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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要素说”百年争鸣考辨与反思

2022-11-27陈婧婍

图书馆 2022年10期
关键词:图书馆学要素图书馆

陈婧婍

(湖南体育职业学院 长沙 410019)

20世纪20年代,我国第一代图书馆学家的代表人物杜定友、刘国钧、戴志骞、杨昭悊等从要素分析的角度研究图书馆,提出了“要素说”,并使之成为我国图书馆学的基础理论。此后,图书馆界一直孜孜以求,从“二要素说”到“八要素说”,不同学者有着不同的观点。尽管“要素说”提出已有百年,但由于图书馆要素概念缺乏统一、规范和完整的定义,再加上不同时代对图书馆的认识存在差异,因此,学界对图书馆要素的构成至今未取得共识。图书馆要素既是图书馆产生、变化、发展的动因,又是图书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要深入研究图书馆乃至图书馆学就不应对其避而不谈,而应从剖析要素入手,掌握各要素的性质及规律。文章采用文献研究法、比较研究法等方法详细梳理了图书馆“要素说”的百年演进,重新思考图书馆“要素说”的争论问题,从系统论视角探讨图书馆要素构成及其分类,并指出新时代图书馆要素转型发展的观念障碍和解决思路,以期进一步推动我国图书馆转型发展。

1 “要素说”的演进

图书馆“要素说”产生于20世纪初期。从国外来看,“要素说”是西方图书馆界社会学学派在20世纪60年代前居主流的观点,阮冈纳赞、车尔尼雅克、弗鲁新、滕林忠、石塚正成、椎名六郎、谢拉,等等,都是当时这方面有影响的代表人物。从国内来看,图书馆“要素说”源于近代西方图书馆学、哲学等思想影响。为进一步深入了解图书馆“要素说”的演进,揭示要素与图书馆变化、发展的内在联系,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以CNKI为检索源,以北大核心期刊和CSSCI来源期刊为检索对象,检索相关文献的有效结果65条(截至2022年5月15日),同时,查阅了1960年以来不同出版时间的图书馆学著作30余部,按时间脉络对图书馆“要素说”的演进进行梳理,共梳理出1920至2022年图书馆“要素说”的48种提法,要素在2至8个之间,其中“五要素说”15种,“四要素说”14种,“三要素说”10种,“六要素说”5种,“二要素说”2种,“七要素说”和“八要素说”各1种。

1.1 “要素说”从提出到发展成图书馆学理论(20世纪20—50年代)

1920年戴志骞在北京高等师范学校暑期图书馆学讲习会的演讲中提出六项“普通图书馆管理法之要素”,即环境、建筑、书籍、方法、读者服务、馆长的“六要素说”[1]。1921年8月,杜定友在广州市民大学作讲演时提出将人才、书籍、房屋作为图书馆三要素[2]155-156,在《图书馆通论》(1925年)一书中提出图书馆事业发展主要有人才、书籍、财力、时势四要素[3]67,在《图书馆学概论》(1927年)一书中强调图书馆的设立应包括保存、方法、活用三大要素[4]46,后又在《图书馆管理法上之新观点》(1932年)一文中提出图书馆有书、人(指阅览者)、法(指设备、管理方法与管理人才)三要素[5]113。1921年10月,杨昭悊在《图书馆学》一书的“凡例”中提出:经费、建筑、设备是经营图书馆的“三要素说”,管理部、评议部是组织图书馆的“二要素说”。同年12月,刘国钧在《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文中提出一个完善的儿童图书馆必定要有三种要素:合法的设备、适宜的管理员和正当的书籍[6]6,后在《图书馆学要旨》(1934年)一书中提出图书馆成立有图书、人员、设备和方法的“四要素说”,并在《什么是图书馆学》(1957年)一文中进一步深化要素内涵,由“四要素说”发展为“五要素说”,提出图书馆事业由图书、读者、领导和干部、建筑与设备、工作方法五要素组成[7]。1922年5月,朱家治在《师范教育与图书馆》一文中提出师范学校图书馆的“四要素说”,即设备、馆员、期望和观察能力[8]。1925年梁启超在中华图书馆协会成立会上提出读者、读物的“二要素说”[2]155-156。1929年陶述先在《图书馆广告学》中提出书籍、馆员、读者的“三要素说”[3]67,同年陈颂在《图书馆之书籍选择法》中也提出馆舍、馆员、书籍的“三要素说”[9]。1936年俞爽迷在《图书馆学通论》一书中将“保存、方法、活用”作为图书馆的三要素,以此构建全书内容[2]155-156。蒋复璁提出“四要素说”,认为“图书馆之基础有四:一曰图书,二曰人员,三曰经费,四曰建筑”[2]155-156。王振鹄则在图书馆学下划分“图书的研究、人员的研究、设备的研究、管理方法的研究”等四个要素,并在各个要素下再进一步展开[10]。这一时期,“要素说”从产生到发展完善,奠定了中国近代图书馆学理论基础,是中国近代图书馆理论界产生的标志性成果。

