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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萨满教到佛教
——辽代墓葬艺术中的宗教元素嬗变初探

2022-10-25张明星苏晓明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契丹墓葬面具

张明星 苏晓明

(1.东北师范大学 吉林 长春 130024 2.呼伦贝尔学院 内蒙古 呼伦贝尔 021009)

“契丹”之名,始见于北齐天保五年(公元554年)成书的《魏书》,有“契丹国,在库莫奚东,异种同类,俱窜于松漠之间。登国中,国军大破之,遂逃迸,与库莫奚分背。经数十年,稍滋蔓,有部落,于和龙之北数百里,多为寇盗……”之载,这是中国典籍文献中首次提及契丹民族。其后的时间,先后有《北史》《隋书》《唐会要》《宋会要》等史书,都有关于契丹民族的记载。

“契丹”其意为“镔铁”,是顽强坚固之意。

“契丹”一词,在一些域外国家的语言中,泛指中国,可见,其时及之后的契丹,还是有很大的国际影响力的。契丹民族兴起于中国东北地区的西拉木伦河及老哈河流域,史书载:契丹源于鲜卑或鲜卑宇文部,世居漠南,辽太祖阿保机建辽后,统一了漠南、漠北广大北方草原地带,打通了东西往来的草原丝绸之路,促进了各民族间的交往交融。契丹民族属北方草原游牧民族,过着“逐寒暑,随水草畜牧”的游牧渔猎生活。早期契丹人信奉东北亚古老的原始宗教“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崇拜天地自然。“木叶山”,是传说中契丹始祖奇首可汗的发祥地,崇信其始祖为骑白马青牛之神。建国后的契丹民族,受到唐、五代及草原丝绸之路多民族文化的影响,开始信仰佛教,并立佛教为其国教。因此,在辽代社会中,其宗教信仰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和时代多元发展而发生着改变。

一、辽墓出土的随葬品及壁画中有关宗教信仰的梳理

近一个世纪以来,辽墓考古成果颇丰,引起学者们的关注,不断发掘出土的辽代墓葬中,不仅清理出大量的辽代文物、墓饰,同时,还出土了大量的墓室壁画,这些墓葬艺术极大地补充了《辽史》记载的缺略和谬误。

随着考古的深入,据统计,考古发掘的辽代墓葬有300余座,其中,据罗世平先生《辽墓壁画的发现与研究》(载韩国美术研究所《美术史论坛》2004年第19号)一文考证,有壁画的辽墓,竟多达100余座。这些墓室壁画不仅有游猎、放牧、出行、归来及草原生活、四季捺钵等题材内容,同时,还出现了不少与宗教信仰相关的壁画题材。在出土的辽代墓葬中,还有一些和宗教有关的金银面具、服饰、图案、鎏金銮铃等墓葬随葬品也随之出土,这些颇具宗教艺术性质的墓葬文物,清晰地印证了辽代契丹民族宗教信仰文化的嬗变轨迹,有着非常珍贵的史料价值。

从辽代出土墓葬来看,目前,和萨满教、佛教类宗教性质的墓葬文物有关的辽墓,计有两类。

第一类,主要是出土了一些有关萨满教饰物的辽代墓葬。萨满教器物,主要以铜铃、面具等法器饰物为主。这一类的辽墓出土清理的文物实物,主要包括有2003年十大考古发现之一的内蒙古通辽吐尔基山辽墓中出土的相关萨满教文物(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著《内蒙古通辽吐尔基山辽代墓葬》,载《考古》2004年第7期)、辽代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中出土的相关金面具(孙建华,张郁 著《辽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87年第11期)、辽宁省法库县叶茂台乡辽代墓葬群第23号辽墓出土的22件铜铃及1件鎏金銮铃(李龙彬,沈彤林 著《辽宁法库县叶茂台23号辽墓发掘简报》,载《考古》2010年第1期),也被很多学者研究认定为和萨满巫师有关的网格状法衣。其余,如内蒙古宁城小刘仗子第1、2、3、4号辽墓,均出土有青铜面具(内蒙古文物工作队著《昭乌达盟宁城县小仗子辽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61年第9期)、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喀喇沁旗马鞍山乡宫营子村西南鸽子洞地带的辽耶律琮墓,出土有青铜面具(李逸友 著《辽耶律琮墓石刻及神道碑铭》,载《东北考古与历史·第一辑》,北京:文物出版社1982年版)、内蒙古赤峰白塔子辽墓出土的青铜面具(邵国田 著《敖汉旗白塔子辽墓》,载《考古》1978年第2期)、辽宁凌源县瓦房店乡温家屯1、2、3号辽墓出土的青铜和铁质面具(载《辽金契丹女真史研究动态》1982年第2期)等,还有一些散布在北方草原及周边地区的辽代墓葬中,也出土有与萨满教相关的金属面具,本文不再一一列举;

