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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传承 至深质朴
——简谈《大宅门——卢沟晓月》的民族风格

2022-10-11任婧

音乐教育与创作 2022年9期
关键词:季平京胡音色

□任婧

在中国近年的民族管弦乐及影视作品配乐、主题曲等方面,赵季平先生身体力行地坚持着创作,被誉为中国乐坛最具中国风格、中华气质和民族文化精神的作曲家。中国民族民间音乐是他的根,更是他心间满载的“乡愁”。赵季平先生在弘扬中国民族民间音乐的道路上始终秉承着知行合一的理念。其中创作于2002 年的民族管弦乐作品《大宅门——卢沟晓月》,以电视剧中的音乐主题《世家》《思归》以及《戏台》等片段为素材进行重新创作,最终成为民族管弦乐的经典作品。不仅如此,还加入副标题“卢沟晓月”,用以突显京城的风格和韵律。作品问世以来,深受广大音乐爱好者的喜爱,一直保持着极高的上演率,这与作曲家的音乐思维底蕴、对音响上的结构谋篇和层次布局,以及对民族特色音乐的拳拳热情密不可分。

一、创作底蕴——继往开来

赵季平先生出身于艺术之家,自幼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艺术熏陶,其父是长安画派的创始人和奠基人——当代国画大师赵望云先生。赵望云先生十分喜爱戏曲艺术,精通京胡,时常带着年幼的赵季平去戏院听戏。孩童时的经历往往对人有潜移默化的影响,从后面赵季平先生的专业求学经历及作品中的中国风格、东方韵味可见一斑。

在作品《大宅门——卢沟晓月》中,副标题的“卢沟晓月” 则是古代著名的燕京八大景点之一,位于北京广安门外西南,横跨永定河上,以此为副标题,一方面是为了凸显京城的风格和韵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呼应在北平被敌寇侵犯时剧中主人公及大宅门的赤胆忠心爱国情。

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在音乐学习、创作的道路上,赵季平先生始终秉承初心,致力于用最朴实最真挚的民族音乐语言诉说浓浓民族情感。赵季平先生尊重影视作品需要表达的意识情感、需要传递的价值观念等。乐曲以京胡为引,在京胡旋律的引领下胡琴、竹笛、笙等依次加入演奏,不断增添乐曲的历史厚重感,将听众引入一片空阔、凄清的回忆之中。

二、布局谋篇——质朴有序

民族管弦乐《大宅门——卢沟晓月》通篇气势恢宏、层次分明,乐曲采用中国传统的民族调式一气呵成,中正有序,十分契合中国传统的审美观念。该曲在听觉上具有鲜明的中国风味和民族特色。同时也存在着中国传统戏曲板腔体的弹性安排,四个部分的衔接处都是相对自由的乐句尾音处理,包含着中国戏曲唱腔特有的板式结构元素,或是采用京剧打击乐的【急急风】 过门演奏用于衔接各部分。整体在D宫系统上构建,开头的引子和最后的尾声之外,可分为四个部分,乐曲的开端与结束都在A 徵调式上进行,给听众以有始有终、立意明确之感。通过对《大宅门——卢沟晓月》多方位的了解与分析,笔者绘制出下表(见表1)用以明确其结构框架与走向。

表1:

如表1 所示,乐曲在布局谋篇上浑然天成,整体框架清晰,至简且有效。明确为“起、承、转、合” 四个部分,以《世家》主题音乐片段为线,取多个主题音乐材料串联全曲,每个部分的音乐表达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由浅入深,由思绪到景象,确切契合了中国传统的审美观,每个乐段都在诉说着宅门的家国情怀以及主人公个人的恩怨情仇。每个音符直击人心,使得听众如临其境,对百草厅大宅门的百年风雨一览无余。

引子采用平行和声进行,在D 宫系统上从商音到徵音向下进行,如谱例1 所示,速度标记为慢板(= 48)呈现一个线性的悲叹式下行,给人以感慨万千之意。在一个下行三连音的长音之后,京胡旋律主题径直出现,在一小段的京剧打击乐之后,干净利落,直奔主题。

谱例1:

乐曲第一部分主要采用两个主题动机,一个是颗粒感强且相对挺立的京胡旋律主题,另一个则是极具感染力的悠扬线性主题(下称第一音乐主题)。在乐曲第一部分的第一段中,京胡主题音乐的曲调取材于京剧曲牌《柳青娘》,该音乐动机重复进行,速度谱面标记为= 60,如谱例2 所示,开门见山式地将该曲的京韵京味直面给予听众,而后的主题转接处也多用该动机变化而来,使得该曲被鲜明的京剧色彩中国传统风味贯穿始终。