1.2 “要素说”在继承和创新中不断发展(20世纪80年代以来)

20世纪60年代,杜定友的“三要素说”、刘国钧的“五要素说”受到批判,“要素说”理论创新处于停滞状态。进入80年代以来,我国图书馆学者在著作中相继提出了新的要素理论。桑健编著的《图书馆学概论》(1985年)提出图书馆事业是由图书、读者、馆舍、设备、工作人员等要素组成的“五要素说”,这些要素组成图书馆系统;黄宗忠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1985年)提出图书馆由藏书、人(馆)员、读者、建筑和设备、技术方法、管理六要素构成,后在《图书馆学导论》(1988年)一书中提出图书馆子系统“八要素说”:藏书、读者、人员、经费、物资和建筑设备、技术方法、信息、时间;吴慰慈等编著的《图书馆学概论》(1985年)提出图书馆由藏书、读者、干部、技术方法、建筑设备五要素构成,在《图书馆学概论(修订本)》(2002年)一书中提出新的“五要素说”:文献信息资源、用户、工作人员、技术方法、建筑与设备,并在《图书馆学概论(第4版)》(2019年)中继续沿用,同时又提出了智慧图书馆由资源、服务、技术、馆员、读者组成的“五要素说”;许迪昭编著的《图书馆学概论》(1996年)提出图书馆构成要素包括藏书、读者、工作人员、建筑与设备、技术方法;徐引箎、霍国庆编著的《现代图书馆学理论》(1999年)认为,图书馆是一种动态的信息资源体系,主要由信息资源、用户的信息需求、信息人员、信息设施四要素组成;高健等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2002年)和朱华平等编著的《图书馆学通论》(2003年)均提出了图书馆系统是由藏书和人员、建筑和设备、经费和技术等许多要素构成;于良芝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2003年)阐述了图书馆要素概念,并提出图书馆要素主要包括图书馆的文献体系、用户群体、管理体制、组织结构以及图书馆的目标、活动与功能;吉士云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2007年)提出由文献、读者、馆员、技术方法、建筑设备组成的“五要素说”。

国内研究图书馆要素的学术论文,在20世纪90年代后更是推陈出新、观点纷呈。1998年王卓等提出文献、人员、建筑、设备的“四要素说”,认为读者不是图书馆要素[11];同年于鸣镝提出文献、人员、馆舍、设备的“四要素说”,认为读者、技术方法、经费、管理不是构成图书馆的基本要素[12],后又进一步提出了馆藏文献、图书馆员、图书馆技法、馆舍与设备的“四要素说”[13];2003年刘润贞等从图书馆和要素平衡角度提出图书馆文献、人、组织、环境、制度的“五要素说”[14];2004年吴漂生等从图书馆评价方法的视角提出藏书、读者、馆员、技术方法、建筑与设备的“五要素说”[15];2007年张树华认为作为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除了刘国钧先生的“五要素”外,还应包括图书馆精神、规律方面的内容[16];2008年辛水红提出图书馆建筑与设备、馆藏资源、读者、图书馆员、技术方法的“五要素说”,认为这最能系统、完整、言简意赅地概述图书馆要素[17];2011年符勤提出馆舍、馆藏、馆员“三要素说”,认为在数字环境下大学图书馆这些要素呈现明显的趋向分离[18];同年邵艳提出设施、环境、文献、馆员、服务“五要素说”,并探讨要素效应对读者主观幸福感的影响[19];2015年李建良提出“五要素说”,认为现代图书馆是一个由各种信息资源、用户、更现代化的建筑、设备和工作方法等要素组成的动态的有机体[2]155-156;2017年刘兹恒等则提出空间、资源、服务“三要素说”,并以三要素为视角分析图书馆新形态[20];2018年司莉等提出环境、空间、资源、服务的“四要素说”,以此探讨转型时期图书馆新形态[21];2019年柯平认为在后知识服务时代,图书馆转型由空间、资源、服务、管理四大要素构成,整体转型是四大要素转型共同作用的结果[22];陈顺认为“图书馆+书院”模式的构成有组织文化、馆院资源、人才队伍、制度规范、内容形式、评价反馈六要素[23];唐姗姗提出资源、服务、管理、空间、环境的“五要素说”[24];2021年刘芸等提出高校图书馆资源、服务、人才、空间的“四要素说”[25];2022年聂鸣提出资源、技术、空间、服务是支撑学校“双一流”建设的四个重要要素[26];陈建龙等则认为大学图书馆的关键要素包括馆员、信息资源、用户、服务、文化五要素[27];江山提出图书馆核心要素包括用户、馆员、空间、知识服务、管理,智慧场景、智慧规范、智慧平台和智慧服务是构建智慧图书馆的关键要素[28]。