另一类,与佛教文物有关的辽墓随葬品与壁画,这一类主要以出土的墓葬壁画为主,有辽初的内蒙古赤峰市宝山辽墓壁画(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著《内蒙古赤峰宝山辽壁画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98年第1期)、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哈达英格乡西白音高洛村北的辽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金永田 著《辽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载《北方文物》2008年第4期)、辽宁省阜新市关山辽墓(辽宁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著《关山辽墓》,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喇嘛沟辽墓(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著《敖汉旗喇嘛沟辽代壁画墓》,载《草原文物》1999年第1期)、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韩家窝铺1号辽墓(王泽 著《赤峰市敖汉旗韩家窝铺辽代壁画墓发掘简报》,载《草原文物》2020年第1期)、河北省宣化辽壁画墓(河北省文物研究所 著《宣化辽墓壁画》,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等,具有受佛教影响的墓葬文化,这些辽墓中的佛教文化元素,真实地体现了佛教对辽代契丹人的影响,是佛教传入辽地并成为辽代主要宗教信仰的实物证据。

此外,随着时代的发展,在辽代契丹人墓葬的形制上,也在发生着改变,渗透着佛教文化元素。

契丹人早期的墓葬形制,和他们作为游牧民族并以毡包为居所的游牧民族族属的背景有很大的关系,主要以圆形墓室为主;到了辽后期,受佛教建筑中的经幢、佛塔的影响,辽墓的设计建造,出现了六角和八角形的墓室形制。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辽关山辽墓的墓室建筑格局,为典型的八角形墓葬形制,这和辽代契丹人笃信佛教的理念有着密切的关联。

辽墓发现的随葬品及壁画等展示的墓饰文化,和其所处时代的宗教信仰息息相关,随着考古发掘的不断深入,更多有关辽代宗教信仰的墓葬文物及宗教艺术品也随之出土,为进一步研究辽代的宗教信仰,提供更为真实可信的实物证据。

二、契丹早期萨满教信仰体系在墓饰中的体现

在中国北方草原及广大的东北亚地区,一直流行着一种古老的宗教——萨满教。著名学者盖山林先生认为,萨满教的产生是“在远古时代,由于古人对雷鸣电闪、狂风暴雨等自然现象不理解,于是就产生了崇拜自然万物有灵的观念,在此基础上产生了萨满教。据说这种原始宗教始于居住在东北的满族,实际上这种宗教流行于北方草原一切游牧民族之中。”作为草原游牧民族的契丹人,也不例外,从其民族繁衍生息的早期,即已开始了以萨满教为其民族主要宗教信仰的精神历程。“萨满”一词,据其音译,可为“珊蛮”“嚓玛”等。萨满,是“shaman”的音译,指部族宗教或精神领袖一类的人物,含有:智者、晓彻、探究之意,后逐渐演变为萨满教巫师的专称,即跳神之人的一种称谓,也被理解为这些氏族中萨满之神的代理人和化身。

契丹早期,为部落联盟制社会,精神信仰方面处于原始自然崇拜的阶段,对生与死等社会现象和电与火等自然现象,有敬畏之感,所以,萨满教信仰“自然崇拜”“万物有灵”的精神理念,成为契丹民族早期的宗教信仰。从早期契丹人流传的传说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到契丹的诸部落首领,几乎都是和巫术、萨满有关,他们是以萨满的形象出现的。《契丹国志》曾记载“有一主,号乃呵,此主特一骷髅,在穹庐中覆之以毡,人不得见。国人有大事,则杀白马灰牛以祭,始变人形,出视事,已,即入穹庐,复为骷髅。因国人窥视之,失其所在。复有一主,号曰喎呵,载野猪头,披猪皮,居穹庐中,有事则出,退复隐入穹庐如故。后因其妻窃其猪皮,遂失其夫,莫知所如。此复一主,号曰昼里昏呵,惟养羊二十口,日食十九,留其一焉,次日复有二十口,日如之……”从这则材料中我们可以发现,契丹早期部落首领,其实是以萨满巫师的身份进行氏族部落统治的。如“乃呵”,本是骷髅形象,平时在穹庐中覆盖上毛毡,不以示人。如果部落中有大事出现而不能解决的时候,部落信众便杀白马灰牛,用来祭祀骷髅,举行祭奠仪式,这时候,骷髅现人形,出来为氏族部落调节纷争。后来的“喎呵”亦是载猪头,披猪皮,覆面不为众人所视。

萨满巫师,在北方游牧民族早期,即是部落统治的代言人,他能够沟通天地,统治民众,也是在落后社会生产力下民众思想的精神寄托,化解当时人们不能解释的生、老、病、死与自然现象,既能治病救人,又能招抚灵魂。所以,成为北方游牧民族的主要精神信仰。从史料中的记载可以看出,萨满覆面不以示人,主要为增加其神秘感和沟通天神的仪式感,所以,面具便成为萨满巫师做法事的主要法器之一。近些年从中国北方地区契丹人墓葬出土的文物里可以看到,有关面具和其他萨满法器实物证据,印证了史料和契丹早期传说的可信性。为此,本文采信了辽墓中发掘出土的金面具及金冠帽应与萨满教有密切关系的说法。

