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共同富裕研究：能量分布、热点前沿与未来进路

■ 严宇珺

一、问题的提出

新时代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不断创造美好生活、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1]。作为2035年社会主义现代化远景目标之一，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首次提出“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2]。扎实推进共同富裕是党和国家立足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部署。

从现有文献来看，国内学者针对共同富裕的研究已取得相对丰硕的研究成果。适时回顾和总结已有成果，有助于为未来理论研究指明方向，为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实践开展提供参考。当前，国内学者针对共同富裕的研究方法多为主观定性分析法，回顾述评类研究成果和借助文献计量法对共同富裕研究概貌和理论成果进行全面梳理的成果较少。因此，文章基于知识图谱，以1998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11日中国知网（CNKI）篇名或关键词为“共同富裕”，文献来源为中文社会科学引文索引（CSSCI）来源期刊（以下简称“CSSCI期刊”）的947篇文章为研究样本，运用CiteSpace软件对文章的时间分布、期刊分布、作者分布、机构分布、演进脉络、热点分析、前沿趋势等进行可视化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探讨研究的未来趋势。

本文创新之处在于：第一，相比已有研究使用的定性分析法，本文使用的文献计量和知识图谱法更具前瞻性，且研究结论更为直观，更具有科学性和说服力；第二，本文既从时间分布、期刊分布、作者分布、研究机构分布等方面诠释研究能量分布，又从研究演进脉络、研究热点分析、研究前沿趋势等方面诠释研究主题分布，总体上实现多范畴、多层次、多维度、多视角综合梳理共同富裕研究成果，并探讨研究的未来趋势，为后续研究提供方向指引和选题参考；第三，2020年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向实现共同富裕更进一步，在此背景下，对共同富裕相关研究进行回顾、梳理和展望，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并为实践活动的开展提供有力的理论支撑。

知识图谱是指以应用数学、图形学等多门学科的理论、方法与计量学分析方法相结合为基础，通过可视化图谱清晰表达某个主题的发展脉络和前沿领域。CiteSpace软件的核心思想是“共现聚类”，常被用作知识图谱的辅助工具。为提升研究的科学性和可靠性，本文数据均从中国知网（CNKI）获取，具体检索条件设定见表1，初步得到1249篇样本文章，在此基础上，手动剔除CSSCI扩展版来源期刊的论文、非研究性及明显不相关论文，共得到有效样本文章947篇。

表1 检索条件

二、共同富裕研究的能量分布概况

（一）共同富裕研究的时间分布概况

某个研究领域发文数量的时间分布和变化趋势能较为直观地描绘该领域的各个发展阶段，同时揭示该领域的发展程度和发展趋势。虽然共同富裕思想在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初就已萌芽，并且伴随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得以发展，取得丰硕成果，但是由于在中国知网（CNKI）检索到的文章收录年份最早为1998年，因此难以对1921—1997年间关于共同富裕的研究成果进行回顾述评。最终，本文选定检索日期区间为1998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11日，经统计发现，我国关于共同富裕的研究发文数量总体呈增长趋势，并大致分为两个阶段。

在第二阶段（2012年至今），我国以坚定的信念，大步朝着共同富裕迈进，并逐步形成“人人参与、人人尽力、人人享有”的观念。我国始终坚持共同富裕的对象是全体人民，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现共同富裕的决心贯穿始终。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拉开了新时代改革开放的伟大序幕，为共同富裕的初步实现打下坚实的生产关系基础。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创新性提出共享发展理念，涵盖政治、经济、文化等多方面内容，为共同富裕的初步实现打下坚实的思想基础。2020年，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消除了绝对贫困，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2021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重要文章《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发表，掀起了新一轮共同富裕的研究热潮，有关共同富裕研究的发文量急速上升，2021年1月1日至11月11日，发表在CSSCI期刊的文章数量共为146篇，相较于2018年（48篇）发文量明显提升。

