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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辨流,立体探究*
——评《宋元南戏传播考论》对南戏研究的新开拓

2022-10-12伏涤修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22年2期
关键词:南戏苏秦千金

伏涤修

俞为民教授除了曲体曲律研究、曲话曲论研究、戏曲文献研究成就卓著在学术界享有盛誉外,他的南戏研究更是久耕深耘成果斐然。几十年来,俞为民教授不仅发表了大量的南戏研究论文,还先后出版了《宋元四大戏文读本》 (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宋元南戏考论》 (台湾商务印书馆1994)、《宋元南戏考论续编》 (中华书局2004)、《南戏通论》 (浙江人民出版社2008)、《宋元南戏史》 (凤凰出版社2009)、《宋元南戏文本考论》 (中华书局2014)等系列著作。2012年俞为民教授从南京大学被聘至南戏故乡温州任教以来,他的南戏研究更是上了新的台阶,他在温州大学建立了南戏研究中心,收集了大量的南戏剧本和声像资料,2020年俞为民教授在中华书局出版的55 万字的《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既是他近几年南戏研究成果的集中体现,也可以说是新世纪海内外南戏研究非常厚重的新成果。《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出版后广受赞誉,2021年获得浙江省第二十一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下面即对《宋元南戏传播考论》在南戏研究方面的新开拓进行评说。

一、对南戏传播进行全方位研究

俞为民教授《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宋元南戏传播的研究系统、全面。该专著上篇“南戏文本传播考论”对南戏经典剧目的文本进行梳理和考论,中篇“南戏舞台传播考论”对南戏舞台传播的各方面进行论述,下篇“南戏在地方戏中的传播”对南戏在地方戏中的流传与改编进行探寻,构建了全方位的南戏传播研究体系。

由于“南戏文本在流传过程中,其文本形态、故事情节、人物形象、曲调及曲文等都会产生变异”,故“通过对南戏文本在流传过程中所产生的变异情况的考察”,可以“总结不同时代的改编者和观众对南戏文本变异所产生的影响”[1]16。《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首先考察南戏文本传播的形态,对南戏抄本、坊刻本、私家刻本、单出选本进行了清晰的界定与严格的考述,指出南戏剧目不同文本的价值。如《琵琶记》不同文本被改易的程度不同,其特点、价值也不同。清康熙十三年(1674)陆贻典抄校的《新刊元本蔡伯喈琵琶记》,是陆贻典以钱遵王出示的《元本琵琶记》 为底本,以明嘉靖戊申苏州闾门中路街书铺的元本翻刻本为校本,因此陆抄本和明清其他的刻本面貌、价值不相同。即使同一剧目,即使同为刻本,不同时期、不同书坊的刻本,面貌、价值也不一样,《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同一剧目不同版本的差异进行了考察。如南戏《荆钗记》,现存有明嘉靖间姑苏叶氏刻本《新刻元本王状元荆钗记》、明万历金陵唐氏富春堂刻本《新刻出像音注节义荆钗记》、明末毛晋汲古阁刻本《绣像荆钗记》 等九种明刻本,它们有不同的版本系统,不同系统版本之间有不同,《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此作了归纳、比较。

舞台传播是南戏传播的重要途径,《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不仅对南戏剧目文本传播进行翔实的考叙,对南戏舞台传播的艺人生态、演出场所以及南戏的脚色体制、舞台排场、舞台道具、语言与曲调等也分别进行考述。南戏是表演艺术,南戏无论是作家还是演员,都是把南戏作为谋生的手段,《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艺人们编演南戏的情况进行了考论。论著由此提出宋元时期的职业戏班多由家庭成员组成,并加以例证,如南戏《宦门子弟错立身》 中,王金榜戏班就由王父、王母、王金榜、王金榜恋人完颜寿马组成。《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剧目的具体编演情况进行了有根据的列述,如从《永乐大典》 本《张协状元》 文本,知晓《张协状元》 由九山书会才人编撰和演出;从明成化本《白兔记》 的副末开场,可知《白兔记》 是永嘉书会才人编写,越乐班演出。

由于南戏受众十分广泛,有男女老少的区别,也有识字与不识字、识字多少的不同,故南戏的舞台传播形态多种多样,既有整本演出的全本戏,也有删去一些过场戏或与主要人物关系不大场次的删节本戏,还有不顾及原作情节结构完整性的折子戏。《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通过不同形态的南戏剧本及相关资料记载,对南戏不同形态的演出情况进行考述,对南戏发展过程中表演体制的变化进行总结。论著指出:“随着折子戏这种表演形式的出现,南戏的脚色体制和表演技艺都出现了变化。一是脚色不以生、旦为主角,其他脚色也可以成为主要脚色。……二是唱、念、做、打各种表演技艺都得以展现。”[1]363-366南戏由此满足了不同层次、不同类型观众的观赏要求,这也使得南戏具有持久的艺术演出活力。

