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省平顶山市农村中小学生同伴侵害、心理韧性与抑郁倾向的关系
2022-09-20张瑞平王亚兵
张瑞平,王亚兵
郑州大学教育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如今,抑郁已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重要风险因子,被称之为“隐形杀手”。儿童青少年时期是个体发展的关键期,也是抑郁发展的高峰期[1]。人际风险模型认为,不良人际关系是个体抑郁倾向产生的重要预测因子,而同伴侵害(peer victimization)作为青少年时期典型的消极人际关系[2],是指儿童青少年受到同龄人尤其是同伴各种形式攻击行为的经历[3],它是抑郁倾向产生的重要诱因。此外,实证研究也为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的正向关系提供证据支持[4-5]。然而,已有关于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间关系的研究缺乏对其中介机制的探讨,更缺乏对留守儿童这一特殊群体的相关研究,因此,本研究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之上,进行更深入地探讨。
心理韧性(resilience)是指个体在面对不利处境时,仍能有效应对和调适的“反弹能力”[6],是一种有助于个体健康成长的重要心理资源[7]。心理韧性理论认为,负性事件不一定必然诱发消极情绪的产生,关键在于个体是否拥有积极应对和处理的保护性资源[8],然而,一旦心理韧性的“防线”被突破,就极易引起个体的心理适应问题,如抑郁倾向。另外,心理韧性的动态模型指出,当家庭、同伴友谊等外部资源满足个体需求时会促进其心理韧性等内部资源的获得[9]。然而,同伴侵害作为一种消极人际关系,遭受同伴侵害极易降低个体的心理韧性水平,从而使其有效应对消极环境的能力受损,进而产生抑郁倾向等心理问题。实证研究已发现,心理弹性在同伴侵害与内化问题间起中介作用[10]。
此外,留守儿童作为我国的特殊群体,数量庞大、处境不利,是社会不可忽视的弱势人群[11]。研究指出,长期的亲子分离,父母有效监管及亲情关爱的相对缺失,使得留守儿童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不足,进而极易遭受同伴侵害[12]。依据心理韧性的动态模型[9],相较于非留守儿童,留守儿童家庭功能的弱化、消极的人际关系等使得其所获得的外部支持资源更为匮乏,进而影响其心理韧性的培养。因此,对于留守儿童来说,同伴侵害作为重大消极生活事件,对其心理韧性水平有更强的削弱作用。据此,本研究对农村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间的关系进行探究,并考察心理韧性在两者间的中介作用,及是否留守在中介模型中的调节作用。
1 资料来源与方法
1.1 资料来源
2019年12月在河南省平顶山市采用整群抽样的方法,选取农村5所小学和4所中学作为调查地点,并以小学五年级学生及初中二年级学生作为调查对象。在征得各学校管理者的同意后,以班级为单位进行团体施测,每位被试自愿参加测试,施测后统一回收问卷。共发放问卷1014份,其中小学五年级学生458名,中学初二学生556名,回收有效问卷954份,小学生434份,初中生520份,有效回收率为94.08%。
1.2 研究方法
1.2.1 个人信息调查表。采用自编个人信息调查表,主要内容包括性别、年级、年龄、是否为留守儿童等一般人口学特征。
1.2.2 同伴侵害量表。采用Mynard和Joseph编制的多维同伴侵害量表(multidimensional peer victimization scale,MPVS)进行测查[3]。原问卷包含5个方面(身体侵害、关系侵害、言语侵害、财务侵害和受欺负),而本研究选取其中3种基本侵害类型(身体侵害、关系侵害、言语侵害)[13],共15个条目,采用 4 点计分,1代表“没有发生过”,4代表“经常发生”,量表总分范围为15-60 分,量表总分越高,表示被试受侵害程度越严重。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 0.96。
1.2.3 流调中心抑郁量表。采用Radloff编制的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nter for epidemiological studies depression scale,CES-D)进行调查[14],共20 个条目,采用4点计分,0表示“没有”,3表示“总是”,量表总分范围为0-60 分,量表总分越高,表示被试的抑郁倾向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 0.91。
1.2.4 自我韧性量表。采用Block和Kremen 编制的自我韧性量表(ego-resilience scale, ERS)[15],共 14 个条目,采用5点计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5表示“完全同意”,量表总分范围为14-70 分,量表总分越高,表示被试的自我韧性水平越高。该量表已在中小学生群体中应用[16],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Cronbach's alpha为 0.86。
