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智力对大学生恶意创造力的影响: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2-09-20李娇娇刘晓冰裴丹丹徐碧波尹锡杨
李娇娇 刘晓冰 裴丹丹 徐碧波 尹锡杨
(1 广州华商学院心理健康教育与辅导中心,广州 511300) (2 湖北大学心理学系,武汉 430062)(3 广州华商职业学院心理健康教育与咨询中心,广州 511300)
1 引言
创造力是指个体产生新颖的、适宜的思想和产品的能力(Runco & Jaeger, 2012)。传统观念中,创造力对人和社会似乎只有益处,然而,创造力如果被恶意目的驱使,就可能会对自身以及社会带来负面影响(Cropley, 2010)。因此,创造力是一把双刃剑,其“阴暗面”被称为恶意创造力(Cropley, 2010)。恶意创造力是指有预谋地损害他人、财产、象征物等的创造力(Cropley et al.,2008)。研究发现,恶意创造力的产物非常普遍,例如新型诈骗、洗钱行为、谋杀、恐怖袭击等,会给社会带来严重威胁(程瑞 等, 2021)。研究大学生恶意创造力的影响因素,对于探寻有效的调节策略以降低恶意创造力对高校和社会的潜在危害,具有非常重要的社会意义。
根据De Dreu 等(2008)双路径模型观点,个体的积极情绪和消极情绪分别通过认知和努力路径来提高创造力水平。情绪智力是指个体察觉自我及他人情绪,处理自我及他人情绪,并利用情绪信息指导行动的能力(Mayer et al., 2008)。高情绪智力的个体能够更好地识别自己的情绪状态,并使用合适的情绪调节策略管理情绪,从而促进创造力的产生(段锦云 等, 2013)。恶意创造力是创造力的阴暗面,因此,情绪智力也会促进恶意创造力的产生(Hao et al., 2020; Harris et al.,2013)。另外,Harris等的研究发现,情绪智力水平较低的个体,其恶意创造力水平更高;情绪智力水平较高的个体则较少产生恶意创造力,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而回归分析发现,情绪智力对恶意创造力具有边缘显著预测力。具体来说,情绪智力低的个体,可能会因为意识不到恶意行为的不恰当,或是不在意他人感受而表现出恶意创造力;而情绪智力较高的个体能有效管理自己的情绪,较少产生恶意创造力。鉴于Harris 等的研究结论,本研究提出假设1: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
情绪智力与个体恶意创造力关系密切,但国内目前鲜有情绪智力对恶意创造力的作用机制相关研究,国外学者也是通过实验室研究来探索二者之间的关系,缺乏对内在作用机制的进一步探讨。因此,本研究进一步探讨中介变量在二者之间的作用机制,为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的关系提供新的理论支持。根据一般攻击模型观点,个体内在的认知、情绪会将环境变量内化,进而影响其对事件的评估以及攻击行为的产生(Anderson &Bushman, 2002),即个体对外在环境的知觉以及情绪态度会影响个体的攻击行为。而个体情绪智力与对自身和他人情绪的知觉、情绪调节能力息息相关,显然与攻击行为也密切相关。研究发现,情绪智力与攻击行为显著负相关(夏锡梅, 侯川美, 2019; Davis & Humphrey, 2012; Kokkinos &Kipritsi, 2012)。Castillo 等(2013)发现,可以通过干预个体情绪智力的相关训练显著降低青春期男生的攻击水平,缓解愤怒、敌意等负面情绪体验。另外,根据一般攻击模型观点,具有攻击性倾向的个体思考问题和看待事物时都带有一定的恶意偏见(Anderson & Bushman, 2002)。而恶意创造力是出于恶意意图的创造力,可见个体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密切相关。实证研究发现,个体若有强烈攻击行为倾向,就会产生更多的恶意创造力(Hao et al., 2020; Harris & Reiter-Palmon, 2015);高身体攻击水平的个体在多用途任务中会产生更多伤害性观点,倾向于以恶意偏见的方式解决问题(Lee & Dow, 2011);个体在攻击词汇偏向上得分越高,恶意创造力水平越高(贡喆 等, 2017)。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间发挥中介作用。
