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教融合背景下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现实困境与推进策略

王政涵，葛书林

(山东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山东 济南 250358)

0 引言

2018年亚运会上，中国篮球队包揽四块金牌，中国男篮红队走上亚洲之巅，国人备感欢欣鼓舞，篮球热再度走上高潮。然而，2019年男篮世界杯中，中国队2胜3负，位居第24名，无缘直通奥运机会，中国男篮一度跌入谷底。国际赛场上影响篮球比赛胜负的因素有赛程安排、竞赛对手实力等外部环境，而篮球运动员本身实力才是决定比赛结果的关键因素。为我国篮球事业培养后备人才意义重大，但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一直面临着学训矛盾、培养管理模式不科学等问题，始终未达到预期的目标。2020年8月，国家体育总局、教育部联合印发《关于深化体教融合促进青少年健康发展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明确提出“推进学校、各类体校加快建设高水平运动队”“解决运动员退役安置问题，畅通退役运动员入校园担任教师的渠道”等指导意见和方案[1]。《意见》的提出为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推进路径提供了重要指导，是推进学校高水平运动队建设、培养高质量的篮球人才储备、增加青少年参与篮球运动的人口基数的重要契机。在我国深化体教融合的历史背景下，我国篮球后备人才的培养发展迎来新的发展契机。在我国篮球发展的新时代，仍亟须改革完善篮球人才培养模式，为我国篮球青少年人才培养体系注入新内容，为国家输送高水平竞技人才，提升人才储备。

1 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模式发展的历史沿革

根据国家政策及历史时期的不同，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模式主要分为“运动专业队”培养模式、体教结合模式、职业化模式、社会化模式四种模式[2]。第一种模式是计划经济时期(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至1992年)的“运动专业队”培养模式，该时期培养篮球后备人才的途径主要依托于我国的体育系统。此模式在培养目标、训练、竞赛、管理、输送等方面衔接紧密，在人才的纵向输送方面较为合理。国家各竞技体育项目发展迅速，远超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初期，培养了一大批优秀的运动员、教练员及体育科研工作者，保障了体育事业高速发展。国家以提高运动水平为目标制定了“奥运争光计划”，各级竞技体育学校、专业篮球队、业余篮球队制定了“发掘优秀篮球人才，为国家输送优秀篮球后备人才”的培养目标，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组织、训练、竞赛管理等方面导向合理。根据层级目标导向的指引，专业运动队模式对篮球后备人才培养实施集权管理，构建初、中、高三级运动训练管理体制和训练网，即基层体校—省市专业队—国家队的“三级训练网”体制。这种举国体制的培养模式，为我国国家队输送大量可塑之才，集人力、财力、物力和信息资源等资源于一身，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优势和政策倾向[3]。竞赛组织方面，青少年篮球竞赛拥有独立的竞赛组织体系，各年龄阶段的篮球竞赛衔接有序，帮助各级队伍向上选拔球员，实现人才的纵向输送。体育管理部门下达指令具有权威性和集权性，建立了初级、中级、高级三级完备的输送链条。专业运动队模式在横向培养方面较纵向输送还有较大差距。例如，与教育文化部门之间对接不畅通，运动员升学、退役后安置、待遇补助等问题导致许多有潜力的篮球后备人才缺失。20世纪50年代末期，体工队的运动员训练模式使许多表现优异的篮球运动员不得不脱离普通学校，无法继续接受文化课程学习。处于转型期的体教结合模式、职业化模式、社会化模式三种模式，在培养我国篮球后备人才过程中产生了不同的影响效果。但这三种模式较为独立，互相之间未能形成资源共享与优势互补。表1列举了这三种培养模式的具体表现形式。体教结合模式下，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阵地主要在体育后备人才培养基地、体育院校附属竞技体校、高校高水平篮球队、中小学体育项目传统学校、省市体校与重点中学联合建队、篮球项目试点学校。学校系统中有大量有天赋的篮球人才，他们在保证学习任务完成的情况下，可以参与学校系统性训练。不过，体教结合模式存在诸多难点、痛点、堵点，很难为更高一级联赛和专业队伍输送高水平篮球人才，导致人才流失。职业化模式培育篮球后备人才的主要载体是专业俱乐部，专业俱乐部通过各级体校、后备人才培养基地等选拔有潜力的年轻球员，俱乐部与其签署协议后出资负责球员的训练、学习、伙食、康复等。社会化模式是指以公司、社会资本和社会个体成立的篮球培训机构，有的以明星代言的方式吸引年轻球员参与培训，如姚明NBA篮球学校、宋晓波篮球俱乐部等篮球培训机构。由于受到诸多因素和条件的限制，以及不具备专业队的训练资源和学校系统的教育资源优势，社会化模式也很难培养出高水平的篮球后备人才。