1.3 统计学方法
使用 SPSS 21.0进行数据整理和统计分析。使用平均数和标准差进行描述性统计;采用 Harman 单因子检验方法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采用卡方检验进行同伴侵害各维度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检验;使用 Pearson 积差相关方法检验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采用偏差校正的百分位 Bootstrap法(抽取5000个Bootstrap 样本)以及 Hayes等人开发的PROCESS 3.1宏程序进行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17],检验心理韧性的中介作用和是否留守的调节作用。以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调查对象基本情况
依据个人信息调查表发现,在954名中小学生中,男生519人(54.40%),女生435人(45.60%);小学五年级学生434人(45.5%),初中二年级学生520人(54.5%)。平均年龄为(12.99±1.56)岁,其中,小学五年级学生平均年龄为(11.47±0.81)岁,初中二年级学生平均年龄为(14.27±0.59)岁。留守儿童481人(50.42%),非留守儿童473人(49.58%)。
2.2 农村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人口学状况分析
依据中小学生在同伴侵害3个维度的平均得分,对其进行是否受侵害的组别划分[13]。各维度得分为1的儿童青少年为未受侵害组,得分大于1的儿童青少年为受侵害组。如表1所示,在中小学生中,同伴侵害现况不容乐观。此外,在同伴侵害3个维度中,遭受关系侵害的比例普遍高于言语侵害和身体侵害。性别只有在身体侵害中存在边缘显著(P=0.047);是否留守在各维度均不存在显著差异(P>0.05);八年级学生在同伴侵害3个维度上比例均显著高于五年级学生(30.38%>17.74%; 35.19%>22.12%; 31.73%>20.05%)。
表1 不同组别初中生同伴侵害各因子报告率比较 n(%)
2.3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在本研究中,选用Harman单因子检验,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结果表明,未经过旋转的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共7个,其中,未经过旋转而得的第一个因子的变异量仅为25.77%,符合应低于40%的临界要求。由此,本研究不存在共同方法偏差。
2.4 同伴侵害、心理韧性、抑郁倾向的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显示,同伴侵害与心理韧性显著负相关(r=-0.15,P<0.01),与抑郁倾向显著正相关(r=0.39,P<0.01);心理韧性与抑郁倾向显著负相关(r=-0.35,P<0.01)。见表2。
表2 同伴侵害、心理韧性和抑郁倾向的相关分析
2.5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在相关分析的基础上,本研究进一步检验了有调节的中介模型,采用PROCESS 宏程序中的模型7 进行分析。在控制了年级、年龄和性别的条件下,检验心理韧性在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间的中介作用,以及该中介作用的前半路径是否受到留守变量的调节。
通过建立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进行检验,研究结果见表3。同伴侵害对中小学生抑郁倾向有着显著的正向预测作用(β=0.32,P<0.001),同时对心理韧性有着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β=-0.13,P<0.001),且心理韧性也能显著负向预测抑郁倾向(β=-0.27,P<0.001)。因此,心理韧性在中小学生同伴侵害对抑郁倾向的影响中起中介作用,中介效应值为0.04,占同伴侵害对抑郁倾向总效应的11.11%。此外,同伴侵害与是否留守的交互项对心理韧性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β=-0.17,P<0.01),即是否留守在同伴侵害与心理韧性的关系中起调节作用。具体来说,在非留守群体中,同伴侵害对心理韧性的预测作用不显著(β=-0.05,P=0.29),而在留守儿童群体中,同伴侵害显著负向预测其心理韧性(β=-0.20,P<0.001)。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分析
