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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集聚支持区域创新:作用效果与传导路径

2022-09-03丁焕峰谢丽娟孙小哲

金融经济学研究 2022年2期
关键词:金融区域水平

丁焕峰 谢丽娟 孙小哲

华南理工大学 经济与金融学院,广州 510006

一、问题提出

当前,国际市场不断萎缩,国内经济增长迈入动能转换攻关期。在国内外经济环境双重约束下,大力发展创新型经济已成为中国新发展阶段的战略选择。如何发展创新型经济,核心在于如何充分激发创新资源活力,增强自主创新能力,突破“卡脖子”技术,实现价值链和创新链跃升。而创新是一项长周期、高投入、不确定性强的高风险活动,长期面临着融资难、融资贵的困扰,如何降低融资成本、提高融资效率、获取持续稳定的金融支持是中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面临的重要问题。

国家“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要“构建金融有效支持实体经济的体制机制”。该目标从侧面反衬出当前中国金融体系服务实体经济的成效较低。在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体制背景下,高成长、高效率、高利润的创新型行业和企业受制于行业顺周期偏好、审慎风险评估体系,难以获得银行资金的青睐,导致金融资源在支持区域创新活动过程中出现了资源错配的结构性问题,这种结构性问题主要表现在“属性错配”、“领域错配”和“阶段错配”三方面(唐松,2020[1])。随着金融服务业的快速发展,金融集聚已然成为金融产业组织的基本形式,能有效调动投资方、企业、机构、人才等多方力量参与到区域创新活动,带动区域创新。因此,探讨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影响以及传导机制在当下尤为重要。

根据第12期《中国金融中心指数》报告(1)刘国宏.中国金融中心指数(CFCI)报告(第十二期)[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21.,全国31个金融中心的金融业增加值占据了全国的“半壁江山”,其中北京、上海、深圳领跑全国城市,金融业综合竞争力明显高于其他城市,其余28个区域金融中心得分正在缓慢拉开距离。另一个现实是各地区创新水平分化严重,东部沿海城市的科技创新水平显著高于其他城市。《2020中国城市科技创新竞争力报告》(2)倪鹏飞,刘笑男.2020中国城市科技创新竞争力报告[EB]http://gucp.cssn.cn/yjcg/zcjy/2020 11/t20 201106_5212457.shtml,2021-11-06.显示,中国城市科技创新呈现东优于西,南高于北的态势。科技创新前20强城市中,东部沿海城市占据了13个;另外,南方城市占了14个,明显好于北方城市。从上述事例中可以看出,从空间上看金融集聚与区域创新的分布呈现了高度的一致,需要求问的是,金融集聚与区域创新之间是否存在因果联系?如果有影响,究竟存在金融集聚加深“创新鸿沟”还是平滑创新差距的关系?金融集聚又是通过什么机制影响区域创新?回答这一系列问题,不仅能为金融支持创新型经济发展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和经验基础,还能为解释区域创新产生梯度差异提供新的视角。

二、文献综述

关于金融集聚的研究,国外源自于20世纪70年代发展起来的金融地理学。已有研究发现金融中心具有明显的空间层次分布特征,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仍有集聚趋势(Reed,1981[2];Nogueira et al.,2015[3])。国内学者关于金融空间结构的研究起步较晚,主要聚焦于金融集聚的成因和影响作用上。关于金融集聚的成因有规模经济论、信息交易成本论、中心—外围论和预期理论等(Park,1982[4];Porteous,1995[5];Zhao,2003[6];车欣薇等,2012[7];王宇等,2014[8])。关于金融集聚的影响作用上,大多数学者的关注点集中在金融集聚与经济增长间的关系研究上,主要分成两类:一类是从区域视角探讨金融集聚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李文启和赵家未,2021[9]);另一类则是基于企业和行业视角探讨金融集聚对实体经济的影响(甘星和甘伟,2020[10])。部分学者也已关注到金融集聚对技术创新的影响,但多是基于微观的企业视角和宏观的区域层面。

