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调查研究

周志成，韩存新

(集美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国家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纲要》指出，到2030年我国要跻身创新型国家前列，到2050年建成世界科技创新强国。创新型国家需要高素质人才。众多研究者认为，批判性思维是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关键。批判性思维的培养不仅可以提高受教育者的思维能力，更为重要的是能够提高受教育者的创新能力。批判性思维是创造性创新能力的基础，没有批判就没有提出新观点和新方法的能力[1]，没有批判就没有创新[2-3]。随着全国教育大会和全国研究生教育会议的召开以及《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2020—2025)》的发布，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规模扩大，发展加速。如何大力提升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质量引起学界的广泛关注。作为未来中小学教师的学科教学(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以下简称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能否成为具有批判性思维能力的高层次人才，很大程度决定了他们是否能够胜任教育这个具有创造性的工作。因此，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现状调查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 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研究现状

批判性思维教育已经成为全球共识，美国、加拿大、法国、日本等国家已经把批判性思维列入大学教育目标[4]。近十几年，我国学界对大学生批判性思维的研究持续升温，主要研究对象为医学、护理学和外语等专业的本科生，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研究很少。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1.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与创新的关系研究。冯艳从创新个性、创新思维、创新能力三个方面深入分析了批判性思维与创新之间的密切关系[5]。其他研究指出，批判性思维是“研究生开启科学创新之门的钥匙”[6]，研究生应该涵养批判性思维才能进行知识创新[7]，缺乏批判性思维，研究生创新能力的发展就会“失去依托”，创新也就“无从谈起”[8]。

2.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现状研究。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现状研究主要集中在批判性思维特质研究，比如雷洪德、陈富等采用CTDI-CV问卷调查了不同专业和不同年级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9-11]。相较于批判性思维特质研究，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的研究极少。黄朝阳调查了不同专业的硕士研究生，数据表明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偏低[8]。

3.硕士研究生批判思维的培养策略研究。有些研究从理论层面提出宏观策略。武永江提出构建导师与研究生批判共同体[12]，苗长青建议从专业改革、课程体系、教学实施、自我提升及专业实践这五方面来“助力”金融专业型硕士研究生提升批判性思维能力[13]。除了宏观策略研究，文秋芳、彭金定等研究者则从学科课程教学的微观视角通过行动研究提出具体培养措施[14-15]。

综上所述，就批判性思维研究维度来看，绝大多数研究只考察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特质，有关批判性思维技能现状的研究极少，未能全面反映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水平；就研究对象来看，有关学术型硕士研究生的调查研究较多，有关专业型硕士研究生的研究少，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研究还未有报道。本文旨在从批判性思维技能和批判性思维特质两个维度，全面调查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现状，分析存在的问题并提出相应对策，以期对我国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教育提供一定的借鉴。

二 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的调查数据来自福建一所省属综合性大学的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在45名调查对象中，男生2人，女生43人，研一学生23人，研二学生22人，全日制学生23人，非全日制学生22人。45名研究对象均毕业于普通本科院校，35人的本科专业为英语，包括师范英语和商务英语，其余10人的本科专业为非英语，主要为经贸、财会相关专业。

(二)研究工具

本研究使用国内较有影响力的罗清旭和杨鑫辉修订的量表和彭美慈等学者修订的量表，分别用来调查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和批判性思维特质。

罗清旭和杨鑫辉的量表为他们翻译和修订的《加利福尼亚批判性思维技能测验》(CCTST)简体中文版[16]，具有较好的信度和效度。问卷共34题，其中9题检测分析技能，14题检测评价技能，11题检测推理技能。整个问卷共34分，得分低于13分表示批判性思维技能弱，13-18分表示中等，19分及以上表示技能强。

