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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与社会沟通的思考与探讨

2022-11-04白一仙山西博物院山西太原030000

收藏与投资 2022年10期
关键词:展品实物定义

白一仙(山西博物院,山西 太原 030000)

博物馆的社会化趋势越来越明显。“博物馆致力于社会可持续发展”“博物馆与文化景观”“走进博物馆成为一种习惯”等口号的提出和明确,从一个侧面表明博物馆与社会之间的互动沟通不仅是一种趋势,而且是一种双向的互动行为,公众呼吁博物馆提供更多更好的文化产品和服务,博物馆也希望能逐步在公众与社会方面发挥更大的影响和作用。双向呼应的内容更多的是由博物馆来承担和作为,因为博物馆有这样的资源背景和职能禀赋。在如何有效面对社会或公众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的要求时,博物馆行业也在寻求更好的方式和渠道,也在积极地探讨和摸索,甚至出现迎合与反迎合的讨论与争辩。无限迎合不符合其公共意识砥柱的定位,曲高和寡的傲立可能会导致与社会割裂而限制其职能发挥和自身发展,保持公序立场的同时积极连接社会应属当前的最佳之道。博物馆应如何积极连接社会、与社会有效沟通,本次就此展开思考与讨论。

一、博物馆与社会沟通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博物馆与社会沟通是一个不断强化的过程,这个过程从博物馆定义的变化可见一斑。

自国际博物馆协会1946年成立并首次对博物馆进行定义以来,国际博协对博物馆的定义进行了多次修改,博物馆的形态与职能在不断拓展和变化。17、18世纪前后博物馆定义没有固定的概念,其概念的要点主要集中在“收藏、研究、传播知识”范畴①。1946年,国际博协对博物馆的定义是:“博物馆是指向公众开放的美术、工艺、科学、历史以及考古学藏品的机构,也包括动物园和植物园,但图书馆如无常设陈列室者则除外。”之后的1951年、1962年、1974年、1989年,博物馆定义经历了多次修订。杜水生先生将1946至1989年的定义划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包括1946年至1962年的三个定义,第二阶段包括1974年、1989年的定义,两个阶段最根本的区别是把博物馆与社会的关系纳入了博物馆的定义中,强调了博物馆为社会及社会发展服务和在社会体系中属于非营利机构的角色定位,反映了博物馆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受到关注。”②

1989年之后的2004年、2007年、2016年、2018年、2022年博物馆定义又进行了修订。2022年的修订版指出:“博物馆是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博物馆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符合道德且专业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并在社区的参与下,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从最新版的定义看,仍然符合“博物馆人的视野已不仅局限在博物馆内部,而是走向了外部,并放眼于社会”②。

能够反映博物馆社会化强化的另一个方面是博物馆与社会沟通渠道的增加和多样。早期的沟通主要是藏品研究和展示。21世纪以来,在原有方式之外,出现了讲解演示、科普文章、学术讲座、公益活动、文创产品、娱乐项目等,渠道种类不断增加,与公众接触的层面不断丰富。沟通方式亦在不断变化,从完全的单向宣传,到公开征求调整模式,再到开放的公众参与式,呈现出来的是全方位的连接和互动。发展变化的过程中,高层意识和基层认识的交汇越来越多,当前所强调的“接地气”“喜闻乐见”、观众满意度等即是这个趋势的具体呈现。就主管机构的要求和观众调查的反馈意见来看,未来博物馆在全民共享、社会合作、经济参与方面的动作会越来越多,参与方式也会更加多样和深入。

二、博物馆社会沟通的基石

在“不断走向外部”“向公众开发”“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的过程中,我们能看到博物馆的外延呈现不断扩张和多样的状态,但其所依赖的基石并没有发生变化,反而越扩张越需要这种基础养料—博物馆藏品及其研究。这应该是由博物馆的本职决定的,实物是博物馆一切活动的基础和出发点,收藏和利用实物构成了博物馆的本质特征③。

在具体的博物馆活动中,博物馆与其他文化单位最大的不同是:它一直是用实实在在的实物告诉公众一个事实、一个故事,明确或者不明确的信息都蕴含在物的本身,在最直观的视觉甚至触觉下给人以生动、多元的认知和理解。这是博物馆区别于其他文化单位的主要标志,也是最主要的文化创造。在目前的实践中,虽然新技术、新手段的支持使得内容呈现更有特色、更加炫酷。但是手段不能替代目标,辅助不能替代主业,对于以传播知识、宣扬主流价值观念、文化惠民为主要任务的博物馆来说,所有方式的落脚点都得踏实地稳定在以文化为脉络的实物上。单齐翔先生曾在报刊文章中明确指出:“实物是博物馆的特色与个性,是博物馆灵魂和底蕴所在。”这一属性对于历史文化类博物馆非常明显,将其描述为“万变不离其宗”的“宗”并不为过,文物以及其他藏品和辅助物品是博物馆所有活动的内核。

