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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就业形态的就业留存*
——基于外卖骑手的定性比较分析

2022-10-08张成刚张中然

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组态骑手变量

张成刚,张中然

( 1.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劳动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2.首都经济贸易大学 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北京 100070 )

一、引言

新就业形态被定义为由电子商务或在线平台等技术革新动员起来的劳动力所开展的工作类型或就业类型,指的是互联网平台凭借移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进行劳动者大规模、大范围的组织、调配、任务分派等活动,实现劳动者和消费者直接对接的就业形态[1]。国家信息中心发布的《中国共享经济发展报告(2021)》显示,参与共享经济的平台就业者数量从2015年的5000万增长到2020年的8400万人[2],平台就业者已经成为劳动力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灵活性被认为是新就业形态的重要特征之一[3]。现有研究普遍认为,新就业形态的从业者可以按照自主意愿,决定是否进入或退出平台工作。这使得新就业形态可以成为劳动者短期的就业选择,但同时也增加了平台劳动者队伍的不稳定性,增加了摩擦成本。

外卖骑手是新就业形态从业者的典型代表。作为疫情期间劳动者灵活就业的重要选择之一,外卖骑手职业为停工停产的劳动者提供了收入渠道,大量第二、第三产业的从业人员加入外卖骑手的行列中。外卖骑手这一就业“蓄水池”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中,内部存在着大量待流出的劳动力等待新的就业机会和选择来临。

现有对新就业形态的实证研究大多关注外卖骑手的劳动权益保障和就业质量等相关内容。其中,部分研究着重论述了外卖骑手工作的不稳定性和职业流动[4]93-99[5]100-108[6]53-66。例如,高文珺调查分析了我国新就业形态下外卖骑手的社会流动现象,发现外卖骑手这一新职业为客观社会经济地位相对较低的人群提供了向上流动的机会,他们将外卖骑手这一职业作为未来事业发展的一个缓冲平台[5]108。郑祁等发现,大部分外卖骑手属于在正规和其他相对待遇较好的就业领域缺乏比较优势的群体,被正规就业领域“挤出”后,为了谋求生存,而被迫选择“送外卖”[6]63。外卖骑手的就业脆弱性从根源上可以归于个体劳动技能的缺乏。大部分外卖骑手在从事该职业之前,通常从事的是低端制造业或低端服务业的工作,个体劳动技能的缺失导致其就业选择十分有限,就业的转换也仅仅是在以简单体力劳动为主的高脆弱性职业之间,无法进入高附加值的职 业[4]98。但现有研究缺乏对新就业形态从业者就业留存意愿及影响因素的分析。此外,现有实证研究在讨论新就业形态从业者的职业流动性、职业发展时,并未强调该群体所具有的高度异质性。截至2022年第二季度,美团配送现有骑手近400万人①数据来源:美团配送官网。,蜂鸟配送骑手约300万人②数据来源:蜂鸟即配官网。,近700万人的外卖骑手群体在个人特质、学历背景、从业经历等方面存在极大的差异。在高度异质性情况下,劳动者是否将外卖骑手作为长期从事的职业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外卖骑手是否职业流动率低、就业留存意愿高,对于理解新就业形态的就业质量和其对中国劳动力市场的影响有重要意义。因此,本研究以外卖骑手为研究对象,讨论新就业形态从业者就业留存的原因及群体类别,以期了解具有哪些特征的外卖骑手会在这一职业中留存下来。

二、文献综述

得益于互联网经济重要组成部分的共享经济、平台经济的迅猛发展,以互联网为依托的新就业形态下的灵活用工也得到快速发展。许多研究讨论了新就业形态的特征。关博和王哲认为,互联网经济业态的“扁平化”和“去中心化”特征,使劳动者摆脱了单一雇主、明确劳动时间、固定劳动场所的束缚,劳动者可以围绕劳动任务、生产工具灵活便利地开展工作,也可以根据个人安排灵活调整服务平台[7]。张成刚和张岩认为,通过平台进行信息交换的用工形式在新冠肺炎疫情下得以更加迅速的发展。平台为劳动者和用人单位提供了信息发布功能和受众社群推广,使得劳资双方的信息公开透 明。灵活就业成为供需双方的新需要:从企业角度看,灵活用工满足企业弹性用工、短期用工需求;从劳动者角度看,灵活用工提升劳动者个人价值;从人力资源服务商角度看,灵活用工为客户和劳动者创造了更高的附加价值[8]。

