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乡村战略的理论框架与实践误区*
2022-11-04沈锦浩
沈锦浩
(华东理工大学社会与公共管理学院 上海 200237)
1 问题的提出
近年来,以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掀起了新一轮产业革命,快速改变着现代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方式,推动了数字化时代的来临。在数字化的浪潮下,传统乡村社会也迎来了变革的重要契机和发展的重要机遇。站在新的历史节点上,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农业农村信息化建设,密集部署并实施了一系列数字乡村建设政策。2018年中央一号文件首次明确提出“实施数字乡村战略”,此后连续四年中央一号文件都要求推进数字乡村建设;2019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数字乡村发展战略纲要》对数字乡村建设作出了总体部署,明确了四个阶段性战略目标和十项重点任务;同年12月,农业农村部、中央网信办印发了《数字农业农村发展规划(2019—2025年)》,对当前数字农业农村的发展机遇与挑战作出了综合研判,为“十四五”时期推进农业农村数字化描绘了具体的施工图;2020年7月,中央网信办等七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开展国家数字乡村试点工作的通知》,对开展数字乡村试点工作作了详细部署,力图总结试点地区可复制、可推广的做法经验,为全面推进数字乡村建设奠定良好基础;2021年,中央网信办、农业村部等七部门再次联合印发了《数字乡村建设指南1.0》,提出数字乡村建设的总体参考架构和部分参考应用场景;2022年,中央网信办等十部门联合印发了《数字乡村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5年)》,对“十四五”时期数字乡村的发展作出部署安排,文件提出“到2025年,数字乡村发展取得重要进展”。总体而言,我国围绕数字乡村建设的顶层设计与政策框架已初步形成。
随着数字乡村建设的持续推进,学界关于数字乡村的研究也日益丰富,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一是数字乡村的相关指标构建与水平测算。张鸿等构建了数字乡村发展就绪度指标评价体系并对全国各地进行了测算,发现东部、中部、东北、西部四大地区的数字乡村发展水平呈依次递减趋势[1]。常倩、崔凯、苏岚岚等以及北京大学新农村发展研究院数字乡村项目组分别构建了智慧乡村评价指标体系[2]、乡村数字经济指标体系[3]、农民数字乡村实践参与度评估指标体系[4]以及县域数字乡村指标体系等[5],并进行了相应测算。二是数字乡村建设的潜在影响。从正面效应来看,数字乡村建设给乡村居民带来了新媒介赋权,推动形成了数字社区公共领域,以虚拟在场的形式将“半熟人社会”转变为“熟人社会”[6],让人与人的交往重新回到基于关系、信任和情感的交往中,从而推动整个乡村走向善治与共治[7]。从负面效应来看,伴随数字乡村建设而来的在信息投资、信息设备、信息消费与信息能力方面的差距,可能会导致信息鸿沟扩大再生,从而衍生出包括农村文化消费代际落差化在内的诸多实践症候[8]8。三是数字乡村建设的现实困境与推进路径。从全国总体情况来看,数字乡村建设面临着信息化基础设施不足、观念意识淡薄、专业人才阙如等实践困境[9],需要构建包括顶层设计、技术支撑、宣传引导、人才保障在内的综合推进体系[10]。此外,地方政府在推进数字乡村建设时,还存在忽视地方治理特色、忽视内部主体动员以及忽视资源全面整合等问题,因而在落实过程中地方政府应专注乡村治理历史特征、动员乡村主体积极参与、整合乡村自然文化资源[11]。
当前社会各界对数字乡村建设的政策框架表现出高度认同的态度,学术成果也呈现丰富多元的态势,这些都为进一步研究打下了坚实基础。不过,综观现有研究成果,可知当前研究仍有以下三点局限:一是偏向于考察数字乡村建设的现实效应,缺乏对数字乡村战略产生过程的理论廓清;二是仅停留在对数字乡村建设的浅层理解,缺乏对数字乡村战略丰富内涵的深度阐发;三是侧重对数字乡村建设进行展望性探讨,而对数字乡村战略的实施过程缺乏系统性反思。“十四五”时期是全面推进数字乡村战略的关键阶段,在这一时期,探讨数字乡村战略的理论框架和实践误区是重要的研究课题,如分析建设数字乡村的原因,数字乡村战略的总体布局,在建设数字乡村的过程中应当避免的误区等。
2 数字乡村战略的生成逻辑