表1 转型期篮球培养模式具体表现形式

体教结合模式的初衷是“育智于体”与“育体于智”，但两者在有机结合方面仍存在“过敏反应”，附属竞技体校及篮球后备人才基地重训练而轻文化学习，把篮球项目作为优势传统项目的普通学校却重课程学习而轻视训练，培育“智”与培育“体”均处割裂之势。在人才的输送及升学问题上，也未能妥善解决，极大地打击了现代家庭对培养篮球运动员的热情。职业化模式下培养的篮球后备人才早早脱离普通学校，然而许多球员在青年二队、三队培养训练数年也未有机会晋升一队，至生涯末期则不得不退役。社会化模式下的篮球后备人才培养最大的矛盾处在于俱乐部追求经济与社会效益，而体育管理部门则要求突出政绩。社会化模式中，社会力量为俱乐部提供大量的经费和人力资源，模式内部的行政和人事原该独立于体育部门和教育部门管理之外，但由于无法解决学历问题、生源难以供给、社会化属性过高的问题，社会化模式必须在发展中寻求教育部门的支持才得以继续。

新出台的“体教融合”政策文件再一次强调了文化教育在运动员培养过程中的重要性。在“育体”的同时更要“育智”，让未来培养出的篮球人才既有卓越的技能又有良好的文化素质。在体教融合背景下培养篮球后备人才，并非只是为了提升篮球运动员文化知识和篮球运动水平，而是要在全国青少年中树立健康第一的教育理念，在构建青少年体育普及层级化、网络化、多样化、差异化基础上，整合体育师资、场馆设施、体育赛事、体育社会组织等，夯实青少年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的基础，以拓展培养渠道、补齐短板，切实将体育专业资源融入教育领域[3]。在体教融合背景下，整合政策、教育、管理资源，形成多元化的篮球人才培养模式，从而弥补现阶段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中出现的缺陷和不足。

2 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现实困境

2.1 体育与教育部门协同工作力度不足

《意见》中指出“一体化”“协同化”原则，需要体育与教育部门通力合作，共同推进体教融合。而部分地市教体部门将体育与教育的职能割裂，各级篮球竞赛常出现“办而不管”的局面。体育部门常组织不同级别、类别的篮球竞赛，赛程紧密，赛事周期长，却容易忽视大中小学学期内文化课的正常教学与课程安排，以至于许多学生运动员因备赛、比赛而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文化课程学习。我国青少年体育赛事分为赛会类和项目类，各个项目的单项协会还会举办各年龄段的青少年锦标赛(见图1)。通过对文献资料的整合可以得出，现阶段我国青少年赛事竞赛体系分为教育部门体系与体育部门体系，两体系各自举办体育赛事，未能形成完备一体的“小—中—大”三个学段衔接的竞赛体系以及与之匹配的运动员等级认定审批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学生整体的发展[5]。

图1 体育与教育系统负责的青少年体育赛事

2.2 青少年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与篮球竞赛体系不匹配

我国青少年篮球赛事存在篮球竞赛体系设置与篮球后备人才培养衔接不好、赛事安排分散、水平高低不一的问题。以篮球U系列比赛为例，U11-U23年龄组设置存在各省(市、自治区)自治区不同步的现象，各省(市、自治区)之间无法横向比较同年龄阶段青少年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状况，许多地区甚至取消U系列比赛，在竞赛安排上打折扣。以往，我国竞技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体教结合模式、职业化模式、社会化模式在培养体系上各自为战，导致各类青少年篮球竞赛组织形式种类繁多。以表2为例，聚焦青少年时期比赛，不同组织系统举办的比赛冗杂繁多，不利于各年龄阶段紧密衔接；位处不同城市的球队参与比赛的机会不均等，跨地市参赛往往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支持，许多基层球队基于投入与回报的考量，往往只会参加一些传统赛事。