从目前出土的考古文物来考察,内蒙古通辽吐尔基山辽墓中出土的金冠帽及缀挂的铜铃、内蒙古通辽市奈曼旗青龙山镇辽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中出土的金面具(孙建华 著《辽陈国公主驸马合葬墓发掘简报》载《文物》1987年第11期)、内蒙古宁城县小刘杖子辽墓出土的铜面具(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昭乌达盟宁城县小刘杖子辽墓发掘简报》载 《文物》1961年第9期)、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皮匠沟辽墓出土的铜面具(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著《敖汉旗皮匠沟辽代墓葬》,收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 编《内蒙古文物考古文集·第二辑》,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7年版)、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范仗子101号辽墓(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 著《敖汉旗范仗子辽墓》,载《内蒙古文物考古》1984年第3期)、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白塔子辽墓出土的铜面具(敖汉旗文化馆 著《敖汉旗白塔子辽墓》,载《考古》1978年第2期)等,都是很好的佐证。萨满能够上通神灵,因此其在部族的政治及经济上,享有一定的特权,一般均由皇室成员或贵族首领担任。

现代考古发现,带有金属面具和金冠帽者,皆出土于辽代皇室及契丹贵族的奢华墓葬中,而辽代普通百姓的墓葬,多为土坑浅葬,骨灰置陶瓮中,几乎没有随葬品。辽代皇室与契丹贵族的墓葬则不同,随葬品之丰富,墓葬规格之高,令人叹为观止。但其葬俗中有覆盖面具的墓葬,亦并非普遍现象,根据乌力吉教授在《辽代墓葬艺术中的捺钵文化研究》一文中,对辽墓发掘出土的金属面具的统计,“仅有13余座墓葬出土有几十件面具”。其他大型墓葬中,并未发现有面具类文物,这在目前已知出土的300余座辽墓中,所占比例极小。

目前,学界关于辽墓墓主之面具,是“覆罩面部”、“固定面部肌肉”、“遮掩死相保护尸体”、“东胡遗风之覆面”、“灵魂不死”等各种学术观点,均不能全面解释为什么大部分大型贵族墓葬中,并没有发现墓主人面具覆面,若面具单纯是为了覆面或保护尸体,那应该在辽代贵族墓葬中具有普遍性而非个别现象,毕竟,从辽墓出土的情况来看,绝大部分辽代契丹贵族的墓葬中,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面具,不仅是贵重稀有的金、银面具罕见,甚至廉价易得的锡或铁面具,也没有形成普遍性。

基于此,结合东北亚游猎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笔者认为:金属面具,应是少数具有一定特权阶层的身份象征,是特殊性而非普遍性的象征标识,死者应和契丹民族信仰的萨满教巫师有着密切的关联。

内蒙古通辽吐尔基山辽墓出土的随葬墓饰文物,不仅有象征萨满巫师的金冠帽,还有其他显现萨满巫师的法器随葬品,尤其是墓中清理出来的金冠帽的造型样式,和现代萨满教巫师所佩戴的冠帽流行的样式,基本一致。

从吐尔基山辽墓中出土的金冠帽形制及配饰观察,结合今天鄂温克、鄂伦春等北方民族所遗留的萨满面具及装饰进行研究比较,我们发现,它们都具有面具的功能。吐尔基山辽墓中发掘清理出的金冠帽,由帽圈、十字梁、顶托、罩彩带四部分组成,萨满在做法时,需晃动彩色布条带,遮住萨满的面容,增加神秘感。与此同时,考古工作者还在棺木中的腿部,发现有多个铜铃铛。铃铛,是萨满巫师服饰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从今天北方民族鄂温克族(见图1,鄂温克萨满服饰。图片资料来源:海拉尔内蒙古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年出版的鄂晓楠,鄂·苏日台著《使鹿部落民俗艺术》一书第120页图版)、鄂伦春族(见图2,鄂伦春萨满服饰。图片资料来源:内蒙古文化厅主编的《根·魂·脉:内蒙古自治区非物质文化遗产摄影获奖作品集》第70页图版)流传下的萨满服饰看,金冠帽、铜玲等,是其服饰的标配,铜铃铛,也是萨满巫师的重要法器之一。铜铃铛“……代表魂魄精灵,也是神。在祭祀的各种响器中,他显得清脆、独特,烘托自然宇宙各种现象的气氛,也象征着神灵的踪迹。人们认为魂之行走是有声音的,走到哪,人们看不见,但铜铃一响就知道神来了。”因此,铃铛在萨满教中代表着召唤神灵,有通天地之功能,所以,在萨满巫师全套服饰中,在金冠帽上、身体前后面及腰间,都要饰有铜玲。吐尔基山辽墓中墓主人衣服的缀铃,和今天鄂温克族萨满服饰的缀铃非常接近,有一定的渊源关联。冯恩学先生在有关萨满服饰铜铃的作用和功能上,也做了详细的考证“……缀挂在吐尔基山墓女主人衣服上的铜铃是契丹萨满使用的法器,是神灵的体现,具有镇魔辟邪等神奇功能,吐尔基山墓的棺外悬挂铜铃,也是萨满教铜铃,是棺内萨满的神灵助手,起到驱除邪魔,镇守萨满居所,增强萨满法力的作用。”