谱例2:

如谱例3 所示,乐曲第一部分的第一段最后在D 宫系统的A 徵调式上运用西方属持续作曲技法,并在乐曲于32 小节,以竖琴拨奏形式解决到主和弦,从而进入第一部分的第一音乐主题,该段主要是由影视剧的片段配乐《迎春》中选取而来,速度谱面标记也由之前的= 60 变为= 48,使得线性旋律舒展开来,更具抒情性与感染力,越发引人沉思。第一部分两个不同的音乐主题旋律如同两个不同的京剧场景,流畅自如的切换使听众感悟不同的情景,烘托出别样的戏剧画面和影视效果。

谱例3:

乐曲在第52 小节管弦乐队连续长音结束后,在53 小节进入第二部分,速度谱面标记为行板(=60),相对之前的悠扬旋律,速度相对转快一些。第二部分主要是由影视剧的片段配乐《戏台》《世家》中选取而来,该处渗透了戏曲元素,如谱例4 所示,此部分由琵琶独奏铺展开来,旋律动机与之前的线性悠扬旋律形成鲜明对比,跳跃的旋律形态不断移位模仿重复,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听众对旋律的印象,使此跳跃主题动机沁入听众内心。该跳跃形态的音乐动机取自京剧西皮腔体的音乐元素,如谱例5 所示,该处采用了京剧西皮行弦元素,“行弦则是戏曲中配合人物表演的一种伴奏,与表演的念白、身段密切配合,使用起来极为灵活,可长可短,是一个短小乐句的任意反复”。而对于西皮的描述则是:“【西皮】 的曲调跳跃、刚劲有力,板式多样,除原板、慢板、快三眼、导板、散板外,还有二六、流水、快板。” 故此,在第二部分曲调玩味十足,旋律灵动跳跃、俏皮,在《大宅门》的影视作品中,该旋律时常应景地出现在令人捧腹的逗乐片段之中。除此之外,在第二部分中还有一个舒展性音乐主题动机,这是一个向上的旋律走向,如谱例6 所示,其为第一音乐主题的倒影发展,在63 小节出现,与该部分的前面出现在弹拨声部的跳跃旋律形态形成鲜明对比。第二部分弹拨声部演奏的具有颗粒感的主题动机与管弦乐队之间运用了复风格创作手法,形成了一种新的音响效果,给人以和谐统一之感。两种音乐主题动机在相互依托中模进前行,线性旋律与颗粒型旋律交织错落有致,给人以水乳交融之感。从影视剧的层面看,也为剧中人物形象的刻画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撑与烘托。

谱例4:

谱例5:

谱例6:

在该曲的78 小节,旋律在京剧打击乐演奏的【急急风】 烘托中进行,“【急急风】 多用于急促、紧张、激烈及战斗的情境,用于配合人物的上下场及行路、战斗、厮打等动作,因此在演奏速度上比一般锣鼓点快”。【急急风】 使整体氛围变得更加热烈,至此乐曲也进入第三部分,谱面的速度标记也从前一部分的行板到快板(=144),音乐情绪不断高涨,将旋律推向乐曲的第一个高潮。第三部分可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段是80 小节至90 小节,第二段是91 小节至99 小节,如谱例7 所示,第一段在音乐取材上主要选用了《大宅门》主题曲(胡晓晴演唱)中段快板部分的节奏音型动机,模进转调不断变化以推进发展。第二段则是采用第二部分的舒展性旋律动机扩展变化而来,如谱例8 所示,由唢呐声部吹奏。91 小节至96 小节两个乐句,在D 宫系统上从属功能和弦向下五度进行到主功能和弦,乐段在主和弦上正格终止,而后接入【急急风】 进入下一部分。

谱例7:

谱例8:

第四部分则是对第一部分简洁聚焦,对织体与声部运用变化再现的手法。在两个音乐主题的出场安排上,从一开始的京胡过门主题切入变为第一主题切入,全曲结束则为京胡过门主题散板收尾,与开篇顺序置换,不论在音色配置还是主题音乐安排上结尾与开篇都一致,形成首尾呼应,再次使用重复技法让主题深入听众内心,引发共鸣,加深乐曲印象。

