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往事
2022-11-01白静甘肃省镇原县第二中学
白静 | 甘肃省镇原县第二中学
父母做的饭菜不够可口,身上的衣服不够时尚,脚下的鞋子不是耐克,宿舍里六个人难以相处……听如今的孩子们抱怨自己的生活时,我总会感慨万千。要知道,我的高中生活,与他们全然不同——
那时,我们住在用木板椽子搭成上下两层大通铺的平房里,每人铺有五十厘米左右的窄窄的被褥,几十个学生挤在一起,冬日四面漏风、滴水成冰,夏日暑气熏蒸、挥汗如雨。这些都不算什么,最煎熬的是对付宿舍里的老鼠。高一高二尚可忍受,老鼠均等地光顾各个宿舍的各个馍馍袋子,倒也算不得大患。问题发生在高三寒假补课时,全校的老鼠断了口粮,跟我们穷学生一样饥寒交迫,于是不约而同地集合在了高三的几间寒舍中,如同鬼子进村一样,肆无忌惮地扫荡着穷学生的一切。白天回到宿舍,床上密密麻麻一层新鲜润泽、油光可鉴的老鼠屎,无奈,扫扫,午睡;晚上回去,又是黑黑的更厚实、更密集的一层,扫扫,倒头就睡。迷糊中,老鼠将每个人的身体当成跳板,欢乐地从房梁上跳上跳下,跳累了,就在我们耳边肆无忌惮地啃啮起荞皮枕头来,咀嚼得津津有味。早上醒来,身处荞皮滩、老鼠屎中,但又能奈老鼠何!
学校的“灶”也是一间间平房,分布在土操场边上。灶上打饭要粮票,每学期开学时,家里人都会帮忙用自行车驮来,或是搭班车捎来一袋或两袋小麦,兑换成粮票,交给学生。灶上最常见的是细面条和菜夹馍。每天吃饭铃声一响,人手一只白瓷缸子,冲到食堂前,凭着一身蛮劲儿,梗着脖子,高举着手,交了粮票,看着厨师徒手从一只大洗衣盆的冷水中抓出一把面条,塞进缸子,一勺漂着菜花花的清汤灌下,顾不得多想,早已接过来狼吞虎咽了。有时候交了粮票和缸子,却被后面冲来的男生挤到了后面,只能千等万盼,望穿秋水,殊不知自己的饭早已成为既没有缸子也不拿粮票的男生的口中餐了。
吃菜夹馍的时候时常会有“惊喜”,尤其夏天时,如果不小心看得太仔细,便会在菜里发现会动或不会动的、长的或扁的虫子,个别娇气的女生会干呕着扔掉整个馍馍,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地掐掉虫子,假装没有看见,依旧在水龙头上接一缸子热水,找本班的同学,围在一起站着或是蹲着“聚餐”。因为灶上没有桌凳,学校也因为宿舍潮湿学生多发疥疮,不允许学生回宿舍吃饭。所以无论冬夏,管它烈日炎炎还是雪花飘飘,抑或尘土纷纷,只要不下瓢泼大雨,就一律在土操场上用餐。
学校离家六十里路,二十里平平整整的柏油路,四十里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虽然通班车,但三四元钱的车费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所以每周回家,“大永久”便组成车队,浩浩荡荡。走完柏油路,坎坷颠簸的泥土路上,往往只剩下我一个人,漫长又无聊。夏日尚好,权且欣赏田园风光,冬日天黑得早,下午四点多放学,眼巴巴地等年级组长讲完话,出校门已经五点多了。两个小时的车程,怎么心急如焚,两条腿也蹬不出汽车的速度。六点左右,未及到家,天已黑透。四下无村亦无店,只有大片大片的黑暗笼罩着更加幽黑的庄稼地。运气好了,偶尔有汽车经过,尚能照亮几分钟的前程,或是跟着那一点红红的尾灯,也能稍减一些心里的恐惧。更多的时候,只能头发直竖、心里发毛,凭着感觉,使劲儿往前蹬。有时候感觉错了,摔倒在路边的土壕里,或是刚铺就的拳头大的石头上,也只能摸黑爬起来,顾不上疼痛,继续靠感觉勇往直前。
日子一天天流逝,恍然回望,高中毕业已是二十个春秋。这些往事,遥远得如同故事里的故事,终有一天将随风逝去,无影无踪。所以,就趁现在,有孩子愿意听时,当作故事,讲给他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