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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的记忆

2022-10-21牛放

四川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嬴政郑国秦始皇

□文/牛放

嬴政脸上的表情并不复杂,与所有秦人一样朴实、单纯。他的眼睛深藏于垂下的冕旒后面,像雄鹰一样洞悉着大地的风云变幻。他充满自信和雄霸天下的眼神没人敢于正视,即使那些率领千军万马挥舞秦剑杀入敌阵眼睛眨也不眨的虎狼将军们,也不敢抬头对视他的眼睛,那种帝王的威慑力远比刀剑的寒气更加令人胆寒。即使如此,始皇帝的眼神跟他内心相比就单薄多了,藏在他眼睛里的是帝王的威慑力,心中存储的才是治国安邦平天下的雄才大略。

嬴政自小就作为质子远离母国,民间百姓疾苦他是亲眼所见。亲政前后的宫廷争斗也让他九死一生,而秦国对其他六国的威胁更是你死我活,所以刺杀他的勇士也是前赴后继。总之,他活得太不容易。但他心中是有目标有蓝图的帝王,统一天下,还天下以太平!是他毕生追求,他肩负着嬴氏历代祖宗的殷殷希望和共同努力的使命!他的一切思想与行为都朝向这个方向,而治水是他这个方向上一个必须的“议程”。

众所周知,大禹是中国治水第一人,也得到了中华民族祖祖辈辈颂扬的巨大荣誉。

治水,就是搞水利工程。中国古代治水的目的一是发展农业生产,二是发展水上交通运输。在反复的实践中,古人认识到水运成本低廉,可以节约人力、物力和财力。他们发现了运河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从而使运河同时具有了农田灌溉、改良土壤、防洪排涝和水上运输等综合性能力。于是,有抱负的君王和地方长官便自觉地开挖运河和建立四通八达的水上交通。中国的地形特点是西高东低和北高南低。受自然地理的限制,黄河、长江主要呈自西向东的流向,主要支流则呈现出自北向南的流向。与主流相比,支流的流量及水运能力有限,且受到地域的限制。为了改变这一局面,古人在顺应自然的基础上开挖了许多不同走向的和有水运能力的河渠,它们与黄河、长江相互补充,在提升农业灌溉水平的同时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航线,改变了原有的交通布局。

中国历史上稀疏的几位治水君王中,始皇帝嬴政的杰出成就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被自己的不良口碑遮蔽了治水的功勋和对后世的贡献。

嬴政于公元前246年继位,他登基当年作出最重要的一项决策就是修建郑国渠。

郑国渠于公元前246年破土动工,从泾河引水东注洛河,总长度300余里,于公元前237年完成,历时10年。郑国渠灌溉土地4万多顷,约280万亩,使关中平原旱涝保收,成为天府之国,为秦灭六国完成天下一统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郑国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战国时期的韩国人,是一位具有真才实学的水利专家。但他的真实身份是韩国间谍,是奉韩桓惠王之命到秦国献修渠灌溉关中平原之策,此策实为“疲秦之计”。

战国后期,秦国国力日趋强大,强大起来的秦国不断向东推进,拉开了吞并六国统一天下的大幕。这种吞并天下的态势一经显露,首先害怕的必然是韩国。韩国是秦国的东邻,秦欲东出,首先要消灭的就是韩国这块挡路的石头,韩王十分恐慌。深感不安的韩桓惠王,自知国家弱小,无力与秦国抗衡。为求自保,在秦王嬴政即位当年,韩王抓住时机,派著名水工郑国出使秦国,献“疲秦之计”。

关中,东有函谷关,西有大散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四座雄关分列周围,所以渭河平原自古就称“关中”,也叫关中平原,号称八百里秦川。关中有两条河流,即泾水和渭水,泾水浊,渭水清,两水交汇,清浊界线分明,这就是成语“泾渭分明”的出处。浊流的泾河是秦国的祸患,暴雨时节常有水患发生,冲毁农田,淹没庄稼和房屋。如果以治理泾河为名,鼓动秦国兴修水利工程,让秦举全国之力,役全国之劳,经年累月地修筑,从而拖住这个强大的国家,令其劳民伤财,甚至被拖垮,使秦国无力也无暇发动兼并战争,从而达到阻止秦国东伐的脚步。秦国也就再不会虎视眈眈地紧紧盯着东方的邻国了。