数字乡村是以数字化、智能化、优质化的生产要素为基本特征,以互联网平台为运作载体,以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新兴实用技术为手段的现代化乡村建设的新颖形态[8]2。作为新时代国家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的重要战略部署,数字乡村建设有助于实现乡村全面振兴,推动数字中国建设,促进城乡融合发展,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
2.1 数字乡村建设是实现乡村全面振兴的重要抓手
乡村振兴战略作为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是关系到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全局性、历史性任务,其目标是全面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总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乡村振兴是一项系统性和综合性工程,涉及乡村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在技术、土地、资本、劳动力等方面存在诸多制约因素,仅依靠传统手段难以解决。而数字技术可以渗透到乡村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推动土地、资本、劳动力等传统要素焕发新的活力,释放大数据等新型要素的巨大价值,以创造性破坏和颠覆性创新的方式,重构乡村经济社会发展模式,促进乡村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由此,数字乡村建设就是要以数字技术创新为核心驱动力,充分借鉴互联网思维并利用信息化手段突破常规发展方式,不断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引领驱动农村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助力实现乡村全面振兴[12]。
2.2 数字乡村建设是推动数字中国建设的内在要求
自党的十九大报告正式提出建设数字中国之后,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在不同场合强调数字技术对于国家整体发展的重要作用。在致首届数字中国建设峰会的贺信中,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加快数字中国建设,就是要适应我国发展新的历史方位,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以信息化培育新动能,用新动能推动新发展,以新发展创造新辉煌”[13]。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再次强调加快数字化发展,坚定不移建设数字中国。数字化转型是当今社会的发展趋势,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的跌宕蔓延进一步推动了各地的数字化转型。比如,2021年上海市发布的《关于全面推进上海城市数字化转型的意见》,苏州市印发的《苏州市推进数字经济和数字化发展三年行动计划(2021—2023年)》。城市的数字化发展是数字中国建设的重要篇章,乡村也同样是数字中国建设的重要场域。然而,当前的数字乡村建设明显滞后于智慧城市建设,尤其是数字经济在农业经济发展中的占比远低于工业和服务业。根据《中国数字经济发展白皮书(2020年)》的测算,2019年中国农业数字经济渗透率仅8.2%[14]。因此,我国必须加快数字乡村建设,补齐数字中国建设短板。
2.3 数字乡村建设是促进城乡融合发展的有效途径
长期以来,城乡二元经济结构抑制了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导致城乡经济发展水平和居民收入差距被不断拉大;而城乡分割的户籍制度又造成了社会福利的不平等分配,限制了农村居民共享经济社会发展成果。在经济与社会双重分化的影响下,城乡居民之间在信息基础设施的接入、信息资源的获取以及信息技术的使用等方面都存在显著差距,形成了城乡“数字鸿沟”[15]。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中国城镇网民规模和农村网民规模分别是6.80亿和3.09亿,分别占网民整体的68.7%和31.3%;城镇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79.8%,农村地区互联网普及率为55.9%[16]。