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地铁站点地面空间VI导识系统理论与实践综述
2022-09-13盛亮亮ShengLiangliang
盛亮亮 | Sheng Liangliang
刘梦馨 | Liu Mengxin
朱文静 | Zhu Wenjing
万 敏 | Wan Min
1 研究背景与现状
1.1 研究背景与意义
标识是人类社会在长期的生活和实践中,逐步形成的以视觉图形及文字来传达信息的工具,籍以帮助公众甄别环境,起到示意、指示、识别、替告的作用[1]。导识系统,即“导”与“识”,有引导、标识的意思,表达一个有方向与目标定位的体系,所有用来传达空间定位的符号,和辨别、表现不同区域空间环境的方式都可称作导识系统[2]。随着城市的不断发展,地铁在城市公交中的作用愈加重要,这对其导识系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1863年世界上第一条地铁建成,我国第一条城市地铁线路是北京地铁一号线,于1969年10月1日试运行。50多年来我国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建设轨道交通,同时上海、北京、武汉等城市的轨道交通网络也逐步趋于完善[3]。本文旨在梳理国内地铁站点地面空间VI导识系统的研究发展,以期汲取成功经验,为构建系统化、科学化的地铁VI体系服务。
1.2 数据来源与分析
以中国知网(CNKI)作为文献来源,将“地铁”“轨道交通”与“VI”“导视系统”“导识设计”等词条进行组合检索,检索时间为1990年至今,剔除与主题无关的文章后得到有效文献458篇。其中,期刊文献251篇,硕博士论文198篇,会议论文9篇。由此可将研究进展划分为三大阶段(图1):①2007年以前为零星研究阶段,该阶段的研究增长缓慢;②2008年—2013年为稳步发展阶段,该阶段每年的文章数量都在大幅持续增加;③2014年至今为研究爆发阶段,其中2016年是文章数量重要高爆点。
图1 文献发文量统计
1.3 研究现状与热点
采用CiteSpace5.6.R2为分析工具,得到相关的科学知识图谱。可知,汤雅莉、张静、李翔、姜春媛、李芳、吴苗等为该领域的高发文量作者;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汤雅莉副教授团队是该领域研究执牛耳者;西安建筑科技大学艺术学院、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北京市市政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西南交通大学建筑与设计学院为该领域内的高发文量机构。研究的热点领域可归结为地域性视角、人性化视角和空间环境视角下的地铁VI设计三个方面(图2~3)。下面以此为纲来综述地铁站点地面空间VI导识系统理论与实践的研究进展。
图2 关键词共现图谱
2 地域性视角下的地铁VI设计
图3 关键词聚类时序图谱
地铁不仅是交通工具的代表,更是体验当代城市形象和记忆的象征。因此,将地域文化元素融入地铁导视设计便成为学界的关注热点。地铁导视设计中的地域文化可从探索地域特质、引入地标建筑、体现周边环境、融合地方风俗等四方面来彰显。
2.1 探索地域特质的地铁VI设计
不同的城市有着不同的地域特质与身份,呼和浩特、南通、重庆、哈尔滨、西安、福州等城市的地铁导识系统都展开了特色化探索。如李思敏将中文与蒙文并用作为呼和浩特市地铁VI中的标准字体,将蒙古族色彩中象征着“天空、永恒、兴旺”之意的蓝色作为主色调,由此打造具有蒙古族特色的地铁VI系统[4];袁向东以南通的山水文化为主线,抽象提取了波浪元素并融入其中,以此形成具有江海地域文化特色的地铁VI系统[5];针对常年阴雨多雾的重庆,袁丁认为应采用鲜亮的色彩以调节城市的灰暗,故以白色、亮黄色作为地铁标识色来突出信息提示,使乘客形成“白入黄出”的固定思维[6]。在具有异国情调的哈尔滨,地名与地铁的英文字头“H”与“M”组合形成顺时针回旋对称的标识图案,该标识同时象征着传统吉祥图案与西洋回纹,展现出哈尔滨中西结合的城市特色[7]。针对六朝古都西安,汤雅莉等人将城市的历史文化遗迹抽象为地铁符号元素(图4),传递出西安的文化特色和人文精神[8],而其站名以颜体楷书作为标准字体,也与古都的大气相吻合[9]。针对榕城福州,程佳薇将榕树作为地铁标志原型进行造型提取、变换,使得城市形象更为丰盈等[10]。