三、实物功能发挥的难点和要点

实物在博物馆的文化活动中承担最主要的意义表达和沟通任务,博物馆的主要活动都是以实物为基础与核心的展示、延伸和衍生。但实物不是自觉自然的呈现者,实物所承载的价值表达和观众的认可之间存在天然的距离。

首先,展品信息具有一定的隐没性。几乎在所有的展览策划中都会一再强调“让实物说话”,事实上即便是经历、见证无数曲折离奇的故事,实物本身也不会主动表达半点“言语”。这个术语更多是一种凸显实物重要性的形象概括。文博行业有个比喻说考古工作就像侦探,一点一点找证据、拼线索、对史实,考古学家自圆其说,给大家讲历史、讲故事,大家看实物再去验证历史和故事是否可靠。展览和这个有点像,讲出故事的一定是策展小组,支持、验证故事一定是实物。不仅如此,具体的展览不仅需要实物的支持和验证,而且还需要一系列有内在关联的实物,实物不足会使内容单薄或者没有说服力。然而,基础知识和实物信息的搜集是一项烦琐而细碎的工作,对于人文类展览仅了解实物本身的信息是不够的,还要了解物背后的人文信息,而且每件实物都有多个层次、多个角度的信息。

其次,并非所有的展品信息都容易被接受。对于民俗类或者其他缺乏艺术魅力的展品,很容易因为没看头而被忽略。考古类文物中,很多陶器在学术研究中可能意义巨大,但在展览环境中会因为“不好看”让参观者觉得没意思,甚至一些早期的铜器,看起来也索然无味。对于“展相不佳”但学术价值巨大的展品,展览设计者会附加大量的研究信息去辅陈或者铺垫,但并不是很容易被接受。以前有个观点批判博物馆展览是“挂在墙上的教科书”,对于部分类型的展览,平铺直叙更加客观、公正。这一说法过于片面极端;但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观众确实喜欢有节奏、有主题、更有冲击力的展示结构和方式,对于本身缺乏艺术性或者震撼力的展品,更是无法回避。对于渴望吸引公众眼球的策展,筛选和编排会有连续的考验,因为不是所有的信息都是有效的逻辑节点,也不是都有趣或者有看头,处理不当只会“一地碎片”。

四、展品信息的挖掘

对于实物信息的挖掘标准,明确而又有本质意义的莫过于“以物见人”的理念,“物”因“人”而生、而用,两者的关联是必然的,实践表明,绝大多数展品可以溯源到人的行为动机。

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个例子是2016年在南京博物院举办的“法老·王—古埃及文明和中国汉代文明的故事”展,诸多大众所熟知的玉棺、彩绘木棺、金缕玉衣、木乃伊、组玉佩、升仙图等文物,通过信息的挖掘和关联将其与实物背后的人结合起来,分别展示了从东方到西方、从汉帝国的诸侯王到古埃及的王室贵族,呈现了两个不同区域的统治者都在不惜成本地追逐个体的不朽与长生。展览还通过两类实物的特点,从两个角度对东西方两种文明的丧葬制度、日常生活、政治军事、对待生灵的观念进行理解与阐释④。

另外一个例子是2016年山西省文物局组织的“无锁不谈—两岸合作交流展”,该展览力图通过内容策划、形式设计、交互体验、价值诠释等实现“创意化表达”⑤。展览对展品信息进行了多个角度的挖掘。从行为动机看,原始人洞穴私藏、木栓户门、铁锁把门、保险箱柜等皆因人类对私有物的防护,这种变化随着时代发展在不断强化,映衬着世态人心的变化;从文化行为上看,以簧片结构为主流的中国古代锁具与以弹子结构为主流的西方古代锁具形成两条主线。有学者讲过各大文明的发展呈现的是“百花齐放”的状态,东方西方都有巨大的创造力,只是因为环境差异而有不同,从“锁”中可窥一斑。从思想意识上看,中国人在强化锁具防护功能和细分使用时,还在不断添加意识形态的内涵,福禄寿喜、功名财运、权力威望等都附加其上,而且还出现了以象征意义为主的长命锁、爱情锁等,体现了国人“天人合一”“自然感应”的传统哲学观念。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在展览实践中,展览工作的信息挖掘不同于学术类的研究,通常并不是要求在新发现或者新发明方面有所突破,更多的是对已经经过验证确定的知识进行汇集编排。策展研究与学术研究相比更倾向于整合和凸显。台湾学者李如菁曾经如此概括:“策展研究非一般的学术研究,其目的是对观众诉说一个动人的故事,要能深入浅出,从专业角度发掘出趣味来。展览研究最大的挑战是,从浩瀚如海的资料中挑选出适当的知识来,串连成一个好的展示故事。”

五、展品信息的表达与呈现

一般情况下,展览从零到落地,要经过概念设计、展品整合、内容设计、形式设计、制作布展等环节,也就是说展品信息在展览中的最终呈现还要经历内容设计的转化。有的展览人认为这属于“三个阶段两个转化”⑥,有的认为这是展览语言实现的必经阶段⑦。严建强⑧、陆建松⑨等学者根据展览特点和目标提出“器物定位型、信息定位型”展览或“审美型、叙事型”展览的分类,对展览信息表达的重要性进行了阐述。各个方面的观点都明确了展品信息编排的重要性,换句话说,就是既要有信息,更要表达好。

