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科夫斯基《四季》的风格特征和主要触键技巧分析

陈 青

音乐是人类永恒不变的主题，经典的音乐更是超越时空。柴科夫斯基的钢琴套曲《四季》就是这样的作品，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显示出其内在光芒，不断打动着人们的内心。正如周广仁先生所言：“柴科夫斯基的钢琴套曲《四季》是钢琴文献中不朽的精品，这套小品是他创作成熟时期的作品，充分地体现了柴科夫斯基的思想感情和俄罗斯的音乐风格”。对这一作品进行分析研究，在加深理解经典的同时，可以使我们更好掌握其演奏技巧，进而提升演绎经典的能力。

一、《四季》套曲的创作

1875年冬，《小说家》月刊约请柴科夫斯基为每月创作一首作品，且与编配的充满月份特征的俄罗斯著名诗歌相呼应，以“乐配诗”的形式刊发。柴科夫斯基据此创作了这部广为流传的经典套曲《四季》。套曲包括《一月—炉边》《二月—狂欢节》《三月—云雀之歌》《四月—松雪草》《五月—清静之夜》《六月—船歌》《七月—刈者之歌》《八月—收获》《九月—行猎》《十月—秋之歌》《十一月—在马车上》《十二月—圣诞节》十二首乐曲，每一首作品均与月份主题相呼应，且体现出或忧郁彷徨、或快乐愉悦、或温馨浪漫等不同音乐情绪，形象地描绘了一年十二个月份俄罗斯的自然风光和人们的生活景象，传递出柴科夫斯基细腻丰富的内心情感。套曲创作中，柴科夫斯基顺利完成了六月和十一月以外的十首作品，但却一直找不到六月和十一月的创作灵感，最后以之前创作的《船歌》《在马车上》分别作为六月和十一月的主题乐曲，而这两首作品恰好也与乐曲对应的诗歌高度匹配，最后也成为《四季》中最受欢迎的作品。

二、《四季》的风格特征

作为浪漫主义巅峰时期的旗帜性人物，柴科夫斯基的音乐创作充满了浪漫主义的风格特征。《四季》套曲中柴科夫斯基通过标题音乐、文学与诗歌的统一及民族音乐元素的运用等体现出强烈的浪漫主义与民族主义风格。

（一）标题音乐

作为浪漫主义音乐的重要标志，标题音乐受到浪漫主义作曲家的极度重视。李斯特认为，标题音乐可以不再让欣赏者们随意猜测，以免与作曲家的意愿造成不统一错误的理解；标题音乐在标题上已把含义作较明确的提示。柴科夫斯基继承和发扬了李斯特这一理念。他认为：“感情内涵是创作的基础，所有音乐都具有其标题性，只不过有感情内涵蕴藏于旋律或乐曲背后之分罢了。”作为柴科夫斯基标题音乐的代表性作品，《四季》在副标题“性格描绘十二幅”的基础上，从一月至十二月的每首作品中也都附有标题，如“炉边”“狂欢节”“云雀之歌”等等，音乐紧紧围绕标题所明确的主题展开，使欣赏者能够准确理解作曲家的创作意图、作品的音乐内涵及音乐形象。

（二）文学与诗歌的统一

浪漫主义音乐强调个人情感的表达,强调“艺术统一”的观念，作曲家渴望写出富有诗意的旋律。柴科夫斯基在《四季》中，很好实现了浪漫主义所主张的文学与诗歌相统一的观念，借助文学艺术推动了钢琴艺术的普及与大众化。如《一月—炉边》的音乐形象与作为题诗的普希金诗歌高度契合：“在那宁静安逸的角落，已经笼罩着朦胧的夜色，壁炉里的微火即将熄灭，蜡烛里的微光还在摇曳闪烁……”聆听音乐，我们仿佛看到普希金所描绘的冬夜人们围坐在火炉旁安静温馨的画面。从《一月—炉边》《二月—狂欢节》直至《十二月—圣诞节》，每首作品音乐主题都非常明确，并与题诗交相辉映，实现了音乐与诗歌的完美结合。

（三）民族音乐元素的运用

柴科夫斯基曾写道：“我常采用与民歌有亲缘关系的旋律、和声手法，那是因为我生长在偏僻的内地，自幼就领略到俄罗斯民歌难以言传、富于特色的美，我热爱俄罗斯的一切，因为我是地地道道的俄罗斯人。”“俄罗斯民族音乐无法描述的美丽已经充满了我的生命。”在《四季》中柴科夫斯基充分借鉴了俄罗斯民族音乐语言语汇和表现形式。音乐结构方面，《四季》十二首小品均采用了俄罗斯民歌常见的三段体结构或其拓展形式；创作手法方面，柴科夫斯基通过抒情的旋律、音乐节奏的弹性处理以及丰富的个性化和声语言等表现手法，把俄罗斯民族音乐的印记充分融入进音乐中。可以看出，俄罗斯民族音乐元素在《四季》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体现出柴科夫斯基对俄罗斯民族、人民和大地的深深眷恋。