（二）共同富裕研究的期刊分布概况

某一研究领域的期刊分布概况能在很大程度上表明该研究领域期刊的分布特征，进而有助于该研究领域的学者获取学术信息。本文立足所选取的947篇文章的刊载期刊，发现总共涵盖209种期刊，载文数量较多的期刊如表2所示。其中，载文数量最多的是《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达到了20篇，其次是《科学社会主义》，载文数量为19篇，《马克思主义研究》紧随其后，载文数量为17篇，《求是》《党的文献》的载文数量分别为13篇、12篇。另外，载文数量4～8篇的期刊共计52种，载文数量为3篇及以下的期刊有149种。这些期刊推动了我国共同富裕相关研究的交流与发展，展示了我国学者在共同富裕研究领域的高水平研究成果。

表2 1998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11日共同富裕论文刊载CSSCI期刊分布表

（三）共同富裕研究的作者分布概况

对某一研究领域的核心作者分布进行分析，包括作者数量、合作频次、高产作者、论文产量等，由此反映出高影响力作者团队及作者之间的合作情况。本文基于所选取的947篇文章，借助CiteSpace软件进行处理，最终绘制发文作者共现网络图谱（见图1）。图1表明了共同富裕研究领域各学者分布处于离散状态，核心研究团队尚未形成，主要还是以小规模研究群体为主，如中国社会科学院的刘伟，中国人民大学的卫兴华、田超伟，也反映出当前我国不同研究机构高水平学者间的合作并不明显。另外，从作者在CSSCI期刊发文数量来看，发文数量在20篇以上的作者有5位，15篇及以上的作者有9位，这些作者深耕于共同富裕相关领域的研究，其研究成果具有较高的专业性。总的来说，我国共同富裕相关领域的高产作者数量较少，但存在一定的潜在研究群体，学术发展前景良好。

图1 发文作者共现网络图谱

（四）共同富裕研究的机构分布概况

由于某些论文成果会涵盖2个及以上的研究机构，而CiteSpace软件难以对一级、二级研究机构合并处理，因此借助Excel软件对本文选取的947篇文章所涉及的一级研究机构进行处理，发现涉及相关一级研究机构37个，其中有8个机构的发文数量大于15篇，如表3所示，发文数量较多的研究机构包括中国社会科学院（61篇）、中国人民大学（57篇）、中共中央党校（38篇）、武汉大学（29篇）等。这些研究机构产出的成果相对丰富且具有较强的专业性，对国内共同富裕的研究起到一定的引领和推动作用。

表3 1998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11日共同富裕研究机构分布及发文数量

三、共同富裕研究的热点内容和研究前沿

（一）共同富裕研究的热点内容

关键词反映一篇文章的核心内容，出现频次高的关键词为该领域的研究热点，并且关键词有助于读者快速了解文章研究和表达的核心内容，而当某个或多个关键词在不同文章中发生共现时，表明这些文章的研究内容是相似或相同的。因此，本文通过绘制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见图2）和关键词聚类时间线视图（见图3）来归纳和分析我国有关共同富裕研究的热点内容。

图2 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

图3 关键词聚类时间线视图

CiteSpace软件的分析结果显示，关键词共现网络图谱有691个关键词节点、2139条共现连线，且明显围绕“共同富裕”（1396次）、“小康社会”（220次）、“生产力”（161次）、“中国共产党”（138次）这4个核心关键词形成知识网络。同时“以人民为中心”（114次）、“社会主义”（103次）、“世界意义”（102次）、“中等收入新标准”（102次）、“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102次）、“初次分配”（100次）等关键词也成为这4个核心关键词衍生出的热点方向。这些关键词从侧面反映出1998年1月1日至2021年11月11日，我国共同富裕研究主要着眼于生产力、反贫困、收入分配等方面。

