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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麦水洲上

2022-09-08刘峰

思维与智慧 2022年25期
关键词:麦种二伯小满

◎刘峰

一进入小满,遍地麦黄飘香,此时的二伯,会从柳岸解下一尾小舟,捎上一柄雪白雪白的镰刀,咿咿呀呀摇着橹,朝河中央一弯金色的“月牙儿”而去。

细瞧之下,你就会发现,河中央,有一小洲,洲之上,种满了麦子!

小洲在河中央,呈狭长状,中间宽,两头尖,活脱脱一弯上弦月。当然,站在彼岸看,又成了下弦月。当地人管它叫“月牙洲”。麦子成熟时节,有月亮的夜晚,月光照在小洲,如一弯蔷薇色的梦。潺潺的流水声中,那金黄色的月影,在薄荷色的水里荡漾,简直如诗如画,引得路人纷纷回眸。

在我的记忆中,每一年初冬,趁河水干枯,二伯会驭着一头老牛,驾着一具锃亮的犁,缓缓爬上河洲,点燃一丛丛芦荻蒲草,于袅袅青烟里,化烬为肥,接下来,将土地来来回回耕一番,然后,撒下一捧捧麦种,最后再细细耘一遍,以防野兔、水鸟偷食。

一开始,村里人总会善意地规劝一番,大意是“小满大满江河满”,水乡本就多雨易涝,在河洲上种麦子,不一定会有收成,麦黄正值小满,难免不遭水淹,何必自讨苦吃。

可大家劝归劝,二伯却我行我素,他自有道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小洲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种点庄稼,土地不会亏待庄稼人,何况它土质肥沃,虽然一入夏天难免会涨水,但如果抢割及时,说不定会有好收成。再退一步讲,即便遭水淹,也就是几袋麦种的成本,无非下些力、流些汗,不算啥。

二伯的想法有道理。算下来,这么多年来,洲上的麦子遭水淹的情况极少,也就是那么一两年,总体收获要比损失大许多倍,值!

最险的那一年,是麦子快要成熟时,大雨滂沱不止,河水涨个不停。二伯想等天一放晴,就驾船渡河收割。可天公不作美,麦子水气泱泱,小洲形同一座孤岛。围着一洲香喷喷的麦子,一条条鱼伺机而动,宛如一只只饥饿的天狗,泼剌之声昼夜不歇,随时准备吞占这一场盛宴。

眼看河水即将漫向麦子,二伯连夜请左邻右舍帮忙,大家举着火把,驾着船,湿漉漉地登上小洲,一鼓作气将麦穗收割干净,同时也逮了大半船鱼和好几只龟鳖。天色渐渐清亮时分,一伙人满载丰收果实上岸。蓦然回首,小洲已淹,只剩下一弯暗黄的影子。这一天,二伯屋上炊烟飘香,村里如同过节。

而有一年,上游暴发洪水,河水如一条白龙而下,半夜里吞没了小洲。想去抢收已来不及了。眼见河心的麦子宛如大团大团的水草在水中扭摆,二伯蹲在河岸,久久不语。可一夜过后,二伯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古铜色的脸上又漾开了笑纹。

很快,又到了河水干枯的初冬,二伯再次满怀憧憬,驭着牛,驾着犁,沿着灰褐色的河床,慢慢爬上小洲,甩起脆亮的鞭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耕作。

可喜的是,今年的麦子,长势十分好,捧在手心,沉沉的、颤颤的、甸甸的。二伯兴犹未已,忙着忙着,就到了晚上,此时,“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那碧沉沉的河水,托起一洲金澄澄的麦子,宛如一整个天空绿莹莹的云彩捧起一弯新月。

月亮飞彩凝辉,照河流如水晶宫。二伯挥舞着镰刀,一下一下刈麦的姿势,仿佛月宫里的吴刚在斫树,用劳动创造了一幅诗中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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