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俞老——纪念俞振飞先生诞辰120周年

赵津羽

2022年7月15日是著名表演艺术家、理论家、教育家、社会活动家俞振飞先生（1902—1993）诞辰120周年。

真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和幸福，在最好的年纪能够与昆曲相遇，在走入昆曲后就能有大师指引。那时候，学校里有个古色古香的昆曲教室，教室墙上最醒目的那张照片就是俞振飞先生的《太白醉写》剧照。以前，大家不用“大师”这个称呼，老师们都尊称他为俞老。在昆曲赏析课时，老师经常会介绍俞振飞是昆曲泰斗。当然，对于12岁的我来说不知道什么是泰斗，只知道俞老在昆曲界是最厉害的人物。老师为了激励我们也经常会说，俞老要来学校看你们了，你们要好好努力，要向他汇报你们的学习情况。我的启蒙恩师是胡宝棣老师，为了这次汇报表演，她经常给我们加班加点地练习。我们每一个点滴进步都离不开老师们的辛勤付出。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俞老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那天老师很严肃地找我谈话，说过几天俞老会来学校，让我准备表演一段《牡丹亭·游园惊梦》片段，这几天抓紧排练。对于刚学昆曲不久的我来说，内心既激动又紧张。当天，我们早早地就准备在大礼堂迎接俞振飞老师的到来。这时，有三位年纪与我相仿的同学走入大礼堂。他们穿着蓝色线衫线裤（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运动服），男孩俊俏，女孩甜美，女孩手中还握着一柄双剑，飒爽英姿。看着他们三人走进来时的那种精气神就让我心生羡慕。当时我就听老师介绍说，他们是戏校昆三班的学生，也是来给俞老表演的。这时门外一阵热烈掌声，一位儒雅的老人在大家的簇拥下进入了礼堂。这就是俞振飞先生，他满脸含笑，向周围的老师打招呼。但看到我们穿着水袖拘谨地站在边上时，亲切地朝我们招手，让我们到他跟前。当时我是第一个表演。虽然内心非常紧张，但看着这位慈祥的老人不停地含笑点头立刻给了我莫大的鼓励。第二个表演的那位唱花脸的男孩，在给俞老表演之前，俞老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用洪亮的声音自信满满地说：我叫吴双，天下无双的“无双”。就他这个自报家门让我印象极其深刻。如今的吴双真的成为了昆曲界青年辈净行中的无双。另外两位同学表演了《百花赠剑》片段。在一旁观看的我非常喜欢这出戏，暗自下决心将来要学这出《百花赠剑》。缘分这事就是那么奇妙，表演赠剑的那位漂亮女孩就是我的恩师、国宝级昆曲表演艺术家张洵澎老师的外甥女邱晓洁。十年后我有幸拜入了张洵澎老师门下学习《百花赠剑》，圆了当年的心愿。当时一起表演赠剑的那位男孩就是黎安，如今也已经成为了新一代昆曲表演艺术家。我也有幸多次与他合作《百花赠剑》。

汇报表演结束，俞老还给我们说了不少勉励的话，特别是在他脸上看到幼苗吐新蕊的欣喜。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表演是那么青涩和稚嫩，但俞老和周围老师们的掌声是给了昆曲一个未来。同时在我的心中也已经深深印下了这位慈爱的老人。

后来，学校老师多次带我们几位同学到俞老家拜访，聆听他的教诲与指导。我也把所学的都一遍一遍唱给俞老听。每次去俞老家我都精心打扮一下，挑选好看的衣服。有一次小主人报社王秀红老师跟着一起去采访，我特别穿了一件妈妈新织的毛衣，柠檬黄色毛衣配上红围巾和红裤子，特别亮眼。这次王秀红老师给我拍下了好几张和俞老的照片，记录下这弥足珍贵的时刻。“劝君惜取少年时”，冥冥中我对那段时光的有着深深地珍惜，那天去俞老家穿的黄毛衣我一直珍藏着，即使自己长大了、长高了、长胖了都不舍得丢弃。每每看到它就想起当年的美好时光。这一藏就是三十多年。

作者小时候与俞振飞先生的会面

祝贺艺术大师名誉校长俞振飞先生舞台生活70周年资料照片

1991年，祝贺艺术大师名誉校长俞振飞先生舞台生涯70周年活动在我们武夷中学隆重召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文艺界、戏曲界的学者专家和艺术家。也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照相机镜头在那里闪烁着。可谓大咖云集、星光熠熠。那天俞老戴着一条红领巾，童颜鹤发，精神矍铄地坐在中间。领导，专家们纷纷发言表示祝贺。我表演的是《牡丹亭·游园》一折，我想以最好的表现向这位令人尊敬的老人表示祝贺。当年李蔷华老师、蔡正仁老师、顾兆琳老师、顾兆琪老师、陈志雄老师等都还是满头黑发，风华正茂，意气奋发。岁月染风华，银霜涂华发。三十一年带走了太多，但留下的便永存心底。

一天，老师带我们来到华东医院一个办公室，让我们在办公室化妆。带队老师说，带我们到医院用特殊的方式来看望和慰问俞老。现在想来肯定也是老师事先和院方还有俞老家人沟通联系好，并看当日俞老的身体情况而确定的慰问演出。那天我们演的是由胡宝棣老师和白振东老师教授的《借扇》。化好妆后，我们集合在住院部的一个小厅里，护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俞老进来。虽然是坐在轮椅上，但俞老一看到化妆好的我们，眼里的神采又亮了几分。他开心地向我们招手，我们集体喊俞校长好。十分钟的片段演出很快就结束了，当时俞老兴高采烈地与我们一起合影，还让我蹲在他身边。那天是谁拍的照片都不记得了，我们自然也没拿到照片。但有些事即使没有留下照片也已经深刻在脑海。

今天，在这位大艺术家、教育家诞辰120周年之际我写下这些故事，一来是为了缅怀这位可爱的老人；二来也是回顾自己初入昆曲大门时那些值得珍惜的点滴。当我们还是懵懂少年时指引你前方的那盏灯很重要，它的亮度将决定你成长道路上的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