图1

图2

面具,也是萨满教的主要法器之一,现代的鄂伦春、鄂温克族中,一直保留着萨满教信仰的习俗“萨满在举行各种公众节祭和个别祭祀时都要戴上它,以便同神灵打交道。”因此,对以萨满教为早期信仰的契丹民族而言,面具在辽墓中作为随葬品出土,便不足为奇了。

1972年11月,辽宁省朝阳县二十家子公社何家窝铺大队前窗户村农民,在挖菜窖时发现了一座辽代的石板墓。墓中出土了一副鎏金银质大带,其装饰纹样为戏童纹。其中的图案,为三个童子在嬉戏,描写的即是一幅孩童模仿萨满祭祀场面的画面:一童子手持《辽史》中记载的正旦惊鬼仪中女巫驱厉时的宝剑,头戴面具,屈膝跳舞;另一童子,一手持鼓,一手做击鼓状;还有一童子,双手掩面,形态逼真、生动。此外,墓中还出土了一个位于墓主人头部的双凤戏珠纹鎏金银冠。据学者推测,此种银冠极有可能是契丹民族早期信仰的原始宗教法具之一的“神帽”。

从辽代墓葬出土的面具形制并数量分析后可以发现,辽代早期墓葬到辽代晚期墓葬,均有面具出土,当佛教成为辽代主要宗教信仰的时,不可否认的是,萨满教依然在一部分契丹贵族中盛行,佛教在辽地的传播,并没有在辽代社会生活中完全取代萨满教的存在。

正是基于此,考古工作者才能在辽代社会发展的早、中、晚不同时期的墓葬中,尤其是在一些契丹贵族墓葬中,发现材质不同的面具。萨满教也并没有因为佛教的传播而走向灭亡,而是在与域外宗教进行了融合、互补后,在北方民族中依然留存下来,且继续流行。

三、从墓葬随葬品及葬饰艺术中窥探佛教在辽代的传播

契丹人建辽之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通过俘获、掠夺等手段,把大量的汉人从中原腹地迁徙到北疆辽地,为其修筑城池、开拓田地、制作器物,汉人的到来为辽地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和佛教文化也随之传播到了北方草原腹地,为契丹民族的思想文化和宗教信仰带来了域外新元素。最终导致了辽代朝廷上、下,各个阶层,皆笃信佛教。

据史料记载,佛教对辽国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社会等诸多方面都影响深远,在整个辽代社会,佛教占据了其主要精神信仰的制高点,深刻影响着契丹民族的精神信仰。由于统治阶级的信佛、崇佛,在统治阶级的推动下,辽境内寺庙、佛塔的营建颇为盛行,且规模庞大,最终导致以五京地区为主的“处处而赦兴佛事,方方而宣创精蓝”而“城邑繁复之地,山林爽垲之所,鲜不见于塔庙,兴于佛像。”今天,我们依然能够在辽代五京地区看到辽时期遗留下的佛塔、佛教石窟、寺院等丰厚的地上佛教文物遗迹,也有诸如《契丹藏》这样卷帙浩繁的佛教文化典籍刻本流传后世。根据历史记载和地上文物遗迹留存,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都能证明佛教在辽代的传播盛况。随着辽代考古发掘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地下辽墓文物清理出土,也能清晰地指向和印证辽代社会中佛教的兴盛和繁荣。尤其是辽墓壁画等墓葬造型艺术的出土,为佛教在辽代的传播情况,提供了直观图像的实证材料,更是对文献记载的实物补充。

从已发掘出土的辽壁画墓来看,位于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的宝山辽代壁画墓,给我们清晰地展示了辽代早期佛教的传播路径和辽代对佛教文化的兼收并蓄情况。宝山辽墓,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有明确纪年的最早的辽代贵族壁画墓,其所发掘出土的位置于今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在辽代属辽上京道。