由此可以看出,无论是在网民规模还是在互联网普及率方面,城乡之间都相差甚远。而城乡“数字鸿沟”的存在及其造成的信息二元分化,又进一步导致农村在生产要素的积累、经济发展的机遇以及社会参与的活跃度等方面与城市相比差距悬殊,成为阻碍二元结构融合发展的重要因素。建设数字乡村不仅可以通过信息流带动物资流、资金流、技术流、人才流向农村地区集聚,为乡村发展注入新动力,而且可以对城乡之间的土地、资本、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进行优化配置,从而形成资源双向流通和万物互联的新型城乡关系,开启城乡融合发展的新局面。
2.4 数字乡村建设是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迫切需要
近年来,世界经济低迷不振,国内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加之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跌宕蔓延,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难免受到一定冲击。面对复杂严峻的国际国内环境,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加快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这要求政府坚持扩大内需,形成强大的国内市场,培育完整的内需体系,以此来夯实国内大循环的主体地位。而农村正是扩大内需最大的增量空间,农村居民也是国内消费的重要主体。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年我国城镇居民和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分别增长7.5%和9.9%[17]。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2020年前三季度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下降5.6%,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却增长0.8%[18]。由此可知,数字乡村建设一方面可以进一步推动农村居民消费观念的转变和消费方式的转型,满足农村居民多元化、个性化的消费需求,有效释放农村市场的巨大消费潜力,为我国制造业和服务业的发展带来持续的牵引力;另一方面还可以激发民间投资活力,调动城市工商资本投资农村的积极性,推动数字技术重构农村产业,促进农村从单一产业向三产融合转变,形成农村经济发展新业态、新模式,顺应城镇居民消费需求下乡的新趋势。
3 数字乡村战略的总体布局
数字乡村战略是中央在农业农村信息化现有基础上作出的重大部署,是适应数字化时代背景的农业农村现代化转型战略,涉及乡村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多领域的信息化建设。数字乡村战略以发掘信息化在乡村振兴中的巨大潜力为行动方向,以助力乡村全面振兴,实现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为建设目标,以发展乡村数字经济、推动乡村数字治理、繁荣乡村网络文化、打造乡村数字生活、建设智慧绿色乡村为内容要求,是综合农业、农村、农民和人员培养的实践布局。
3.1 数字乡村战略的内容要求
数字乡村是乡村振兴的战略方向。乡村振兴的总要求是“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而数字乡村战略的实施可为乡村振兴提供全新的思路和有效的途径,推动乡村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等多个领域的数字化建设。笔者将数字乡村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的内容要求进行了对比,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数字乡村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的要求对比