对于外卖骑手进入或退出该职业的讨论,主要观点认为劳动者选择该职业是因为户籍就业壁垒,以及骑手本身的人力资本存量(这里主要体现为教育资本)无法支撑骑手们在正规劳动力市场找到合适的工作。郑祁等将送外卖视为一种“过渡”性工作,而未将其纳入劳动者的未来职业规划范围[6]63。这一观点意味着外卖骑手将该职业视为一种短期化的选择,这种选择是“被正规就业领域‘挤出’后,为了谋求生存的被迫选择”[6]63。

外卖骑手职业工作时间和空间的灵活性,导致了其工作与生活界限的模糊化,多劳多得的薪资模式推动他们持续工作,以谋求更高的收入,实现更好的生活。涂永前等认为,在限时计件工资制下,工资制定权掌控在资方手中,骑手处于弱势地位,在劳动力市场中毫无议价能力,只能接受资方的定价[9]。以追求收入为目的的工作“剥夺”了骑手的休息时间和个人空间,并随之产生了两个问题:外卖骑手在传统、制度、组织方面上的“三重脱嵌”和身体过劳。长期处于碎片化、个体化、缺少家族和地缘纽带支撑的生活状态使得骑手陷入“传统脱嵌”;难以融入城市社会、难以实现结构性地位上升使得骑手陷入“制度脱嵌”;无法融入职业组织,与工会、共青团等群团组织及其他正式或非正式组织缺乏联系的状态使其陷入“组织脱嵌”。外卖骑手的“三重脱嵌”困境与其职业生活以赚钱为重心、工作强度大、因追求速度而倾向于违规等特征密切相关[10]。胡放之等在研究网约工过度劳动及职业伤害保障时发现,近八成的外卖骑手长时间处于不规律的工作状态,以健康被透支为主要特征的过度劳动现象愈发突出。他们平均每周工作时长远超国家规定的44小时,普遍处于压力大、强度高的工作状态,导致工作中存在危险系数高的情况,极易发生职业伤害,且外卖骑手在发生过劳、意外伤害等事件后大多无法获得应有的赔偿,因为大部分平台并不会为骑手缴纳工伤保险等社会保险,即使为骑手缴纳基本的商业保险,所能赔偿的额度也十分有限[11]。

三、研究方法和数据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采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讨论愿意继续留存在新就业形态中的外卖骑手的影响因素。20世纪80年代,社会学家查尔斯提出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该方法立足于集合的逻辑,允许变量以“与”“或”“非”的集合逻辑进行组合,不同的变量组合均可能导致同一种结果,为多路径结果的充分性原因提供了解释性的框架。这一方法围绕变量的组态、校准、复杂性分析以及变量间的集合关系展开分析。不论是小样本分析还是中大样本分析,定性比较分析方法均可以有效地应用于多案例数据的比较研究。

在调查有关外卖骑手职业发展路径的影响因素过程中,现有研究主要集中于对骑手的个人人力资本积累、家庭因素、工作环境等可感知因素,以及时间因素展开回归及差异分析[12-13],或考察骑手民族志展开劳动现状及劳动过程的质性分析[14],研究结果包含的充分性因素相对较少,且变量间的交互研究及中介效应等可能因样本量不足而出现相关关系不显著等现象。选用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以组态视角对骑手职业路径流动进行分析可以避免多重共线等问题,并且能够对多重变量组合共同作用产生的充分性组合进行探索研究。

(二)数据来源

本研究的数据资料主要来自线上问卷调查收集的数据,以及半结构化深度访谈获得的访谈数据。就业留存问卷发布渠道为百度贴吧的美团众包吧、蜂鸟专送吧、达达众包吧等外卖骑手活跃度较高的线上论坛,共收集问卷203份。结合实地访谈资料、文献梳理结果及新闻网站所获取的二手资料等进行真实性和完整性的验证及数据筛选处理,最终得到有效问卷133份。

本研究的访谈数据主要来自半结构化深度访谈获得的一手资料,访谈内容围绕外卖骑手的就业留存意愿开展,对其就业留存的原因、影响未来职业流动及未来就业留存的要素等进行调研。具体内容包括骑手个人的籍贯、年龄、学历等基本信息,也包括骑手对目前工作的满意度、目前工作中不满意的部分、从事骑手前的职业,以及未来可能从事的职业或领域等。资料的收集分为3个阶段:第一阶段,依照访谈大纲访谈骑手的工作现状,包括工作时间、工作强度、选择骑手工作的原因等;第二阶段,根据线上问卷回收结果和骑手原职业以及个人技能掌握情况等,针对骑手的学历、就业压力、职业培训等方面进行开放式提问,如“您认为骑手工作中压力都来自哪些方面”“您未来如不从事骑手职业可能会从事哪些职业”“您在职业培训中学习到最有用的知识是哪些”,让骑手更为全面地介绍他们的职业生活和个人选择;第三阶段,为保证数据的充分性,再次与骑手进行信息交流讨论,并进行补充访谈,保证收集信息的可靠性,最终形成访谈资料11份。