宝山辽墓的二号墓石室北壁,绘有一副非常珍贵且精美的“诵经图”壁画(见图3,“诵经图”壁画。图片资料来源:《内蒙古辽代壁画选》一书第50页图版9扫描制图:张明星),是一副典型的和佛教有关的壁画。目前,学术界对“诵经图”的内容有两种观点:一种是以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吴玉贵先生和著名艺术史家、美国芝加哥大学教授巫鸿先生为代表,他们认为“诵经图”表现的是“杨贵妃调教鹦鹉”的历史故事。此说之依据,在典籍文献中亦是有据可查的。最早在中国古代史料笔记《明皇杂录》一书中有如下记载;“……开元中,岭南献白鹦鹉,养之宫中,岁久‘颇聪慧,洞晓言词。上及贵妃皆呼为雪衣女。性即驯扰,常纵其饮啄飞鸣,然亦不离屛帷间,上令以近代词臣诗篇授之,数遍可以讽诵。上每与贵妃及诸王博戏,上稍不胜,左右呼雪衣娘,必飞入局中鼓舞,以乱其行列,或啄嫔御及诸王手,使不能争道。忽一日,飞上贵妃镜台,语曰:‘雪衣娘昨夜梦为蛰鸟所博,将尽于此乎?’上使贵妃授以《多心经》,记诵颇精熟,日夜不息,若惧祸乱,有所穰者。上与贵妃出于别殿,贵妃置雪衣娘于步辇竿上,与之同去。既至,上命从关校猎于殿下,鹦鹉方戏于殿上,忽有鹰搏之而毙。上与贵妃叹息久之,遂命瘗于苑中,立为冢,呼为鹦鹉冢……”通过这则材料,学者们有理由认为该墓壁画上的故事内容,主要人物是唐明皇和杨贵妃,情节也是以鹦鹉“雪衣娘”的诵经故事展开的。《明皇杂录》中的记载,和出土的辽墓壁画里的内容及故事情节表现一致。

图3

辽代墓室壁画因受唐文化之影响而滥觞,“雪衣娘”的故事,在唐代,是众多画师热衷表现的内容,成为画师笔下的重要表现题材。所以,不排除其为唐时的壁画范本,而随画工流传至北疆草原腹地(唐末至五代期间,本来就有诸多内地画塑工匠,进入辽地落户谋生),由于其事关佛教题材故事,而佛教文化在辽地精神信仰层面已成覆盖之势,则“雪衣娘”之传说故事,最终成为辽代墓室壁画的绘画题材,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唐代佛教文化的长期浸染,对辽代社会生活的影响和传播。

另一种观点,则是根据明代文献的记载,认为应为武则天和鹦鹉雪衣娘的传说故事。明代远离唐数百年,故事流传甚而讹误,增加了不确定性,所以此种观点尚在商榷。

但是不管故事的主人公是杨贵妃还是武则天,教鹦鹉诵经,是基本事实。

当询问到是否考虑过外聘一些消防中介组织,或者与社会上消防中介组织合作的问题时,消防安全工作人员这样说:

诵经,指崇尚佛学的人诵读经文,是佛教弟子每日的必备“功课”,佛家认为每日诵读经文,既可以消今生之灾,又可以度来世之福寿。所以,在图像的表现上,画工往往通过诵读佛经来凸显墓主人对佛教的笃信。内蒙古赤峰阿鲁科尔沁旗宝山辽墓的“鹦鹉诵经图”,即是画工选取了杨贵妃调教鹦鹉诵经的情节来表现画面的。画面以杨贵妃教授鹦鹉诵经为主要内容,贵妃身穿红色衣裙,佩戴金钗,华贵雍容,尽显皇家气派,端坐在高背椅上,一长方形条案,置于方形地毯之上,整体透视、比例关系舒适。贵妃左手持一把拂尘,一经卷徐徐展开,右手做拂经卷状,一只白色羽毛,红嘴钩喙的鹦鹉,站立在桌上,看似神情专注,听贵妃诵读经文。画面中的两名侍女,分别着红、褐色衣裙,两名男侍,头戴黑色展角幞头,面向主人拱手而立,表情肃穆,神情坚毅。该壁画作品,整体布局合理,主题突出,特点鲜明,画面以稀疏竹林为背景,衬托出画面的主人公,拉开了画面空间。画面人物造型精准且刻画细微,头部饰品皆以纯金色罩染,人物服饰色彩均采用矿物质颜色染色,虽历经千年却色泽不变。在整个画面的右上角,有汉文墨书题诗一首“雪衣丹嘴陇山禽,每受宫闱指教深。不向人前出凡语,声声皆是念经音。”纵观整幅壁画,无论是故事的内容,还是画面的题诗,皆以围绕教内容展开,可以看出墓主人一定是一位忠实的佛教信徒。从墓主人下葬的时间节点来看(根据一号墓题记,知此墓为已知时代最早的有纪年的契丹贵族墓,墓主人名勤德,年仅14岁,系“大少君”次子,下葬时间为辽太祖天赞二年,即公元923年。此时契丹建国方16年,是有纪年的辽墓中最早的契丹贵族墓葬。二号墓墓主人为成年女性,下葬时间略晚,但均属辽代早期贵族墓葬),可知辽建国初期时,佛教已经由中原传播到北方草原腹地,并在北方草原传播开来,且受到契丹贵族的青睐。

