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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振兴战略与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
——基于北京市房山区南窖村的考察分析

2022-10-11

中国经济报告 2022年4期
关键词:村落活化利用

◎ 梁 盼

提 要:

通过考察梳理南窖村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结合乡村振兴战略,从文化价值、文化自信、文化底蕴等方面介入,得出了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是乡村振兴战略下迫在眉睫需要形成的共识、得以活化利用的传统村落是乡村振兴战略的样板间、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极大凸显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文化底蕴等结论。

一、案例与问题的提出

乡村振兴战略主要包括五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产业振兴;二是人才振兴;三是文化振兴;四是生态振兴;五是组织振兴。其中的文化振兴与传统村落的文化历史、资源现状、将来的发展路径息息相关。中国的传统村落大多地处经济发展落后、交通不便的地方,但正因此才更彰显文化振兴之于乡村的巨大意义。传统村落的经济发展落后与传统村落内生性的乡村文化资源禀赋较强几乎是一个天然的悖论,克服和消解这个悖论的主要方法就是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

据《北京市房山区志》记载,“南窖村,坐落在西山腹里、猫耳山北麓小盆地南部的一条山沟里;地势西北低东南高,沟口狭小而腹里开阔,因形如地窖而得名。”猫耳山是京西大房山的主峰,而大房山在广义上属于太行山北麓余脉北京西山的范围内(位于北京市海淀、石景山等区的西山是狭义上的“西山”,又称小西山)。南窖村距房山区政府约46公里,距北京市中心约65公里,行政村面积约10平方公里。南窖村在明代初期(14世纪至15世纪)因大规模移民而形成,明清时期曾是晋商往来北京与山西之间的交通线(茶马古道)上的一个重要节点,民国时期曾是房山区的“九大商镇”之一,其核心区域“口狭腹阔”,形似扁舟,状如元宝,有极强的古代传统街巷设计理念蕴藏于其间,被誉为北京古商镇的“活标本”。截至目前,南窖古村落保存较为完好,并遗存一条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商街(约1200米)。

南窖村是国家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部委(2016年公布)以及北京市政府(2018年公布)认定的传统村落。但必须强调的是,本文所说的“传统村落”并非独指国家部委和各级政府认定或明文确立的传统村落,而是泛指所有文化资源较为丰厚的传统村落。

南窖村从2010年以来便开始探索“文旅融合”的乡村发展路径。对照2018年2月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中专门针对乡村文化振兴的“划定乡村建设的历史文化保护线,保护好文物古迹、传统村落、民族村寨、传统建筑、农业遗迹、灌溉工程遗产;支持农村地区优秀戏曲曲艺、少数民族文化、民间文化等传承发展”的总体要求,南窖村在传统村落的保护和优秀曲艺(以南窖“银音会”为代表)的传承发展两方面取得了一定建树,也在活化利用传统村落方面进行了一系列探索,但总体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尚有待提高。这既是南窖古村落面临的挑战,更是中国传统村落所面临的共同挑战。在国家乡村振兴大战略下,如何认识传统村落活化利用与乡村振兴战略之间的关系,并让普通村民参与乡村文化建设、留得住乡愁、建立文化自信,是本文的主要研究目的。

二、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是乡村振兴战略下迫切需要达成的共识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城镇化率不断提高在过去相当长的时期都是中国社会的主要亮点。但无须讳言,中国的城市化对农村居民的生存环境和文化环境也造成了较大挤压,农村的人文气息和文化遗产也因此受到一定程度的损害。传统村落相对于其他普通村庄更具有某种乡村文化资源的稀缺性,所以传统村落在面临城市化挑战时所呈现出的活化利用的紧迫性就更加明显。

譬如南窖村毗邻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金陵(金朝皇陵),20世纪80年代初还出土过一枚金代铜铸印章(刻有阳文九叠篆书“都统之印”四字)。南窖村这种历史文化价值极高的资源原本可以给予传统村落活化利用更多的可能性和可塑性。但传统村落如果不进入高人居环境质量、高乡村体验价值、高文化娱乐品位的活化利用阶段,就会反向趋于衰败,甚至加速呈现一种消亡的状态。