韩桓惠王曾经两次到过秦国,对秦国地理很熟悉。古人没有现代的快捷交通工具,路途行走缓慢,沿路考察是自然而然的事,何况韩王是个善于用“术”的有心人,秦国地形早就在韩王心中了。于是郑国就带着韩桓惠王的疲秦弱秦使命到达了秦国。

作为韩国间谍的水利专家郑国向秦王嬴政献策,修筑引泾灌溉渠,变泾渭分明为泾渭同清,这是一条可以摆上桌面的堂而皇之的利秦之策。

郑国是位有远见有抱负的人,他不满诸侯之间的连年战争,希望国家统一,百姓安居。这种愿望跟秦王嬴政一统天下的雄心不谋而合,所以郑国也真心希望强大的秦国进一步增强国力,以便尽快完成统一大业,还天下以太平。更何况郑国还是个“水痴”,一生的追求就是治水,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郑国到达秦国后,跋山涉水实地踏勘,寻找开渠源头,天才的水利专家郑国很快就制定出了修筑总干渠的规划设计方案:在秦国腹地的关中平原修筑一条西起仲山脚下的泾河,东注洛水,长300余里,沿途穿过冶、清、浊、石川等大河及无数小河溪流的总干渠。干渠建成后,将引泾水灌溉关中贫瘠土地4万余顷,使原来根本长不出粮食的土地每亩可收一石,关中将成为肥沃的土地,成为跟李冰治理的都江堰一样使巴蜀成都平原旱涝保收没有凶年。嬴政觉得有理,同意治理泾河工程上马。他调集7万劳工3万士兵开始了惊天动地的泾河治理工程。

3年过去,嬴政从工程的缓慢进度中识破了韩国的计谋,知道他们引泾入洛水利工程是牵制秦国东征。秦王嬴政非常震怒,嬴氏宗室更是愤懑,气愤的秦王打算处死郑国。

郑国被下了大狱,但他对自己期待天下一统的愿望和引泾入洛水利工程的利秦意义坚信不疑,他也没有按照韩王原定的疲秦弱秦之计故意拖延工期,而是全心全意专注于为秦修渠工程上。至于工程进度缓慢是其他原因所致,他相信只要秦王与他一心,加速修渠进度绝不成问题,而且疲秦弱秦的治水工程就会反转为利秦强秦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水利工程。于是,郑国在死牢中给秦王捎话,毫不隐瞒地阐明修渠的意义,也坦然承认最初确实是疲秦弱秦之计。秦王十分赞成郑国的观点:修渠,韩国的好处只是延长了十数年的韩国生存,秦国的好处则是国富民强,一劳永逸地改造了秦国腹地关中平原,为秦国东出统一天下夯实基础,后勤粮草有保障,为秦国建下的是万世之功。如果说损失,不过是晚几年再东伐而已。一番风波之后,具有雄才大略的嬴政变“疲秦之计”为“益秦之策”,他顶住各方压力,将郑国从监狱中释放出来,命他继续担任引泾入洛治水总工程师。

7年后,大渠竣工。

大渠竣工后,关中平原正如郑国所预计的那样,连年丰收,富饶无比。

大渠是郑国设计并主持修建完成,秦人和秦王都很感念郑国冒着丢命的危险和超人的治水才华完成的这条人工渠,所以秦王便以“郑国渠”命名。

郑国渠的修建完成,极大地改善了关中平原的农耕灌溉条件,自此关中再无凶年,还成了秦国的粮仓天府之国。同时不仅实现了“泾渭同清”的目标,还粉碎了韩国的“疲秦之计”。

郑国渠通水7年后的公元前230年,秦国大军攻入韩国,韩王安被俘,韩国灭亡。公元前221年,秦军携连破5国的雄威,灭掉战国时代的最后一国——齐国。

自公元前230年秦军灭掉韩国算起,到公元前221年秦国将军王贲挥师灭掉齐国止,算算时间竟然也是10年。扫平六国跟郑国修建“郑国渠”的时间正好差不多,冥冥中似有天意,或许是上天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修建郑国渠的建设者郑国和决策者嬴政的敬意吧!