从画面的风格来看,显然是受到中原唐文化绘画风格的影响。宝山辽墓壁画的发现,清晰地印证了辽代早期佛教的传播状况,也印证了辽代早期除去契丹人早期接受的萨满教信仰外,佛教在契丹贵族间也已经开始悄然盛行。

2002年夏,考工作者在内蒙古赤峰市敖汉旗的韩家窝铺村,发现了一座辽代晚期墓葬(参阅王泽等著《赤峰市韩家窝铺辽代壁画墓发掘简报》,载《草原文物》2020年第1期),其中M1号墓中,发掘清理出土了一幅被考古工作者命名为“奉经图”的壁画,它成为辽代晚期佛教文化在契丹人腹地广为传播的又一有力实物证据。画面中共绘有六个人物,桌上放置三部经卷,其中两人手持经卷,一人欲俯身向桌上置放经卷,一侍者手持骨朵,立于主人身旁,其余两人均双手合十于胸前,神情庄严、肃穆、虔诚,画面形象的反应了墓主人信奉佛教诵读经书的场面。与此同时,在该墓室的东壁上,还绘有一长桌,桌上放置一如意莲花灯,据考证,此为佛教的奉灯仪式。

这些壁画,真实、形象地反应了辽代腹地契丹贵族笃信佛教的史实。在辽代腹地出土的有信奉佛教的壁画、文字等内容的辽代墓葬,还有内蒙古赤峰敖汉旗喇嘛沟辽代壁画墓,其墓室四壁的墨书,有“真言梵字觞尸骨,亡者即生净土中,见佛闻法亲授记,连□无上大菩提”的字迹,墨迹书法题记,在辽代墓葬中出土的不多,此题记,字形取纵式,用略带行书笔意的书法,题写佛经真言,反应了墓主人期望早日往生净土的夙愿。涉及佛教文化的图像和文字在辽墓中的发现,直接印证了辽代契丹贵族对佛教笃信的历史史实。

辽代的中晚期,佛教在广大民众中,已经夯实了坚实的信仰基础,一时间,辽地佛教塔寺林立,僧侣信众的规模空前。史料文献载,辽上京城“城南别做一城,以实汉人,名曰汉城,城中有佛寺三,僧尼千人……”从考古工作者对于辽上京(今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巴林左旗东南郊古代辽王朝开国皇都上京遗址)的考古发掘来看,辽上京皇城内均发掘出佛寺遗址,与文献记载相符。1986年,考古工作者在辽上京遗址,清理出辽上京开龙寺鲜演墓碑一方,墓碑上记载了鲜演大师的生平事迹及其在佛学上所做出的成绩。鲜演,是辽代晚期的佛学大师,在辽代享有盛誉,其墓碑的发现,证实了辽代晚期佛教的盛行。1953年,在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哈达英格乡,发掘出土了辽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可参阅金永田著《辽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载《北方文物》2008年第4期),发现了该墓中的三幅壁画,这也是首次在辽代僧人墓中发现有关佛教的墓室壁画。三幅壁画的内容,均和佛教有关,被考古工作者分别命名为“老僧差遣图”、“山寺行童图”及“弟子僧众图”,三幅壁画作品,除“老僧差遣图”中老僧的头部剥落,画面残损外,其余均完好。壁画画工精良,造型精准,人物神态,虔诚谦卑,人物动作,惟妙惟肖,尤其是壁画中人物的衣纹处理,技法高超,线条经过罩染后立体感和画面空间感增强。此技法在辽代墓室壁画中,尚属首次出现,其壁画风格独特,值得学者关注。画面中众佛家弟子,被画工描绘的眉清目秀,神态自然,从中可以看出小僧的年龄均不会太大,也间接地折射出在辽代寺院中,年轻的僧人人数居多,且佛教弟子年轻化等社会现象。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的三幅壁画,向我们展示了辽代寺庙僧侣的生活场景,是非常珍贵的辽代佛教直观形象资料。

如果说内蒙古赤峰地区宝山辽墓、韩家窝铺辽墓的壁画,是佛教信仰在契丹贵族间流行的表现,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是辽代寺庙僧侣生活的表现,那么,河北省宣化辽墓壁画的发现,则是佛教在辽境内汉人中传播的最好例证。