关于金融发展对区域创新的研究,一直是业界和学界关注的焦点。自Schumpeter(1912)[11]在《经济发展理论》一书中明确强调了金融资本对创新的积极作用,能为具备创新能力的企业提供有效的金融供给,后续大量研究表明金融有效供给将有效驱动国家和地区创新(Lim et al.,2010[12];Hsu et al.,2014[13];Meierrieks,2014[14];陈云贤,2018[15])其中,股权市场更发达的地区,对创新活动和创新型经济发展更有利;而信贷市场更发达的地区创新水平较低(Lim,2010;Hsu et al.,2014;周开国,2019[16])。亦有学者从微观视角阐述了金融发展通过缓解企业内外部融资约束而增进企业的研发投入,进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意愿和创新水平(Ayyagari et al.,2011[17],庄毓敏等,2020[18])。随着新经济地理学的兴起,越来越多学者开始关注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研究。现有研究认为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和区域经济增长扮演了正面的角色,充分发挥金融集聚在区域创新和区域经济增长的积极作用逐渐成为共识。有学者认为区域创新的成果可以实现金融业的高回报,两者形成长期的良性互动发展关系,但区域差异显著,经济联系紧密的城市之间金融集聚对科技创新的作用效果更加显著(刘熹微和邹克,2021[19];徐欣和董洪超,2021[20])。亦有研究认为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存在非线性的倒“U”型特征,金融集聚的极化效应对区域创新的作用更加积极(徐欣和董洪超,2021),即在拐点之前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具有正向的影响,在拐点之后其影响为负(陈向阳,2021[21])。而从分行业来看,银行和保险业的集聚对区域创新有积极的影响,但证券业的集聚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则显著为负(王江和刘莎莎,2019[22];钱晶晶等,2021[23])。还有学者从投资者保护(Brown et al.,2013[24])、门槛机制(孙占权,2019[25];许梦楠等,2019[26])和空间溢出机制(郭文伟和王文启,2018[27])阐释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影响。

通过上述文献梳理可以发现,目前学术界从金融集聚视角探讨对区域创新影响的研究还不够丰富,有待于进一步的实证检验。基于前文论述,本文可能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初步构建金融集聚与区域创新的理论框架,从金融规模、金融效率、人力资本积累三个维度搭建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分析框架;第二,重点检验“金融集聚与区域创新”的实证关系,着重从城市层面判断金融集聚在经济实践中是否能够有效促进区域创新,为不同区位不同等级的城市间技术创新差异找到新的经验证据和新视角;第三,为揭开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黑箱,借鉴温忠麟等(2004)[28]的中介效应模型,分别从“金融规模”、“金融效率”和“人力资本”三条路径进行识别检验,确认了三条路径在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中的重要作用,为金融集聚促进区域创新以及创新型经济发展提供了一定的参考价值。

三、理论分析

创新是驱动城市发展的重要抓手,也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核心动力。金融发展对区域创新的影响一直是学界关注的重要问题。尤其是当前中国普遍凸显的原始创新能力不足、技术创新活动存在“策略性迎合”和“量大质低”等特征,致使中国在参与全球价值链时长期处于“低端锁定”困境(黎文靖等,2016[29])。这一现实症结产生的原因归结于中国长期以来的区域创新活动与金融体系不相匹配,因此,亟需提出一套金融解决方案,找到金融支持区域创新的破局路径。

关于金融集聚通过何种渠道促进区域创新的研究存在较大的分歧,大量研究认为技术研发经费的提高将推动创新主体的生产效率,正向激励技术创新(贾俊生等,2017[30],庄毓敏等,2020);也有部分研究认为金融集聚通过技术效率、技术进步等直接渠道和FDI、进出口等间接渠道(周荣军,2020[31];邢孝兵等,2018[32])促进区域创新。借鉴湛泳和李珊(2016)[33]的思路,本文尝试从金融规模、金融效率、人力资本三方面来探讨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图1)。

区域创新水平本质上由研发能力决定,而研发能力受制于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两种关键性的投入要素,人力资本投资主要依赖于资金的投入,归根结底资金是影响技术创新的根本原因(湛泳和李珊,2016[33])。因此,金融市场作为企业资金融通的重要场所,通过发挥资本融通、调节配置、风险分散等金融功能,能够正向激励区域创新。金融集聚是金融发展到一定程度的空间现象,其促进区域创新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金融集聚促进金融业的有机整合,加强金融业生产和服务专业化,不断降低各项成本,使金融机构个体获得内部规模经济,产生规模效应,进而降低创新主体的融资成本;二是金融集聚能缓解信息不对称造成的金融资源错配,极大降低金融机构的交易成本和投资风险,提升金融资源配置效应,提高不同区域创新主体的金融有效供给,在更大程度上满足区域创新活动的资金需求;三是金融集聚产生的虹吸效应可以促进创新人才的集聚,进而加速了知识的消化、吸收和创造,正向驱动区域创新。由此,本文提出假设1。

假设1:金融集聚有效促进区域创新。

首先,金融集聚的正外部性带来规模经济。金融集聚推动金融产品创新、分工细化和专业化生产,实现金融产品规模经济;金融机构通过兼并、收购、上市等方式拓展生产经营规模,从而获得金融机构规模经济(黄解宇和杨再斌,2006[34])。金融集聚总是在城市中发生,基于地理可达性优势,金融集聚还可促进金融业与其他产业融合,在此过程中金融集聚带来的基础设施共享、劳动力市场共享和资金融通便利将正向激励金融业发展,促进金融业规模进一步扩大。金融规模的扩大,意味着创新主体通过直接和间接融资渠道获得的资金倍增。创新型企业和研发机构工作的开展依赖大量的持续的研发经费的投入,如果资金供应不足,可能会导致研发中断,项目失败。因此,金融规模扩大所带来的资金融通效应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创新主体的资金短缺问题,尤其是风险投资规模的扩大,加强对高风险、高利润、高科技含量的项目的金融支持,降低创新活动的风险,从而提高创新主体技术创新的成功率。由此,本文提出假设2。