郑国渠通水后的17年,秦嬴政领导下的国力强大的秦国卷席筒般灭掉了韩、魏、燕、赵、楚、齐六国,结束了春秋战国时代的500年战乱和国家分裂,完成了中华一统的大业。司马迁所著《史记》“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告诉我们,因为秦国富强所以能取天下。历史将秦国的富强归功于关中沃野无凶年,而关中沃野无凶年完全是因为有了郑国渠。

如果有人不服气,硬要说郑国渠的修建与秦始皇无关,可能他们的理由是“因为规划方案是韩国人搞出来的,水利工程的上马也是韩国人提出的。”那么请别忘了关键的两条:第一,秦王嬴政是秦国的最高决策者,这件事没有他点头不行;第二,秦王嬴政知道这是“疲秦之计”后仍然重用郑国,继续修建大渠。于此,我们便不能否定郑国渠是秦王嬴政修建的这个事实,更无法质疑秦王嬴政是具有大智慧、大胸怀、大胆识的君王,其雄才大略在同时代的君王中无人可与之比肩。最关键的,这是一项利民利国的巨大工程,是利在千秋的民生工程,它是封建社会的著名暴君皇帝秦始皇嬴政决策修建的,这件事似乎与暴君身份不符,的确是一段“不近人情”的真实历史,奈何?

郑国渠是不死的,后世历朝累代从它脚下溯泾水而上,沿着泾河左岸衍生的汉代白渠、唐代三白渠、宋代丰利渠、元代王御史渠、明代广惠渠、清代龙洞渠、民国和当代的泾惠渠,都是因循郑国渠而相继出世的,并继续润泽着关中大地。

秦始皇修建的另一个著名大渠叫灵渠。

灵渠,公元前218年动工,公元前214年完成,全长80余里,历时4年。

公元前221年,扫平六国一统天下的秦始皇命令将军屠睢率领50万大军分兵五路南下,向居住在今两广地区(原属楚国)的百越发起最后的进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始皇要让大秦帝国的统治伸展到华夏的每一个角落。

从秦国到岭南距离遥远,在交通落后的大秦时代,军需的辎重粮草运输是首当考虑的重要问题。

西路大军因粮草供给困难,在湘桂走廊的崇山峻岭中经常遭到土著民族的伏击,损失很大,还当了3年的“野人”。秦始皇听说后,认为必须解决秦军的后勤运输问题。

载着秦始皇车马的豪华船队在韶乐的伴奏声中,从万里之遥的咸阳而来。船队溯长江而上,再转入湘江。两岸郁郁葱葱的树林里,蜂飞蝶舞,鸟语花香,只有行走在大壑深谷觅食的野兽感到了丝丝透入背脊的寒气而惴惴不安。披甲执锐的大秦雄师簇拥护卫着始皇帝,他们在湘江源头停下了雄壮的步伐。秦始皇当然不是来打仗的,他惯于巡游,察看自己皇权之下的王土王臣。

发源于桂林东面海洋山的湘江向北流入湖南,注入长江,属于长江水系;发源于兴安猫儿山的漓江向南流入珠江,系珠江水系。湘江与漓江相距30里,中间是低洼的谷地,谷地内有天然河道,以兴安县城附近的始安峤为界,分别流入湘江和漓江。始安峤以西的水向西南流入漓江,始安峤以西的水向东北流入湘江。始安峤实际上就是湘江、漓江的分水岭。秦始皇见湘江北连长江,秦军在本土的粮草运输可以走船,而南方最大的河流珠江横穿岭南。只有打通湘江和珠江,秦军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后勤运输问题。于是,秦始皇下诏“凿渠而通粮道”。

秦始皇深信自周天子起,“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就已经深入天下人的心了,具有绝对权威性。当年周天子是王,现在他是天下之王。秦始皇做事不计成本,只要关乎统一他便不惜一切,他是永远的王,天下山川人民都是他的,这是一个王者的主人翁意识和责任。

秦始皇派出的第一位凿渠将军使监没能完成使命,用剑自刎而死;接着第二位将军使监同样没有完成使命,其命运跟第一位一样自刎谢罪。奉命而来的第三位使监是掌管军需供应的监察御史禄。史是官职,不是姓氏,禄的姓氏和生卒籍贯已经无法查考了。负责修渠的史禄将军并不急于动工修渠,而是认真研究地形和干流、支流的水性,了解前面修渠失败的原因。湘水流量大但水位低,漓江流量小但水位高,两水落差达到32米。史禄抓住“分水”和“水爬坡”这两个关键难题,最终因地制宜地制定出切实可行的修渠方案。他督率士兵、民夫在广西兴安境内的湘江与漓江之间很快便完成了开凿渠道的工程。水渠因为修筑艰难,是秦国将军同无数秦国勇士的英灵、汗水和智慧凝结而成,所以就称为“灵渠”了。

