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苏老的忘年交
2022-10-21傅明伟
⊙ 傅明伟
20世70年代初期始,我一直在出版行业工作,80年代初期,有幸结识了华东政法学院(后改为华东政法大学)的钱元凯教授。而我正值汲取知识的饥饿时期,求教问理较多,相交甚欢。在向钱教授的求学交往之中,钱教授经常提及他先生(苏渊雷先生)的人品、学识、才气,赞先生为他的第一崇拜导师。那时在我的心里,就有一种急于想见到苏渊雷先生的愿望。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钱教授满足了我的一再恳求,带我去坐落于华东师范大学旁的师大一村苏先生的家。走进师大一村,满村蔷薇映入眼帘,小路边家家篱笆花团锦簇,绯红碧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我心中却忐忑不安,暗自思忖,见到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我说些什么?不禁拘谨起来……进门后,钱教授把我介绍给苏先生及师母,然后问候,交谈……至今回忆起来,先生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位儒雅的学者,眉清目秀,慧眼如炬,一脸慈悲,像佛一样。我当时瞬间就感觉像在家和老人交谈一样快乐。我也不知天高地厚地问这问那,苏先生耐心地解答我提出的种种疑惑,平易近人,一点大家架子都没有。先生的书房连着庭院,窗明几净非常精雅。庭院里种植的春兰花姿色俊秀,幽艳吐芳,香气四溢,清雅沁人 ;杏花仿佛含情浅笑,似在邀人共赏春色;芭蕉叶片更惹人注目,它宽阔长大,嫩绿可爱。书房里悬挂着吴稚晖、马一浮、沈尹默题的“钵水斋”匾额、章太炎题赠篆书对联、傅抱石的山水画,以及一些当今国内著名书画家相赠的作品,透出浓浓的书香墨气,足见先生“谈笑有鸿儒”的人格魅力及学问素养。
这一天和钱教授一起在苏先生家谈到很晚,还厚着脸皮在苏先生家剥着温州友人送给苏先生的对虾干,喝着温州家乡自制的白酒,任凭我不知分寸。先生对我说起他的“钵水斋”,取“钵水泓然,一针到底”之佛教典故,映射他一生一波三折的经历。先生自称是“陆军(监狱)大学”毕业的,又说一个人在遭遇困厄时,保持信念和乐观很重要……
听着先生娓娓道来,我的心也随之一起跳动,1926年参加中国共产党的他,有一种豁达的胸襟,在任何逆境中都能坚持理想,从未悲观、失望,做自己能做愿做的学问。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崇敬之心油然升起……
在豪迈不羁的言谈中也偶尔发现他那真诚又带有些许忧郁的微笑,席间也会皱眉发愣,若有所思,那眼神里似含有着惘然若失的伤感。我不便问,也无须问。在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不禁引起我的深思。像先生这样的早期革命者,青年时即被赞誉为“易学家”“天才诗人”“文史学家”,后又与太虚法师、马一浮、章士钊、沈尹默、谢无量、钱锺书等大德论道谈艺,著作等身。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他曾身陷囹圄,1958年反右补课又被错划右派,“十年内乱”,复遭冤屈,插队落户。1971年夏被迫退休返籍,直到十—届三中全会以后,先生才沉冤得白,落实政策。1979年他重返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讲授中国古代史学史,培养史学研究生,其年已七十有二。尽管他仍然那样勤奋地笔耕不辍,诲人不倦,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一生中想要多留给后人的道德文章很难如愿献出,他的眼神怎能不含些许忧伤呢?