个体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关系密切,探索哪些变量可以调节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影响,对于削弱恶意创造力具有重要价值。研究发现,宽恕可能是其中一个重要的调节变量(李孝腾, 2021)。宽恕是指个体对侵犯者的认知、情感、动机和行为等方面的转变(周炎根 等,2017)。研究证实,个体宽恕与攻击行为联系密切,如戴春林等(2008)研究证实,宽恕对生理性攻击和敌意性认知起到抑制作用;耿耀国等(2018)研究发现,个体宽恕水平能调节个体攻击行为倾向。因此,宽恕可能调节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影响,而李孝腾研究证实,宽恕在外显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间起调节作用。调节效应模式包括“雪中送炭”模式和“杯水车薪”模式(刘丹霓, 李董平, 2017; Rueger et al., 2016)。其中,在“雪中送炭”模式下,个体积极的特质能够有效缓冲风险因素的负面影响,宽恕的保护作用在攻击行为水平较高时更加明显;而在“杯水车薪”模式下,积极特质不能缓冲风险因子的负面影响,反而会减弱其他保护因素的作用,宽恕的保护作用在攻击水平较低时更加明显。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a:宽恕可以调节显著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影响,符合调节效应的“雪中送炭”模式。
另外,宽恕可能调节情绪智力对攻击行为的影响过程。宽恕者在受到创伤或冒犯时,能将对冒犯者产生的愤恨或敌意情绪进行释放,进而能够理解冒犯者。实证研究发现,宽恕是被侵犯者对侵犯者回避、报复等消极因素的释放过程,可以有效降低个体的焦虑和愤怒情绪(相青 等, 2020;van der Wal et al., 2016);陈晓等(2017)研究发现,个体宽恕水平会促使其消极情绪减少,释放愤怒等情绪,增强理解他人行为的能力(即情绪智力)。另外,以往研究发现,宽恕可以显著降低个体的攻击行为倾向,宽恕水平越高,越容易宽恕他人的冒犯行为,较少产生攻击行为(相青等, 2020),宽恕对攻击行为具有抑制作用。根据“保护因子-保护因子”模型,不同的保护因子交互影响个体的行为(Fergus & Zimmerman, 2005),一种保护因子(宽恕)会削弱或增强另一种保护因子(情绪智力)对结果变量(攻击行为)的影响,即排除假说或促进假说。根据排除假说,本研究预期相较于高宽恕水平个体,低宽恕水平个体的情绪智力对攻击行为具有更强的预测作用;反之根据促进假说,可以预期高宽恕水平个体的情绪智力对攻击行为具有更强的预测作用。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b:宽恕可能在情绪智力与攻击行为间起显著调节作用,且符合促进假说。
综上,本研究构建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见图1),探讨情绪智力对恶意创造力的影响,以及攻击行为和宽恕的影响机制,以期为恶意创造力的影响机制提供新的理论视角,为降低大学生恶意创造力提供参考,促进大学生健康发展。
2 研究方法
2.1 被试
采用整群抽样法,从广东省选择3 所高校的768名大学生作为研究对象。剔除无效问卷(规律作答等)92 份,得到676 份有效问卷。其中男生173人,女生503人;独生子女124人,非独生子女552人;城镇302人,农村374人;年龄范围17~24 岁(M=18.67 岁,SD=1.14 岁)。
2.2 研究工具
2.2.1 情绪智力量表
采用王才康(2002)翻译的情绪智力量表,是国内相关研究中使用的代表性的量表之一,共33个条目,包括调控自我情绪、感知情绪、运用情绪、调控他人情绪四个维度,采用5 点计分,1 代表“完全不符合”,5 代表“完全符合”,得分越高表示个体情绪智力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9。
2.2.2 Buss-Perry 攻击性量表
采用吕路等修订(2013)的Buss-Perry 攻击性量表,共29个条目,四个维度:身体攻击、言语攻击、愤怒和敌意。采用5 点计分,1 代表“非常不符合”,5 代表“非常符合”,四个维度的总分越高表示个体攻击行为出现的可能性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0。
2.2.3 宽恕量表
采用王金霞和王吉春(2005)修订的Hearland宽恕量表,共24个条目,包含人际宽恕和自我宽恕两个维度,采用7 点计分,1 代表“完全不符合”,7 代表“完全符合”,总分越高表示个体宽恕水平越高。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1。
2.2.4 恶意创造行为量表
采用郝宁和杨静(2016)编制的恶意创造行为量表,主要用于测量个体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恶意创造力行为倾向,共13个条目,针对日常生活中产生恶意想法的频率进行5 点计分,1 代表“完全没有”,5 代表“总是”,总分越高表示个体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更多的恶意创造力。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3。