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牲畜人的妻子》中的澳大利亚丛林女性形象
2022-10-22张雨铮
摘 要:《赶牲畜人的妻子》(“The Drovers Wife”)是澳大利亚著名作家亨利·劳森(Henry Lawson)的小说代表作之一。小说以一位独自带孩子生活的丛林女性为主人公,详细描写了女主人公在丛林生活中的艰辛,赞颂了她坚毅乐观的性格品质,反映了丛林女性丰富的精神世界,打破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突破了女性在丛林中的边缘化地位。
关键词:《赶牲畜人的妻子》 女性形象 亨利·劳森 澳大利亚
《赶牲畜人的妻子》(“The Drovers Wife”)是澳大利亚著名作家亨利·劳森(Henry Lawson)丛林小说的代表作品之一。该篇小说讲述了因丈夫外出赶牲畜而独身一人的妻子,带着四个孩子过着艰辛的丛林生活。一天屋子里闯进了一只毒蛇,女主人公与大儿子还有家里的大黑狗一起成功打死了毒蛇,其中夹叙了女主人公对艰难往事的回忆。自1892年小说出版以来,小说的女主人公就被视作是澳大利亚女性形象的代表。亨利·劳森创造出这样一个丛林拓荒女性的原型,揭示了澳大利亚女性在丛林中的生存斗争,刻画了丛林女性深邃复杂的内心世界,打破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赞颂了澳大利亚女性为民族发展做出的杰出贡献。
一、坚毅乐观、沉着细腻的丛林女性
在澳大利亚的文化语境中,丛林不仅是一种独特的自然景观,还孕育了坚毅乐观的丛林精神。早期的丛林生活十分艰苦,这片荒凉的野蛮之地需要靠一代又一代的丛林人开发挖掘。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丛林拓荒者们遭受了极大的身心折磨,以勇敢无畏和顽强的毅力克服了一切障碍,形成了互帮互助的情谊和苦中作乐的乐观精神。小说开篇一句“Bush all around”,简洁有力地表现了丛林的漫无边际,和随之给丛林人带来的乏味空虚与沮丧。女主人公也曾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受不了丛林单调乏味的生活。丛林生活使她变得瘦削,皮肤也被晒得黝黑,可见她在丛林中经历了许多磨难和考验。
当孩子们发现毒蛇钻进屋子惊声呼叫母亲时,女主人公“猛地冲出厨房,一把从地上抓起婴孩,挟在腋下,伸手去拿木棒”[1]。这一连串的动作环环相扣,没有丝毫犹豫,生动形象地表现出女主人公面对危险时毫不畏惧,头脑沉着冷静,身手灵活敏捷,行为坚定果断。丛林生活危机四伏,时常会出现意料不到的危险。女主人公在长期的丛林生活过程中遇到了很多类似的危急时刻,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因而能够处变不惊,快速应对。这既向读者呈现了丛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又突出了女主人公刚毅果断、沉着机敏的性格品质。
虽然女主人公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是看起来对孩子很严厉,这是因为丛林生活使她没有办法培养自己的女人味,或者说没法展现自己多愁善感的一面。在残酷的大自然面前,在丈夫离家的状况下,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需要独自照顾四个孩子的生活起居,还要做好随时应对各类危险的准备,没有时间让她伤春悲秋、怨天尤人。丛林的生存环境迫使她建立起严厉刚毅的外表,以对抗更加严峻的挑战。
女主人公在丈夫外出,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独自应付了“孩子夭折、丛林失火、洪水泛滥、母牛染病、阉牛发狂、游民纠缠、毒蛇为害等非一般妇女所能应付得了的种种困难”[1]。但女主人公依然保持着乐观向上的一面,她总能发现生活中那些荒诞有趣的小事。当她去柴火堆取柴时,柴堆一下子坍塌了,她猛然意识到昨天那个土著人欺骗了她,堆了个空心的柴堆,而她还以为那个土著人干活认真又辛苦,额外给了他一些烟草作奖赏。往事回忆中的种种委屈一下子涌上她的心头,使她终于承受不住哭了起来。然而当她拿起手帕擦眼泪,因为手帕上有破洞,她的手指直接戳到了她的眼睛里,这使她破涕为笑,似乎一下子就忘却了前面的种种烦恼。在此之前还有一次,她想坐下好好哭一场释放自己的情绪,结果家里的老猫似乎与女主人产生了共情,竟然也跟着她一起哭了起来,这让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可见女主人公生性是个十分豁达开朗的人,丛林生活的艰辛并没有让她陷入悲观、萎靡不振,她仍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善于发掘生活中的乐趣,来不断调适自己的情绪。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女主人公将四个孩子们安顿在厨房的大木桌上睡觉,这样毒蛇就没法爬上桌子咬伤孩子们了。这体现出女主人公足智多谋,能快速想出办法保护家人的安全。而她自己选择守在桌边一整晚,体现了身为母亲对于孩子安危的担忧和对孩子负责任的爱护。她紧紧盯着墙角,身边的碗橱上备着一根小树做的绿色木棍,还把狗也拉进屋里,说明她时刻保持警觉,并做好了捕蛇的准备,充分反映了她的心思细腻周密。