席间,当我问及文学史上对李白、杜甫的评价时,先生微露正色说道:“李白的歌颂人民自豪感和对于统治阶级反抗性的诗歌,基本上反映了盛唐时期上升发展的现实,同时也是符合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和愿望,同乐观向上的健康情绪相适应的,在这个意义上说是人民的,同时又是现实的,李白出色地完成了时代的使命。这是他自别于杜甫的各有千秋之处。杜甫的特点,表现在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上,用传统的说法,就是‘悲天悯人’的怀抱。如同李白‘万物兴歇皆自然’道家思想比较浓厚些,杜甫的世界观乃是以儒家‘仁民爱物’‘饥溺关心’的思想为基础的。由于他长安十载长期过着贫困的生活,安史之乱后又与人民一起流亡,到了四川成都后经常和劳动人民接触,深刻的社会体验和对于农民的无限关切,使他的感情生活更加深厚更加扩充,达到了仁民爱物、痛痒相关的境界。反映到诗歌上来,大而国家人民,小而妻子弟妹,乃至动植物类,无不贯彻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李杜两人,双星并峙,照耀今古。无论他们的文章或诗歌,在种种方面都给后人留下深远的影响,给后人做出许多光辉的榜样。我们对他俩只能作同异的分析,不能作优劣的评论。关于风格不同,可以研究,决不能扬此抑彼,说哪个优哪个劣,那只会唐突古人,那是不可取的态度。”
我豁然开朗,先生真是天才,对国学、史书、哲学、文学如此熟悉,而又综合分析。先生的泛泛宏论,振聋发聩,真是听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返回的路上我跟钱教授说我跟先生很有缘,我爱他。这一天使我终生难忘。
以后,我多次和钱教授一起去拜访先生,先生和师母见我们去都非常开心,热情招待,满屋笑声。先生的话那么平淡,内涵却又那么丰富。我的心田像春风吹拂过、春雨滋润过一般,感到格外亲切、温暖,使我感觉到上天降临给我又一次大善、大爱,导师的慈爱……
苏渊雷 行书 《范仲淹诞生一千周年献诗》轴
天意又使我和先生一家有了更进一步沟通的机会。我因工作变动,被委任为电子工业出版社上海办事处主任,负责筹建、经营管理。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电子工业出版社梁祥丰社长和辞书编辑室主任李继东一起来沪检查工作,并谈及要去华东师范大学看望一位德高望重的文化名人苏先生,出版一本《钵水斋诗选》。我一听,激动、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即陪同梁社长、李主任到了先生家。使社长始料不及的是他还没介绍,先生就先说了,我们已见过几次,也喝过温州的白干酒,并说我年轻好学,他很喜欢我。师母在一旁也时时插上几句赞扬我的话。这一切使梁社长又开心又惊奇,连声训斥我是“小滑头”后,把我现在工作情况正式介绍给先生,并说以后出版事宜可找“小滑头”联系。先生及师母都笑得很开心。这一天同样在先生家吃饭,由于社长在,我酒不敢多喝一口,先生在一旁察觉了,连连叫我倒酒,并向着梁社长说,喜欢和“小滑头”喝酒,再一次说出他很喜欢我。酒至半盏,先生兴致很高,起身走向案前,把刻有自集的对联“万物静观皆自得,平生爱好是天然”的镇书铜尺在宣纸两边一压,即兴草书“如意”“静观”。先生的书法运笔纯任自然,点画线条酣畅通达,我视若珍宝(在以后的日子里好多朋友都知道了我和先生的交往,都请我向先生求字,我都一一应允)。
这一晚,梁社长时时提问,关心《钵水斋诗选》的出版,先生才高学广,口吐珠玑,对答如流,言为心声。大家兴会淋漓,乐不可支……
从这以后,我经常去先生家求学问礼,先生和师母把我视作学生和小辈,爱如己出。叫我帮忙取东西(物品、书画),放在什么地方我都知道,温州的对虾干剩下多少我也知道,甚至洗菜烧饭,真像一家人了,其乐融融……
每年十月,秋风乍起的良辰吉日里,先生和师母及上海中国画院著名画家吴玉梅,都会来我家做客,我也约请了时任上海新华书店(现改为新华传媒)的总经理张金福先生等友人作陪。喝着绍兴善酿黄酒,剥着清水大闸蟹,谈笑风生,论今说古,先生有许多典故诗词、名句格言拈来就是,脱口而出。同时还妙语连珠,滔滔不绝,深入浅出,契机契理。在座友人都被先生渊博的知识折服了。想起这些赏心乐事,就像昨天刚发生一样,心情难免有些激动,往事一幕幕在头脑中涌现……
其一,1991年10月,我经过三年的努力编撰完成一本180万字的《世界妙语大全》由河海大学出版社出版,并在上海举行新书发布会,参加会议的有同济大学副校长赵振寰、同济大学出版社社长黄国新,上海交通大学、上海对外贸易学院、新闻界及上海新华书店有关领导近百人。在当时,这样的新书发布会规模算是较大的。
先生是这本书的顾问。其间我记不清多少次去先生家讨教,记得对孔子的称谓论定,也是按先生的意见定的。当时我把孔子定为教育家、思想家,先生对此表示不妥,认为应先是思想家,然后是教育家,并谈孔子是中国开私塾教育的第一人,以及孔子的地位,孔子的思想对中华民族的影响,等等。最后按照先生的意见改了。并且先生在书中给我题了“学通中外,语妙天下”的题词,为本书增光添彩。在新书发布会前半小时,先生在书画家合作的宣纸上题写了“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在河海大学副校长解其庚、同济大学副校长赵振寰的盛情邀请下,先生发表了他自己的感想,有对本书的肯定,也指出书中的不足之处。这是前辈对后进的勉励和期许。这是我第一次新书出版发布会,此情此景将伴随我的求知生涯,难以忘怀。先生,谢谢您!