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基于问卷调查,可能存在共同方法偏差,因此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周浩, 龙立荣, 2004)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未旋转的因子分析结果表明,共有22个因子的特征根大于1,第一个因子的总变异量为15.27%,远低于临界值40%,表示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结果见表1,情绪智力与攻击行为、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ps<0.05),与宽恕显著正相关(p<0.01);攻击行为与宽恕显著负相关(p<0.01),与恶意创造力显著正相关(p<0.01);宽恕与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p<0.01)。
3.3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首先,采用Model 4 检验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之间的中介作用。回归分析表明,在控制性别、独生状况、生源地后,情绪智力不能直接预测恶意创造力(β=-0.01,p>0.05),可以显著预测攻击行为(β=-0.48,p<0.01);攻击行为显著预测恶意创造力(β=1.29,p<0.01)。基于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 法进一步发现,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之间中介作用显著,β=-0.14,SE为0.04,95% 的置信区间为[-0.23,-0.06],起完全中介作用。
其次,进行有调节的中介模型分析,使用Hayes(2013)的SPSS 宏程序PROCESS,分析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和恶意创造力之间的中介作用(前半段和后半段)是否受到宽恕的调节。使用Hayes Model 58,检验攻击行为在大学生情绪智力和恶意创造力之间的中介作用是否受到宽恕的调节,结果表明(见表2):情绪智力和宽恕的交互项对攻击行为预测不显著(β=0.10,p>0.05),说明宽恕不能调节情绪智力与攻击行为之间的关系;攻击行为和宽恕的交互项对恶意创造力预测作用显著(β=-0.14,p<0.05),说明宽恕可以调节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之间的关系。根据表3 显示,在宽恕高水平和平均水平时,95%置信区间包括0,表示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之间不存在中介作用;在宽恕低水平时,95%置信区间不包括0,表示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之间存在中介作用。综上,在宽恕高水平和平均水平时攻击行为均不起中介作用,宽恕低水平时,攻击行为起中介作用,三种水平时攻击行为是否有中介作用的情况并不一致,说明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存在,验证了假设模型(见图2)。
表2 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表3 不同宽恕水平时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间的中介效应
图2 情绪智力对恶意创造力影响的路径
为了更清楚地揭示宽恕如何调节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的关系,将其按M±1SD进行高、低分组,进行简单斜率分析(见图3)。结果显示,宽恕水平较高时,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预测作用不显著(Bsimple=0.05,p>0.05);宽恕水平较低时,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预测作用显著(Bsimple=0.06,p<0.01),表示随着宽恕水平的升高,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正向预测作用减弱,即相对于高宽恕水平的个体而言,攻击行为对低宽恕水平个体的恶意创造力影响更大。
图3 宽恕对攻击行为和恶意创造力关系的调节效应
4 讨论
4.1 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