宣化辽墓壁画群,发现于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城西约3公里的下巴里村,辽代为归化州,地处辽代西京与南京之间,隔居庸关,与南宋地界毗邻,文化及生活之俗,多受汉文化熏陶。宣化辽代汉人墓葬群,共发现墓穴14座,发现的墓室壁画,总面积达300余平方米(可参阅河北省文物研究所 著《宣化辽墓壁画》,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年版),其中出土有关佛教文化元素内容的,包括棺木盖顶梵文、墓志及墓室壁画,是研究佛教在辽境内汉人中传播情况的证实资料。从出土墓葬的文物看“……各墓几乎都发现装殓死者骨灰的木制棺箱,表面墨书陀罗尼经咒。其中保存较好的3号墓、5号墓、7号墓和10号墓棺箱表面,全部书有悉昙体或汉字注音的梵语陀罗尼经咒,各棺箱普遍出现的经咒有《阿阇如来灭轻重罪陀罗尼》《智炬如来心破地狱陀罗尼》、《大吉祥陀罗尼》《佛说生天地陀罗尼》《转生净土陀罗尼》《观音菩萨满愿陀罗尼》,此外还有专门以汉文书写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从出土的墓志信息中,也能看出墓主人对佛教的虔诚,一号墓主人张世卿的墓志“诵法华经一十万部,读金光明经二千部”二号墓墓主张恭诱“以观音、行愿为常课,以满愿、准提为常持……常诵金光明经五百部”四号墓墓主韩师训“自幼至髦,志崇佛教……及读金刚经、行愿、观音、药师、多心经等,不计其数”五号墓墓主张世古“自幼及耄,志崇佛教,常诵金刚经、行愿经等。”七号墓主张文藻“但积功累行,崇敬三宝为业”十号墓墓主张匡正“不食荤茹辛,不乐歌酒,好读法花、金刚经。”从以上墓葬信息中我们发现,宣化汉人墓主人在辽代也是忠实笃信佛教信徒,他们身体力行,常诵经文。

在宣化辽墓中,不仅有上文提及的棺木经文和墓志信息,也发现壁画“备经图”,这类图像资料,更加清晰地展现了墓主人的日常备经、读经的生活状态。

河北宣化一、二、四号辽墓墓室中,都绘有准备经卷的墓室壁画。如一号辽墓备经图的场面(见图4,“备经图”壁画。图片资料来源: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出版的河北省文物研究所著《宣化辽墓壁画》一书第62页图版。扫描制图:张明星),画面中以正面形象出现的六个人,五男一女,皆为着中原地区的汉人装扮。画面整体构图,平稳有序,六个人物依次排开,服饰装束,基本相同。画面中几个男性人物形象,淡眉、小眼、高鼻,上留八字胡,下留山羊胡,人物形象的特征高度统一,从其神态上看,更像是兄弟五人集体在准备经卷的场面。画面中心的两人,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一人手有所指,另一穿蓝色衣服的男子,双手持瓶放于方案之上。方案上放一黄色盝顶经函盒,盒旁放两卷经书,一摞为四册《常清静经》,一摞为《金刚般若经》。一男子抱一黄色经函,正欲从门外进入,与方案上的经函相呼应……整个画面,动静结合,可以看出画工技法高超,画面透视准确,是“备经图”中的精品,较好地表现了准备经卷的瞬间场景,真实地反映了辽代北疆汉人崇佛读经的历史史实。

图4

除宣化一号辽墓壁画上生动描绘了备经的场面外,发掘的宣化六号墓的壁画,也表现了和佛教相关的题材内容。位于宣化2号辽墓墓室西北壁上方,绘有仿木结构的窗户,窗户下方有一类似今天马扎的交叉矮凳(画面中的马扎,是中国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发明的便于野外牧放的简易矮凳),矮凳上放置着几卷经卷,矮凳旁绘有一只代表长寿的仙鹤,与佛教超度往生的标志性象征物相吻合。此外,宣化四号辽墓墓室的东南壁,也绘有一副精彩的“备经图”,画面上显现出动态各异的四位女性,一人怀抱经卷,一人双手合十,似乎在祈祷。画面中间,绘有一方案,案上又放置一长方形小桌,桌上左右分别放有两卷经书,方案上同时还绘有一小型香炉,整体画面表现了焚香备经、诵经的场面。

我们在宣化辽墓壁画中,不仅发现了多幅“备经图”,同时,在墓顶上,也发现有与佛教相关的天象图。位于河北张家口宣化区下八里村北一里许的坡岗上的辽代墓葬群中,其中张世卿墓的穹顶正中央,考古工作者发现了一幅“二十八星宿和黄道十二宫”彩绘星像图。星宿图在直径2.17米范围内,墓顶正中悬挂一面直径35厘米的铜镜,镜缘绘有朱白两色莲花瓣,莲花之外又以白灰为底,其上涂一层淡蓝色,以象征晴空,莲花的东北方位绘北斗七星,四周绘五颗红星和四颗蓝星,其中,东部最大的一星内绘金乌,可知为太阳,星图的中间一层以红点和直线绘成二十八宿,其中东方星宿为苍龙,西方星宿为白虎,南方七宿为朱雀,北方七宿为玄武;星宿图最外一层绘黄道十二宫。

