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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班马字类》的古字语言现象问题

2022-11-04

名家名作 2022年15期
关键词:异体字汉书史记

吴 琼

一、《班马字类》产生的学术环境、版本和体例

宋初的学术承汉、唐之学,重视对古今字、正俗字以及其他异体字的识别。南宋娄机的《班马字类》,又名《史汉字类》,下简称《字类》。其书采摭《史记》《汉书》中的古字和僻字,并详细注释通假字,留下了许多材料。其《序》:“叔重之说文而云野陋浅薄谬妄欺世,后之字书又可知矣。西汉去古未远,文章固非后人所及,而字亦多古。”北宋时,字书受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下简称《说文》)的影响颇深。而娄机所撰《字类》另辟蹊径,没有拘于《说文》的范式,他受唐代颜元孙所著《干禄字书》的启发,选用史汉文字,引用《史记》三家注,《汉书》颜师古注等,保留了许多史料。《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然古今异世,往往训诂难通,有是一编,区分类聚,虽间有出入,固不失为考古之津梁也。”

在《班马字类》的版本系统里,本篇考查的是通行本小玲珑山馆一系的刊本——清代末年常熟人鲍廷爵《后知不足斋丛书》本。它是顾湘辑印《玲珑山馆丛刻》刊版的修补本,而顾湘辑印《玲珑山馆丛刻》刊版采用的是清初扬州马氏小玲珑山馆本(丛书楼本)二卷提行本版片。

《班马字类》二卷本,体例严整:(1)依声分类:上平、下平、上声属上卷,去声、入声属下卷。(2) 明注206韵,韵目次第依据《大宋重修广韵》,首重声调,次重韵,最后按声纽相近来排列。(3)字头提行,下双行小字注述《史记》《汉书》篇目和语句来源。小字里有与字头相同的字,用“丨”来指代,并解释音读和意义。

二、《字类》中古字条例的统计和分类

(一)《字类》中的古今字数量统计

含有“‘丨’古某字”的条目统计如下:

声调 上平 下平 上 去 入引《史记》 13 3 9 14 8引《汉书》 40 31 31 45 22

含有“古字通用”“古今通用”等术语的条目统计如下:

③引《史记》2条,引《汉书》2条。

(二)古字语言现象概念

首先明确以下古字现象概念:

1.古今字,它反映的是一词多形现象。同一词的不同书写形式,在通行时间上往往有先后,前者就是后者的古字,在后者就是在前者的今字。同时注意有一些字A开始使用时间晚于B,但是到后来A已经不再通行而B仍在通行的话,就可以把A看作B的古字。

2.异体字,许多学者都对异体字做不同的定义,它指读音、意义相同,但写法不同的汉字。我们可以简单认为是同一时代通行的一词多形现象。就是从字形角度来区别。

3.通假字,包括“通用”和“假借”,通用指过去和现在都可以相通用的字,具有某种或某些共同的用法。这是从字的角度来区别,表示同一个词的不同的字。假借字就是古人临时借用一个音同或者音近的字来表达。

4.俗字,它是随汉字的产生而产生的,区别正字而言的一种通俗字体。“由商、周古文字到小篆,由小篆到隶书,由隶书到正书,新文字总就是旧文字的简俗字。”

娄机保存了大量注疏内容里面标注出的古字。其中不是古今字的关系。

(三)《字类》混淆古字语言现象,以上平声为例

1.将通假字作为古今字

(1)谾(东7),见于《史记·司马相如列传》《汉书·司马相如传》,为古“豅”字。按:《说文·谷部》:“豅,大长谷也,从谷龙声,读若聋。卢红切。”《康熙字典》:“豅,古文:谾。”又《广韵》:“谾,呼东切。谷空皃,出《字林》。”谾为晓母,豅为来母,韵同部,则谾当为豅的通假字,《康熙字典》误。

(3)蜚(微3),《史记·殷本纪》《汉书·宣帝纪》和《汉书·成帝纪》皆作“蜚”,古“飞”字。按:《尔雅·释虫》:“蜚,蠦蜰。”郭璞疏:“蜚,越之所生,其为虫,臭恶。南方淫气之所生也。《本草》曰:‘蜚,厉虫’。然则蜚是臭恶之虫,害人衣物。故《春秋左氏传》有蜚不为灾,亦不书也。”此蜚当是飞的通假字。

