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明了的长大

陈婷婷

又一年麦黄六月，微信弹出爸爸的一条消息，问我实习单位找好没，实在找不到，他来想想办法。我不要这样，我宁愿将就，也不愿意爸爸低声下气求别人，何况他目前最应该操心的是那一万多平方米的麦田。想到这里，我心里生出没滋味的疼，一万多平方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就靠他和妈妈用镰刀得收到什么日子。今年的天气还不同往年，温度高得实在厉害，我知道正午阳光打在后背的滋味。

上大学前的暑假，我也曾是麦客（家那边对割麦人的一种称呼）。十几天下来，我就好像从非洲进修回来一样。时间过得真够快的，一转眼三四年没再动过镰刀了，麦子的数量逐年递增，收麦的人数却呈下降趋势，今年就只剩下爸妈了。什么时候我的努力能达到让他们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因为长大一些的缘故吧，我慢慢开始心疼他们的不易，会很自责，如果当初多努力些就好了，考上一个好点的大学，现在会不会就能让他们轻松一些。可哪有什么如果，我们总是后知后觉地还之前欠下的债，但好在明了的还不算晚。

恍惚间抬头，这一天的傍晚，天空是那样好看，它和云朵交映成一层一层的，蓝里有白，白里有蓝，它们如此模样的背后还镶嵌了一些橘黄的底色，風儿晃得窗前的那棵梧桐树左摇摇、右摆摆。我在等今晚的第一颗星星出现，远处的那幢楼点点灯光也渐渐亮了起来。嘿，有一个瞬间脑回路绕了个弯，何时，多久，我也会给自己在某个城市的角落安一个家。说得直白一些，我什么时候有能力带爸妈安心观望城市里的灯火，让他们有机会脱离一次一眼望到头的半坡山，炊烟袅袅是生计，能让他们安稳生活就好了。

更远处些，天空有几片浅淡的晚霞，我杵着脑袋想，家里的那片天空一定更动人，妈妈赶着十来只羊，爸爸挥鞭吆喝着调皮的小牛，牛棚也未挡住夕阳洒在父亲眸间，他又消瘦了些，模样也更黑了。哎呀，他手上总有一些新的伤痕，这个人啊，永远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妈妈拖着一身疲惫进了厨房，他们的晚饭餐餐如此，总是吃得如此晚。

长面条、短面条、宽面片、窄面片、酸汤面、干拌面，一日三餐几乎永远在和面打交道，也许他们是真的爱吃，吃得习惯、吃得顺口，可我怎会不知道，面粉不用花多余的钱，他们每顿吃面，那我每餐便能多添一道喜欢的菜。长大后的日子里，我总是和他们唠叨，吃好点，瓜果蔬菜一样都不能少，营养要跟上，回应我的永远都是：“不用操心我们，我们在家，怎样都吃得好，倒是你，对自己总是那么抠搜。”嘿，我还不是心疼他们。

夜幕降临，窗上倒映出天花板灯的模样，这会儿是看不清天空了，我也没等来星星，我很想和妈妈讲讲我这些日子里的委屈、压力，偶尔的一阵风也会刺痛我，妈妈，长大还蛮难的，但也还好，仅此这样短的一生，总该感知得多一些，可能会和小时候想的长大有些偏差，可毕竟才长大一点，留有些许期待，愿有那么一天可以大差不差的实现吧，日子有些苦，有些酷，也有一些小确幸的存在，我挺好的，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再使点劲儿，这样你们是不是就可以少辛苦一点了，爸爸妈妈，我会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