3 讨论
3.1 中小学生同伴侵害状况不容乐观
调查结果显示, 中小学生遭受同伴侵害的比例最低在17.74%,最高达35.19%,这表明同伴侵害现况不容乐观,与以往相关研究一致[18]。同时,这也提示了校园中欺凌攻击情况的严峻性。此外,在性别、是否留守及年级的各类别中,侵害形式均以关系侵害为主,其次为言语侵害,最后为身体侵害,这与以往关于同伴侵害类型的研究存在着不一致的结论,如谢家树等人以中学生(包括初中生和高中生)为研究对象发现,言语欺凌是最常见的欺凌形式[19],陈亮通过对小学生群体进行的研究发现儿童的身体侵害显著高于关系侵害[20],这表明同伴侵害类型差异与被试群体关系密切,未来需要更进一步的细化研究。而在本研究中,遭受关系侵害的学生比例高于言语侵害,遭受言语侵害的学生比例亦高于身体侵害,这可能是因为关系侵害的攻击形式更为间接和隐蔽,言语攻击次之,身体攻击则更为直接和外显,更容易违反班级规范而遭到批评。这也表明,教育者在日常生活中,不要仅关注孩子身体方面的健康,更要注重孩子心理层面是否遭受创伤,及时给予孩子关心和支持。值得注意的是,初中生群体同伴侵害的3个维度均高于小学生,这一结果提示我们要更加关注初中生群体的健康成长。一方面,初中生由于身心发展的不平衡,面临种种心理危机,另一方面也面临着沉重的学业压力[21],因此,更可能产生侵害行为以“缓解”内心的焦虑和压抑。
3.2 心理韧性在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之间起中介作用
本研究结果表明中小学生的同伴侵害显著正向预测其抑郁倾向,与以往研究结果一致[4-5]。研究表明,遭受过同伴侵害的个体更容易产生自责等归因偏差,进而会导致一系列的内化问题[22],如抑郁倾向。此外,心理韧性在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与抑郁倾向的关系中起中介作用,该研究结果证实了以往研究中将心理韧性作为环境因素与个体因素交互作用进而影响个体心理健康的中介变量这一结论。王秋英等人研究发现不良的家庭功能能够通过削弱青少年心理韧性增加其外化问题行为[23];高昂等人研究也表明,心理韧性在负性事件与非自杀性自伤行为间起中介作用[24]。在儿童青少年时期,同伴行为对个体的影响愈加重要,研究已表明,积极的同伴依恋关系、良好的学校氛围都是个体心理韧性建构的重要保护因子[25-26],然而,如今同伴侵害在儿童青少年群体间普遍存在,这对于学生的健康发展是极为不利的,这一结果也提示我们进行同伴侵害预防和干预的重要性,同时应该注重孩子心理韧性的培养和发展,这可以有效预防儿童青少年抑郁倾向的发生。
3.3 是否留守在中小学生同伴侵害与心理韧性之间起调节作用
本研究还发现是否留守在同伴侵害对心理韧性的预测中起调节作用,具体来说,在非留守儿童群体中,同伴侵害不能显著负向预测心理韧性,然而,对于留守儿童群体来说,这一负向预测却是显著的。依据心理韧性的动态模型[9],对于非留守儿童青少年来说,当其遭遇同伴侵害后,可以向父母吐露,寻求支持,来自家庭中父母的温暖、关爱和支持等外部资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补偿不良同伴关系对心理韧性的削弱力,因此,在非留守儿童群体中,来自同伴的伤害并不一定会显著降低其心理韧性水平。相反,对于留守儿童而言,社会支持等外部资源来源较少[27],当遭遇同伴侵害时,无法寻求有效的应对方式,也缺少父母等重要他人的情感支持,此时,家庭、同伴等外部资源的贫乏会导致心理韧性等内部资源的匮乏。此外,由于父母长期在外务工,留守儿童会感受到更高的情感忽视和情感剥夺[28],此时,同伴互动成为其人际活动的中心,同伴影响也会更强烈[29],因此在留守儿童群体中,来自同伴的伤害会显著降低其心理韧性。这一研究结果也提示父母和教育工作者,当孩子遭遇消极负性事件时,要及时给予心理上的安慰,满足其情感需求;另一方面,也要教会孩子积极的人际交往方式和应对同伴侵害策略,减少同伴侵害等负性事件的发生,帮助儿童青少年在安全、和谐的环境中健康成长。
4 结论
综上,本研究发现农村中小学同伴侵害现况不容乐观,尤其是中学生群体遭受同伴侵害的比例更高。此外,同伴侵害会通过降低中小学生的心理韧性进而增加其抑郁倾向风险,是否留守在同伴侵害与心理韧性间起调节作用,这为父母和教育工作者改善儿童青少年同伴侵害、抑郁倾向现状,采取有效的预防和干预措施提供了参考依据。另外,本研究也存在一些局限性。本研究采用横断研究设计,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无法明确;以小学五年级和初中二年级作为中小学生被试群体,样本的代表性和可推广性仍然值得进一步探究;此外,本研究并未区分不同形式的同伴侵害对中小学生抑郁倾向的作用。因此,在未来的研究中,可以采用纵向研究设计来考察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同时,还需要扩大样本群体,提高研究结果的可推广性;此外,进一步探究同伴侵害的不同形式对抑郁倾向的作用关系以及影响中小学生抑郁倾向的其他因素,以期更加全面地分析抑郁倾向的影响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