信息与信息的表达在展览中是密切关联的上下游关系,充分解读是表达的基础,良好表达又是信息价值实现的渠道。实践过程中,完整的叙事或者有节奏的展览需要成体系的认识或者论点,实物的关联又建立在系列实物的认知解读、信息挖掘之上,不管是做展览还是开发独特的文创产品,都需要从原始资料和实物本身获取更多的灵感和线索,明显或隐含都得挖掘出来,所有的信息都可能成为结构连接线,多一点信息多一种可能。反过来,合理的叙述架构又能引导信息的搜集,引人注目、让人惊喜的内容需要突出和衬托,需要有选择地安排轻重和节奏,这对解读的重点有很大的帮助。即便有充足的展览信息和设计,几乎所有的展览都存在进一步的释读和讲解⑩,由此可见两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信息表达的重要性还在于他对观众认可度有着直接的影响。观众的接受和认可方式其实比较模糊,毕竟观众是一个多元群体,总会有各自的倾向性感觉,所以在学术性、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便捷性、娱乐性等方面都会有一定数量的人群,而且没有明确的量化。从这个角度看,大众化也是兼顾化的过程,观众的接受度还得依赖策展理念和手段来解决。“从物到人”的认识意味着可以从“人”的角度设计展览及其配套。实物中所隐藏的与“人”有关的波澜变化是天然的叙述线索,以与人的关联为线索将各种碎片式的信息连点成面形成清晰的展示结构,挖掘足够的文化信息,尝试有趣、接地气的叙述方式,并采用新奇的形式设计和制作方案,实现良好的信息表达。

上述提到的两个展览的成功体现了信息挖掘与表达结合的重要性。“法老·王”展品信息的挖掘围绕东西方的王权展开,“锁具”展品信息的挖掘,围绕常用小物件中蕴含的普遍性人文精神揭示出来。两个展览的效果也非常好,尤其是“法老·王”展览,深受业内认可和观众喜爱,在五个月的展期内获得了318 244人次的参观量,并入选“2016年度全国博物馆十大精品陈列”。两个展览的成功也显示了“以物见人”信息挖掘与编排的重要性,只有达到触及“人”的层面,“物”才会更有历史和现实意义。比如锁具,既然这类东西被这样使用,那么一定是因为有这样的条件和意识,这些意识或者行为汇合起来就有了波澜变化,如同人的七情六欲。人性是天然的,实物中“人”容易和博物馆观众有着相似的情感和本能的行为倾向,以其为核心可顺利实现“与人对接”的文化创造,容易和公众形成共鸣。

六、结语

博物馆行业的大众化已然成势,这也是博物馆应对挑战迎接新的发展条件的一个时机:博物馆在提供独特的文化产品,向社会公众分享文化成果的时候,也将获得相应支持;立足于展品的博物馆在应对挑战创造机遇的过程中,展品信息的挖掘与整合非常重要,将直接促进其策展、科普、文创等主要业务发展。“法老·王—古埃及文明和中国汉代文明的故事”“无锁不谈—两岸合作交流展”两个展览显示了信息挖掘和整理的重要性,也提供了有益的思考,展品信息的挖掘和表达关键还是要落到“人”的层面,“以物见人”式的信息发掘,以此为基础围绕观众需求、讲好故事,连接社会大众的地气,让观众“喜闻乐见”,最终实现博物馆与社会的良好沟通。

注释

①严建强,梁晓艳:《博物馆(MUSEUM)的定义及其理解》,《中国博物馆》,2001年第3期第18-24页。

②杜水生:《从博物馆的定义看博物馆的发展》,《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6期第119-121页。

③严建强:《博物馆与实物》,《中国博物馆》,1999年2期第22-26页。

④陶阳:《“法老·王:古埃及文明和中国汉代文明的故事”展的综合观察》,《东南文化》,2020年第3期第169-173页。

⑤周墨兰:《博物馆陈列展览的创意化表达—基于“无锁不谈:两岸合作交流巡回展”的思考》,《自然博物》,2020年第6期第89-95页。

⑥这种观点将展览的核心工作划分成“内容设计、形式设计、制作布展”三个阶段,三个阶段层层递进,后一阶段的实现需要在上一阶段的有效转化基础上进行。

⑦这种观点认为,展品研究过程中的学术表达与观众之间存在距离,展览设计过程中应该对其科学的阐释或者转化,并将转化后的表述称为“展览语言”。

⑧严建强:《新的角色 新的使命—论信息定位型展览中的实物展品》,《中国博物馆》2011年增刊第1期。

⑨陆建松:《博物馆展示需要更新和突破的几个理念》,《东南文化》,2014年第3期。

⑩沈辰,何鉴菲:《“释展”和“释展人”—博物馆展览的文化阐释和公众体验》,《博物院》,2017年第6期第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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