在先生的勉励下,时隔三年后(1994年),经过努力,我又编撰完成300万字的《世界妙语精萃大典》一书,在书中题词的有苏步青、谢希德、夏征农、杜宣、陈从周、吴野洲等前辈,先生也在书中题了“含英咀华,知天尽性”。同年5月14日在上海福州路福建中路新上海酒店举行规模更大的新书发布会,这一天风和日丽,前上海市委领导、文化名人、书画名家、新闻界、出版社、新华书店上海市店近150人参加。发布会的情景虽已过去近20年,仍历历在目,记忆清晰……
开会定在下午四点,先生这一天兴致很高,名士风流。在下午一点左右挥毫开笔写下:“知言养气孟夫子,对话学园柏拉图。糟粕精华同一味,珠联璧合见功夫。”力透纸背,绝妙好辞,观者都拍案叫绝。然后,书画家及文化名人在布置一新的宣纸上挥毫泼墨。先生一直是会场里的中心人物,来回走动,其间,他把我领到他请来的著名书画家吴青霞面前,介绍给她。师母在一旁更是关心陪同,当得知刘旦宅先生未带画笔,站在书法家胡铁生旁观其书法,师母立即带我一起走过去说道:“小刘怎么没画呀?今天是小傅的新书发布会,你要给他画一幅好的,留作纪念。”刘先生听师母说后,立即答应。刘先生高才饱学、仙风道骨,稍做沉思,即在宣纸上画了一幅芭蕉、小鸟诗意图,画成之后,即走到先生边请先生过目,并恭请先生题诗。先生很乐意,随即走到画桌前凝视些许,根据画意和新书发布会的场景,挥笔写下了“芭蕉分孙仙看好,妙语珠联不厌多”。在场的嘉宾无不叹服刘旦宅先生的画意和先生的题诗情景相融,主题合一,恰到好处。我在一旁激动得心快跳出来似的。这一幅珍贵的合作画,我将永远珍藏。挥毫泼墨题诗一直到开会时才结束。书画作品,美不胜收。席间,尊敬的复旦大学校长谢希德百忙之中打来电话祝贺。我喜不自胜,此情此景,难以忘怀……
先生在前上海市委书记夏征农讲话后,即兴发言,对我又是一番勉励,妙语连珠,全场叹服,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眼神。在这次新书发布会上,先后发言的有杜宣、胡铁生、邵洛羊、张金福及出版社领导和责任编辑、新闻界代表。这一天我陶醉了,在站起来介绍编书经历及感想时,心情很激动,当说到这三年来没看过一次电影,没带女儿出去玩一天,特别是在谈到感谢先生对我的谆谆教诲和勉励及李文庠老师帮助时,有些难以自制了……至今回忆起来,不禁有些眼眶湿润……先生、师母、李老师谢谢你们!
