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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眷恋一茶一饭的光景?谁不想念一朝一夕的故人?

2022-09-05文思图片来源网络

餐饮世界 2022年8期
关键词:汽锅八宝米线

文/文思 图片来源/网络

人间草木,四方食事,不过是人间一碗烟火。

“今天吃什么?”宛如终极哲学问题,困扰了太多人。不论答案是云里雾里、得过且过,还是一丝不苟、精益求精,无疑对饮食的选择决定了生命的状态。

汪曾祺把“吃”看作一件人生趣事:乐得品评每日的新鲜菜式——宛如隔壁的老人,每每照面,便会拉上你的手,漫无目的地闲聊上两句当日的吃食。你且听他娓娓道来——菜园里新摘采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春葱秋白菜,市场上刚从秤盘上取下滋滋冒着油花的鱼虾;庙里热气升腾的竹笋,逢年过节淌着红油的鸭蛋……

又有谁会像汪曾祺一般用食物来做自我总结呢——“春初新韭,秋末晚菘,滋味近似”——亲切又温柔。字里行间调和了生命本质的不羁与刻板,留下生活的甜蜜与安稳。那是心灵的摇曳,也是对自我的最高坦诚。

在云南求学、工作、生活了7年,特殊的生活经历让他对云南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感,他爱碧空之上孔雀蹁跹的彩云,也爱市井之间灯火通明的烟火——“重升肆里陶杯绿,饵块摊来炭火红。正义路边养正气,小西门外试撩青。”这“正义路边养正气”,便是令人欲罢不能的云南“汽锅鸡”。

1993年,他在《昆明的吃食》中又提到:“专营汽锅鸡的店铺在正义路近金碧路处。这家的字号也不大有人知道,但店堂里有一块匾,写的是‘培养正气’,昆明人碰在一起,想吃汽锅鸡,就说:‘我们去培养一下正气。’”

汪曾祺所爱的这家“培养正气”餐馆1947年左右开设于昆明福照街,是建水人包氏兄弟所开。临街而置的炉灶上累至数十层的汽锅,每到下午五六点便被蒸气笼罩。店铺香气四溢,食客满盈。新中国成立后,“培养正气”这家馆子更名成了“东风餐厅”,遗憾的是现在已经无影无踪。

鉴于鸡同“吉”,中国人素来热爱且擅长吃鸡。无论是台湾的盐酥鸡、德州的扒鸡、粤式白切鸡,或是杭帮菜的花雕醉鸡,皆着重香料与修饰之感,但云南的汽锅鸡却讲究“留存鸡之本味”。

将鸡洗净切小块后,连同葱、姜、三七、枸杞、松茸、虫草等一起铺平放入蒸锅底部,浇一勺黄酒“吊汤”,盖上盖子,将蒸汽锅置于装满水的汤锅里,开火加热。待汤锅里的水开,水汽蒸腾,上升的蒸汽通过蒸汽锅中间的蒸汽喷口逐渐将鸡肉蒸熟。水蒸气凝结成肉汤,所以鸡肉的鲜味在蒸制过程中几乎完好无损。

传统而言,楚雄武定县的独有品种——武定鸡,才是制作汽锅鸡的上等佳品。这种拥有600多年历史,被列为贡品的地方土鸡,羽毛光滑,肌肉结实,用来烹制汽锅鸡恰到好处。

但随着商业化进程的推进,数千年来存在于农耕文明的土鸡已无力抵挡潮水般往来食客唇齿间的需求,日益隐匿在历史沧桑的文字里,或地图一隅某浓林密野中。

我们是否还能食到令汪曾祺流连忘返的“原味鸡”,答案或许只留遗憾二字。而失却这些,世间不只失去一种美味,更失去一份人间的淳朴与坚守。

“未到昆明之前,我没有吃过米线和饵块。离开昆明以后,也几乎没有再吃过米线和饵块。我在昆明住过将近七年,吃过的米线、饵块可谓多矣。大概每个星期都得吃个两三回。”

在《米线和饵块》中,汪曾祺将米线对于昆明人的重要性表现的淋漓尽致。于文人墨客,茶不可一日无,而于昆明百姓,米线须得时时有。米线便是昆明人生活的经脉,这些细软、绵长光滑而又洁白的米线交织成了昆明人对这座城市的浓情蜜意。

米线花式繁多,除了爨肉米线、羊血米线等“花式米线”外,过桥米线才是让汪曾祺念念不忘的舌尖记忆。

“叫过菜,堂倌即在每人面前放一盘生菜(主要是豌豆苗);一盘(九寸盘)生鸡片、腰片、鱼片、猪里脊片、宣威火腿片,平铺盘底,片大,而薄几如纸;一碗白胚米线。随即端来一大碗汤。汤看来似无热气,而汤温高于一百摄氏度,因为上面封了厚厚的一层鸡油。”

“把生片推入汤中,即刻就都熟了;然后把米线、生菜拨入汤碗,就可以吃起来。鸡片腰片鱼片肉片都极嫩,汤极鲜,真是食品中的尤物。”