灵渠建成后,士卒、粮饷沿着运河千舟竞发,风帆浩荡地源源运输,岭南便在灵渠修成的当年被秦军一扫而平。秦国随即设立桂林、象郡、南海3郡,将岭南正式纳入秦王朝的版图,归入大统。

灵渠在广西兴安县城至溶江镇之间。这里的始安水南流,入灵河称漓江,至梧州入西江,再入珠江。灵渠的建成,使中原物资凭着风帆、纤绳、撑篙和桨橹就可以沿鸿沟入淮河,进长江,穿洞庭,过湘江,从灵渠穿过就进入了珠江水系。也就是说,灵渠的凿通,连通了长江和珠江两大水系,构成了遍布华东华南的水运网。在其后的2000年里,灵渠又为两广的开发,以及广州、桂林等城市的形成、发展起到了催生与哺育作用。事实是,灵渠自秦以来,对巩固国家的统一,加强南北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密切各族人民的往来,都起到了巨大的积极作用。

灵渠工程相当艰难,特别是在石板上开掘石槽的地段,就是到了今天,这些石槽依然还在向我们展示开掘者的艰辛。初来乍到的秦人,能在短短的几年中完成地形勘察、设计施工,并创造中国水利史上的绝顶辉煌,充分显示了大秦帝国治水的智慧和能力。当然这种智慧和能力不仅仅是秦始皇修的郑国渠、灵渠和疏浚凿通江南水道,还包括秦始皇的祖爷爷秦昭襄王嬴稷派遣太守李冰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我们说灵渠的辉煌史无前例一点也不为过,它具有三个大手笔。一是工程难度史无前例;二是技术含量非常高,融汇了鸿沟联网、都江堰巧思于一体,彰显了秦人治水绝无仅有的灵性,自然也是史无前例;三是首创斗门设施,成为世界船闸先导,创造了反常规思维的船往高处行的神话,更是史无前例。

灵渠虽经历代修整,至今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

秦始皇重视治水,也喜欢运河,更善于使用运河水利。

春秋战国时代,各诸侯国为了自己的霸业开凿了不少运河,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诸侯国开凿的运河从某种意义上说却加速了自身的灭亡。秦王嬴政正是借助诸侯国建成的发达水网,顺水推兵运粮,大大缩短了诸侯国灭亡的时间表。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做了许多加强中央集权、巩固统治的事情,如废黜分封制推行郡县制,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焚烧有害统一的书籍等。在这些事情中,特别是毁弃战争设施方面力度更大,诸如捣毁诸侯国在原边境修筑的关塞、堡垒,“收天下之兵”“夷去险阻”“堕坏城郭”等等。但对于同属于战争设施的各国先后开凿的运河却网开一面,不仅没有毁弃,反而加以保护,甚至不遗余力地加以疏浚和开凿。秦始皇对水情有独钟。

关于统一后的大秦帝国,秦始皇下过三道疏浚开河令。

《史记·秦始皇本纪》:“决通堤防,疏浚鸿沟。”时间是公元前215年,这是秦始皇下达的第一道疏浚开河令。他疏浚运河将鸿沟作为水路中心,贯通济、汝、淮、泗等水。

接着始皇帝下了第二道疏浚开河令:他命令驻会稽的秦军,在春秋吴国江南运河和百尺渎基础上,开挖从檇(音zui)李通到钱塘的“陵水道”。

巡游天下是秦始皇的偏好,或许这是作为一个帝王了解臣民和山河的“田野调查”,抑或是“现场办公”。但作为帝王,山河是真实的,民间苦乐恐怕根本无法看到真实情形,但很努力。从统一天下的第二年起,他便开始举行了大规模巡游。第6次巡游是公元前210年10月,秦始皇先后到达湖北、湖南、安徽、江苏、浙江、山东、河北等地。巡游至平原津时病倒了,崩于沙丘平台。秦始皇为帝12年,先后巡游达5次,死于第6次巡游途中。

秦始皇的第二道疏浚开河令,便是为他浩浩荡荡东巡的船队打开运河通道而下达的。会稽戍守的秦军接到皇帝的命令后,立即放下手中兵器,拿起疏浚河道的工具,列队开赴开凿“陵水道”运河的工地上。会稽戍卒吃苦耐劳地日夜开凿着河道,他们挥汗如雨,工作进度也十分惊人,充分显示着始皇帝号令的威严和大秦帝国充实的国力。