除张世卿一号墓以外,其余几座墓穴的墓顶上,也发现绘有星像图和莲花图。对于星像图与莲花图的出现,国内外很多学者都做了考证,如1987年,林巳奈夫在一篇有关中国古代莲花象征问题的文章中,讨论了宣化辽墓绘有的星宿图,其认为莲花的出现应为与佛教曼陀罗宇宙中心的表现有关。清华大学袁承志博士的论文《风格与象征—魏晋南北朝莲花图像研究》(2004年),考证了莲花与佛教之间的密切关系,认为在佛教中,莲花尤为净土宗和禅宗所看重,净土宗又称莲宗或莲教。观音菩萨以莲花为座,供花的仪规以莲花为上品,以莲花为妙喻的《妙法莲花经》,更成为佛教特别是天台宗的重要经典。在佛教经典中,佛国的最高境界是莲花藏世界,是有着无数大莲花的光辉灿烂的世界。

宣化辽墓群中大量有关佛教文化随葬艺术品的出土,间接地印证了文献中记载辽代佛教的兴盛事实。尤其是一号墓墓主人张世卿生活于辽道宗耶律洪基时期(公元1055年~公元1101年)。据《辽史》载,大安三年灾荒,朝廷“立入粟补官法”,张世卿进粟二千五百斛,特授右殿班直,累官至监察御史。墓志铭中记述了其通过入粟,进入仕途,开始大做佛事“……特于郡北方百步,以金募膏腴幅员三倾,尽植异华百余品,迨四万窠,引水灌溉,繁茂殊绝。中敞大小二亭,北置道院,佛殿、僧舍大备……诵《金光明经》二千部,于道院长开此经及菩萨戒讲。建大院一所,州西碑塔一座,高数百尺,雕镂《金刚》《梵行》《佛顶》《高王》《常清静》《灵柩》《赤松子》《□□中戒经》《人福寿论》诸杂陀罗尼,举常印施,及设诸药。自余小善,不可卒言……”佛教在张氏家族极为兴盛,并出资广建寺院佛塔、雕镂佛经,能看出佛教已经成为当时宣化地区汉人的主体宗教。

纵观辽代墓葬中佛教文化元素展示的时空特征,我们会发现:在时间上,既有辽早期的宝山辽墓(约辽天赞二年,即公元923年),也有辽中、晚期的韩家窝铺辽墓、喇嘛沟辽墓、弘法寺僧志柔壁画墓、宣化张世卿家族墓;在空间上,既有辽代北疆契丹人聚居之地的辽上京(今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左旗东南郊林东镇东南辽上京故城)、中京(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天义镇以西约15公里的铁匠营子乡和大明镇之间的老哈河北岸故城遗址)显现的佛教文化影响,也有与宋接壤的辽南京(今北京市西南)与辽西京(今山西大同市辖境内)等地。佛教在辽地的传播,几乎贯穿于辽代的始末,且覆盖辽廷所辖全境。佛教的传入,是随着唐末的战争、民族的交流与交往及人口的迁徙,东渐进入北方草原腹地的,最终,终辽一代,成为契丹人的主要宗教信仰流,并为后世的北方民族佛教传播,做出了积极贡献。

在辽代,佛教繁盛于辽代社会的各个阶层,辽代的文化建设如寺院、印经等以佛教为主,“佛教乃是辽代文化的主要内容,他的紧密发展伴随着这个契丹人创建的王朝的兴衰。契丹人接受佛教,对于提高本民族文化水平,对于促进辽文化的发展,都起到积极作用。汉传佛教作为汉地文化的载体,又成为契丹人接受汉族先进文化的津梁。辽国统治者有意识地利用佛教作为辅助教化、强化统治的手段,佛教也成为契丹人立国兴邦的重大助力。”

结 语

考古学的长足进展,使得以地下出土文物作为证史的手段,极大地弥补了辽代史料的缺略和不足,辽代墓葬中发掘出土的诸多随葬艺术品能够更加真实地反映千年前辽代的真实社会风貌,还原历史真相。近一个世纪以来,辽代墓葬考古的成果颇丰,在民族交往融合、宗教文化信仰,尤其是佛教的传播发展中,都有所体现。辽墓中发现的墓室壁画,更是以其鲜明的形象特征和千年前真实物像的描摹,向我们形象地展示了辽代社会,从早期信仰萨满教到安邦立国后崇尚佛教历史史实的发展历程。

作为北方游猎民族的契丹人,接触和笃信佛教,是在其建立辽国之后,但《辽史》记载中这方面的缺略和谬误,一直被学界所诟病。因此,通过辽代墓葬中的随葬品及壁画类的装饰艺术,提供考古学方面的佐证,就显得尤为重要,这也是本文研究意义之所在。通过本文的学术梳理,基本上厘清了有辽一代,尤其是契丹民族的宗教信仰嬗变发展的过程。墓葬艺术凝结了所处时代人们的思想认识和观念发展变化,随着考古学科的发展和研究的深入,相信会有更多、更丰富的辽墓文物被清理发掘出来,丰富和佐证辽代契丹人宗教信仰的发展历程。

①可参阅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编《东方学报》(1987年)上,日本学者林巳奈夫刊发的一篇有关中国古代莲花象征问题的研究文章;

②可参阅清华大学袁承志2004年博士论文《风格与象征——魏晋南北朝莲花图像研究》一文第37页之详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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