在乡村振兴的视野下,传统村落活化利用的目标之一是避免陷入所谓的“乡无郎、亲不见”的困境和防止出现人去村空、房弃屋塌、诗意丧失、人文消亡的局面,即主要偏重于“活”的这一方面。目标之二则是在乡村现存整体环境可承载的范围内将文旅产业规模化和市场化,也就是让传统村落因这“传统”有了产业,即主要偏重于“用”这一方面。这两个目标是相互促进、彼此成全的关系,即“活”着“用”,“用”反哺“活”,如此循环反复,臻于一体。

根据民俗专家乌丙安的研究,加强乡村文化遗产保护不是要将村庄、村寨变成博物馆,而是应该进行“活态”保护;要让乡村民众住在老房子里也能过上现代生活,不是要把这里变成古遗址。诚哉斯言。以南窖村为例,其核心区的古建筑、古街巷保护力度较强,但恰恰也正因此,核心区的房屋(主要在古商街上)长时间少有人居住,反倒使得最蕴含人文元素的核心区域失去了“人气”,容易使普通村民产生一种“废墟化”的感觉。当然,这种“只保护、不住人”的状态只是暂时的,有着留待日后整体活化利用的考量和意图,但这本身从乡村振兴这个大战略角度来看就是一个需要高度关注的话题。

传统村落的存续,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日常维护,进而在日常维护中迈入活化利用的阶段。但是从日常维护过渡到活化利用存在一个时间段,而这个时间段也因各地整体社会经济发展的程度不同,呈现出较大差异。总的来看,如果传统村落的日常维护和活化利用两者间隔的时间较长,甚至在日常维护阶段就缺乏资源投入,那么对于乡村振兴而言,不仅难以产生促进作用,反倒成为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累赘,影响传统村落在其他方面的发力。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早期由于受到大规模城市化和片面强调“高楼大厦”才是现代化标志的观念冲击,加之1982年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对传统村落保护尚未作出严格规定,各地方政府也没有意识到传统村落的维护之于乡村建设的重要意义,这就造成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还在中华大地上俯首皆是的传统村落至今已成极为稀缺的活化石一般的存在。也正因此,对于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未来十年是一个窗口期。若失去这个窗口期,那么原本在日常维护投入上就捉襟见肘的诸多传统村落将步其已然消亡的同伴之后尘,彻底沦为只能在文字记载中才会看到的乡村文化。

从国际上来看,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自1964年先后通过《关于古迹遗址保护与修复的国际宪章(威尼斯宪章)》《保护历史城镇与地区宪章》等“宪章性”文件以来,国际社会取得了文化遗产是人类共同遗产的共识,也明确了为子孙后代妥善保护文化遗产是全人类的共同责任。而我国因为在经济发展上相对于西方发达国家而言长期处于赶超阶段,造成了包括传统村落在内的文化遗产保护存在较为严重的历史欠账问题。这个欠账必须以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为渠道,加快速度和提高效率去偿还。

乡村是人类社会的发源点,承载着人们生产生活最鲜活、最悠久的点点滴滴,是五千年中华文明的起点。传统村落是追寻和回溯这个起点的完美目的地,而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则是追寻和回溯这个起点的必经之路。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强调的就是一个“活”,这个“活”既是无形的乡村文化的“活”,也是有形的文化振兴的“活”。传统村落如果不是“活”的,就会在不经意间以人们难以预料的加速度走向消亡。

南窖村从 2010 年以来通过“文旅融合”的乡村发展路径,探索传统村落如何活化利用。图/中新社

三、得以活化利用的传统村落是乡村振兴战略的样板间

自2018年农业农村部正式公布“美丽乡村建设”十大模式(产业发展型、生态保护型、城郊集约型、社会综治型、文化传承型等)以来,全国广大乡村都在加快探索立足于自身优势的发展模式。譬如南窖村,2010年左右煤炭产业关停退出之后,社会经济发展一度较为缓慢,但南窖村自从2018年举办首届“北京西山民俗文化节”以来,主要以“文化传承型”模式为导向,在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上进行了多年的持续投入,美丽乡村建设因此得以全面铺开。

按照民俗专家和著名作家冯骥才2013年的统计,全国依旧保存与自然相融合的村落规划、代表性民居、经典建筑、民俗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古村落还剩下两三千座。可见,传统村落之于全社会而言都是极其稀缺的资源。而这种稀缺的资源如果能够被利用起来,对于其他传统村落无疑会产生巨大的样板间效应。

譬如南窖村通过连续四次(2018年至2021年)在金秋时节举办“北京西山民俗文化节”,采取“情景化再现”手段,将南窖古商街上的过街楼、古戏台、古庙、古商铺(其中有诸多区级重点保护文物)等打包进行整体展示,这就引发了北京市其他很多传统村落的对标参照,以及对自身文化价值的重新估量。