表2 我国各系统青少年篮球比赛汇总

2.3 篮球后备人才基数小，人才梯队不完善

据统计，截至2016年年底，我国篮管中心登记在册的青少年男篮人数4 600人，少年队4 072人，青年队528人。截至2018年年底，中国篮球协会注册的篮球运动员为7 535人。2019年，中国篮协主席姚明在接受专访时表示，中国共有14亿人口，中国篮协注册的常备运动员人数约为13 000人，日本篮协注册人数75万，美国篮协注册人数2 300万[6]。2020年我国教育系统小学至高中阶段青少年人口总数约为1.97亿，而中国篮球协会注册运动员人数只占在校青少年人口总数的0.000 39%，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在人口基数的培养上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相比之下，美国篮球运动一直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并不是偶然，与其庞大的注册人员基数息息相关[7]。

2.4 “学训矛盾”导致篮球后备人才成才率低

“学训矛盾”仍是阻碍青少年步入篮球专业道路的主要原因，再加上部分家长“唯成绩论”和出于对运动员未来出路问题的担忧，使篮球后备人才培养规模进一步缩减。1996年至2016年多个奥运周期中，中国男篮所有正式参加奥运会的42人中，来自各级体校、体工队21人，俱乐部或俱乐部青年队18人，篮球学校3人，普通高校0人。我国篮球后备人才成才率较低。据统计，我国包括各级各类竞技运动学校、各类高校、俱乐部青年队等在内的二线、三线队伍运动员数量约为55 000人，而两大男子职业篮球联赛CBA和NBL在2021—2022赛季中注册人数共有604人。我国100所大学中，能进入CBA联赛和WCBA联赛的大学生球员很少，2015—2020年共有来自CUBA一、二、三级联赛46所高校71名大学生球员报名参加选秀，共有16名大学生球员进入CBA联赛，其中北京大学5人，清华大学2人，太原理工大学2人，西北工业大学、中国民航大学、山东农业大学、山西大学、厦门大学、南昌大学、北京工业大学均1人[8]。2021年CBA联赛选秀大会在青岛举行，有87名球员符合参选条件，有30名球员被俱乐部选中，其中来自国内高校的大学生球员共17人，选秀成功率19.5%，如表3所示。第23届CUBA中国大学生篮球一级联赛注册参赛队伍80支，注册参赛球员约有1000人，2021年CBA选秀时被选中的17名大学生球员数为近年来最高，但是相较于CUBA联赛总体人数基数占比还较低，间接证明由CUBA平台向CBA平台输送人才仍是一条较为艰难的路径。

目前，许多家长和学生都对体育升学以及体育专业队和俱乐部培养模式持质疑态度，认为其没有发展前景，甚至有人将其视为“不务正业”“不学无术”。这种现象的存在，一方面是因为有一定数量的案例可以证明其存在弊端，不能兼顾自身培养与未来发展；另一方面也和部分家长群众未能充分了解新时代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契机与机遇有关。

表3 2021年CBA联赛大学生新秀情况

2.5 基层教练员训练教学手段不科学

许多基层教练员、体育教师本身并非体育专业或篮球专业出身，缺少基本的篮球素养，无法做到合理安排训练周期和训练计划，也无法帮助球员掌握基本的篮球技战术，在青少年掌握篮球技术最快的6至14岁年龄阶段中无法予以良好的训练和指导，错过球员训练的最佳时间。科学、先进的训练方法和康复手段难以普及到学校等基础篮球阵地，篮球运动员伤病后的康复、治疗、训练保障不足，往往出现一次突发伤病就被劝退，致使大量年轻球员提前退役。篮球运动员伤病后的大额医疗费用往往由运动员自身家庭及国家医保承担，培养阵地如学校、专业队承担的费用极少，仅少数签约专业队伍或俱乐部的球员才有资格享受集体团队所提供的医疗保障设施和康复训练。术后的康复训练同样重要，不同区域能提供的康复训练设施和环境也不同，跨区域训练、治疗、学习往往会产生巨额的经济费用，普通家庭难以承受[10]。