图3显示了10个不同的关键词聚类，其中“#0共同富裕”既是最早出现也是时间跨度最长的关键词聚类。一方面，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要实现共同富裕[3]；另一方面，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收入分配、城乡差距等与共同富裕密切相关的问题也引发更多学者的思考，共同富裕一度成为学界的研究热点，并激发我国学者对共同富裕进行多角度探讨，进而出现了“#1生产力”“#2邓小平”“#3 小康社会”“#4 社会主义”“#5 脱贫攻坚”“#6收入差距”等多个关键词聚类。随后，1999—2003年出现“#7按劳分配”这个关键词聚类，表明这段时间内我国学术界对于共同富裕研究逐渐延伸至分配制度层面，聚焦于创造财富和分配财富。此后，2004年9月党的十六届四中全会提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概念，随之出现“#10和谐社会”聚类主题。2015年11月，习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立足我国国情和我国发展实践……不断开拓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并指出“关于促进社会公平正义、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论”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重要理论成果之一[4]。在此背景下出现“#8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这一聚类主题。2020年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打赢脱贫攻坚战之际，出现了“#5脱贫攻坚”这一聚类主题，极具时代意义，表明国内学者将目光聚焦于反贫困、相对贫困治理等热点。

综合图2和图3，可以大致总结出我国有关共同富裕的研究热点。一是共同富裕的科学内涵。如张占斌和吴正海指出，“共同富裕的主体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全面发展、公平正义、差别有序的富裕”[5]；方世南认为，“新时代共同富裕是一个包括了共同富裕的社会主义制度属性、共同富裕的社会实践活动主体和共享利益的行为主体、新时代共同富裕的主要构成要素、新时代共同富裕的时空特征等基本规定性的复合性、整体性、动态性概念”[6]；刘有树提出，“新时代共同富裕是全民共富、全面富裕、共建共富、逐步共富”[7]；于成文和王敏认为，“共同富裕是社会财富‘总量’和‘个量’目标的统一，是社会成员生活普遍富裕和收入适度差距的统一”[8]。

二是共同富裕的演进历程与经验启示。如黄一玲系统阐述了中国共产党在追求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所经历的发展阶段，在此过程之中，中国共产党对共同富裕的认识日益深化，实现共同富裕的方法不断丰富[9]；杨宜勇和王明姬认为，共同富裕的演进历程表现为从科学社会主义首提共同富裕，到共同富裕理论和实践不断深化，再到消灭绝对贫困，奠定共同富裕的基础，最终指向中国式现代化的共同富裕[10]；石文静总结了中国共产党百年来推动实现共同富裕的奋斗历程和基本经验，对扎实推进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启示[11]。

为保证采样均匀性以及初始设计点附近的拟合精度，拟采用包含初始设计点(继承点)的继承拉丁超立方采样作为初始采样准则。下面通过一个二维算例验证该采样准则的有效性，比较方法为网格采样(grid sampling)和拉丁超立方采样(Latin Hypercube Sampling, LHS)，该二维函数为

三是共同富裕的现实挑战与实现路径。如孟鑫指出当前我国已经具备了实现共同富裕目标的较好基础，要从发挥制度优势、坚持人民主体地位、坚持全面深化改革等方面探索共同富裕的实现路径[12]；陈云认为实现共同富裕要持续推进反贫困政策，进行学业减负和教育资源均衡化，学习并推广藏富于民的浙江模式[13]；刘培林等人认为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围绕解决好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夯实共同富裕的制度保障，在高质量发展进程中持续提高人均收入水平，缩小地区、人群和城乡差距[14]。

（二）共同富裕的研究前沿

研究前沿是一个领域发展的关键，前沿问题的研究和解决有助于该领域内其他相关问题的推进，获得更多研究成果。新近研究成果不仅能反映该领域最新研究趋势，还有助于预测未来发展趋势。目前，学术界普遍通过复合关系分析法[15]获取研究前沿。鉴于此，笔者通过CiteSpace可视化软件，绘制关键词频次突变分布图谱，力图呈现共同富裕领域的研究前沿及趋势。