图4 西安地铁2号线导视站图名设计[8]
2.2 引入在地地标建筑的地铁VI设计
西安、哈尔滨、南昌、长沙等城市的地铁导识都采用了在地地标建筑的相关元素,以此凸显地域识别性。西安地铁以14个地面历史遗迹和地标建筑为原型进行站点符号设计,形成独特的“城市文化走廊”意向[11-12];哈尔滨地铁将城市名片——圣索菲亚教堂穹顶的墨绿色作为地铁导视的主要色彩[13];南昌地铁绳金塔站的主题文化墙以山体为基础,提取了绳金塔、西山万寿宫、八一起义纪念塔、滕王阁等标志性建筑元素(图5),并通过墙面的条纹处理,形成了散点透视的全景[14];周亚明则建议长沙地铁湖南大学站的立柱可提取该校前身——岳麓书院的蝙蝠纹样作为主要设计元素等[15]。
图5 南昌地铁绳金塔站的主题文化墙[14]
2.3 体现周边环境的地铁VI设计
北京、成都、上海、香港等城市地铁部分站点的导识设计都与其周边环境产生联系。温宏岩认为将周边区域的文化元素运用到地铁设计中,可使人们与周边区域信息建立潜移默化的认知联系,有助“人文意象”的站域空间营造[16]。北京地铁的国家图书馆站以《四库全书》、《永乐大典》等历史典籍为主题打造墙体浮雕,而北京大学东门站以该校风景为题材的壁画以及西四站的“京华旧梦”都各具环境特色[17];成都地铁的金沙遗址站从该遗址的代表性文物中提取设计元素(图6),增添了地铁标识的地域文化色彩[18];成都中医大省医院站则将中医良方刻于立柱上,并于H、J出站口设置了唐代医圣孙思邈雕像与东汉医圣张仲景雕像[19];上海地铁的桂林公园站应用中式屏风艺术装置,并将桂花、旗袍人物、蝴蝶等公园相关符号运用其中[20];香港地铁的迪斯尼站融入了童话韵味和欧洲风情,并采用相应的绿色和米色的主题色调等[15]。
图6 金沙遗址文化元素纹样造型特征因子图谱[18]
2.4 融合文脉风俗的地铁VI设计
众多学者都认为城市地铁导识设计应融合地方文脉风俗,徐州、合肥、广州、沈阳、惠州等城市的地铁导视系统从历史典故、地方风俗、图腾崇拜等方面进行体现。徐州地铁标识运用了两汉文化中包括汉兵马俑、汉画像石、铜牛灯等具有地域特色的色彩与造型元素[21];金怡建议合肥地铁可利用老地名中蕴含的历史与文化典故,如高王站蕴含的曹操运兵典故、朱岗站蕴含的抗日朱岗战役等[22];广州地铁千灯湖站的出入口设计运用了佛山剪纸图案——“赛龙夺锦”这一传统民间艺术形式进行表现[23];汪畅等人认为徽州地铁可挖掘在地文化中的刻书、文房四宝等表现要素[24];熊定等人认为南宁地铁可将壮锦元素融入到导视图形的符号设计中[25];刘琪认为沈阳地铁可将满刺绣用方形加以概括并以不同的排列方式进行拼接,以此构成辽河文化长廊[26];成都地铁动物园站的地面出入口、站外售票点、附近公交站等相关交通导视设计呼应了竹编、盖碗茶和火锅等成都特色元素[27];西安地铁的枣园站则运用了龙首原和凤栖原的图腾等[28]。
3 人性化视角下的地铁VI设计
人性化设计是指在设计过程中遵循人的基本要求,营造舒适、健康、以人为本的高效率空间[29]。人性化的地铁导视设计需从各类人群的感受出发,以科学的逻辑对导视的尺度、视觉、信息量以及布点与定位等进行指导[30]。根据不同使用群体的心理及生理需求,不同学者提出了相应的设计策略。
3.1 针对外来游客的地铁VI设计
外来游客的寻路困扰聚焦在语言的局限性和对环境的陌生感上。因此通用化的导向标识设计便成为针对外来游客的首要问题,具体而言,便是导向标识在语言、图案、色彩、材料等的统一。赖莉莉等人认为需采用双语标识甚至是多语对照,使地铁标识能“关照”到每一个人[31];钱江认为图形使用需符合人的逻辑思维,避免使用歧义、隐晦、让人费解的图案[32];标识系统的外形、色彩、材料等均须采用统一标准,以便强化识别联系[33]。此外,在公交站台附近提示地铁相关信息是一种促使外来游客与地铁衔接的有效方式[34]。
3.2 针对高龄老人的地铁VI设计
适老化背景下的地铁导视设计为该领域研究热点。高龄老人的寻路困扰聚焦在老花眼、老年性耳背以及日益衰弱的对新鲜事物的敏锐度上。地铁导视系统可在整体风格、细节设计、表达方式上关爱高龄老人。