产业兴旺是乡村振兴的基本前提,发展乡村数字经济则是实现产业兴旺的新途径。“产业兴旺”是指与乡村发展有关的所有产业的共同兴旺,既包括农业的兴旺,也包括乡村工业和服务业的兴旺;既包括乡村传统产业的发展,也包括乡村新兴产业的发展。发展乡村数字经济,应当以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为发展主线,推动乡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一方面要利用数字技术,对乡村一二三产业进行全方位、全角度、全链条改造,加快实现产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发展,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发挥数字技术对乡村产业发展的放大、叠加或倍增作用;另一方面要鼓励发展基于互联网平台的农业农村新产业、新业态和新模式,促进生产信息产品与提供信息服务的相关企业实现产业化、规模化,为农业农村经济的发展注入新动能。
治理有效是乡村振兴的重要保障,推动乡村数字治理则是实现治理有效的新法宝。“治理有效”更加强调乡村治理主体和手段的多元化,也更加重视乡村治理体制改革和治理效果。推动乡村数字治理,一方面要利用数字化手段,加强基层党建、基层治理与数字技术的融合,逐步建立并完善农村基层信息平台,大力推动乡村财务、政务、党务等信息全方位公开,推广“最多跑一次”“不见面审批”等模式,提高群众办事的便捷程度,实现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的现代化。另一方面要以实际应用为导向,提高村级综合治理的信息化水平,逐步实现信息公开、通知发布、民情收集、议事协商等村级事务网上运行,构建能与群众有效沟通的网络平台和机制,促进自治、德治和法治的有效融合,迈向以智治为支撑的“四治融合”协同治理。
乡风文明是乡村振兴的紧要任务,繁荣乡村网络文化则是实现乡风文明的新风尚。“乡风文明”不仅强调乡村公共文化供给和思想道德建设,而且重视对传统农耕文化的保护和传承。繁荣乡村网络文化,应当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首先,要加强对乡村网络文化的引导,利用互联网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宣传普及党和国家的大政方针、法律法规,促进乡村移风易俗,进而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其次,要增加乡村数字文化产品的有效供给,鼓励创作者立足乡村文化进行网络优质内容创作,打造乡村“网红”和“网红”产品,满足广大农村居民的文化消费需求。最后,要推进乡村优秀传统文化资源数字化建设,对农业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历史文化名镇名村进行数字化转化和开发,推动优秀文化资源的创新性发展,在延续乡村文化脉络的同时,提高乡村文化的附加值。
生活富裕是乡村振兴的主要目的,打造乡村数字生活则是实现生活富裕的新任务。“生活富裕”不应仅仅局限于广大农村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还应重视广大农村居民生活服务的便捷性。打造乡村数字生活,一方面要深化“互联网+政务服务”,实现政务数据资源共享,构建全流程一体化的乡村在线服务平台,实现政务服务在线化、高效化、人性化办理,让农村居民少跑腿,数据多跑路;另一方面要深化“互联网+公共服务”,推动“互联网+医疗”“互联网+教育”“互联网+救助帮扶” 等公共服务延伸到乡村,为乡村提供高质量的远程医疗信息服务,推动城市优质教育资源与乡村对接,完善面向特殊人群的救助帮扶服务体系,不断提升乡村公共服务普惠化、便捷化水平,逐步推进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生态宜居是乡村振兴的底线要求,建设智慧绿色乡村则是实现生态宜居的新方向。“生态宜居”既强调对乡村自然环境的保护和修复,又重视农村居民的居住品质和生活质量。建设智慧绿色乡村,一方面要对农业生产进行数字化监管,建立电子追溯监管体系,对农产品从种植到丰收的全过程进行动态监控,同时控制化肥农药的使用量,推动农业生产技术生态化、生产过程清洁化、生产产品无害化;另一方面要对农村生态环境进行数字化防控,建立农村生态系统和人居环境监测平台,加快农村物联网建设,逐步实现对生态环境要素的实时监控、精准分析和及时预警,全面提升农村生态环境保护的信息化水平。
3.2 数字乡村战略的实践布局
数字乡村战略的实践布局是综合农业、农村、农民和人员培养的系统布局,也是信息化在乡村振兴战略布局中的系统深化。