图4展示了1998—2021年研究热度存在明显变化的25个关键词的突变情况。可以看出，近年来的突变关键词主要包括“高质量发展”“乡村振兴”“精准扶贫”“新时代”“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共享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说明这些主题仍为目前国内共同富裕研究领域的前沿主题。同时，“共享发展”“生产力”“和谐社会”“新时代”“邓小平”“消灭剥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等为突变程度较强的关键词，说明这些主题是国内共同富裕研究在短期内暴发的前沿热点选题。

图4 突变强度前25位的关键词频次突变分布图谱

基于图4，并结合相应文献，可以大致总结出国内共同富裕研究的热门选题。一是共同富裕与新发展格局的关系研究。“十四五”时期，我国立足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不少学者在此背景下对共同富裕进行研究。有学者认为，一方面，共同富裕与新发展理念中的协调和共享具有一致性；另一方面，共同富裕能助推国内大循环，进而推动新发展格局构建[16]。有学者指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有助于解决共同富裕实现路径中所需要的动力源泉、平衡杠杆、美丽底色、外部条件、价值遵循等问题，对共同富裕的早日实现起到积极作用[17]。还有学者提出新发展阶段赋予共同富裕新的时代内涵，并就新发展阶段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必要性进行深入探讨[18]。二是共同富裕与共享发展的关系研究。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的集中体现。其中，共享发展理念的提出是对共同富裕的时代赓续，实现了全面继承与创新。有学者认为，“共享发展”从发展理念上来看是“共同富裕”的更高形式，它超越“共同富裕”制度理念、拓展“共同富裕”的内涵，为共同富裕的实现提供了切实可行的途径和方法[19]。还有学者提出从共享发展解读共同富裕符合新阶段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共享发展围绕共享，落脚发展，强调以人为本，激发发展的内生动力，着眼于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的不断完善[20]。三是共同富裕与反贫困的关系研究。有学者从新中国反贫困思想的历史角度出发，对共同富裕、精准扶贫进行了多层次探讨[21]。还有学者从共同富裕与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视角入手，指出中国特色反贫困理论从反贫困的认知、方法、目的等方面超越了西方反贫困理论，是我们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指南[22]。

四、共同富裕研究的未来进路

本文借助CiteSpace可视化软件对947篇共同富裕领域的文章进行分析，并结合近几年政策热点，总结出共同富裕研究的未来进路。

一是共同富裕与高质量发展的关系研究。高质量发展能助推共同富裕取得实质性进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要在高质量发展中扎实推进共同富裕，就必须要坚持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发挥好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协同作用，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充分激发市场主体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努力做大财富蛋糕[23]。

二是共同富裕与收入分配制度的关系研究。习近平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强调，“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形成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分配结构”[24]。在扎实推进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探索如何进一步推动和深化分配制度改革，在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上促进社会公平正义，意义重大[25]。

三是共同富裕与社会保障的关系研究。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为实现共同富裕打下了坚实基础。扎实推动共同富裕，关键在于合理调节社会财富分配格局，实现更大程度的共建共治共享。社会保障是免除社会成员生存危机和实现国民收入再分配的重要手段，是促进共同富裕不可或缺的制度安排。基于共同富裕的目标导向谋划社会保障制度设计，需要准确把握社会保障与共同富裕的关系，充分认识社会保障对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重要作用[26]。

四是共同富裕与乡村振兴的关系研究。2021年5月20日发布的《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意见》明确提出，支持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高质量创建乡村振兴示范省[27]。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短板弱项在农业农村，发展潜力也在农业农村。要坚持农业农村优先发展，坚持改革创新，以率先实现城乡一体化发展为引领，以缩小城乡区域发展差距、促进农民共同富裕为主攻方向，工作更加注重向相对欠发达地区倾斜、向农村困难群众倾斜，把国家战略落实到具体试点工作[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