(5)褢(佳皆3),《汉书·外戚许皇后传》,古“怀”字。按:《说文·衣部》:“褢,袖也。一曰藏也,从衣鬼声。户乖切。”褢当为“怀”的假借字,两者为通假关系。

(10)糜(支脂之18),《汉书·王莽传》,眉也,古字通用。《说文》:“黄帝初教作糜。”《释名》:“糜,煮米使糜烂也。”糜为眉的假借字。

2.将异体字作为古今字

(1)崈(东24),《汉书·郊祀志》,为古“崇”字。按:《说文》崇,嵬高也,从山宗声。鉏弓切。《说文》无“崈”字。又《集韵》崇,或作“崈”。 崈当为崇的异体字。

(2)柗(冬钟5),《汉书·地理志》,为古“松”字。按:在古籍中,古人经常将带“口”的汉子写成“厶”,成为俗字。柗应该为松的俗字。如晋,写作 (张瓘墓志)。如始,写作 (奚智墓志)。

(3)阌(真谆臻8),《汉书·戾太子传》,古“闅”字,武巾反。《说文》:“闅,低目视也。”《广韵》:“闅,无分切,音文。”又《广韵》:“闅,俗作阌。”《五音集韵》:“无分切,音文。低视也。与闅同。”阌与闅当为重文,闅俗作阌。

(5)玈(虞模27),《史记·晋世家》《史记·匈奴传》,卢作玈,古今字耳异。

3.将通用字作为古今字

(4)訢(文欣13),《史记·周纪》《汉书·昭纪》和《汉书·王吉传》,古“欣”字。按:《说文·言部》:“訢,喜也。”《玉篇》:“乐也,与欣通。”部件“言”和“欠”互有替换,“訢”与“欣”当为通用字。

(5)飱(寒欢6),《汉书·王莽传》,古“飡”字。《正字通》:“飱,俗飧字。”《广韵》:“飧,思浑切。”《集韵》:“苏昆切,音孙。或作餐,通作湌。”飱与飡为通用字。

(6)甾(支脂之69),《汉书·食货志》,今字作“淄”,古今通用。《广韵》:“侧持切。”《集韵》:“庄持切,音菑。”《集韵》:“俗作濇,非。”《集韵》:“甾同菑,又与淄同。”甾与淄为通用字。

4.将讹误字作为古今字

(1)郊(支脂之30),《汉书·地理志》《汉书·匈奴传》皆作“郊”,古“歧”字。按:《说文》郊,距国百里为郊,古肴切。《尔雅·释地》:“邑外谓之郊。”郊当为歧的讹字。部件“交”与“支”易混讹。

(2)关(去,啸笑4),《汉书·薛宣传》,古“笑”字。

(3)咲(去,啸笑5),《汉书·诸侯王表》,古“笑”字。

通过仔细辨析,我们可以知道《字类》中的古今字包含了多种情况。《字类》不仅保存了史籍的注疏,也保留了许多问题。古今字是一个相对概念,具有历史性。娄机在著《字类》时,本来以《史记》《汉书》的时代为参考,在这个时代里,文字就发生了很多演变,因此《字类》所著的古今字,本身含有大量的通假字和异体字,需要人们清理。

三、《字类》的学术价值和局限

娄机的《班马字类》较少为当代学者所重视,相比《干禄字书》和《五经文字》,关于《字类》的研究较少。《字类》的成书目的和成书体例,以及它所包含的注释内容都有一定的学术价值,有待人们清理和挖掘。

宋代娄机所著《字类》主要是方便人们阅读《史记》《汉书》时所使用的工具书。娄机把在阅读《史记》《汉书》的注时发现的文字训诂问题,按一定条例抄录下来,并整理成书。娄机能独辟蹊径,突破经学的窒碍,在唐代已作《九经文字》《五经字样》的基础上,他大胆从史籍入手,收录古僻字和通假字。娄机“述而不作”,也有少量考订。

我们可以从他整理的样貌中发现,《字类》中包含大量的通用假借字,使我们得以管窥唐以前音韵锋出、俗字泛滥的状况。而且宋代音韵学的发展影响了《字类》的成书体例,娄机又作《汉隶字源》,也按《礼部韵略》来编排,并以楷书标目。

《字类》中所指明的古字条目,被后来的字书吸收,许多字被确立为某字的古字,它的材料就是《史记》《汉书》中的注释,并且有不少是孤证。这在清人所编的《康熙字典》中多有体现。那么,娄机显然是编纂搜罗《史记》《汉书》中古字的第一人。

当然,《字类》的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字类》是娄机保存史籍古注的结果,他认定的古今字的界限受到时代性约束,将许多不属于古今字的字纳入古今字的范畴。即他所界定的古今字,本身就在一个历史的潮流之中,“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是他不能超越的。其次,他没有有效吸收同时代或者唐代人的字书成果和碑帖材料,单单以史证字,比较单薄。再次,在《字类》中引述的《史记》《汉书》有错讹,又因其为抄录注疏,不被重视,所以还没有得到学者的有效校注,在有关古文字的研究中鲜有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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