3 体教融合背景下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的推进策略

3.1 完善顶层设计，整合教、体、社三方资源

在创新发展中快速完善体教融合竞技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的顶层设计。篮球运动群众基础雄厚，更要求篮协等主管部门率先在改革人才培养模式方面做出示范、明确方向、理顺问题，实现政策精准落地，有针对性地解决现有的发展问题。巩固《意见》的精神内涵在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中的指导地位，解决篮球资源分配不均问题[11]。有效整合体育系统、教育系统、社会及个人的资源优势，共同推动篮球后备人才的培养。体教融合为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提供了新的发展思路，着重将竞技人才培养体系融入我国国民教育体系，以各级各类学校和青年俱乐部为依托平台，形成“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职业”的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体系。教育系统、体育系统、社会资源三方协作发展，形成统一的人才培养目标，实现互通信息、资源共享，为我国篮球后备人才培养保驾护航。

3.2 完善各级篮球竞赛体系，帮扶俱乐部稳步发展

广泛组织青少年篮球竞赛，形成完备的竞赛体系。《意见》指出了竞赛在青少年成长中的重要性，即“竞赛锤炼意志”。体育、教育部门积极完善各级各类青少年体育竞赛，以赛代练，以练备赛。钟秉枢表示：“文件中提到，青运会将与学生运动会合并，教育部门的学校赛事将和体育部门的U系列赛事整合。竞赛体系的变化将会导致训练体系的变化，训练体系将由原来的体育系统与教育系统分离的状况变为两家合一。”[12]推进青少年篮球俱乐部发展，鼓励社会和民间组织力量参与青少年篮球后备人才体系建设。吸引社会力量参与篮球后备人才建设，帮助青少年赛事创造资金收入，实现赛事可持续发展。推动小篮球赛事和青少年U系列篮球赛事发展，建立有中国特色的多主体联合办赛的篮球赛事体系，从源头增加篮球人口基数。

3.3 推进篮球特色学校建设，增加篮球后备人才基数

按照“一校一品”“一校多品”的学校体育模式，鼓励各地市中小学和高等学校申报和推进篮球特色学校，在源头增加篮球后备人才基数，并加快组建篮球高水平运动队，提升篮球后备人才培育质量。学校体育是体教融合的第一阵地，也是篮球后备人才培育的第一阵地。特色学校要建立保障制度，健全规章制度，设立专项篮球经费，保障教学和训练正常进行。《意见》表达的核心精神就是将竞技体育的训练方法引入学校体育，形成“学训结合”的教学制度，挖掘有潜力的篮球后备人才。

3.4 缓解“学训矛盾”所带来的割裂之痛

体教融合的提出有望解决学校体育的割裂之痛，只有参与竞赛才能让青少年运动员找到自身差距，锤炼自身意志，完善自身技术。鼓励高校积极申报建设高水平运动队，加大高水平运动员的招生力度，在升学招生层面拓宽青少年运动员的发展路径。赛事组织统一报名注册，各协会、学生体协积极协同配合，拓宽运动员升学道路。教育、体育部门为在校学生的运动水平等级认证制定统一标准，为高水平篮球运动员升学、训练保驾护航。

3.5 全方位提升教练员水平，保障运动员学习、训练、康复

完善体育系统教练员保障制度，组建教练员讲师团队。定期组织基层体育教师和青少年专业队教练人员培训学习，并开展基本功比赛和教学比赛，帮助其提升教学能力。定期与篮球水平较高的国家或地区进行交流，学习先进运动选才和跨界选才理念。为篮球后备人才提供坚实的后备保障，在医疗康复、训练设施等方面尽量提供最好的治疗与便利条件，为康复后的篮球人才归队提供机会，给予充分信任与观察，体现“体教融合”培养过程中的人情味，杜绝对病后伤后球员弃之不用。

4 结语

《意见》的颁布标志着我国学校体育工作和竞技体育工作迈入了一个新阶段。作为我国“三大球”项目之一的篮球运动，参与人群广泛，是学校体育工作的重要载体，其发展水平是衡量体育强国建设成果的重要指标之一。在《意见》颁布和深入推进“体教融合”的背景下，要让篮球后备人才培养工作走在前沿，发挥引领示范作用，厘清其中的基本认识和实践问题，从而为我国篮球运动持续提供高水平、高素质的篮球人才提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