当食材经过精心的烹调,各种滋味融于当中,在嘴中静静的咀嚼,轻轻回味,享受身心愉悦之感,也是难得的趣味。

一花一世界,一食一物总关情。在美食的历史长河中,每一道食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美丽故事传说——滇南蒙自县城外有一湖心小岛,有位杨秀才常去湖心亭内苦读,而他的妻子每日都会长途跋涉为其送上精心准备的吃食。由于秀才学而忘食,体力透支、疲惫不堪又常食冷饭冷菜,身体日渐不支。妻子见状万分心疼,只得忍痛将家中母鸡宰杀,用砂锅炖煮成滋补的鸡汤给丈夫送去,以期驱除爱人的寒意,为其补充营养。然而,待她再去收碗筷时,看见送去的食物依旧原封未动,丈夫仍在一旁因噎忘食地看书。叹息之余也只能将饭菜取回重热,但当她拿砂锅时却发现汤汁仍有余温,揭开盖子才发现,原来汤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鸡油,加之陶土器皿几乎没有毛细孔,热量得以封存在汤内。此后,妻子便用此法保温,另将一些主食、蔬菜、肉片放在热鸡汤中烫熟,趁热给丈夫食用。

从杨秀才家到湖心亭要经过一座小桥,久而久之这种吃法便被叫成了“过桥米线”。

一座桥,连接了湖心亭里的梦想与家中炉火的温情,暗含着欢喜与浪漫,而那碗汤则是爱的底色与深沉。时过境迁,这片大地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竹屋干栏也被林立高楼所取代,幽深的小巷成了熙熙攘攘的商业街……过桥米线的那座桥或许也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舌尖的味道与被食物关照的感情代代相传。

所以时至今日,我们依然可以在云南的街头巷尾寻找到汪曾祺笔下米线的滋味!

过去,人闲车马慢,路遥山高水又长,离愁别绪不是满身落日余晖,彻夜反转的浓烟烈酒,却是清晨灶前的一碗清粥。在《咸菜茨菇汤》一文中,漂泊半生之后的汪先生,发出感慨:“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我想念家乡的雪。”寥寥几个字,短短两句话,却饱含深情。

中国人惯常是不吃“独食”的,定要一家人或与朋友三三两两一起,讲究的是热闹的气氛。而当一人离开家乡,独坐桌旁吃饭,思乡之情便会随嘴边陌生的口味油然而生。唐代诗人赵嘏有诗《长安晚秋》云:“鲈鱼正美不归去,空戴南冠学楚囚。”独在异乡,深秋凄凉景象,家乡的鲈鱼肥美,而我却吃不到。

人生的多数时间是用来怀念的,中国人对“落叶归根”更是有着特殊的执著。汪曾祺十九岁离开高邮远赴昆明求学,此后定居北京,阔别家乡四十余载,直到61岁才第一次回去。

“走的再远,味道也会把我们带回故乡”,家乡的味道最是容易勾起游子对故人旧事的怀念。

在《寻常茶话》中,汪曾祺说,“有时喝到龙井茶,会想起我的祖父,想起孟子反。”而在《学人谈吃》里,汪曾祺则忆及师娘张兆和她做的八宝葫芦鸭。

八宝葫芦鸭是一道美味可口的江南传统名菜,也是当地家宴的重头菜。乾隆三十年正月南巡时,《江南节次照常膳底档》记载了“糯米八宝鸭”的来历,清《调鼎集》和《桐桥倚棹录》则记载了“八宝鸭”一菜及其制法。

淮扬菜素来以巧思和刀工闻名于世,其中,八宝葫芦鸭体现得最为淋漓尽致。葫芦鸭全鸭无骨,去骨麻鸭既是食材也是容器,整鸭脱骨犹如庖丁解牛,剔骨而皮不破,鸭皮依然犹如天成,滴水不漏,这便是这道菜最精深的功夫。

而“八宝”这八味辅料,除了糯米外荤素步调总要保持一致。内馅中的糯米辅助吸收鸭肉肥美鲜香的精华,填入八宝馅料的鸭身再用绳子捆绑成“葫芦”之型,取“福禄”之意。

过油蒸熟后的鸭子,饱满油润的外皮内,紧裹着鲜香交融的八宝糯馅,在划开葫芦的瞬间,内馅外皮,八种食材交相融合,芳香“和”并四溢。

和味的“和”才是中国餐桌的奥义,也是中国人的人生理念的表达。

中国菜无论各方菜系,均在于和谐。材料与方法相互融合,宛如一件艺术品,通过糅合的手法传递出掌勺之人意欲表达的感情。多样意味着差异,差异则需要调和,兼顾方方面面。每道菜经过色、香、味三重检验,三者相互交融而达到和谐,才能在餐桌上永久流传。

这体现了“吃”对中国人的重要性。是生活的味道,也是爱与思维的转化与表达。对于含蓄温婉的中国人来说,一顿别样的饭菜就足以表达他们的内心——无非渴盼“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即便走再越远,经历再多,家中不会熄灭的灯是最温暖闲适的光景,而家人永不消逝的爱是游子永远的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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