首先,在农业方面,既要加快推进农业数字化转型,又要让小农户在转型过程中充分享受到数字红利。一方面,要将数字技术引入农业生产、加工、流通和销售等环节,推动传统农业向现代农业全方位转型,提高农业资源产出率和经济效益,促进农业全面升级[19];另一方面,要在政策支持、资源引导等方面充分考虑小农户的特征和需求,推动数字化设施和服务有效对接小农户,通过数字赋能带动小农户发展,解决其组织性和协同性问题。
其次,在农村方面,要加快建设农村信息基础设施,加快完善农村信息服务体系,加强数字技术在产业发展、社会治理、文化观念、生活形态、生态环境中的推广与应用,推动农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实现社会治理精准化、文化观念现代化、生活形态智慧化、生态环境宜居化,促进农村全面进步。
再次,在农民方面,要大力培育新型职业农民,为农民提供在线培训服务,尤其要为农民创业者提供营销、推广、客户服务等多方面的创业支持,提升农民的数字化素养,支持和鼓励农民利用数字技术拓展增收渠道,促进农民全面发展。
最后,在人员培养方面,要培养造就一支懂数字技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三农”工作队伍,为数字乡村建设不断注入新鲜血液。
4 数字乡村战略的实践误区
当前,围绕数字乡村战略的顶层设计与政策框架已初步形成,全国各地的数字乡村建设也正在如火如荼地推进中,部分地区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建设经验。但是,由于各地实际情况存在较大差异,统一的数字乡村建设方案难以适应发展需求,因而建设主体应当因地制宜,探索多元化的建设方案。需要注意的是,在数字乡村战略的实施过程中,须注意规避以下六个误区。
4.1 数字乡村建设等同于数字政府建设
当前已有的数字乡村相关应用更偏重于政府部门的管理功能[20],这反映出数字乡村建设中的一个关键问题,即将数字乡村建设等同于数字政府建设。数字政府建设的目的在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而数字乡村建设的目的在于以信息化发展整体带动和提升农业农村的现代化发展。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固然也是数字乡村建设的重要目的,但数字乡村建设力求实现的乡村数字治理是以满足广大乡村居民治理需求为基础的数字治理,而不是仅将其作为政绩亮点。数字乡村建设的首要受众是广大乡村居民,核心在于建设乡村,而不是建设政府;广大乡村居民也不仅仅是数字乡村建设的参与者,更是建设成果的享有者。因此,各地政府要以乡村居民的实际需求为出发点,切实推动产业发展、拓宽收入渠道、提高生活便利,以乡村居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作为数字乡村建设成效的主要评价依据。
4.2 数字乡村建设只重视硬件设施建设
数字乡村建设不仅需要推进“硬件”建设,即完善信息基础设施,而且需要重视“软件”建设,即提高乡村居民的数字素养。“硬件”不健全,数字乡村建设便无从谈起;“软件”跟不上,数字乡村建设也难有实效。《中国数字乡村发展报告(2020年)》显示,近年来乡村信息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完善,行政村通光纤率和4G覆盖率均超过98%,乡村广播电视网络基本实现全覆盖,乡村电网、水利等基础设施数字化改造升级不断加快,云计算、物联网、人工智能也在农业生产经营管理中得到创新应用[21]。然而与此同时,我们也应当注意到“软件”建设方面的欠缺。中国社会科学院信息化研究中心发布的《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中国乡村数字素养调查分析报告》显示,我国城乡居民数字素养差距达37.5%,超过三分之一的农村居民使用智能手机仅仅是为了娱乐消遣,近三分之一的农村居民认为手机或电脑的应用无助于个人就业/创业及收入提升[22]。可以说,如今城乡在硬件上的差距已不突出,而农村居民的数字素养正在成为影响数字乡村建设的关键短板。因此,未来应将“软件”建设作为重点,努力提高农村居民使用数字化设备设施的水平,增强其适应数字时代的综合能力。
4.3 数字乡村建设盲目发展农村电商