上述四个部分的音乐与引子、尾声部分,在速度变化上,从引子开篇的慢板到京胡出现后的上板,持续平稳进行至第一音乐主题出现速度稍放慢;第二部分则为行板,迎合弹拨声部的节奏音型出现;至第三部分则为快板,为乐曲最激烈的部分,在全曲最快速度推动音乐高潮。到第四部分整个音乐回落到原点,速度为广板,第一音乐主题反复出现使人思绪拉回,又有记忆犹新之感。该曲在速度安排上也契合“起、承、转、合” 之基本脉络,体现出赵季平先生在布局谋篇上的中正有序、有始有终,集中反映了融入其创作思维之中传统戏曲音乐中渐变、速度交错进行的板腔体结构及作曲理念。作品将影视剧中的各片段音乐串联开来,如同穿针引线信手拈来,将各音乐动机以线性思维铺展开,半音化、移调及属持续等发展手法在该曲中的精准取用,将古典作曲手法与西方作曲技法交汇融合,给听众以听觉盛宴,使人久久无法从宅门百年风雨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三、音色交织——深入人心

“民族管弦乐的表现手段有旋律、和声、复调、配器等;再细分有节拍、节奏、音区、音色、音量、速度、调式,等等。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旋律,旋律是塑造音乐形象的主要手段。”

旋律是营造特定氛围、传递真情实感进而塑造立体音乐形象的主要手段。故民族管弦乐配器大部分都是围绕旋律音色所展开的,在民族管弦乐队中,民族管弦乐全奏织体的主要写法是吹管乐组、弹拨乐组、弦乐组三种乐组的乐器线性线条结合,在实际运用时则要根据作品本身的创作需要去选择音色,在选择上可以是单一乐器的单一音色,也可以是单一乐器组的混合音色,如弹拨乐组琵琶与阮的组合;或不同乐器组之间的混合音色,如弦乐组二胡、高胡等与吹管乐组曲笛、高音笙等组合。因为这些乐器来自不同的音组,会产生高低不等的音量的更有不一样的演奏技法等,故而会引发丰富多彩的音色变化,然而这些音色的变化也将影响音乐对氛围的营造、情感的传递以及音乐形象的塑造。而音响杂乱、音色尖扁等是民族管弦乐队一直被诟病之处,这“杂乱” “尖扁”等是否可被调和,以至于达到音响上的平衡,给人以听觉上的和谐感,从这一点上来看作品旋律织体的创作是不可忽视的,而乐团乐器音色的编配也举足轻重。

从这一角度看《大宅门——卢沟晓月》,该曲为民族管弦乐作品的创作编配树立了典范。乐队的演绎也得到了最优化呈现。“京腔京韵” 是乐曲的风格特色,“腔” 与“韵” 也是中国传统音乐的精髓所在。赵季平先生将音乐本身气韵予以提炼,在这首乐曲上注重乐曲本身的旋律编配及音色选用等,进而以风格性乐器及演奏技巧去雕饰“味”,正所谓,抱朴守拙,行稳致远,进而有为。该曲的创作尽现出赵季平先生对“朴实无华” 的艺术理念的追求。该曲的乐队编制分为吹管乐组、弹拨乐组、打击乐组与弦乐组四个乐部分,在赵季平先生的编配下,吹、拉、弹、打四个乐器组结合演奏法各显其特色并形成融合性呼应,使得乐队在纵横向的音响层次上,在声部与声部之间、音色与音色之间构成了多重联合。

在《大宅门——卢沟晓月》中,吹管、弹拨、打击、弦乐四个乐器组不仅有独立的个性展现,也有为整体音乐形象而暂时隐藏光芒的乐器,将乐器本身个性融入乐队中的器乐合奏而展现。吹管乐组由笛子、笙、唢呐组成,该乐器组的音色明亮而清脆、音量大而粗犷,演奏灵活而多变,常常用以表现气氛热烈、宏伟粗犷的旋律风格。在该曲中,吹管组的乐器大多以吹奏旋律的单一线条为主,由于吹管乐组乐器的音色大部分是高亢响亮、通透强烈、个性突出的,尤其在高音区域,笛子和唢呐音色都较为尖锐且极富个性,尤其是唢呐,其在吹管乐组中是音量最大的一组乐器,一般在乐队中使用较多的是高音唢呐、中音唢呐和低音唢呐。在当代部分音乐作品中,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对传统文化的推崇及喜爱,其中不乏部分音乐创作者因为对唢呐音色的情有独钟,而将唢呐融入不同的音乐作品中,但又把握不好唢呐的运用尺度,这就很容易出现“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的尴尬境地。唢呐的高亢嘹亮音色在运用时较多出现在乐曲激烈处。在该曲中,由于唢呐音色嘹亮、粗犷且富有极强的穿透力,在配器的安排上一般会在乐曲的高潮处较多出现,如该曲中74 小节第二部分趋近结尾之处,唢呐强势亮相,两次吹奏三连音及延续推动乐曲进入第一次高潮,唢呐的音色除具有音量大的特点外,更具有穿透力强和铿锵有力、高亢嘹亮的特点。正因唢呐音色的不可代替性,乐曲所要表达的浓烈情绪才得以在此抒发得淋漓尽致。在乐曲91 小节,唢呐再次显现出强大的震慑力,同样起到了烘托氛围的作用,营造出辉煌热烈的场景,将乐曲推往第二次高潮。赵季平先生对唢呐独有音色的精准把控,使得中国风格、民族风味充溢整部作品,一次又一次地引起听众共鸣。