2 “要素说”最早提法的考辨

目前学术界对于“要素说”最早由谁提出有两种不同的观点:一是认为由刘国钧最早提出。中国图书馆学会编著的《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史》记述,“1921年刘国钧在《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之中首次提出儿童图书馆必定有三种要素……这是我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关于图书馆学研究对象——‘要素说’的最早提法”[29]6。李建良认为最早在公开出版物上提出“要素说”的是刘国钧,其于1921年在《中华教育界》上提出办好儿童图书馆的三个要素。吴稌年、顾烨青也认为刘国钧在《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文中首次提出了建设图书馆的要素问题[30]。二是认为由陶述先最早提出。吉士云[3]67、黄宗忠[5]112在其图书馆学著作中认为,最早提出“要素说”的是陶述先,1929年他在《图书馆广告学》一文中说“图书馆,其要素有三:书籍、馆员与读者”。邱五芳也认为,从要素分析的角度来研究图书馆,始于1929年陶述先的《图书馆广告学》[31]171。此外,平保兴认为杨昭悊、朱家治的图书馆要素说比陶述先、杜定友的要素说更早,但他未考究谁是最早提出者。

据相关文献史料考证,1920年8月北京高等师范学校举办暑期图书馆学讲习会,此为中国图书馆史上开展的第一个图书馆员业务培训,戴志骞应邀讲课,并提出了六项“普通图书馆管理法之要素”,经整理后的《图书馆学术讲稿》于1923年3月刊登于北京高师《教育丛刊》(第3卷第6期)。1921年8月杜定友在广州市民大学作“图书馆与市民教育”演讲,提出图书馆“三要素”,同年9月《图书馆与市民教育》由广州市民大学出版部印刷出版[32]。学界关于刘国钧的《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文的公开发表时间的说法略异,一种说法是,1921年12月刘国钧在《中华教育界》(第11卷第6期)发表的《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另一种说法是,1922年1月1日在《中华教育界》第11卷第6期专刊《儿童用书研究号》中集中发表了20余篇关于儿童用书研究的文章,其中有作者刘衡如(注:即刘国钧)在《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文中提出一个完善的儿童图书馆必定要有的三种要素[33]。周文骏也认为“1922年刘国钧在《儿童图书馆和儿童文学》一文中提出了要素问题”[31]17。杨昭悊先生的“经营图书馆三要素”和“组织图书馆二要素”是在其著作《图书馆学》的“凡例”中提出并在书中作了详细阐述,此书在1921年10月前已经成稿,杨昭悊写于1921年10月的《编书人的序》可以佐证,只是该书至1923年9月才由商务印书馆出版。1922年5月朱家治也在《师范教育与图书馆》一文中提出师范学校图书馆的“四要素说”。

基于以上分析,笔者认为戴志骞、杜定友、杨昭悊等人在1921年前就已提出“要素说”,只是在时间和形式上各有不同。戴志骞最早在公开学术演讲中提出图书馆要素说,杜定友最早在出版物上提出图书馆要素说。抛开时间来说,“要素说”应是当时集体智慧的结晶,属于一项集体性成果,若仅把他们中的某一个人作为“要素说”的代表人物,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欠妥。