秦始皇并不急于通过正在开凿疏浚的陵水道巡视江南,他此时从云梦(今湖北孝感市境内)起航,沿长江由利港转入江南运河。东巡队伍行进到云阳(今江苏丹阳市)时停了下来,同行队伍中有望王气者(风水师)向秦始皇报告:云阳有王者之气,会出天子。这是颠覆国主政权的大事,秦始皇不敢马虎,亲自登上长陇考察,然后下令“遣赭衣三千破凿此长陇”!长陇是王气产生的根本土壤,破之则王气不生,而破长陇的人是三千赭衣。赭衣就是囚徒,秦时入狱的犯人都要换上统一的红褐色(赭色)囚衣。这便是秦始皇下的第三道疏浚开河令。公元前210年,三千囚徒身负皇命开始在云阳破凿长陇。“自县西北有大小夹岗,皆凿山通道”,凿北岗“以败其势”(《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六)。从丹阳至镇江谏壁,地势高,岗丘连绵,地质情况复杂,属宁镇丘陵和茅山山脉。破陇凿河工程量大,工期短,劳动强度巨大,加上囚犯没有配足口粮,工地上的死亡率十分惊人,几乎每凿进一米就会倒下一人。就这样,这片“有王气”的云阳长陇以数千囚徒的生命代价最终被凿通了。因为这段运河是身着赭衣的囚徒所开,秦始皇便将这里命名为丹徒,后人称为“丹徒水道”,就是现在的镇江东南辛丰镇运河。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东巡船队“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资治通鉴·秦纪二》)。东巡回程,自会稽“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琊”(《资治通鉴·秦纪二》)。这是秦始皇的最后一次巡游。为了他的这次东巡展开的疏浚开凿运河工程,客观上推动了江南运河的开凿,为800年后的另一个中国皇帝隋炀帝杨广贯通南北大运河奠定了基础。江南运河,无法忽略秦始皇的贡献。而秦始皇东巡疏浚开凿运河,使华夏大地运河面貌焕然一新,翻开了崭新的篇章。秦始皇是中国有史记载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走到大海边的帝王,其横扫列国的雄风和汹涌澎湃的辽阔大海构成了一代雄主至高无上的壮志、豪迈和霸气,可谓千古一帝,悲哉!再也不见来者。有人对此曾发表感叹:秦始皇之后的所有皇帝们,哪怕是一位、两位、三位,能到汹涌澎湃的大海上看一看它的辽阔浩瀚,尝一尝它的浓厚强烈,我们都有理由相信,中国社会一定会呈现出另外一种风采!

秦始皇,13岁即王位,先后灭掉六国,奠定了中国2000余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结束了长达500年的春秋战国混乱时代,完成了统一中国疆域的大业,建立起一个庞大的中央集权的多民族国家。一个君王有如此重大的建树,如此深入地影响了中国封建社会2000年,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但后人却一边享受着他带来的历史红利,一边谩骂着他是暴君。究其缘由,秦始皇落下千古骂名可能与史官的立场有一定的关系。

秦国强盛始于商鞅变法,是以法治国,而秦以后从汉朝开始,都以儒家思想治理国家。儒法两家在学术上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互相争辩不休。儒家对秦国是有敌意的,从学术派别而言是世仇。战国时期,儒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即“儒者不入秦”。所以孔子、孟子周游列国,一生也没有到过秦国,更不要说他们的弟子门生了。另一个“儒者不入秦”的原因或许是儒者看不起秦国,《战国策·西周策》有这样的记载:游腾对楚王说:“今秦者,虎狼之国也。”可以代表当时列国对秦国的看法。他们认为从西戎崛起的秦国不是正统政权,只会凭武逞强而已,压根瞧不起。不过荀子是个例外,他处于战国末期,对各国情况都已经深入了解,在天下统一趋势逐渐明朗的情况下,他认为秦国已经具备统一中国的条件,因此打破“儒者不入秦”的惯例,进入秦国考察。大儒荀子与孟子齐名,对法家治国当有门户之见,加上他的恃才傲物,要想得到他对秦国说几句好话实在很难,但他是个实事求是的知识分子。秦昭襄王四十五年,即公元前262年,荀子西行入秦,对秦国进行了实地考察,他对秦国的山川物态、民俗吏治、国家面貌给予了高度赞扬,他在《荀子·强国》中发出了“治之至也,秦类之矣”的感叹。西汉立朝后,大才子儒生贾谊对前朝秦始皇评价道: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志,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三家注史记·卷六·秦始皇本纪第六·国学网)。贾谊的看法代表了儒者的立场和统治者的意志,也基本形成西汉那个时期的定论,影响了许多人,当然也深刻影响了后来的太史令大儒司马迁。司马迁是《史记》撰稿人,他的立场决定了他笔下人物的好坏。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写道:“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司马迁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借尉缭之口这样描述嬴政“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这还是人吗?司马迁的语言是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以上诸言的确不像是史家的记叙笔法,继而历代儒生对嬴政都予以诋毁。而秦始皇落下千古骂名主要劣迹是“焚书坑儒”。《史记》记载秦始皇坑杀的乃是术士,并非儒生,坑杀的“诸生皆诵法孔子”,也就是说这些术士跟儒生算是一类的。从考古看来,焚书是有的,坑儒是后世的说法。秦始皇灭掉六国,为一统江山永固,他必须统一思想,下令:准保存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