弹拨乐器组中的每件乐器音色都是极具张力且个性鲜明的,弹拨乐组是中国民族管弦乐队中极富特色的一个声部,是西洋管弦乐团中所没有的一个声部,弹拨乐组在乐队中多用于全奏,演奏固定音型,如该曲中第一部分琵琶声部与搭配主旋律重复固定的京胡旋律主题,以及第三部分快板时的固定连续的八分音符连奏;或运用统一的演奏技法,如运用轮指、摇指以及滚奏技法等演奏长音或较慢的旋律,如该曲中26 小节、40小节开始的线性悠扬旋律。弹拨声部可以塑造多种性格的音乐形象,但其让作曲家、指挥家认为亟待解决的问题,一是颗粒感的音乐很难达到完全的统一,另一个则是由于各种原因的音准问题。民族管弦乐队配器的好坏与对弹乐组的乐器音色、左右手指法技巧等的了解及准确应用有很大关系。该曲中,赵季平先生则做了以下调整,如在26 小节中以琵琶的摇指技法形成连接句(此处参照赵季平先生指挥香港中乐团演奏版本),摇指是指在琵琶演奏中用指甲的偏锋或侧锋急速来回拨弦,该指法相较于轮指技法音质输出更加密集,在该段乐曲中的属持续将要解决到主和弦的时候,予以旋律走向更多的紧迫感。并且在音响效果上与阮乐器演奏达成一致性,都采用一个单位的演奏工具(琵琶为一指义甲,阮则为一拨片),在音质上追求同一性。由此可见,在音响效果上,虽然弹拨声部的点状音色很难统一、量化,但赵季平先生仍孜孜不倦寻求突破,做到标准化与统一性。在进入32 小节慢板旋律后,则以轮指技法与弦乐器声部交织出现,展示出乐器的叙事与抒情的一面。在乐曲53 小节由琵琶独奏进入跳跃性主题音乐部分,以弹挑指法反复演奏跳跃主题动机,弹挑的颗粒感将跳跃主题音乐富有活力地铺展开来。在该曲弹拨乐组乐器的选择上,赵季平先生也没有按照柳琴、扬琴、琵琶、中阮、大阮、筝的固有安排,而是把对筝的运用改为竖琴。古筝具有中国传统的古典意蕴,相对于竖琴来说音色较为明亮,古筝的音色清越、高洁、典雅,委婉动听,具有一种幽远的独特神韵。轻拂宛如行云流水,重扫势若山崩海啸。竖琴则具有柔和连绵的美妙音色,尤其在演奏琶音音阶时更有行云流水之境界,音量虽算不上嘹亮,但音色柔如彩虹,诗意盎然,时而温存时而神秘。由于竖琴具有丰富的内涵和美丽的音质,其成为管弦乐中特殊的色彩性乐器,奏出的画龙点睛之笔,都令听众难以忘怀。如在该曲中,几处段落之间的连接处则安排了竖琴音色,柔美声音使段落间衔接更加流畅自然。