本研究结果显示,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支持了假设1。与以往研究结论一致,个体情绪智力水平越低,越难理解他人,行动缺乏一定的指导性,容易产生较高的恶意创造力水平(Barlet & Anderson, 2012)。根据De Dreu 等(2008)的双路径模型观点,个体高水平识别情绪状态的能力可以提高其创造力水平。恶意创造力是创造力的阴暗面,高情绪智力水平个体能有效识别情绪,且能良好地管理自己情绪,思维灵活,较少做出恶意事件,因此较少出现恶意创造力;相反,如果情绪智力水平很低,个体在人际情境中缺乏识别他人情绪的能力,较难调节人际冲突中产生的负面情绪,以及缺乏利用相关信息指导自身行动的能力,进而滋生出恶意念头,也未意识到恶意念头会伤害他人,因而产生较高的恶意创造力。
4.2 攻击行为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间起完全中介作用,也就是说情绪智力不能直接预测恶意创造力,完全通过攻击行为来间接影响恶意创造力,支持了假设2。这一结果验证了一般攻击模型观点,环境输入变量会通过个体的情绪状态(情绪智力)影响个体对事件的评估和攻击行为倾向,进而影响个体看待问题时的态度。首先,情绪智力显著负向预测个体攻击行为,与前人研究结论一致(秦倩 等, 2021; 申婷 等,2019; 庄乾 等, 2015)。情绪智力作为个体重要的心理能力,能提供调控和管理他人情绪的知识与策略,能有效避免人际冲突,减少攻击行为的发生。大学生拥有良好的情绪智力会显著降低其攻击行为倾向。另外,攻击行为显著正向预测恶意创造力。在人际冲突情境中,拥有较高攻击行为倾向的个体会认为他人充满敌意,他们会努力进行自我防卫,会有更好的灵活性思想来表达恶意的想法,具有较高的恶意创造力水平(Harris &Reiter-Palmon, 2015; Hao et al., 2020)。具体来说,在人际互动情境中,情绪智力水平越低的个体,越难理解、管理自身的情绪,不能较好地理解他人情绪,容易对他人带有敌意,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容易产生恶意的想法,诱发高水平的恶意创造力。这提示教育工作者,要培养大学生的情绪智力,增强其管理情绪的能力,降低攻击行为倾向,从而有效降低恶意创造力水平。
4.3 宽恕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发现,宽恕在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间具有显著的调节作用,支持了假设3a。与高宽恕水平大学生相比,低宽恕水平的大学生更容易受到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影响,与李孝腾(2021)的研究结论一致。当个体的宽恕水平增加时,攻击行为的风险因素随之减弱,即高水平宽恕会缓冲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风险作用,宽恕的保护作用在攻击行为较高时更加明显;而在宽恕水平较低时,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预测作用增强,符合“雪中送炭”模式(Li et al., 2012;Rueger et al., 2016)。具体来说,高攻击倾向的个体在面临冲突情境时,其宽恕水平会起到重要保护作用,会显著降低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风险作用。低宽恕水平的个体容易滋生出恶意想法从而去报复他人;而高宽恕水平个体会理解和饶恕人际冲突中的冒犯行为,从而打消报复他人的恶意念头。在“雪中送炭”模式下,教育者要更加重视宽恕这一保护因素的作用,可以通过提高个体的宽恕水平,来降低攻击行为对恶意创造力的风险作用。
另外,宽恕对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间的中介路径前半段调节作用不显著,说明情绪智力对攻击行为的预测作用较为牢固,对情绪智力的保护因素要更加重视。可能的原因是,根据一般攻击模型观点认为,个体内在的认知、情绪因素会将外在环境内化,影响个体对外在事件的看法,进而影响个体的攻击行为倾向(Anderson &Bushman, 2002),这种影响是非常牢固的,不受宽恕水平高低的影响。情绪智力高的大学生有着更为积极稳定的情绪状态,他们能冷静、客观地判断自己及别人的情绪,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在面临冲突或挑衅时,更能有效管理、调节好情绪,能积极应对和处理问题,因此其攻击行为更少(李霓霓 等, 2009; 申婷 等, 2019)。低水平情绪智力会显著提高个体的攻击行为倾向,是大学生攻击行为倾向的重要风险因素,而高情绪智力个体懂得识别自身和他人情绪,懂得在人际情境中管理和调整自己的情绪,较少与他人发生冲突,攻击行为倾向较少,因此其是重要的保护因素。
5 结论
(1)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显著负相关;(2)攻击行为在情绪智力与恶意创造力之间起中介作用;(3)宽恕显著调节攻击行为与恶意创造力之间的关系。具体而言,相比于高宽恕水平的大学生,攻击行为对低宽恕水平大学生恶意创造力的影响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