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启事

郭 涛

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

现在，他不用电脑打字

他在手机上敲击

一首诗很短

大概是十二行或十六行

毫不费力，却已经用去

三十七年的时光

他奇怪，他随时能把消逝的事物唤回

也可以把近处的东西送远

他戒了酒，却仍然知道手挥五弦，目送飞鸿

魏晋的酒坛，醉了的朋友

就在身边

在夜里，他寂静无声

在白天，他忙碌无序

他转过身，阳光滑向下午

他从上午坐下

一动不动

他周末的阅读

杂乱无章，从一个诗人的喷嚏

到另一个诗人的漫步

他仿佛看到

空阔，空白，苍茫

雪原辽远，颤栗深入

他被自己的幻象俘获

他，就从你身边走过

你不为所动

其实一切都没有发生

寻人启事

巨大的广告牌

高高俯瞰人间

口红和高档住宅

汽车和高速路口

时代提速

一个晦暗的黄昏

来历不明的人

发呆，沉默

最后消失

于晦暗之中

被广告牌遮蔽

空无的天空

暗示

太阳走过去以后

灰一定是可能和必要的

灰要寻到灰

灰发布寻人启事

寻到的人依旧是灰

广告牌

把生活隐匿的部分

凸现

轻浮之物

无坚不摧

一个晦暗的人

怀抱心事

并不杞人忧天

他知道

灰是不能拒绝

灰会说出一切

旧时光

不想说话

不想一直说下去

一个人从身边离开

似乎是另一个自己的离开

旧时光，旧时光

是温暖的棉絮

在太阳下铺开

道路逶迤而来

日月交替不语

深陷自身的人

无药可医

风依然吹

山水辽远

旧时光

旧时光

又从缺口里

悄悄走失

暗器

高手从不出手

出手就予对手

致命一击

没有月亮的晚上

隐身衣的独行侠

隐没在树丛里

和树合二为一

光天化日之下

偷天换日

只有高手不动声色

就打败了观众

哑口无声

说的不是暗器

没有多余的生活

任何生活

都不是多余的

悲哀，绝望，做梦

最后的死亡

对一个人而言

他在黑夜里

渴望黎明

他在太阳下

沉湎下雨时分

春天就要到了

冬天也不多余

一个捡垃圾的人

也不多余

他提示我们

世界永远朝洁净靠近

而任何洁净

都会留下一堆垃圾

或者在远处

或者在附近

在路上

指认现场的人

隐匿于月夜

风，风吹过的地方

荒草萋萋

大地辽远

依然有孤独者

走在路上

开始一群

渐渐有熟悉的人

从里面消失

最后的几个人

开始像几棵松树

站在山顶

成为山的部分

指认现场的人

难于自己指认自己

他要在隐匿的月夜

不发一声

他最后的出走

被谁去述说

在路上

在路上

就那么一直在路上

和野草做伴

不会孤寂

楚山落日

我把椅子挪到阳台的东边

就能多晒一会儿太阳

我原来放椅子的地方

被墙壁遮挡

已经有些凉意

我看着缓缓的落日

即将在斜对面的楚山上

消失

我就更加急切

珍惜这一天最后的时光

初二的下午

我什么也不干

我坐在这里

和一把椅子

享受西斜的太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