(三)变量设定

本研究将外卖骑手是否会继续从事本职业定义为结果变量,并考虑外卖骑手的个人情况、工作现状等设计解释变量。基于现有相关研究以及访谈经验等,本研究确立了 个人情况、工作现状、薪酬满意度、压力来源、平台满意度5个解释变量,并将结果变量和解释变量根据数据比率二分赋值后进行定性比较分析。

骑手就业留存的影响因素之一是骑手的个人情况,性别、年龄、籍贯、学历、婚恋、子女等要素是常用的个人情况采集表征,本研究亦采用这些表征。在问卷收集及初步分析中发现,性别、籍贯与个人就业留存关系不显著,同时婚恋情况对于骑手的职业影响程度较低,学历及有无子女对外卖骑手的职业影响相对较为明显。

工作现状变量主要包括日工作时长、单次派送单数、从业时长等。过劳等职业伤害在外卖骑手群体中发生的概率较高,导致外卖骑手职业逐渐成为危险系数较高的职业。本研究采取骑手的日工作时长(小时)、单次派送单数(单)、从业时长(年)等变量,分析外卖骑手高强度工作与其发展路径的关系。

薪酬满意度是外卖骑手对自己的收入现状的评估,问题设置于外卖骑手的个人现状调查、工作现状调查后,是骑手基于多方位现状进行的综合评估,选项设置有“非常满意”“较为满意”“一般”“较不满意”“非常不满意”。其中“非常满意”“较为满意”“一般”的选项结果赋值为1,“较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赋值为0。

压力来源变量用来评估骑手认为职业工作中具有阻力性的要素及现象,探究骑手日常工作中最为关注的因素。基于现有研究分析及访谈调研、线上资料查阅等,研究发现,为骑手带来压力的要素包括经济、安全、配送时间、平台强制派单、社会融入及认同等。

平台满意度是外卖骑手对于平台服务及规章制度是否满意的评估,选项设置及赋值方法同薪酬满意度。

变量的设定如表1所示。

表1 解释变量和结果变量的设定

续表1 解释变量和结果变量的设定

四、外卖骑手的就业留存意愿影响因素研究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显示,受访者近九成为男性;超过六成的受访者为全职骑手,其中包括以众包骑手为主业的全职骑手及美团专送、蜂鸟专送等全职骑手;超九成骑手在40岁以下,超过五成骑手在30岁以下,总体较为年轻;骑手学历为大专及以下的超过八成;超过四成的受访者每天工作时长超过8小时;单次派送普遍大于等于2单;超过六成的骑手的月收入介于4000—8000元。

表2 受访者基本情况统计表

续表2 受访者基本情况统计表

(二)实证分析结果

研究通过一手资料和二手资料的整合,采用内容分析的方法,对回收的数据进行定性比较分析,寻找外卖骑手就业留存的影响因素。本研究首先对外卖骑手的薪酬满意度、平台满意度及个人就业留存进行整体性探究,从一手资料中形成结论,并再次与平台骑手访谈互动,对其行为及感受进行层级演绎还原。具体分析过程为:第一步,检验数据的真实性与可靠性。通过对比深度访谈记录、问卷调查一手资料、文献查阅及信息收集的二手资料,验证数据的真实性与可靠性。第二步,筛选并归类信息。对访谈记录中的重点内容进行标注,并对受访者的代表特性进行标注,按照外卖骑手的流入职业、流出职业、技能学习进行基本归类,形成范畴。第三步,确立解释变量并对数据进行分析处理,将实证分析结果与访谈归纳资料进行对比匹配。

对变量赋值后,依据定性比较分析步骤,本研究对每个案例进行编码汇总,得到了解释变量和结果变量的编码组合真值表。应用定性比较分析软件对一致性和覆盖率进行计算,可以确定变量之间是否存在必要性和充分性的关系。一致性,是指纳入分析中的所有个案在多大程度上共享了导致结果发生的某个给定条件或条件组合。覆盖率,是指给定的条件或条件组合在多大程度上解释了结果的出现。如果条件X是结果Y的必要条件,则Y对应的集合是X对应的集合的子集,那么其必要一致性指标的取值应大于0.9;反之,若必要一致性指标取值小于0.9,则不能将X看作Y的必要条件[15]。