南戏流行于浙江、苏南、福建、江西等地区,南戏是用当地的方言土语来演唱的,南方各地方言多有不同,这样南戏的唱腔就多有变异,南戏声腔众多,流传广、影响大的就有海盐腔、余姚腔、弋阳腔、昆山腔四大声腔。《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演出传播过程中的语言特征及其流变情况也进行了考辨,尤其是对海盐、余姚、昆山、弋阳南戏四大声腔的流传和变异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考述、分析。此外,《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的舞台排场、舞台道具、时空处理、曲调应用等,也都进行了深入的研究。

南戏一些经典剧目,不仅明清时期不断被翻改、刊刻、表演,近代以来也被众多的地方戏所青睐,地方戏许多剧种中都有改编自南戏的传统剧目。南戏在地方戏中的遗存、改编,人们关注的不够多,《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用了超过全书三分之一的篇幅对此进行探论。如川剧高腔《荆钗记》,是川剧中的经典剧目,为川剧高腔“江湖十八本”之一。在长期的流传过程中,川剧高腔《荆钗记》 产生了多种演出本,对民间川剧艺人的旧抄本整理后,主要有四种整理本:一是四川省川剧院以萧兰君抄本为底本,以兰少云、曾继元等抄本为校本的整理本《木荆钗》;二是以王治安抄本为底本,以阳友鹤、董绍书、藏辅臣等抄本为校本的整理本,也名《木荆钗记》;三是重庆市川剧院整理、赵循伯执笔的川剧《荆钗记》;四是赵循伯据四川省川剧院排演本整理的川剧《荆钗记》。各种抄本、整理本对南戏《荆钗记》 的改编各有不同,从川剧高腔《荆钗记》 不同抄本、整理本的异同,可以看出南戏《荆钗记》 在川剧高腔中的流传与变异,可以见出川剧艺人及观众对南戏《荆钗记》 不同的接受情况,《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此进行了详细的比较、辨析。再如南戏《白兔记》,在许多地方戏及京剧中都有流传,《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白兔记》 在川剧、湘剧高腔中的演出本及京剧中的改编本,也都专门进行探考。

二、对南戏经典剧目传播进行由源及流的探考

《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剧目文本传播的不同形态、不同特点、不同价值多有论述,对南戏经典剧目文本传播的过程及衍变情况进行了详细的考辨。如对于南戏《荆钗记》 的文本,《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不仅充分注意九种现存的明刻本,而且对元本《王十朋》、清初《九宫正始》 所引的明本《荆钗记》也给予特别的重视,同时对各种版本的差异进行比勘,对这些差异的表现、原因进行总结、阐释,从而得出令人信服的结论。关于《荆钗记》 的版本系统,“若按与元本的关系来划分,可将现存的明本分为两类:一类是姑苏叶氏本,通常称为古本系统;另一类是以汲古阁本为代表,其他如李评本、屠评本、世德堂本等明本,通常称为时本系统”[1]92。元本不分出,明本分出,但不同的明本,其面貌又有不同,出现较早的姑苏叶氏本分出但无出目,汲古阁本等明本不仅分出而且标出目。另外在文本流传过程中,《荆钗记》“今存的明本与《正始》 所引录的明本一样,都对元本的曲律和曲文作了改动”[1]85,“由于明本多出自文人之手,文人为了表现才华与文采,重视抒情写景,故在明本中,增加了一些写景抒情的曲调”[1]90,《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荆钗记》 文本传播的各个方面进行了详尽的论述。