在该曲中,弦乐组由高胡、二胡、中胡、大提琴和低音提琴组成,它们音色相近。众所周知,弦乐组在乐队中占有极高的地位,是民族管弦乐团中融合度极高的乐器组。它的音色十分具有民族特色,其高音区明亮、中音区柔美、低音区醇厚,音响效果平衡、和谐且统一。其中高胡、二胡属于高音区乐器,由于高音位置的音色较为突出,在乐队中主要演奏旋律线条。二胡低音区、中胡、大提琴、低音提琴属于中低音区乐器,在该曲既有演奏旋律线条,如,在乐曲第一部分中,弦乐组低音区便大篇幅地演奏旋律线条;除此之外,其又相互配合演奏和声织体,如在乐曲第三部分快板中,弦乐组低音区便撑起了和声织体。在该曲中最能凸显京剧京味儿的当数京胡与京剧打击乐,乐曲选用完整的京剧曲牌以及京剧打击乐曲牌,巧妙运用京胡为引线、传统曲牌为素材,凸显了京腔京韵,特色鲜明,耐人寻味。而戏曲元素在民族管弦乐之中最本质的体现,则是将带有戏曲音色标志的乐器本身直接加入民族管弦乐团之中,如该曲中将京胡和京剧打击乐直接加入民族管弦乐团之中,这种以原生的戏剧代表性乐器直接加入乐队之中会使整体的音响色彩发生变化,别具特色,给人直面而来的京韵京味感官体验。乐曲入板就是以极具京剧特色乐器的京胡独奏为引,作为京剧主要伴奏乐器,其极具代表性,也恰到好处地契合了电视剧清末老北京的时代背景。京胡演奏主题动机中,每个停顿音都有向下掉落之意蕴,在听觉上给人以低沉感,颇具叹息之意。在京胡旋律的引领下胡琴、竹笛、笙、弦乐各声部依次加入演奏,不断增强乐曲的历史厚重感,而后京胡旋律渐渐淡出音量趋近于无,渲染出一种空阔、凄清、寂寥的回忆氛围。随着乐曲发展在唢呐的惊起一声后,琵琶、胡琴、竹笛、唢呐和京剧打击乐依次进入演奏,展现的内容不断丰富,越发引发听众的联想,最后随着锣、鼓的收尾,乐曲节奏也由舒缓变为急促,此为快板铺垫。快板部分则以胡琴与打击乐为主旋律,唢呐增强快板的气势,激发豪迈激越的感情,快板急促有力,节奏鲜明,展现一幅壮丽的图景。结尾主题复现,照应首段,弦乐隐匿于管乐打击乐之中,恢宏壮丽。最后以琵琶、竹笛、京胡依次演奏,走向收尾,给人意犹未尽之意。赵季平先生在乐器音色的选配上力求让每一个音响效果出现得合乎时宜、顺其自然,使乐曲错落有致富有张力。

赵季平先生在《大宅门——卢沟晓月》整曲的情绪处理及音色布局上,对众多元素恰到好处的运用可谓是炉火纯青,其酣畅淋漓地将自己心中对民族民间传统音乐的真挚热情充分展现,且在乐曲的细节处理上力求尽善尽美。该曲通过描绘大宅门的恩怨情仇、家国情怀来与影视作品进行联觉,从曲式框架的搭建上来看,乐曲有始有终、层次分明,使情感发展错落有致。乐曲将民族管弦乐交响化,并采用半音化创作技法,但这些并没有将民族传统乐器、中国传统曲调及乐曲本身的地域性风格冲减淡化,反而使其大放光彩。在调式调性的安排上,作曲家则选用了中国传统D 宫系统的民族调式,从“卢沟晓月” 的命名到指法技巧的细节把控,此曲包罗万象的创作元素无不彰显民族管弦乐发展的蓬勃生命力。从表面看,不论是以“卢沟晓月” 命名,还是引入京剧打击乐的特定音色,都使得此曲有了逸趣横生的京剧文化底蕴。往内部看,该曲在旋律上,运用不同作曲技法,将多种元素融为一体营造着京味京韵;在节奏上,作品不拘一格,热烈洒脱的快板部分扑面而来,慢板婉转动人刻画多个人物,对宅门恩怨娓娓道来,在段落的转承上,则结合前后两段的特定氛围安排恰如其分的过渡句及乐器音色,乐曲流畅自然。感人肺腑的抒情散板、动力十足的快板乐段使得听众犹如进入京城宅门之中,随着音乐感同身受,见证了宅门的百年风桑。

赵季平先生对民族音乐的质朴挚爱之情,在民族音乐发展上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之心,在音乐创作上丰厚扎实的“才、学、识”,是其民族管弦乐作品无径而行之因。赵季平先生“以音代言”,将自己对民族民间音乐浓重炙热的热爱之情一一表达,以影视作品为引、音符托底,巧妙结合传统京剧乐器与乐团常规乐器的音响效果,为听众描绘一幕大宅门百年风雨中的兴盛衰退,百舸争流之场景,展示了自己对家国的一片赤子之心、家国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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