彭美慈等学者修订的中文版批判性思维能力测量表(CTDI-CV)是对《加利福尼亚批判性思维特质问卷》(CCTDI)进行了翻译、修订和本土化[17]。它的信效度较CCTDI中译版高，内部一致性较强，能更确切反映中国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特质。CTDI-CV共70道题，分别检测寻找真相、开放思想、分析能力、系统化能力、批判思维自信心、求知欲和认知成熟度等批判性思维情感特质。每种特质小于40分表示该特质为弱的表现，40-49分为正性表现，大于等于50分为强的表现。总分小于280为弱的表现，280-349分为正性表现，350及以上为强的表现。

问卷采用网络填写方式，样本校45位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全部提交问卷，经仔细检验，均为有效问卷。运用SPSS20，通过描述性统计以及独立样本t检验，对问卷数据进行统计分析。

三 结果与讨论

(一)批判性思维技能总体情况

表1呈现了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的总体情况。分析、评价和推理3个维度的均分表明学生3项技能均处于中等水平，但是评价技能相对较弱。评价技能弱的人数比率最高(35.56%)，而评价技能强的人数为0。技能总分为15.33，表明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技能中等，但是仍有26.66%的学生批判性思维技能弱(见表1)。

表1 批判性思维技能描述性统计

本次研究数据显示学生批判性思维技能总体上处于中等水平，这与黄朝阳的研究结果[8]不一致。研究对象不同可能是导致不同研究结果的原因。黄朝阳的研究对象是来自不同大学层次、不同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而本研究的对象则是同所大学、同专业的硕士研究生。

(二)批判性思维特质总体情况

表2呈现了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的总体情况。从分项得分可以看出，开放思想、分析能力、求知欲和认知成熟度等4个维度均分超过40，表明该维度特质为正性表现，其余3个维度均分均小于40，表明这3个维度特质的表现为弱(见表2)。

表2 批判性思维特质描述性统计

从总分来看，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总体表现为正性，这一结果与雷洪德的研究结果[9]一致，他们的研究对象是同所大学的文科硕士研究生。

以上数据显示，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整体呈正性表现，但是特质表现为强的人数比率低(2.22%)，而特质表现为弱的比率则高达44.45%；寻找真相、批判性思维自信心和系统化能力3个特质最弱，弱表现的人数比率均超过总人数的50%。

(三)批判性思维技能年级对比情况

表3列出了两个年级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的对比情况。从总分来看，研一的均分(16.69)显著高于研二(13.91)。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进一步表明，它们之间的差异显著性水平为P=0.014<0.05，具有显著差异。另外，研一的均分标准差还明显低于研二，表明研一的内部差异小于研二。从分项均分来看，研一3个分项维度上的均分均高于研二。独立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两个年级在分析和推理两个维度差异显著(p值分别为0.043<0.05和0.037<0.05)，评价维度差异不显著(p=0.268)。

表3 不同年级批判性思维技能均分t检验

另外，根据评价标准，按年级统计批判性思维技能强度的人数分布情况，在个人技能总分方面，研一批判性思维技能中等和强的人数比例均高于研二的人数比例，技能弱的人数比例低于研二。在个人分项技能得分方面，情况也是如此，唯一的例外就是两个年级“评价技能强”的人数均为0。以技能总分为例，两个年级10人批判性思维技能强，其中研一7人，占研一总人数的30%，研二3人，占研二总人数的14%；两个年级12人批判性思维技能弱，其中研一3人，占研一总人数的13%，研二9人，占研二总人数的41%。

以上数据表明，经过一年的学习，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技能总体水平不升反降，而且下降显著。文秋芳在英语专业本科生批判性思维技能主观题测试中也有类似的发现[18]。大一的成绩高于大二学生，差异的显著性水平p=0.034<0.05，具有显著差异。

(四)批判性思维特质年级对比情况

表4展示了样本校研一和研二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总分和分项均分的对比情况。从总分来看，研一学生得分(293.69)高于研二学生得分(272.91)，而且差异显著(p=0.016<0.05)。研一的批判性思维特质为正性，而研二则表现为弱。从分项均分来看，研一7个维度的均分均高于研二，而且开放思想维度和分析能力维度的差异显著(p值是0.020和0.019，都小于0.05)。但是，两个年级在寻找真相、系统化能力和批判性思维自信心3个维度的均分都低于40分，表明研一和研二这3个维度的特质为弱的表现(见表4)。