3 “要素说”为何在肯定与质疑之间游走

“要素说”长期游走在肯定与质疑之间。肯定者认为,“要素说”是我国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和最初图书馆学体系形成的标志,是一种以系统分析方法研究图书馆事业的方法论。而质疑者认为,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事业说”,而非图书馆“要素说”,也有学者认为“要素说”是否存在还是个问题,对图书馆构成要素的质疑更是没有停歇。图书馆“要素说”自提出已有百年,正如业内学者所言,“就连图书馆是由哪些要素组成的?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今天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34]。笔者认为主要有四方面的原因造成当前这种状况。

一是缺乏统一规范完整的“图书馆要素”定义。“要素”在《辞海》中意为构成事物的必要因素,在系统论中是组成系统的基本单位,图书馆系统最基本的单位就是要素。用要素来分析和研究问题在其他领域已取得基本共识,但图书馆界对于要素长期缺乏统一、规范和完整的定义,多数图书馆学教材只有外延定义,没有内涵定义,有的甚至对图书馆要素避而不谈,而大部分图书馆学工具书也缺乏对要素的定义,如吴雪珍等编著的《图书馆学辞典》(海天出版社,1989)、王绍平等编著的《图书情报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0)、丘东江主编的《图书馆情报学大辞典》(海洋出版社,2013)都未对“图书馆要素”作出解释。目前可考证的要素定义主要有两个,一个是2003年于良芝在《图书馆学导论》中定义的“图书馆要素”,即指维持图书馆运行所需要的物质或非物质方面的成分,主要包括五要素[35]81,这是图书馆学教材中鲜有的相对完整的图书馆要素定义,既有内涵定义,又有外延定义;另一个是2019年图书馆 ·情报与文献学名词审定委员会给出的“图书馆要素”定义,即“构成一个图书馆存在并维持其生存和发展的最小单位和必不可少的因素,是图书馆产生、变化、发展的动因”[36]10。笔者认为,要对一个概念作出科学定义,应包括内涵和外延两方面。上述定义前者在内涵定义上不如后者准确,且在外延定义上有待商榷;后者则缺乏外延定义,虽然其已对图书馆要素本质特征进行了高度概括,但没有进一步明确内涵定义所界定范围内的要素构成以及规范各要素的名词术语,因此定义还不够完整。

二是忽略了“要素说”产生的历史背景。图书馆要素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具有继承性、时代性和动态性特征,不同时代图书馆的构成要素和赋予要素的内涵会发生变化,并由旧质要素逐渐演变为新质要素,如此循环往复实现螺旋式上升,进而推动图书馆事业发展。杜定友先生提出“图书馆三要素”时就认为在不同时代图书馆的发展重心就会不同。阮冈纳赞也认为,图书馆作为生长着的有机体,其要素包括图书、读者和工作人员,他们都在不断发展变化。“要素说”是我国第一代图书馆学家群体在特定时代提出的观点,并在之后对其进行不断完善和发展变化。因此,我们在研究图书馆要素时要用发展的、联系的、历史的观点看待问题,如图书馆要素名称从“图书—文献资源—信息资源”的演进过程就体现出图书馆要素内涵在不断发展。又如将原来“建筑与设备”这一要素拆分成“图书馆建筑”和“设施设备”两个要素,也是考虑到现代图书馆设施设备已成为图书馆开展服务的重要物质技术手段和提升图书馆服务功能的重要保障,其功能和作用较传统图书馆已发生很大变化,因此它不是对要素名称的拆分和组合,也不是简单否定,而是一种“扬弃”。

三是把图书馆学研究对象与研究内容相混淆。确立科学研究对象最本质的一个原则,即矛盾的特殊性原则(指以事物的特殊矛盾为依据确立研究对象)[37],研究内容则是研究对象的本质和规律或特征和属性,两者并非同一概念。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问题是百余年来国内外图书馆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基本理论问题,文献记载的各种观点达百种之多。国内有代表性的有要素说、矛盾说、规律说、事业说、活动说等等,这些观点不同程度地在逻辑上把研究对象与研究内容等同起来。《中国图书馆学学科史》指出,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要素说”[29]6,而刘国钧在《什么是图书馆学》一文中指出,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图书馆,图书馆学的研究内容是图书馆事业的性质和规律及其各个组成要素的性质和规律。笔者认为,我国近代早期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要素说”,主要指具体的图书馆,但随着对图书馆认识的逐渐深入和对图书馆学理论研究的不断深化,“要素说”转为图书馆学的研究内容,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由具体的、微观的图书馆转为后来刘国钧所说的图书馆这一整体,一个科学概念中的图书馆[31]165。

