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落下的泪（组诗）

广东/林水文

广 场

凭着气息分辨落叶和衣衫

鸽子们停在广场上，习惯被喂养

大摇大摆盘旋

停下，亲近人，寻食

像飞翔被摘下

我在人群的褶皱间成为低微的人

落到一座庞大的广场砖石间

树叶落到暗灯下

初出的星子长在水底

岭南人的黄昏，运来微信

邮差在旧时的驿道分水岭

时代阻塞了他的道路

亲人在远方

打着灯笼修补道路

舞蹈的中老年人，此起彼伏的方言

盘根错节，落根即是故乡

舞衣上显摆一山一水的荣耀

母亲埋首于草木间，瘦小的五官

“星星落下的雨”，把我们之间

世界隔开

月光叫醒我

故事失言，手艺失传

乡村住在炊烟建造的月亮上

老人不是一副臭皮囊

槐树下的虫儿要远走高飞

读书人在赴京赶考的路上

京城大道在哪里？条条通京城

心有无数的大道

塞满了石头

萤火虫一生只回一次故乡

无数的翅膀如落叶落在你我中间

月亮倒映在西江，江水的心脏

从熟睡中醒过来

在城市体内哗哗地流淌

一条路那么遥远和艰难

穿过陋巷，握手楼的夹缝

穿过结满清霜的铁轨

它一直在跟着

月光走过每个窗口，每寸肌肤

叫醒每个黑夜游荡的人

黑云朵顿时矮了下去

哑巴凉茶

夕阳在小城无枝可栖

他遇上了哑巴凉茶

哑巴戴着草帽

天大热，小城虚火

大师说，此地属热地，适宜饮凉茶

为哑巴指出一条不用说话的活路

哑巴说不出凉茶的苦与好处

只用纸牌书写“哑巴凉茶”

内心苦热的人需要一杯茶

饮茶人多，清醒的人少

他不问自取捧起凉茶，大喝

他有赤火之痛，旧疾之苦

热风在空气中搅动着过往的人影

有人看见面目潦草的他

和哑巴热切地交谈

凉茶由热至冷，再冷加热

寒 夜

火跳舞在笑，风跟着村子的吠声

推撞着柴门，一阵阵

母亲说，“火在笑，有客来”

炭火微红，姐姐煨着番薯土豆

香味飘啊飘，我们时沉默时谈笑

夜那么深，风那么大

父亲有时出去看一下天空

想着心事

捧一把干稻草给反刍的牛

拾几把风吹落的枯枝

转身回来添上，火更旺

他和母亲聊起银子般月光和收成

聊起在外谋生的大哥和二哥

燃烧的草木灰飘啊飘

翻身变形又落在我们的头发上

没有雪，母亲说雪在咬脚

风吹树枝吱吱地响

房子老旧，挂满草木灰的蜘网

火光中，他们推开柴门转身离开

我和老母亲守着一堆熊熊的火

火烧着一把把

父亲当年种下的柴木

时光像风般乱撞着门，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