又如南戏《金印记》,从源至流变化复杂,《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此考述得很清晰。俞著认为,在南戏《金印记》 之前,已经有南戏《苏秦传》,明徐渭《南词叙录》 “宋元旧篇”著录有《苏秦衣锦还乡》,清张大复《寒山堂九宫十三摄曲谱》 卷首《谱选古今传奇散曲集总目》 著录有《苏秦传》,标为“元传奇”。在《金印记》 产生之前,明代成化年间还出现过对元传奇《苏秦传》 进行改编的《冻苏秦》,清初钮少雅《南曲九宫正始》 引录有《冻苏秦》 的曲文。俞著认为,《金印记》 之前苏秦故事的南戏主要是表现苏秦衣锦还乡内容。《金印记》 较《冻苏秦》 出现为晚,但也是明初南戏。《金印记》 产生后,又有人对之进行改编,在苏秦衣锦还乡内容之外,有的加入了另一纵横家张仪的故事,剧名也改作《纵横记》 或《合纵记》。明吕天成《曲品》 论《金印记》:“季子事,佳。写世态炎凉曲尽,真足令人感激。近俚处,具见古态。今有插入张仪而改名《纵横》 者,稍失其旧矣。”[2](卷下“旧传奇·妙品五· 《金印》 ”)明祁彪佳《远山堂曲品》 也记载:“此俗优所演者,较原本十改五六。一经抹涂,色泽大减,另名为《新金印记》。燕石、良玉,固自有别也。”[3]593( “具品· 《新金印》 ”)《远山堂曲品》 “能品”类又列《合纵》 云:“杂入张仪一事,较《金印》 稍详。曲有数语袭《金印》 者,虽其他稍逊之,而时出本色,令人会心。”[3]554概言之,苏秦故事的南戏,内容越来越丰富,对苏秦事迹的表现从早期主要写他衣锦还乡,到后来插入张仪之事,情节线索越来越多。《金印记》 现存的全本有6 种明刊本,俞著将之分为两个系统:嘉靖间进贤堂刻《风月锦囊》 所收的《全家锦囊苏秦》 和万历间富春堂本《重校金印记》 属于一个系统,这两个刊本较之《冻苏秦》,只改曲文,但未改情节,即只敷演苏秦衣锦还乡的情节;万历间李卓吾先生批评《金印记》、万历间继志斋刻本《重校苏季子金印记》、怡云阁刻本《金印记》、崇祯间刻本《金印合纵记》 (又名《黑貂裘》 )属于另一个系统,这个系统的四个本子均杂入了张仪的情节。另外,前一个系统的两个本子,彼此也有不同;后一个系统的四个本子,彼此之间也有区别,俞著对这些均进行了详细的比论。

《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千金记》 的考论也很翔实详尽。关于南戏《千金记》 的作者,明代吕天成《曲品·旧传奇》 题为沈练川(采),明代徐渭《南词叙录》、祁彪佳《远山堂曲品》 《曲海总目提要》 等,或未题作者,或言“未详谁作”。《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认为:“《千金记》 与其他早期南戏一样,也为民间艺人所作,不具有经典性,在其流传过程中,多经改动,故‘未详谁作’,而沈采,只是其中的一位改编者。”[1]216关于《千金记》 的创作年代,《南词叙录》 著录为“本朝”南戏,归为明初南戏,俞为民教授依据清钮少雅《南曲九宫正始》,判定《千金记》 为元人所作,为元代南戏。另外,俞为民教授还认为,《千金记》 并非表现韩信千金报漂母故事最早的南戏,“在元代,描写韩信千金报漂母故事的戏文最早的是《淮阴记》,后又改编成了《十大功劳》 及《登坛拜爵》,而《千金记》 则是据前三种改编而成的”[1]217。俞著对南戏《千金记》 的版本进行了比论,南戏《千金记》 现存7 种全本,可分为两类:一类以富春堂本为代表,还包括继志斋本、汲古阁本等,与《千金记》 早期刊本较为接近;另一类以世德堂本为代表,还包括崇文堂本、不岩主人刊本、清康熙间抄本等,与《千金记》 早期刊本关系较远。《千金记》 各版本间存在着改编和被改编的关系,如继志斋本和世德堂本都是富春堂本的改编本,而继志斋本和世德堂本两者虽然都是由改编富春堂本而来,但两者改编的程度则有较大的差异。论著从曲调名称、曲词文字、脚色体制、剧本形式等方面,详细论述了各版本之间的关系,考述了主要版本衍变的具体情形。此外,《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南戏《千金记》 与元杂剧《追韩信》 的关系也进行了论述。