其二,在向先生求教文学、史学时受益匪浅。
记得在1990年秋季时,我和学兄张浩炎一起去探望先生,在先生家吃晚饭,边吃边求教,当谈及对白居易、李商隐评价时,先生说道:“本来,封建社会的士大夫,学优则仕,原是统治阶级的代言人,以为剥削人民、骑在人民头上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要想在他们当中找出能够关心民间疾苦,因而同情他们、热爱他们的,简直是凤毛麟角。然而白居易却是其中突出的一个。一方面因为他来自民间,起自新兴的士族,怀有政治上革新的愿望;同时,作为诗人,他又是继承古代诗人美刺比兴和杜甫以来反映现实、同情人民的传统,于是进一步以艺术为武器,求政治的改革,把二者结合起来:以政治充实艺术的内容,以艺术传达政治的愿望。这就达到他那艺术服务政治、批判现实的主张。白居易在诗歌的创作上,比陈子昂、李太白一派以复古求解放的运动前进一步,借新的内容突破旧的规律而为诗歌的大众化、口语化奠定了牢固的基础。这是中国文学史中关于散文和诗歌的最伟大、最彻底的一次解放运动,它的业绩和功用,在当时不甚显著,是越到后来越见其重要性的。除《新乐府》外,其他方面新形式的创造,如长篇叙事诗的错综、葛藤之美,短诗艳曲的富于感觉的色香,以及《竹枝》《杨柳枝》、小令的别调独弹,可以说,都是到了白氏身上,才取得完美的典型的。白居易是最早的批判的现实主义者之一。“美刺比兴”是中国诗歌最早的优良传统之一。在当时,还没有人像白居易那样,明确地提出为人生的艺术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主张上以诗补察时政,下以歌泄导人情。他不但提出理论,而且付诸实践:几年间亲自采集时事,通过音乐,创造出五十首前后衔接成系列的《新乐府》来。他是最早的为人生而艺术论者和最好的实践家,这不但在中国文学史上说是如此,就是在世界文学史上,他的名字也应当排在前列。”
在说到李商隐时,先生说道:“李商隐是一位反映中晚唐之交时代最强音的代表,又是一位继承传统、独开风气、陶铸灵魂、提高意境的唯美派诗人,实在是那个时代‘苦闷的象征’。而《无题》诗的创新,更是集《国风》《离骚》、六朝乐府、李杜歌诗于一手,以芬芳悱恻、沉郁顿挫兼而有之的新风格,通过游仙、咏史、述事、咏物种种形式,曲折地、委婉地、深刻地反映出那个‘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李唐政权濒于没落前夕的情景,同时抒发了那些怀才不遇、悲天悯人、独善兼济矛盾苦闷的一代新兴进士阶层的复杂心情。作茧自缚、替人垂泪,有时写出‘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伤心人别有怀抱’的句子,有时发出‘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的浩叹。惊心动魄,壮怀激烈,使人读后回肠荡气,久久不能自已。这就是李商隐《无题》诗的魅力。它有时是纯爱情的绮语,有时是干预政治的寄托,有时则传达那种一生负气、四海无人的惘惘不甘之情。风骚以来,有关哀窈窕、思贤才、美人香草、托物起兴的传统,他总是充分地、广泛地、巧妙地运用起来。伤春伤别,同感风雨于高楼;抚事兴怀,未碍乞灵于华藻。这也是晚唐诗人共同遵守的规律,李商隐不过更突出、更典型些罢了。”先生最后一语道破:“我们固然不必把每首诗都牵强附会到政治上去,但通过男女爱情的葛藤,来抒写个人遭遇和时代的悲剧,有时也是十分自然凑泊的。冯默庵说得好:‘此种诗(指无题)多不可解,所谓见其诗如见西施,不必知名而后美也。’对《无题》诗,应作如是观。”
先生对白居易的评价和分析李商隐诗的旁征博引,使学浅才疏、一知半解的我茅塞顿开,叹服先生的通今博古的才学……