秦始皇死后,被灭掉的六国怎么可能死心,六国贵族纷纷叛乱,尤以楚国贵族项羽势力最为强大,他灭掉了秦帝国军队主力。但项羽复仇的手段不可谓不狠,他坑降卒、屠咸阳、烧秦宫、杀子婴……代表六国贵族对秦始皇的一腔仇恨全部撒出来。但项羽的作为在儒家和后世看来似乎更合情理,其实境界差距巨大:嬴政灭六国是为统一天下,建一个完整统一的中国,可以让天下从此灭刀兵,享太平,一切行为皆为这个目标;项羽灭秦则是为了复仇,一切行为皆围绕实现复仇的目标,所以他的眼里便没有人民,他不会想到他征服的秦国已经是自己治下的国家,人民已经是自己的臣民,咸阳已经是自己领土,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放火焚烧阿房宫,屠杀咸阳老百姓……但这样的暴政暴行居然没有被指责,儒家之仁爱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大爱吗?其耿耿于怀的还是儒家自己的私仇,心中忘了天下和老百姓。

历朝历代说秦始皇好的也有,如:大诗人李白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大文豪鲁迅先生如是说:秦始皇实在冤枉得很,他的吃亏是在二世而亡,一班帮闲们都替新主子去讲他的坏话了。不错,秦始皇烧过书,烧书是为了统一思想。但他没有烧掉农书和医书;他收罗许多别国的“客卿”,并不专重“秦的思想”,倒是博采各种思想的……但是结果往往和英雄们的预算不同。始皇想皇帝传至万世,而偏偏二世而亡,赦免了农书和医书,而秦以前的这一类书,现却偏偏一部也不剩(《华德焚书异同论》)。开国领袖毛泽东主席对秦始皇也有一番独到的评价:在中国历史上,真正做了点事的是秦始皇。几千年来,形式上是孔夫子,实际上是按秦始皇办事。秦始皇用李斯,李斯是法家,但李斯是儒家荀子的学生。秦始皇是第一个把中国统一起来的人物。不但政治上统一了中国,而且统一了中国的文字、中国各种制度,如度量衡,有些制度后来一直沿用下来。中国过去的封建君主还没有第二个超过他的,可是被人骂了几千年,骂他就是两条:杀了460个知识分子;烧了一些书(陈晋主编:《毛泽东读书笔记解析》下册,第1154—1155页)。

其实,嬴政的祖先也是治水的名人,他就是跟随大禹治水的大费,而嬴氏家族的姓氏来源就是源于大费治水的功勋。大费跟随大禹一起治理水患,他们采用疏导的方法,让泛滥的河水流向大海,终于实现了“九州攸同,四奥既居,九山刊旅,九川涤原,九泽既陂,四海会同”的目的。大费治水的功绩深得舜的赞赏,他将女儿嫁给大费为妻,还给他赐姓嬴氏。大费又称伯翳或伯益,他是以嬴为姓氏的始祖。司马迁所著《史记·秦本纪》中记载,一个名家女修的姑娘吞食了燕子蛋后怀孕,十月怀胎产下一个男孩名叫大业,而大业的儿子就是大费。

对于秦始皇的功过得失,见仁见智,但郑国渠、灵渠和他疏浚开凿基础上贯通的大运河却实实在在就那样存在着。

郑国渠,2016年列入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

灵渠,2018年列入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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