四是把图书馆和图书馆事业的组成要素等同。图书馆构成要素与图书馆事业组成要素不完全一致,它们之间既相互联系,又严格区别,不应混为一谈。不少学者在研究图书馆要素时,时而提到图书馆“要素说”,时而提到图书馆事业“要素说”。笔者认为,图书馆是图书馆学研究的客体,是社会系统的一个子系统。而图书馆事业的定义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的图书馆事业是以满足社会文化信息需求为目标,数量达到一定规模,具有一定的组织形式,并对社会发展产生影响的图书馆活动[36]11-12;广义的图书馆事业在狭义定义基础上还包含了图书馆学研究等。很多文献混淆了图书馆构成要素和图书馆事业组成要素两个不同概念,并交替使用二者来表示同一个概念,但我们常说的图书馆要素并非图书馆事业要素,应是图书馆系统构成要素。

4 图书馆要素的探析

从系统整体性、系统层次性原理来看,系统是由要素组成的,不存在没有要素的“空”系统和完全脱离系统的要素。同时,组成系统的要素具有层次性,系统层次是不可穷尽的[38]。研究图书馆系统组成要素要以抽象的、动态的图书馆系统为分析对象,而不应以具体的、静止的图书馆机构或信息资源存储空间作为分析对象,同时还应考虑各要素的相关性、层次性。

4.1 图书馆要素的构成

除国内学术论文对图书馆构成要素的提法不大一致外,专业著作对此的提法也不尽相同,如吴慰慈、董焱编著的《图书馆学概论(第4版)》(2019)提出图书馆构成要素主要包括文献信息资源、用户、工作人员、技术方法、建筑与设备等;黄宗忠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2013年)提出图书馆由藏书、人(馆)员、读者、建筑和设备、技术方法、管理六个要素构成,同时认为图书馆子系统主要由藏书、读者、人员、经费、物资和建筑设备、技术方法、信息、时间八个要素组成;于良芝编著的《图书馆学导论》(2003年)提出图书馆构成要素主要包括图书馆的文献体系、用户群体、管理体制、组织结构以及图书馆目标、活动与功能。笔者认为,无论是学术论文还是专业著作,其中提出的图书馆构成要素大多存在两方面不足,一是要素名称泛化。文章梳理的图书馆要素名词多达几十个,且多数名词术语不够规范,而按照图书馆要素定义,要素名称应是具有专指性的最小单位,不可泛化。比如“空间”,它是指物质存在的广延性,有宇宙空间、网络空间、物理空间等等,这些都属空间的范畴,所以把“空间”作为图书馆要素过于宽泛,它既非最小单位,又不具备专指性。类似的要素名词还有“资源”“工作人员”“用户”等。二是未考虑要素的相关效应。如“图书馆目标、活动与功能”与“管理体制”之间,“管理体制”与“组织结构”等要素应存在某些逻辑上的包含关系,即图书馆活动应包含管理和服务在内的一切业务活动,图书馆的管理体制应包括图书馆管理系统的结构和组织方式。而服务、管理、技术方法不是图书馆系统的组成要素,应属于图书馆员子系统之要素;用户信息需求也应属于读者子系统之要素,因为需求必须依附于读者;社会环境、经费等应属于图书馆系统外其他系统的要素范畴。

基于系统观点和对图书馆要素概念的科学定义,笔者认为:图书馆要素就是构成图书馆系统存在并维持其生存和发展的最小单位和必不可少的因素,主要包括图书馆的信息资源、馆员、建筑、设施设备、读者等。

4.2 图书馆要素的划分

科学、合理地划分图书馆要素,一是可以深化对要素性质及规律的认识,发挥要素的功能和协同效应;二是可以“帮助图书馆管理者在明确图书馆要素及其相互关系的基础上合理分配资源,并对各要素的运行状况进行统计、评估”[35]81,然而目前学界尚未提出较为详细的要素划分方法。于良芝在给图书馆要素下定义时只提及“物质或非物质的成分”,未对要素进行详细划分;徐引篪、霍国庆在《现代图书馆学理论》中也仅提到信息资源和用户的信息需求是图书馆的核心要素,但未全面展开阐述。基于图书馆要素与系统之间以及各要素之间的关联性,笔者认为可从三个方面划分图书馆要素:①按要素与系统的关联度可分为核心要素和辅助要素。核心要素是指起主导作用的要素,如信息资源、图书馆员等;辅助要素是指依附于核心要素发生功能作用的要素,如图书馆建筑、设施设备、读者等。②按要素功能可分为物质要素和非物质要素。物质要素是指构成图书馆活动的物质基础,如信息资源、图书馆建筑、设施设备等;非物质要素是与物质要素相对的概念,如图书馆员、读者等。③按要素在不同发展阶段的内涵可分为旧质要素和新质要素。旧质要素是指带有传统图书馆特质的要素;新质要素是指为适应新型图书馆功能需要而不断提升内涵的高质量要素。不同时代图书馆要素的内涵和外延是不一样的,如图书馆员,传统图书馆和现代图书馆对馆员的素质要求不同,前者是旧质要素,后者相对于前者则是新质要素。