表4 不同年级批判性思维特质均分t检验

另外，根据评价标准，按年级统计批判性思维特质强度的人数分布情况，不管在个人总分还是个人分项得分，研一特质正性表现的人数比例高，特质弱的人数比例低，而研二则相反。以个人总分为例，在45位研究对象中，总分280及以上的25人中，研一17人，占研一总人数的74%；研二8人，占研二总人数的36%。总分低于280的共20人，其中研一6人，占研一总人数的26%，研二14人，占研二总人数的64%。

以上数据显示，随着年级升高，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批判性思维特质反而退步。这一研究结果与其他几个调查不同专业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情况的研究[10-11]所得结果一致。只是本研究中年级之间的总分差别大于其他研究中两个年级之间的总分差别，且差异显著。

四 原因分析

在本研究对象中，两个年级的入学成绩、男女比例、全日制和非全日制人数比例、本科毕业院校的层次、本科所学专业等方面几乎没有差别，唯一的差别是发放问卷时，研一学生刚入学，而研二的全日制学生已经完成所有课程的学习，非全日制学生的课程学习还在进行中。研二学生批判性思维技能和特质得分均显著低于研一学生，而且研二低分人数比例显著高于研一低分人数比例，我们认为，造成这些差异的主要原因应该是研究生教育和学生学习投入状态。

(一)样本校对研究生批判性思维培养不够重视

毫无疑问，要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特别是批判性思维技能，开设专门的批判性思维课程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然而，样本校没有为研究生开设批判性思维课程(这个问题在我国高校普遍存在)或者与批判性思维相关的通识课程(如逻辑课和哲学课等)，也没有开设有利于培养学生批判性思维的专业课程(如学术论文写作和文献阅读等)。没有这些课程，学生批判性思维无法得到系统训练及提升。样本校也未能把批判性思维培养明确地写入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培养目标之中，而只是泛泛写道“独立思考”和“科学的批判性精神”。

(二)教师授课方式未能有效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

样本校研究生课程授课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教师主讲，二是学生小组主讲与教师串讲。教师主讲主要是采用“讲授+课件”，学生被动地了解和掌握与课程相关的理论、概念等知识。在这种单向的教学过程中，学生对所学知识进行思考与探究的时间短。学生小组主讲与教师串讲方式有利于学生思维能力的培养，但是实施过程中还存在一些不足，因此未能充分有效地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技能和特质。比如教师要求小组成员分工合作，课前搜索、阅读、分析、总结与主题相关的材料，并制作教学课件，但是通常没有要求学生结合材料设计讨论问题。学生小组课堂上展示课件后，教师一般也没有要求小组或个人对小组教学过程与经验进行反思与总结并撰写报告。这种教学方式可以培养学生搜索、整理、理解信息的能力，但是难以培养学生的问题意识和质疑精神。质疑以及努力去寻找每个可能问题的最佳答案是批判性思维的核心[19]。缺乏问题意识和质疑精神意味着发现不了问题，提不出问题，特别是探究性问题，更谈不上分析和解决问题。

(三)研二学习投入状态不如研一

为了在研究生入学考试中取得佳绩，考研的学生比他们的同学更加渴求知识，除了用心学习教育学和心理学课程，他们重视英语写作、英语阅读以及英汉翻译技能的培养。有研究表明，读写译训练有利于提高批判性思维技能[20-21]。成功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的学生都是佼佼者，其批判性思维技能处于较高水平。并且入学伊始，研一新生仍然保持着考研时强烈的求知欲，同时对新的学习生活充满好奇心，这无形中提升了他们的批判性思维情感特质。