当问及佛学一些基本概念以及玄奘的历史功绩时,先生说道:“正因为统治阶级和士大夫阶层的提倡,迎法师、开译场,大小乘教义纷至沓来,传译流布,雅俗共赏,更为各阶层的信仰提供了便利条件。他们为了迎合时代要求,适应南北不同的环境,各就传承,别立门庭,也逐渐形成了“义学”“禅行”南北异趣的学风。到了隋唐一统,南北交流,隋文帝、炀帝,唐太宗、高宗、武后先后积极支持,当时几乎把国内所有第一流的思想家都集中到佛学界里来。求同存异、创造发挥的结果是各种不同的宗派先后建立,中国的佛教就跨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佛教在中国的发展,到了隋唐已达极盛时期。按经师、论师的理论系统或教派的传承方面说,向有“六宗”“八宗”“十宗”“十三宗”之说。但多数学者认为其间卓然可观、影响深远者,亦惟天台、华严、法相、禅、律、真言六宗而已。除了法相、真言、律宗传自印土外,天台、华严及南禅三宗,纯为中国人所自创,影响中国思想界尤大。”
先生又充满感情地说:“玄奘是中国传统佛教成就最大的学者,同时又是继承印度正统佛教学说的大成者。”
先生解剖了印度佛教植根东土,演化成中华佛教的原委及影响,真是指迷开论,使我们感到不读史无以见中国历史传统的悠久,不读史无以见中国文化遗产的丰富,不读史无以见先民斗争史迹的光荣,不读史无以见中外文化交流影响的远大。只有深切地了解祖国,才能有助于祖国;只有了然于中华民族在历史上对人类所作出的贡献,才能激发我们的爱国热情,增强民族的自豪感……
先生认为,读史首先要做到“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的论赞里,曾下过按语:“非好学深思,心知其意,固难为浅见寡闻道也。”史事复杂,要因交织,知人论世,谈何容易!古人议论,常有“正言若反”和“有感斯发”的一面,往往因时、因地、因人而不同,而史实的叙述,囿于种种偏见,更多“溢美、溢恶之词”。那种或夸饰、或虚构史实、或称美讳恶的笔法,最易迷惑读者。我们应以荀子所说“信信疑疑”的态度来读史书,用袁枚所说“双眼自将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的精神来对待古人古事。先生叫我看他写的《玄奘传》,临别前,又兴致勃勃地给我及学兄书写了他喜欢的诗句和“佛”字。我不禁喜形于色,拊掌大笑……
其三,记得1994年,我请先生去张金福老师家做客,陪先生同去的有师母及当代著名人物画家王宏喜、潘宝珠夫妇及著名花鸟画家吴玉梅。我前后照应,亲自下厨。不多时,热气腾腾地端上一桌“山珍海错”,张老师和师母连声夸奖。席间我们向先生求教佛学,先生谈到禅宗,时时妙语迭出:“禅宗语录的思想和文字之美,持较孔子的《论语》和柏拉图《对话集》略无逊色。……禅宗摆脱外来传承的桎梏和烦琐、‘义学’的束缚,独立自主,打倒权威,反求诸己,顺乎自然,它的生活方式和革新精神,形成了中国佛教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远的主流……”先生把精深难懂的佛学用浅显的语言娓娓道来,使我们茅塞顿开,对先生的佛学造诣及独特见解尤其佩服。王宏喜先生博学多才,酒至半盏,时时口出幽默有趣之语。满屋笑声,乐在其中。临走前,我请先生特意为张金福夫妇书写了一个“佛”字,方正圆润,形似佛学妙境,可能是先生书写佛字最为得意之作。王宏喜先生为勉励我《世界妙语精萃大典》出版,又给我画了一幅《醉书图》。
先生于1992年获得国务院颁发的“有突出贡献专家”荣誉称号。这是对先生一生追求真理、追求真善美、学术卓有成就的肯定。
十多年的求学,寻根究底,交往知心知意。现在每当我读先生的文章时,往年拜访先生的情形,就浮现在眼前。先生面命耳提,发蒙解惑,条分缕析的谆谆教诲,点点滴滴在心中,鼓励着我去多读一些书,多掌握一些知识,深刻理解人生的价值,不断完善自己。我对先生的敬佩之情无法用语言表尽,且化作一丝丝思念、感恩的情,飞向那遥远的天际,敬向先生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