综上所述,图书馆要素既相互联系又相互作用,既存在合作关系又存在矛盾关系,共同组成图书馆系统,是图书馆不可或缺的因素,其中图书馆员是最活跃的因素,对其他要素具有主观能动性。同时,随着人们对图书馆认识的不断加深以及图书馆事业的不断发展,未来还会出现新的构成要素或赋予要素新的内涵。

5 对新时代图书馆要素转型发展的思考

图书馆要素是图书馆转型发展的根本动因,新旧要素转型是新时代图书馆高质量发展的重点和难点,推动要素转型发展既要提升要素内涵又要破除旧观念束缚。

5.1 信息资源:由数量型向质量型发展道路转变

信息资源建设是图书馆高质量发展的最大痛点。早在1984年情报学家刘钦智教授就指出,现代图书馆并不是藏书馆,也不是藏书越多越好、越全越好,图书馆必须从数量型发展道路走向质量型发展道路[39]。目前影响图书馆信息资源高质量建设的观念障碍主要有:一是囿于数量规模发展的惯性思维。长期以来图书馆的建馆思想由数量规模型主导,藏书数量、建筑规模被视为其实力与发展水平的象征。而对图书馆的评估也是把一些数量指标作为评估的硬性指标,如高校设立和招生约束性指标中的“生均图书量”和“生均年进书量”,部分高校图书馆为应付完成评估指标,在采购图书时缺乏深入的需求调查,往往注重数量而忽视质量。二是依靠行政机制来配置资源。图书馆配置资源主要采用行政化手段,未建立有效的专家、读者等多方共同参与的决策机制,以及资源配置后的科学评价机制,决策者的综合素质和经验会直接影响资源配置的合理程度。在信息资源多样化、读者需求多元化、购置经费有限化的当下,图书馆要建设有特色、高质量的信息资源体系,就必须突破观念性障碍,树立新的质量观,坚持“藏以致用”的选书标准、“虚实互补”的结构化思维,科学构建以读者需求为导向的信息资源适宜性评价机制,提高资源投入的精准性、资源配置的适用性、资源利用的高效性,实现信息资源利用效益与配置成本的良性互动,不断满足读者多元化的信息需求。

5.2 图书馆员:由传统图书馆员向复合型图书馆员角色转变

数字与网络环境催生了传统图书馆与数字图书馆有机融合的复合图书馆,但目前多数图书馆仍在服务对象、内容和馆员素质能力等方面因循守旧,主要表现为:在服务对象上,注重到馆读者的需求,而忽视网络读者等“大读者”群体的需求;在服务内容上,对如何开展信息化服务感到茫然,缺少相应的技术手段;在服务能力上,馆员个人能力不足和馆员队伍一维化结构限制了馆员及时转变角色。因此,我国图书馆要尽快丰富图书馆员的要素内涵,尽快转变角色。一是提升服务理念。树立“信息为基、服务为核”的理念,拓展“到馆读者+”服务群体,延伸服务触角,实现由传统文献资源服务向新型知识服务的转变。二是提升素质能力。图书馆未来的发展方向将由传统的外借型图书馆转型为调查研究型图书馆[40],信息鉴别、信息开发将成为信息服务的重要内容。图书馆要重视人才培育,对既精通传统图书馆业务、熟悉先进技术设备应用,又具有较高信息资源开发能力的复合型人才,加大引进力度,采取育才引才用才的激励机制,为人才提供广阔的发展平台。三是完善馆员队伍结构。馆员队伍要从一维结构向多维结构转变,合理配置专业型、技术型、事务型图书馆员[41]133,增加专业型、技术型图书馆员的配备数量,提高事务型馆员的知识管理和技术应用能力,构建一支专业结构多元、年龄结构合理的复合型馆员队伍。