传统村落的文化价值很高,而“用”的成本却很低,那为什么不“用”呢?这里有一个认识上的误区必须澄清,那就是人们一般认为要使传统村落“活”起来和“用”起来的资金投入成本会很高,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相较于传统村落的长远收益和传统文化的价值凸显来讲,活化利用的投入成本往往是较低的。以南窖村对古商街进行情景式、立体式和沉浸式的复原以及在古戏台上进行本地民间音乐表演为例,虽元素多样,但资金和人力投入相对于那种“大拆大建”的野蛮村建模式而言还是较小的,其“花小钱办大事”的经济成本考量还是能被人们普遍感知到的。

南窖传统村落的这种“活”,即便在细节上还不尽如人意,也以较强的定力和韧性,构建和展现了“活”的某种可能性。同时让人们在此种暂时无“用”和将来大有可“用”之间找到了切入的思路,让各级政府和本地村民都意识到如果不“用”,那么损失巨大;如果“用”,那么在经济效率上因传统村落固有和不可替代的文化元素而成本很小。

对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以及基于这种“活用”较低的成本预估(相对于其巨大的收益),都为乡村振兴带来较大的促进效应。

四、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极大凸显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文化底蕴

美国著名社会哲学家刘易斯·芒福德认为,城市是文化的容器,城市都被深深地打上了历史文化的烙印,而旧建筑就是这些烙印最直接的呈现。这是极富诗意的创见,而且这种论断与修辞用在传统村落上也毫不违和,甚至更具文化探源的效果,即传统村落是传统文化的容器,传统村落都被深深打上传统人文和农业文明的烙印,而古民居和古代村民活动的公共场所就是这些烙印最直接的体现。

当前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普遍较为复杂,因为传统村落从整体上看不是法定和经典意义上的文物,而往往是介于“活着”与“消亡”之间的古老社区。有学者叹息,保护传统村落比保护故宫还难。这个“容器”是脆弱的,这种文化基因的“烙印”也是容易被掩盖的。但也正因此,传统村落以某种形式在某种程度上“活”起来,便有了巨大的象征意义,即象征着乡村振兴的灵魂和核心——传统文化——还活着。这种象征意义与文化自觉几乎是同步发生的。文化自觉的高级表现形式是文化自信,文化自信与村民参与乡村文化建设相结合,便留住了乡村记忆,也就是留住了乡愁。

南窖村持续举办“北京西山民俗文化节”的过程中,极大调动起了村民和当地乡镇干部(南窖村是南窖乡政府驻地)的积极性,让他们广泛参与到古商街的情景复活中去,也让他们在这种沉浸式的体验中产生了对传统文化的自觉和自省。同时,南窖村还将这种广义上的文化创意理念应用于乡村振兴的其他方面,譬如聘请专业人员与村民一道进行美丽庭院的设计与打造,将家风家训以文字和图案的形式融入其中。这还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遴选品相突出、具有示范效应的美丽庭院,再对其主人进行现场采访,并结合传统村落的外景予以全程拍摄,最终制作成精致的短视频。第三步则是通过微信公众号的传播渠道,让村民及时看到这些短视频。很多村民看到短视频后的第一反应是,原来我们的乡村这么美,原来这里的人这么有意思。

表面上,村民获得的是朴素简单的美感,实则不然,他们的感受是复杂的,具有驱动性和能动性,饱含着对传统文化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这种文化自信的获得,正是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之于本地村民最大的回馈,也充分说明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是乡村振兴战略最具诗意、最具乡愁愿景、最具文化底蕴的组成部分。简言之,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极大地凸显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文化底蕴。

五、余论

传统村落作为一个整体,从规模大、数量多、地域分布广、价值指向多元等各个角度来说,都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时值得保护和应当活化利用的文化遗产宝库。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强调,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效途径。所以,对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也是传承中华优秀文化的一个绝佳抓手。南窖村和广大传统村落的实践探索还在持续进行中,但因为传统村落活化利用的复杂性和系统性,我们还必须借鉴国际国内针对文化遗产保护的诸多新模式,譬如引入历史建筑“领养人”制度,将农村古建筑的部分产权通过市场化的招投标方式租给企业或个人,让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到传统村落的活化利用中去,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拓展更多的介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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