三、对南戏传播中重要而又被人忽视的问题进行深入探究

凌濛初在《琵琶记·凡例》 中指出,《琵琶记》 在明代的传播,经历了从元本到昆本、再到徽本的三个阶段,徽本曾经极度流行。徽本“是指那些采用青阳腔演唱的本子,青阳腔是余姚腔流传到安徽青阳、池州等地后,与当地的方言土语、民间小调结合产生的一种新的唱腔,当时称‘徽池雅调’、‘青阳时调’ ”[1]326。全本的徽本《琵琶记》 现已不存,但《琵琶记》 徽本折子戏却有不少保存在《徽池雅调》《词林一枝》 《摘锦奇音》 《乐府红珊》 《大明春》 《尧天乐》 《八能奏锦》 《时调青昆》 《玉谷新簧》 《歌林拾翠》 《乐府玉树英》 中。徽本《琵琶记》 是《琵琶记》 版本系统中重要的一支,它们的文本面貌和昆本等有明显差异,尤为重要的是,这些选本中的徽本《琵琶记》,是《琵琶记》 在青阳腔中传播的生动体现,对于了解《琵琶记》 在明代的舞台传播具有重要作用,而此前人们对此重视不够,《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琵琶记》 在青阳腔即徽池雅调中的传播作了专门的探讨。因为青阳腔是余姚腔的裔派,故有滚唱,俞著将《琵琶记》 徽本折子戏与汲古阁本进行比较后发现,《琵琶记》 徽本折子往往在原来的曲文中间加上了滚唱、滚白,而昆腔系统的汲古阁本则基本没有滚唱、滚白。另外,俞著还发现,徽本《琵琶记》 在张大公得知赵五娘要上京寻夫、前来为赵五娘送行时,赵五娘弹唱了一首篇幅很长的【琵琶词】。“这首【琵琶词】 从盘古开天辟地说起,说到‘西兴汉室刘高祖,光武中兴后献皇’,由此引出自己的悲惨遭遇,从蔡伯喈离家赴京应试,连遭饥荒,公婆饿死,说到祝发卖葬,描容上路。如泣如诉,哀怨动人”[1]333。俞著认为,在《琵琶记》 产生之前,有关蔡伯喈的故事的说唱文学早在民间流传,但在古本与时本中,并没有安排赵五娘在路上弹唱【琵琶词】 或类似的唱词,剧名叫做《琵琶记》,剧中赵五娘身背琵琶赴京寻夫,剧中理应有弹唱琵琶的情节。清代李渔曾对《琵琶记》 中缺乏赵五娘弹唱琵琶之情节进行质疑,李渔《闲情偶寄》 言:

蔡中郎夫妇之传, 既以《琵琶》 得名, 则“琵琶” 二字, 乃一篇之主。 而当年作者, 何以权标其名, 不见拈弄其实? 使赵五娘描容之后, 果然身背琵琶, 往别张大公, 弹出北曲哀声一大套, 使观者涕泗横流, 岂非《琵琶记》 中一大畅事?[4]( 《音律第三》 )

《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认为,徽本中的这首【琵琶词】 很好地弥补了古本与时本《琵琶记》 中缺少赵五娘弹唱琵琶的缺憾,同时指出,徽本中的“这首【琵琶词】 或许就是承自前代民间有关蔡伯喈的说唱文学,如鼓子词等”[1]334。俞著的这些考论,颇有发现的新意。

再如调腔本《琵琶记》,人们关注的很少,《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此进行了专门的考论。调腔又名掉腔,主要流行于浙江绍兴、新昌等地,学界一般认为它是余姚腔的遗音。现存的调腔本《琵琶记》 是清末民初调腔艺人的手抄本,俞为民教授经过比勘,发现调腔本《琵琶记》 来源于以汲古阁本《琵琶记》为代表的时本系统,与陆抄本等古本系统差异大。另外,他又将调腔本与晚明的戏曲选本中所收的《琵琶记》 折子比勘,发现调腔本《琵琶记》 和《时调青昆》 《乐府菁华》 《徽池雅调》 《词林一枝》 《玉谷新簧》 《八能奏锦》 《大明春》 等余姚腔、青阳腔选本中的折子很接近,由此得出“调腔本《琵琶记》 承自余姚腔以及余姚腔的裔派青阳腔本《琵琶记》 ”[1]600的结论。此外,俞为民教授经过比勘后还发现,“调腔本《琵琶记》 虽来源于明代的时本系统,但在故事情节上,对时本作了较大的改动”[1]600,在音乐结构、宾白科诨等方面,也都作了适应当地演出的改造。

再如越剧中的口述本《赵五娘》,和江涛改编本、孙旭改编本、严朴改编本三种越剧《琵琶记》,人们一般也不重视,《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对它们也都进行了专门研究。

俞为民教授《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和他之前出版的南戏研究著作虽有一脉相承的一面,但侧重点不同,具体的研究内容也不一样。集聚南戏传播,开辟新领域,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取得新发现达到新高度,这是《宋元南戏传播考论》 呈现给南戏研究界的新贡献。

《宋元南戏传播考论》,俞为民著,中华书局2020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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