5.3 图书馆建筑:由文献收藏空间向读者体验空间转变

传统图书馆建筑空间是以书为中心、以阅读为目的的空间组织。随着图书馆工作从“以书为中心”向“以读者为中心”转移,空间组织也随之发生改变,营造便于读者阅读、交流、互动的开放空间是新时期空间组织的主流。“建设以人为中心的图书馆”是“十四五”时期我国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主要任务之一,但不少图书馆仍存在重规模轻功能、重形象轻内涵的传统观念,追求馆舍“大而全”,在馆舍布局上过度集中,片面追求中心化,忽视了以读者体验为中心的空间再造,致使空间理念与读者需求不相匹配。图书馆空间建设要摒弃传统思维,突出以读者体验为中心的空间再造,打造一个涵盖学术研讨、创新创意、休闲娱乐、艺术画廊等全新功能的读者体验空间。在馆舍布局上,公共图书馆要依托中心图书馆建设覆盖城市社区和乡镇的图书馆分馆(图书服务站)、24h自助图书亭,形成知识服务网络体系,以助力全民阅读。高校图书馆可借鉴哈佛大学图书馆建筑的非中心化布局,依托大学图书馆总馆分门别类地建设各院系图书馆分馆和专业图书馆,形成藏书体系各异、体现不同读者特色[42],为读者提供便利化的知识服务和各类自主学习空间。

5.4 读者:由单一阅读者向知识利用者、传播者和图书馆事业参与者多重身份转变

读者不是一种职业,也不能构成特定的社会阶层,而是分散存在于一切社会行业和各个阶层之中[43],不同环境下的读者身份具有多重特性。然而目前图书馆对读者的认识仍停留在传统观念中,一是对象狭隘化。图书馆仅局限于把读者视为服务对象,没有认识到读者也是一种活态资源,具备信息资源消费者和供给者的双重特性[44]。其实,在读者服务工作中,读者和馆员同为主体,信息资源等是客体,主体处于主动地位并影响客体变化。二是服务被动化。图书馆认为读者至上就是被动满足读者的一切需求,忽视了读者角色可转换的特征,以及对读者阅读需求的合理引导,结果导致信息资源供需失衡现象越来越严重。美国图书馆学教授巴特勒曾指出,阅读兴趣决定了真正的阅读行为,读者的阅读动机具备多样性且可转换性[41]64-93。三是读者身份单一化。读者作为社会公民,参与图书馆公共事务管理,表达自我需求、维护自我权益、实现自我发展也是其重要需求,而图书馆往往忽视了读者这方面的需求。全面认识读者,树立新时代的读者观是图书馆开展读者服务工作、利用和开发读者资源的基本前提。新时代图书馆既要以满足读者知识需求为基础工作,注重引导读者的阅读取向,又要以满足读者实现自我发展需求为目标,构建图书馆员与读者之间“亦师亦友、至亲至善”的新型关系,畅通馆读沟通渠道,鼓励读者参与图书馆管理决策、信息资源开发建设和文献捐赠,充分发挥读者的主观能动性。

6 结语

我国近代图书馆学研究始于“要素说”,从分析图书馆要素入手,厘清了人们对图书馆的认知,推动了我国图书馆学的发展,并成为一种图书馆学理论研究方法。“要素说”具有重要的历史贡献和当代价值,其影响力至今不衰。

要素是图书馆最基本的单位,是图书馆产生、变化和发展过程中的根本动因。要素并非一成不变,在不同的时代和技术条件下图书馆要素的内涵和外延都会发生变化。当前,我国图书馆正处于转型关键期,其转型的实质是要素转型。从近些年部分图书馆转型过程中出现的图书馆任务被无限放大、“脱实向虚”以及“舍本逐末”等现象来看,此与图书馆要素及其与图书馆各项工作之间的内在联系未厘清不无关联,因此,学界要对图书馆要素不断进行深入研究,以推动图书馆实现转型发展。

1957年刘国钧曾指出,图书馆是客观存在的一种事业,我们应该弄明白它的性质、它的发展规律、它的各个要素及其规律[45]。“要素说”从提出到现在已百年有余,仍长期处于无休止的争论之中,当然学术争鸣是常态,但笔者希望百年之后图书馆和图书馆事业的组成要素及规范性名词术语应在业界有个基本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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