绝大多数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没有继续深造的愿望，因此很多研二学生未能沉下心来学习和研究，而是处于一种松懈状态，甚至有些迷茫。再加上未能意识到批判性思维对于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的必要性，在课堂上大多表现为被动听讲、做笔记，较少主动思考；在课外的学习中往往习惯了对知识的模仿和记忆，很少批判性地思考知识产生的过程。

五 建议与对策

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中等，批判性思维特质正性，但是，二者与较强的技能和特质分数标准还有较大的差距，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另外，研二学生批判性思维水平显著退步，表明研究生教育在学生批判性思维方面的培养存在一定问题。基于上文分析，建议采取以下策略。

(一)学校开设批判性思维相关课程

学校应该重视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培养，设置有利于批判性思维发展的课程。尽管众多研究者认为高校应该开设批判性思维课程，但是就目前情况来看，我国开设批判性思维课程的大学仍是少数。就样本校而言，学校可以考虑开设哲学或者逻辑学课程作为通识教育课程，提高学生的逻辑思维能力。另外，应该针对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开设学术论文写作、文献阅读等需要批判性思维积极参与的专业课程。写作是一种思维的创建过程，“从立意到构思到成文到修改，都需要运用批判性思维”[22]，而文献阅读与评价离不开质疑精神和分析、评价和推断技能的参与[14]。学校还应该把批判性思维培养目标明确纳入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培养方案之中，作为研究生课程教学的指导原则和评价指标。

(二)教师把思维培养融入课程教学

根据外语专业的特殊性，将批判性思维培养融入外语课程教学是最为可行的批判性思维训练途径[23]。国内一些研究者和教师，特别在外语教育研究界，已经开始改革研究生课程教学，从学科教学视角开展批判性思维能力培养的实践研究。这些教学改革涉及了“文献阅读与评价”“英语教学法理论与实践”等英语专业研究生课程，以及其他非英语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课程[14-15]。虽然授课方式不同(专题式、讨论式、问题式、协作探究式等)，但这些教学实践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要求学生围绕某一专题、某一文章或某一研究性问题展开小组讨论，通过讨论，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并及时对整个过程进行总结反思或考核。整个教学过程不仅让学生掌握了课程知识，同时促进了学生质疑精神和问题意识的培养，发展了学生分析、推理和评价等批判性思维技能。这些研究从实践角度充分表明，将批判性思维培养融入到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课程教学具有必要性、可行性和有效性。

(三)学生树立教书育人使命感

在批判性思维学习和训练中，学生是主体，是内因。没有学生的积极参与，学校和教师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应该充分认识到，批判性思维学习和提高是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批判性思维不仅仅是个人全面发展的需要，更是学科教学硕士研究生必备的能力之一。学科教学硕士研究生是当前我国中小学高层次师资的代表，是我国中小学教育改革的重要力量。中小学教育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发展学生的核心素养，包括理性思维、批判质疑、勇于探究、勤于反思这四点思维素养。从《中国学生发展核心素养》[24]对这四点的阐述可知，它们与批判性思维技能和批判性思维特质的定义[25-26]高度契合。由此可见，批判性思维已经成为中小学生的核心素养之一。作为未来的中小学教师，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应该树立教书育人的使命感，将使命感化作行动，保持研一时的自信心、求知欲和学习投入状态，主动与学校和教师这两个外因相互作用，形成合力，通过积极参与课内外学习、活动和研究，加强与同学和教师的互动交流，培养质疑精神和问题意识，理性思考，努力成为优秀的批判性思维者。

六 结束语

从情理上说，随着年级升高，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水平也会相应提高，然而，样本校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现状的调查结果却相反。随着年级的增加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反而退步这个结论，与其他相关研究的结果一致，表明我国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特质退步很可能不是特例，而是普遍存在于不同大学、不同专业类型之中，这应该引起学界重视。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技能随着年级的增加反而降低，这个结论还有待于后续不同学校、更多样本的研究的进一步证实。学校和教师应充分重视英语教育硕士研究生批判性思维培养，使他们最终成为具有创新能力和创新精神的高水平师资，在中小学教育岗位上发挥应有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