三、《四季》的触键技巧分析——以《六月—船歌》和《十一月—在马车上》为代表

钢琴演奏中，触键是演奏者与钢琴接触的基本动作，正确的触键方法和技巧是准确弹奏出钢琴音乐作品内在情感的关键。对于注重情感表达的《四季》来说更是如此，因此其触键方法与技巧研究更有必要。受篇幅所限，结合演奏实践，本文重点围绕《六月—船歌》和《十一月—在马车上》两首作品的触键方法与技巧展开具体分析。

（一）《六月—船歌》触键技巧分析

作为一种古老的音乐表现形式，船歌最初是威尼斯一种被称为“贡多拉”的平底狭长小船上船工所唱的歌曲，19世纪时成为深受人们喜爱的浪漫抒情曲体裁。《六月—船歌》的创作灵感来自柴科夫斯基在故乡经常乘坐平底船休憩的生活场景，乐曲在继承威尼斯船歌浪漫抒情风格的基础上，大胆借鉴俄罗斯传统音乐元素，节奏、和声等呈现出浓郁的民族特征，形象地描绘出俄罗斯大地夏日傍晚安静悠然的画面。

乐曲一开始，主部A乐段采用g小调，营造出忧郁平静的氛围。弹奏时左手两小节伴奏要表现得舒缓一些，身体和大臂一定要放松，用指腹慢慢触键，右手主旋律要演绎出小船从湖面慢慢划过，湖水微波荡漾的画面。为体现俄罗斯独特的民族风格，这里柴科夫斯基没有用当时船歌惯用的 6/8 拍，代之以4/4拍，模仿船桨的摇摆营造出田园牧歌般的生活。

谱例：

接下来的主部B乐段中，右手旋律音域扩大并加重，左手伴奏推波助澜，展示了水面随风波动、阵阵涟漪扩散的景象。这里只有寥寥几笔，水面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弹奏时手指的力量要放下去、触键要深，但注意不能生硬地敲击琴键。

在乐曲的中间部，调性从g小调转到了平行大调G大调，速度逐渐加快，音乐勾画出人们在船上嬉戏的场景。这里作曲家采用切分节奏打乱了正常的强弱拍律动，弹奏时左右手衔接要尽可能紧凑，像是船桨在水中快速划动。触键要轻巧干净，同时把握好速度，不能太急，要体现出划船时的节奏感。

接下来的快板乐段是全曲的高潮，与乐曲开始时的主题旋律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第一拍要弹得很轻盈，这样才能自然引出第二拍和第三拍。最后两小节的波音要突出右手小指的力量，确保高音弹奏清晰明亮，这样才能表现出水面上泛起的涟漪。

乐曲最后的再现部和主部基本一致，只是节奏稍轻快了一些，这里不再展开。

（二）《十一月—在马车上》触键技巧分析

《十一月—在马车上》采用了复三部曲式，由三部分构成。音乐形象描绘出诗人涅克拉索夫笔下的意境：别在忧愁地向大道上看，也别匆忙地把雪橇追赶。快让那些悒郁和苦恼，永远从你心头消散。我们仿佛看到，冬日白雪皑皑的俄罗斯原野上，马车夫驾着三套马车欢快飞驰的景象，铃铛一路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作为乐曲起始的呈示部A乐段，主题旋律以双手的八度音程开始，音乐情绪热情欢快。触键时指尖要有弹性，力量要集中，但同时要控制好跳音，不能弹奏得过于生硬。

乐曲的第8小节是转折句，和声变化丰富，仿佛在说你有什么心事呢？紧接着的B乐段进行了回应：“我还好，只是想起了什么……”这里左右手以交错的琶音旋律进行，弹奏时左右手衔接要自然流畅、落键要慢，注意弹奏出歌唱性。

主题变化再现部分，右手旋律采用八度和弦，使音色浑厚有力，左手三连音的节奏型则推动着旋律更富流动性。弹奏时肩膀和大臂要放松，手掌和指尖都要撑住。

接下来的发展部音乐转回欢快愉悦的风格。这里作曲家用小二度倚音描绘了马车的铃铛声，体现出明显的俄罗斯舞曲风格。弹奏时注意左手富于律动感的舞蹈性节奏音型，触键一定要干净轻巧，不能拖泥带水。

随后的连接句，右手采用16分音符跳音进行，引出左手的主题。演奏时右手要轻巧连贯，左手的指尖触键要有弹性，同时要将力量沉下去，使左手旋律更加富有音乐性。

最后从第59小节至结束，作曲家一直沿用右手跳音伴奏，弹奏要越来越轻盈，好像马车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通过对上述两首作品的分析，我们看到，柴科夫斯基运用高超的作曲技法，在《四季》创作中将音乐与诗歌、自然与生活、内心的忧郁与热情进行了完美的融合与呈现，留下了这部不朽经典。今天，我们演奏这部作品，必须准确把握作品的音乐情绪，触键应突出作品的抒情性和歌唱性特征，既要弹奏出优美华丽、充满诗意的浪漫主义风格，又要弹奏出其中浓郁的俄罗斯民族风格。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展示《四季》的音乐原貌与精神内涵，进而演奏出这一经典作品的内在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