研究对单个变量是否能构成“骑手不再从事骑手职业”的必要条件进行分析,发现单一变量的必要一致性均小于0.9,不足以构成“骑手不再从事骑手职业”的必要条件,本研究中的“骑手不再从事骑手职业”为多方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将真值表输入定性比较分析软件进行统计分析,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定性比较 分析的结果组态

在个人情况、工作现状、薪酬满意度、压力来源、平台满意度的交互匹配作用下,得到覆盖率较高的就业留存意愿组态如下:

组态一的路径表示为“有孩子*工作时长8小时以上*对安全感到有压力*对时间感到有压力(0.130)”。

组态二的路径表示为“没有孩子*工作时长不足8小时*单次派送大于3单*对经济压力感受不明显(0.100)”。另一条组态的路径“没有孩子*单次派送大于3单*对经济压力感受不明显*对时间压力感受不明显(0.080)”与组态二非常相似,代表了同样的骑手群体,因此未列为单独的组态。

组态三的路径表示为“单次派送小于等于3单*对经济压力感受不明显*对安全压力感受不明显*对平台不满意(0.068)”。

组态四的路径表示为“学历较低*没有孩子*日工作时长不足8小时*单次派送大于3单*对时间感到有压力(0.068)”。

组态一所代表的群体是典型的生活压力群体。该群体将外卖骑手的工作作为自身生存以及改善家庭生活的重要支柱。组态一的群体工作时间长,每天工作超过8小时,且希望在有限的工作时间中创造更高的价值,因此对工作安全和配送时间感到有压力。该群体由于生育有孩子,更可能基于家庭生活压力而延长工作时间,提高时间产出。该组态中的劳动者有家庭生活压力,且尽力在骑手工作中获得更多产出,属于留存意愿最高的群体。

深度访谈的受访者中,一位众包骑手的就业留存意愿符合组态一。该骑手选择成为众包骑手而非专送骑手的原因是,众包骑手的时间更为灵活,可以自由选择上线及下线时间,也方便其日常照顾孩子。受访者表示,工作时长即骑手的在线时间,包含骑手等待派发订单的时间、取餐等待时间、配送时间,在线时间很长,但实际派送时间可能不足8小时,如单日工作12小时,其中可能会包含4—5小时的等待派发合适订单的时间。接到合适订单后,系统会根据距离给出派送时间,要求骑手在派送时间内前往商家、等待取餐、配送至目的地。一般来说,距离相对较近的订单的派送时间为30分钟。据被访谈者描述,作为众包骑手,订单配送超时1分钟将扣除配送费的30%,超时5分钟将扣除50%。骑手能否按时送达并不仅仅取决于骑手本身的配送速度,还取决于商家的出餐速度。当商家有大量订单积压不能迅速出餐时,骑手因路线规划等不便先行派送其他订单,只能原地等待,进而导致实际派送时间被压缩。尽管骑手可以报备超时是因为商家出餐慢,但多次报备会得到系统的相应提醒,对骑手后续派单有潜在的影响。而商家出餐较慢并没有相应的惩罚措施,致使超时的结果只能由骑手独自承担,这也使其在派送过程中对时间有着较大的紧迫感,但因为生计需要,他们又不得不冒着安全风险(包括可能会闯红灯等现象发生)避免因超时被平台扣款惩罚。

组态二所代表的群体主要是有相当经验的兼职群体。该群体同样有生活压力,但可能不只从事外卖骑手一份工作。外卖骑手工作因其灵活性,成为很多劳动者在主要工作之外,提高家庭收入的兼职工作选择。组态二群体每天工作不足8小时、单次派送单数超过3单,这说明其属于兼职骑手,且已经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外卖配送经验。由于从事多职业,因此经济压力相对较小。由于外卖骑手工作不仅能够给这类劳动者带来额外收入,且工作时间可以灵活安排,因而其就业留存意愿也较高。

访谈中有两位受访者符合组态二,其本职工作分别为房地产中介、快递小哥,均有相对稳定且能够基本满足生活需求的收入。相比全职骑手,他们的工作时间多数为非餐时配送高峰,因此遇到商家出餐速度较慢的情况相对较少,实际工作场景的差异也致使此类兼职骑手在多单派送过程中能够有较为合理的时间支配。受访者认为,骑手工作可以为闲暇时间赋予价值,也可以增加自己的可支配收入,便于应对家庭生活中的不时之需。而这种时间自由的工作,可以让他们根据自己的精力来决定每天是否工作,也使得他们对这种就业形式更为认可,更愿意继续长期从事骑手职业。