在独自对付洪水的经历中,她为了保住堤坝而在滂沱大雨中奋战了几个小时,但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堤坝。她心里十分难过,因为她担心丈夫回来看到苦心修建多年的堤坝被毁会伤心。这一方面体现了女主人公也有柔弱善感的一面,但也可见她很懂得体会和照顾他人的情绪,且富有责任心,吃苦耐劳。
二、丛林女性复杂深邃的内心世界
女主人公的针线筐旁放着《淑女》杂志(Young Ladies Journal),这样一本时尚杂志似乎与粗犷荒凉的丛林生活格格不入,却反映了女主人公复杂深邃的内心世界。“對于早期澳大利亚丛林人来说,他们的最大困难就是‘孤独及缺乏文明熏陶”[2]。荒无人烟的丛林和外部繁荣发展的文明社会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二者在同一时空下却似乎是各自独立存在的。《淑女》杂志是一份专门面向中产阶级年轻女性读者的图文期刊,它象征着丛林外的广阔世界和社会规范。这本杂志展现的是澳大利亚城镇生活,与女主人公的丛林生活大相径庭,然而却对女主人公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
亨利·劳森特意突出刻画了这个细节,为女主人公与外界社会搭建了联系。女主人公在年轻时跟随丈夫来到丛林定居,刚结婚时她还不习惯甚至讨厌丛林单调乏味的生活。但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雨打,她也逐渐习惯了丛林生活,反倒觉得离开丛林有些奇怪。这一方面是因为女主人公已经接受并适应了丛林生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因为跟随丈夫而被迫接受和习惯的。她也曾像任何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样,幻想着幸福浪漫舒适的生活,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空中楼阁的梦想被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但另一方面,女主人公对丛林生活的适应,也反映了女主人公逐渐在丛林生活中找到了一部分自我。丛林人虽然很少有机会与他人交流,过着极其孤独的生活,但他们无拘无束,抛去了世俗的束缚与烦恼,使他们获得了精神上的自由与独立。女主人公虽然没有获得与城市女性一样优越的生活条件,接触不到日益发展的社会文明,但是她也获得了丛林给予她的身份印迹——坚强勇敢和强大坚定的意志力。
女主人公通过时尚杂志关注社会发展动态,也说明她始终保持着与人类文明社会的联系。在与野蛮的大自然进行无尽的抗争中,她仍坚守着身为人类对文明和知识的向往,没有让自己完全陷入原始生活。小说中也提到,女主人公的丈夫计划这次放牧回来后就搬到小镇上去住,意味着女主人公在未来将融入庞大的社会群体。通过阅读杂志,女主人公能够与时俱进,不为外部社会完全抛弃,这有助于女主人公在未来更好地适应文明社会。
另外,小说中还写到,每个星期天下午,女主人公都会打扮自己,把孩子们收拾得干净整洁、漂漂亮亮,然后推着旧婴儿车,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在丛林小道溜达一圈。她总是让自己和孩子们看起来衣着得体、光鲜亮丽,就像她要去城市的街区散步一样。然而在这荒无人烟的丛林里,女主人公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人能看到。这一方面体现了女主人公对文明社会的向往,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女主人公试图保留一些女性气质。虽然丛林并不能赋予女主人公这些行为以社会意义,但是她仍然在坚持不懈地重复这些行为。这也说明女主人公与城市当中为了炫耀和攀比而穿着华丽的女性不同,她收拾打扮自己和孩子并不是单纯为了向世人展示,而是为了取悦自己,为乏味枯燥的丛林生活增添一丝乐趣,为野蛮粗犷的原始自然带来文明社会的优雅。她摆脱了丛林生活的常规,在丛林中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文明社会”,这也成为她在蛮荒之中生存的精神寄托。
三、冲破“他者”桎梏的女性缩影
丛林在传统语境中总是以男性为中心的,女性是被边缘化的群体。然而在本篇小说中,女性代替男性成为了丛林中的主角,丛林精神通过女性形象被充分展现出来,体现了女性对男性传统地位的颠覆。