近年来,农村电商在增加农民收入、带动返乡创业、助力脱贫致富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从发展轨迹来看,中国的农村电商正在从“市场自发”逐渐走向“政府主导”。2014年以前,农村电商的发展主要依靠市场力量自发驱动,呈现出自下而上的发展局面。2014年以后,财政部等三大部门每年都联合开展电子商务进农村的综合示范工作,大力推动各地农村发展电商,逐渐呈现出自上而下的发展态势[23]。然而,地方政府在发展农村电商的过程中,存在以下三种误区。一是重形式轻实质。有些地方在电商公共服务中心等“硬件设施”建设上十分卖力,但是配套服务跟不上,缺少实质经营,逐步沦为领导视察时的摆设;还有些地方不顾当地农村实际情况,一味要求村级电商站点全覆盖,导致出现许多“僵尸网点”。二是重宣传轻培训。部分地方政府急功近利,忽略当地电商基础薄弱的现实,盲目要求农民开拓线上销售渠道,忽视农民在产品策划、品牌包装、市场营销等方面的实际能力水平,导致电商无法激发群众的参与动力。三是重推广轻规范。由于农村电商准入门槛低,部分地区存在跟风模仿现象,同质化竞争严重,甚至出现低价恶意竞争的现象,而地方政府未能制定相应的规范。因此,在推进农村电商发展的过程中,应做好顶层设计和科学规划,切不可不顾地方实际盲目行动。
4.4 数字乡村建设抛弃传统服务方式
除了城乡“数字鸿沟”之外,代际“数字鸿沟”也是数字建设面临的重要问题。为了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健康码、通信行程卡等被广泛应用,而老年人等数字弱势群体对此难以适应,代际“数字鸿沟”日益凸显。接连被曝光的“大连老人乘坐地铁时因无健康码受到工作人员阻拦”“宜昌老人独自冒雨交医保被拒收现金”等事件,直接反映了老年人在数字化时代的弱势境遇。随着数字乡村建设的推进,信息惠民服务方式将进一步细化,但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将信息惠民服务的下沉与信息惠民服务的使用混为一谈。大多数农村老年人受知识、技能和经济条件所限,连基本的互联网信息技术都尚未掌握,要利用信息惠民服务更是无从谈起。这些问题并非仅靠年轻人对老年人进行“数字反哺”就能解决,因此,一方面,数字乡村建设应重点关注老年人等数字弱势群体的需求,为其提供更多智能化适老服务,有效推广应用数字技术;另一方面,数字乡村建设要保留老年人熟悉的传统生活服务方式,对于在运用数字技术和智能设备方面存在困难的老年人也应充分满足其基本需求。
4.5 数字乡村建设缺少部门协同联动
数字乡村建设牵涉的部门众多,需要各级政府和相关职能部门的协调联动。但在推进过程中,由于对信息化的需求不同,不同层级政府和不同职能部门在参与建设时表现出的积极性和行动力也不同,故容易出现条块分割、各自为政的不协调现象,难以形成建设合力。与此同时,由于缺乏组织协调机构,数字乡村建设往往缺乏统一指导,资源错配和浪费现象并不鲜见,水平低、效益差、重复建设等问题也不同程度存在[24]51。除此以外,有些部门在初期的技术架构上缺乏长远眼光和统筹安排,以至于出现一个个“烟囱式应用”,导致各部门间的数据无法贯通,形成“数据孤岛”。因此,建设主体应当对数字乡村建设进行统一规划,建立部门统筹协调机制,整合运用已有的设施资源,构建统一的技术架构,制定统一的建设标准,保障大数据的安全开放互通,推动大数据跨部门、跨层级共享共用,进而形成数字乡村建设合力。
4.6 数字乡村建设轻视人才队伍建设
数字乡村建设离不开人才支撑,而当下乡村社会欠缺的正是优秀的乡土人才。《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20年全国农民工总量28 560万人,其中,外出农民工数量为16 959万人,平均年龄为36.6岁,40岁及以下所占比重超过三分之二,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所占比重约六分之一[25]。农村人口的大规模外流,尤其是大量青壮年劳动力的外流,使农村“空心化”现象日益严重。与此同时,在长期以来的“贱农主义”思想和话语体系的影响下[26], 与“农”相关的工作经常被视为低社会价值,“三农”相关工作也被轻视。因此,在推进数字乡村建设的过程中,建设主体应该高度重视“三农”工作队伍建设,做到“一手抓引进,一手抓培养”。一方面,相关部门应创造良好的政策条件和工作氛围,鼓励具有专业背景的年轻人返回乡村,努力将人才留在乡村;另一方面,相关部门要在乡村中选出素质较高、能力较强的村民,对他们进行数字技术培训,增强其数字赋能意识,提高其数字技术应用能力,培养本土化的数智人才。
5 结语
数字乡村战略是新时代国家农业农村信息化发展的重要战略部署。数字乡村建设作为一项系统性和综合性工程,承载着众多任务,其目的在于解放和发展数字化生产力,推动农业农村实现全方位、全角度、全链条、全过程改造。推进数字乡村战略落地实施,不仅要坚持分类指导、重点突破、试点推进、统筹兼顾的基本原则[24]55,而且要有明确的乡村主体意识,避免落入建设误区。总而言之,坚定不移地扎实推进数字乡村战略,必将促进农业全面升级、农村全面进步、农民全面发展,开启城乡融合发展和现代化建设的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