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钵翁墨迹

2022-10-21陈巨锁

大学书法 2022年5期
关键词:雷先生普陀山墨迹

⊙ 陈巨锁

早在20年前,我的办公桌玻璃板下压着一幅书法作品的印刷件,是潘受先生题赠苏渊雷先生的手迹。潘先生是新加坡的书法国手,在新加坡书坛上坐着第一把交椅,一派何绍基的风韵。我曾有评云:“余观潘受先生之书法,厚重秀拔,品格不凡,远窥颜平原之堂奥,近得何子贞之风神,笔精墨妙,共仰千秋,偶发清思,或见古稀老人挥毫之倩影也。”拙文曾被黄葆芳先生转录,刊发于新加坡的《南洋日报》上。这已是20世纪80年代的事情了。而我当时对苏渊雷先生,则不甚了解,可见我的孤陋寡闻了。到1987年9月,我适普陀山,普济寺设素斋款待我们这些自五台山而来的客人(当时举办“五台山、普陀山书法联展”),于方丈室正壁上悬挂着苏渊雷先生咏普陀山四绝句,是题赠妙善法师的,不独字写得神采飘逸(赵朴初极赞钵翁书法),那诗确是“七绝精警似遗山”(朱大可评苏渊雷诗作)。这诗书妙品,令我眼前一亮,品读再三。询之左右,对苏先生才有了初步的了解。

苏渊雷,字仲翔,晚署钵翁,浙江平阳人,1908年生,早岁参加革命。抗战期间,在重庆,与马一浮、章士钊、沈尹默、谢无量诸公游,深受教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执教上海华东师范大学。1958年,右派加冠,流放辽东,后执教哈尔滨师范学院。1971年被迫退休返籍。浩劫结束,沉冤得白,重登华东师大教席。先生执教之余,著述不辍,书画之作,更为余事,其诗文,无不为人所重。

我自舟山返晋后,特致函苏老,为五台山碑林敬乞墨宝。时过一年,未见回音。深知老人年事已高,且应酬冗繁,自能理解其苦衷,而无丝毫之介意。到1988年,“10月6日,由山西大学古典文学研究所牛贵琥同志转来华东师范大学苏仲翔(渊雷)先生所书傅山诗《五台山旃檀岭》一幅”(见1988年《隐堂日记》)。此作是苏老当年莅晋参加唐文学研究会,遂将大作由沪随身携来的。此举令我十分感动,即致简函以申谢忱。

苏渊雷 草书 《遯园鸿雪》诗卷

三年前,95岁高龄的施蛰存先生以所著《北山楼诗》签名惠我,其中有赠苏老七律二首。读其诗,聊见钵翁当年状况,兹录于后,以窥豹斑。

其一,《苏仲翔滞迹辽东近有诗来,作此奉怀》:

一卷新诗塞上来,故人心迹出琼瑰。

惊鸿落阵三杯圣,野鹘翻云八斗才。

天意岂容辽海老,风情知耐鬓霜摧。

化鹏早遂图南计,伫待高歌浩荡回。

其二,《仲翔南归,疏狂如故,今年七十,诗以寿之》:

逐客归来雪满颠,征尘都入北游篇。

疏狂标致初无改,跌宕才华老更妍。

七秩古希尊豹隐,一杯乐圣共鸥闲。

即今致道恢文德,好构茅亭草太玄。

读是诗,从中自可见苏老的一些心态和行迹。老人好酒疏狂,以诗书寄情,虽在放逐之时,犹初衷无改,独倚樽罍,吟身点露,在先生的旷达心怀中,自也流露出些许孤独与凄凉,这当是对右派遭遇的一种真实反映吧。

人生苦短,新加坡潘受先生、海上苏仲翔词丈以及普陀山妙善老和尚先后生西,唯有他们的诗词墨迹和禅林德政,让人们永久传诵和怀念。

佛家讲“缘分”,有时有意外的因缘,也会给人带来一份欢喜。今年三月间,我寄《陈巨锁章草书元遗山论诗三十首》长卷印品与上海季聪兄,日前收到回函,并回赠一幅钵翁墨迹。这真是投之木瓜,报以琼琚。信中说:“呈上先师遗泽,大哥藏护为最佳者也。”这是一幅高37厘米、宽54厘米的皮纸小横幅,题为:《五台山之晨》,诗云:

五台山矗北天门,梵宇琳宫沐晓暾。

曾是文殊行化地,塔铃树影最销魂。

书件尾署“苏仲翔”三字,钤“钵翁八十以后作”细朱文印一枚。老人生前兼任中国佛教协会常务理事、上海佛教协会副会长。在著作等身的出版物中,所点校的禅宗语录《五灯会元》尤为精辟。对佛教圣地五台山,自然亦是感情系之,便以耄耋之年,不远千里,礼佛而来,登临咏啸,书以志之。其大作墨迹,今悬隐堂之上,朝夕相对,蓬荜生辉,遂草短文,以记殊胜墨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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