从小说题目可以看出,女主人公没有姓名,她是作为“妻子”的角色出现的,在文中也被指代为儿子的“母亲”,这都是以男性视角出发的身份介绍。因而女主人公在许多分析里被定义为男性的附庸。但综合全文来看,女主人公并不依附于男性,却又不完全独立于男性,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在男性缺场的条件下,敢于冲锋上阵、英勇无畏的女性。女主人公曾独自扑灭了一场丛林大火。为了方便行动,她穿上了丈夫的旧裤子,去完成了在传统上由男性角色承担的救火任务。面对能够将她吞噬的巨大火焰,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拼命救火,前额渗出混杂着烟灰的汗水,顺着被熏黑的手臂流淌。Tommy本来是母亲身边的小英雄,然而面对这场大火也被吓得退缩了。女主人公不是柔弱白净的小妇人,而是敢于独自面对重大危险、不怕脏和累、强悍有力的女性。呈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个极具男性气概,甚至完全替代男性在场的女英雄形象。
女主人公的儿子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父亲的缺场,但女主人公并没有因为男性的在场而退居幕后,而是与男性肩并肩共同战斗,甚至冲在男性前头直面危险。这也是出于母亲对孩子本能的保护,“母亲”的身份本来就为女性增添了更加伟大的力量。因而无论是作为“母亲”,还是作为“妻子”,女主人公都突破了女性作为“他者”的形象。也正是男性的缺场为女性创造了空间,表明女性可以具备和男性一样的力量,发挥和男性同等的作用。但并不是因为男性缺场才给了女性崭露头角的机会,即使丈夫回到家中,儿子长大也成为了一个“丈夫”的角色,女主人公所代表的的女性群体仍然会与男性并肩站在一起,以毫不逊色于男性的力量征服一切困难。
从妻子的身份来看,女主人公贤惠持家,独自一人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当当。当丈夫回家时,她很开心,不会去抱怨生活的不易,也不会过度地表现喜悦或大惊小怪。她会给丈夫做好吃的,并把孩子收拾干净,让丈夫看到孩子们时能够更加舒心。与其说是女主人公在自觉服从女性照顾家庭的地位,不如说是她既体贴又能干。她不依靠丈夫的帮助也能维持正常生活的运转,相比于丈夫在家庭中的长期缺位,她更像是“一家之主”。同时她还十分机智果敢,当心怀不轨的陌生男人上门,尽管她害怕得要命,她还是镇定地告诉陌生男人说她的丈夫和儿子在堤坝或院子里干活。面对想赖在她家留宿的流浪汉,她毫不犹豫地抽出木板,放出大黑狗,将流浪汉吓走了。可以看出,女主人公在妻子、母亲、独身女性这几重身份角色中都完成得很出色,她富有极具独立性的人格和稳定坚强的内心,使她能够适应多重身份的转换,克服重重挑战却不意志消沉、怨天尤人,展现出比男性更强大的女性力量。
但小说中还是反映了女性被边缘化的现实。女主人公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年纪最大的是叫Tommy的男孩,最小的是叫Jacky的男孩,两个女孩年龄都很小,在小说中没有赋予姓名。全文除了女主人公外,Tommy和名叫Alligator的大黑狗也是故事的主要角色。比两个女儿年纪还小的弟弟Jacky也有与哥哥在睡觉时打闹的情节。但小说除了简单介绍了一句女主人公有两个女儿外,她们再也没有出现在故事剧情里,没有任何话语。按理说,四个孩子睡在同一張桌上,Tommy和Jacky打闹推搡时,两个女孩也会被影响到,不应该没有向母亲抱怨。可以推测是两个女孩的声音在男孩的吵闹声中沉没了,她们的话语因男性话语的在场而被边缘化。因此,尽管女主人公是冲破“他者”桎梏的女性缩影,一代又一代的女性仍需不断努力,走出边缘化的困境。
四、结语
亨利·劳森用精练的文笔,仅通过几页纸的短篇小说就展现出了澳大利亚丛林生活的真实状况,塑造出生动丰满、打破传统观念的澳大利亚女性形象。澳大利亚女性在丛林生活中面临着多重危险,以坚定的内心、顽强的毅力、乐观的性格应对种种挑战,承担了家庭的重任,弥补了男性的缺位,以主人公的身份冲破了“他者”对女性的束缚。同时,我们也能看到澳大利亚女性柔软丰富的内心世界,和丛林人对文明社会的渴望。
参考文献:
[1]黄源深.澳大利亚文学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4.
[2]张加生.丛林书写与民族想象——澳大利亚丛林现实主义小说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6.
(作者单位: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
作者简介:张雨铮(1998-),女,汉族,福建人,硕士研究生,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