组态三代表了缺乏经验的年轻平台从业者。该类从业者一般尚未结婚或尚未生育,因而家庭生活压力不大,对经济压力的感知不明显。单次配送单数小于等于3单,在现有133份问卷数据中所占比率仅为38.4%,配送效率相比整体属于较低水平。因单次配送小于等于3单,符合此组态的骑手每单平均配送时间比高效率骑手的配送时间更为充裕,在骑手日常配送中经常出现的超时罚款、赶时间闯红灯等现象的发生概率也大大降低,最终此组态骑手的收入也比其他骑手更低。但收入较低可能并非该群体对外卖平台感到不满意的原因。在问卷调查中,24.8%的骑手表示自己对外卖平台并不满意,其中最主要的两个原因分别是奖惩机制不合理(65.9%)和平台时间安排不合理(61.8%)。

组态四代表了由于学历限制,在其他劳动力市场竞争力不足而被迫选择成为骑手的劳动者。尽管没有养育孩子带来的家庭生活压力,但他们仍然努力做好外卖骑手的工作,在有限的工作时间尽可能地提高配送效率,获得更大的收益。日工作时长不足8小时的工作在本研究中被认为是受访者的兼职工作,骑手职业因准入门槛低、注册简单、设备易得、简单培训即可上岗、工作灵活等特性,为受教育程度不高的群体提供了更为灵活的就业机会。此组态的受访者学历较低,因此所从事的全职工作可能对个人学历等要求并不高,根据深度访谈的结果,受访者的本职工作可能是维修工人、销售、早餐铺老板等。

(三)结果讨论

综合上述4个组态群体可以发现,学历水平低、家庭生育有子女、经济压力大是影响骑手留存的主要因素。具备这些特征的骑手往往是将外卖骑手工作作为家庭主要经济来源的专职骑手。深度访谈过程中,多名骑手均表示因受教育水平低,他们尝试过销售、工地工人、维修工人等多种职业,最终选择外卖骑手。骑手职业收入及灵活性较高,使得骑手群体有“掌控感”。一位本职为早餐店老板的受访者表示,个人文化水平低、学习能力差,只能选择从事体力劳动类工作,“像我们这种学历低的,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可以选了”。

此外,以外卖骑手作为主要工作补充的兼职骑手也是就业留存意愿较强的人群。其选择该职业的原因主要是可以在较为灵活的工作安排下,获得较高的收入。在问卷调查中,超过45%的骑手认为收入较高是其选择外卖骑手行业的原因之一。线下访谈中也有超过六成的受访者表示薪酬收入是其对骑手职业比较满意的方面之一。一位曾为健身教练的全职骑手表示,受疫情影响,健身房倒闭致使其失业,现在的骑手工作可以维持生活并有一定积蓄。近七成骑手的职业流入原因为外卖骑手工作的时间自由,这种自由体现在上班下班时间无限制方面,而非订单配送时间的自由。

关于骑手未来可能从事的工作,在访谈中部分骑手表示目前的工作是最为理想的,“本身学历也不高,也没什么其他的工作可以做”,因此骑手职业成了部分低学历群体的就业“蓄水池”。对于不选择就业留存的骑手,大多数都倾向于回乡创业或在大城市创业。“因为回去开个店,自己能当老板,在这做骑手还是在给别人打工。”在问卷调查及线下访谈中,有几位骑手表示自己正在学习驾照,为自己以后从事网约车司机等相关职业做准备。同时,还有骑手在日常工作之余学习挖掘机、计算机、PS、烹饪、短视频制作、工业机器人运用与维护等技术,为未来从事技术工人、程序员、图像设计、厨师、自媒体等职业做准备。

约六成的受访者认为,外卖骑手的职业压力主要来源于安全问题、配送时间问题(由于派送时间的制定不合理、商家出餐时间慢等原因导致骑手配送时间被不断压缩)。因每单配送时间紧迫导致交通事故等新闻屡见不鲜,外卖骑手职业的高危险性、高灵活性也被贴上了“不稳定”的标签。未来选择不继续从事骑手工作的最大的原因即工作不稳定,准备转换职业的骑手主要会选择回乡创业或在大城市创业,因为这样的就业留存可以满足其收入稳定、自己当老板和安全等需求。

外卖骑手群体在考虑是否留存于该职业时,既受到个体特征如受教育水平、家庭生活压力、经济压力的影响,也受到其在其他劳动力市场的竞争力、当前行业的从业经验、身心压力等因素的影响。劳动者选择新就业形态受一系列因素的综合影响,是劳动者综合了多类因素后的理性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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