在整体风格上,刘玉贤认为一站一景式的设计手法可丰富车站视觉效果、形成多元化的地铁视觉文化,可给老人提供明确的参照,从而避免出行误差[35]。在细节设计上,围绕字体、色彩、图形、交互体验、位置等做文章也可产生一定的适老化效果。陈柏泉发现,16号字光线强度为1500LX、22号字光线强度为1200LX、30号字光线强度为700LX、40号字光线强度为500LX时,老年人最容易看清楚[36];杨志针对老年性白内障患者提出了包括蓝与紫、红与绿、灰与绿等视认性较差的色彩搭配问题[37];许泽君等人针对老年人对短波的感知灵敏度低,提出用短波作为背景底色,以此较好衬托前景文字的观点;其还认为图形标识与背景的对比度、图形要素之间通过白线描边能收到明显的反差效果[38]。杜艳春探讨了对老年用户友好的智能导视服务系统,为地铁导航提供了新思路[39];刘键等人认为借助硬界面的热点投放可将导视与各设施的位置信息储存于心理图式中(图7),并进行寻路引导和前馈控制[40]。在表达方式上,虞志红强调多角度、多技巧的适老化传播表达,可利用地面、柱体、扶梯台阶面等信息传播手段设置老龄指示信息等[41]。
图7 硬界面的热点投放与设施的位置信息储存图[40]
3.3 针对残疾人士的地铁VI设计
残疾人士的寻路困扰聚焦在身体功能的局限性。许多文章关注到坐轮椅者、听觉障碍者、视觉障碍者、色觉障碍者等弱势群体,设计特殊的感官装置与现有导视相结合,从而构建完善的无障碍导向系统。针对视觉障碍者,常江认为可在导向牌上增设相应的盲文,将地图转为立体形式,并在墙面和扶手采用有指向性的纹理[42];黄月等人提出利用恰当的气味;汤雅莉建议使用提示语音来增强对空间信息和人流走向信息的获取[43-44];惠慧则提出利用交互的复合系统,将视障者、智能眼镜、盲道系统、触听地图、智能硬件厂商(图8),通过云端与地铁空间连接成共享信息的统一平台[45]。针对轮椅使用者,原媛认为标识应设置在高度恰当且容易看清的位置[46]。针对色觉障碍者,陈雪莹总结出符合大多人群的优势色为青色、橙色、黄色等,可根据实际照明情况与标识的种类来选择优势色彩以达到地铁功能信息传达的目的[47]。针对听觉障碍者,张硕总结了磁力圈、盲人信号器、声音触知装置等以声音作为传播方式的导向系统构筑规律[48];王锐明建议借鉴韩国地铁导视的听觉设计手法,播放地域性的音乐或易识别的拟声来告知人们所处的位置[49]。
图8 视障者导向系统架构图及交互图[45]
3.4 针对其他人群的地铁VI设计
针对低龄儿童、通勤人士等其他群体,相关学者也梳理了相应的设计关注点并提出策略。低龄儿童的寻路困扰聚焦在身高、低理解力以及生活经验的匮乏方面。唐晨迪认为不仅要对导向标识位置的高度进行合理设置,也需要通过图画的形式来标识空间导向的具体事物[50];杨国利认为可开辟特殊的通道,其沿线导向设施应根据儿童群体的喜好,对图案、造型及环境色彩进行必要的改进[51]。健康的通勤人士对环境信息的获取不会产生行动上的障碍,寻路困扰聚焦在通勤时间上。针对更节省时间的出行需求,伦敦在地铁图上标记了各地铁站之间的步行时间,以提醒乘客有时候走路可能是更好的选择[52]。孕妇则聚焦在缓慢的行动速度与焦虑的心态方面,但是目前暂无学者从此视角提出相关策略。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文章对于人群需求的分析多为定性。目前,仅有赵晓利和赵越等人从用户体验的视角出发,将深度访谈的定性研究与问卷调查的定量研究相结合,提供了地铁导视设计的理论基础[53-54]。
4 空间环境视角下的地铁VI设计
导向标识设计已经不再局限于二维平面,而是讲求从平面到空间的联合与创新,其能够与站点环境相融合,共同形成景观标识[55]。不同设计师与学者都将地铁导视设计与各类载体相结合,利用空间中的墙面、地面、天花、柱子、楼梯踏步和扶梯等细节来暗示空间和强调导向性[29]。
4.1 结合地上建筑载体的地铁VI设计
地上建筑载体指出入口建筑,是地铁站的形象担当。该载体可从整体风格、造型立意、绿化配置这三方面进行优化与设计。
在整体风格上,白智强强调地铁出入口的标准化设计,其认为全线出入口建筑的形式、颜色应在保持整体统一的前提下进行变形整合,以适应不同规模的出入口需求[56]。在造型立意上,地面建筑要注重形体塑造、色彩选择与周边现状环境、人文环境的交融[57]。位于北京旧城核心区的北新桥站地面空间有限,交通环境复杂,城市风貌要求严格,李冰楠等人总结出该站点风亭安全出口下沉式设置(图9)、地面取消冷却塔、地面建筑采用轻盈材质等设计要点,以此与城市环境相融合[58];北京地铁十号线的出入口建筑采用钢结构与玻璃组合的方式,以内敛、端庄的方体造型与北京恢宏大气的城市风貌呼应,以富有节奏的立面分割表达“都市之窗”的创意主题[59];武汉地铁二号线光谷大道站的周边是以生物医药为主的片区,设计师则以医药分子式的多边形结构为地面铺装灵感,营造出别有意趣的空间效果[60]。在绿化配置上,在不影响乘客通行需求的情况下,出入口应结合周边建筑空间、街道设施等进行一体化布置[61];福州地铁一号线出入口环境的植物设计选择了香樟、榕树(市树)、茉莉(市花)等本地植物,起到了遮荫避暑与彰显城市形象的作用[62]。
图9 北京北新桥站的下沉式风亭安全出口[58]
4.2 结合空间水平面载体的地铁VI设计
地上空间水平面载体包括连接处的梯步、吊顶及整个空间的地面。斯德哥尔摩地铁Odenplan站的出入口应用“钢琴楼梯”这一公共艺术,来增添空间的互动性与趣味性(图10)[63];尚光等人认为出入口站外广场地面铺装应兼顾美观、防滑、耐久、易维护的要求[61];王耀武等建议铺设地面行人的引导线,将其延伸至地铁出入口,以此强化交通导向功能[64];上海地铁的足球场站运用导向地贴,以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方向,使得空间衔接自然明显。这种地贴成本低廉,但容易磨损,需要定时更换[65]。
图10 Odenplan站出入口的“钢琴楼梯”[63]
4.3 结合空间垂直面载体的地铁VI设计地上空间垂直面载体包括墙面、导视牌、立柱、广告等。
在墙面设计上,西安地铁二号线钟楼站的文化墙选取陕西最具代表的秦腔脸谱作为主要元素,体现出陕西独有的地域文化特色[66];成都地铁理工大学站的文化墙则以该校自然博物馆中的合川马门溪龙为灵感,体现了该校的恐龙与地质文化特色[23]。在立柱设计上,巴黎地铁导向标识柱不仅在柱身细节上融入欧式雕花,在英文字体的设计上也独具匠心,以此契合巴黎的浪漫气质[67];广州地铁标志柱采用三棱柱造型母题及代表广州地铁企业色的红色,两者结合使得特色鲜明[68];西安地铁的标识柱将“城墙章”标志、颜体字站名、车站标识及列车首末班时间线路图、底部装饰纹理四大部分,通过由太极图案与回纹演化的“S”曲线连接,富含文化寓意(图11)[69]。在广告设计上,以POP广告、橱窗式灯箱广告、招贴广告式等形态为载体的标识在国内地铁导向中被广泛采用,其中,灯箱橱窗式广告导向最为常见。日本地铁中运用的漫画招贴性导向生动有趣、独具特色[70]。但目前少有文章围绕以广告为载体的地铁标识进行研究,可视为该领域的研究空白。
图11 西安地铁标志柱[69]
4.4 结合各类设施载体的地铁VI设计
各类设施载体包括扶梯、门窗、座椅、售票机、灯箱、橱窗、垃圾桶等实用设施[71]和雕塑、互动装置、壁画等艺术设施。
在实用设施上,深圳地铁的罗湖站点采用了以电脑键盘为造型的坐凳导向[70];高健设计的新型RGB导视系统识别灯克服了现有地铁安全导视牌在黑暗条件无法被乘客注意以及长期使用中灰尘遮挡导示内容的问题,利用光色混合原理使图像切换,并加入声音功能(图12)[72]。在艺术设施上,台北市新店线公馆站的公共艺术作品《窥》,以影像装置窥视着来往的旅客与自我,使乘客在互动参与中感受公共艺术带来的趣味[73];斯德哥尔摩地铁solna站的壁画设计考虑到使用人群移动时的阅读习惯和对色彩的心理反应,采用连续的构图来再现乡间劳作的情景,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和艺术氛围[74]。值得注意的是,此类设施应考虑置放问题,在人流量大的站点空间环境中尽量不予采用[70]。
图12 新型RGB导视系统识别灯箱[72]
总体而言,我国地铁站点地面空间VI导识系统的研究现处在爆发式发展的阶段,围绕着地域性、人性化、空间环境视角下的文章不断涌现,且随着科技进步与城市交通的日益发达,地铁导识系统也在满足基本功能诉求的基础上,拓展出更为多元化的发展方向。希望本文对相关研究进展的梳理能为未来的地铁导识设计提供理论与实践的参考,为打造更具特色与辨识度的地铁导识系统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