假设2:金融集聚通过扩大金融规模有效推动区域创新。

其次,金融集聚能通过金融效率提升而促进区域创新,其逻辑本质是通过改善信息不对称而产生的金融资源“领域错配”、“属性错配”和“阶段错配”等问题,进而提升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缓解融资约束,为区域创新发展提供金融支持。具体来看,金融集聚区汇集了大量的金融机构、创新型企业和科研院所,基于地理临近性,金融机构对目标企业的基础信息、企业信用和经营状况能展开实时的收集、分析、决策和共享,极大地降低了金融机构与企业间的信息不对称,减少了高风险溢价和高成本运营的问题(马芬芬,2021[35])。此外,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发展增强了金融机构的信息搜集能力,进一步降低了搜寻成本和交易成本,促进金融机构有效甄别高成长、高效率、高利润的企业,并为其提供相应的金融支持,提高金融资源的配置效率,为区域技术创新提供机遇。由此,本文提出假设3。

假设3:金融集聚通过提升金融效率有效促进区域创新。

最后,人力资本已成为创新的核心生产力,对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激发创新活力、驱动区域创新起着关键性作用。现代人力资本理论中提出,教育已成为人力资本形成和积累的最重要途径,而教育需要充足的资金支持。金融作为教育投入的重要市场力量,能够提供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为人力资本投资的各方主体融通资金。金融集聚区凭借其优异的商业环境,通过虹吸效应加快了技术人才等人力资本的积累。人力资本的积累能促进区域创新的内在逻辑在于:一方面,随着高学历的劳动力供给增加,劳动力的学习能力、专业能力与技能进一步提高,乐于接受新事物新知识,有助于高新技术和前沿技术的引进、学习和消化,进而促进模仿创新;另一方面,高质量和训练有素的领军人才、拔尖人才站在科技最前沿,可强化创造新知识的能力,进而促进实质性创新和前沿创新。有鉴于此,本文提出假设4。

假设4:金融集聚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有效促进区域创新。

四、数据与模型设计

(一)模型设计

本文的研究目的是检验金融集聚是否能够推动区域创新。计量模型式(1):

innit=α+α1FinaCit+α2Zit+μi+vt+εit

(1)

其中,下标i代表城市,t代表年份;innit表示区域创新,代表衡量区域创新水平的指标;FinaCit代表地区i在第t年的金融集聚程度;Zit为控制变量向量,包括经济发展水平、地区生产总值增长率、城市规模、贸易依存度、信息化水平、政府干预和科技教育支出强度等;μi为个体效应项;vt为时间效应项;εit为随机误差项,假定其服从独立同分布。

(二)变量选取

本文变量选取见表1所示。

1. 被解释变量。区域创新水平(innit)。本文采用了中国社科院城市与竞争力研究中心的城市发展报告公布的城市创新总指数。

2. 核心解释变量。金融集聚程度(FinaCit)。纵观现有文献资料关于金融集聚度的常见测量方式主要有单一指标型和指标体系型两种。单一指标型主要选用区位熵来测度,难以客观反映金融集聚水平,指标体系型衡量指标大体上可以分为主观赋权和客观赋权两种方式。本文借鉴王如玉等(2019)[36]的测算方法,采用主观赋权法衡量金融集聚度,根据各城市市辖区的存贷款占全国的比重(0.6),金融机构就业人员占全国金融总就业人员的比重(0.3),各城市市辖区在A股市场发行的IPO数占全国所有IPO公司个数的比重(0.1),加权计算金融集聚度。

3. 控制变量。借鉴相关文献研究,本文选择了一系列控制变量,以提高研究结果的准确度,主要包括7个方面。(1)人均地区生产总值(PGDP),与地区生产总值相比,人均地区生产总值能更好地体现各城市的经济基础差异。经济基础是推动技术进步的关键因素,经济基础越好,越有利于驱动区域创新。(2)地区生产总值增长率(iGDP),作为一个相对指标,能更好地体现各城市经济发展的活力差异。经济活力强的城市有更强的包容性,能为区域创新提供试错机会。(3)信息化水平(Xxhit),选用地区人均移动电话数。创新型经济的发展需要信息通信技术的有力支撑,而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依赖良好的基础设施和经济条件,当信息化发展到一定水平后,便有利于吸引人才、资本在这一区域聚集,从而促进区域创新。(4)城市规模(PEOPit),选用常住人口的对数值。城市人口达到一定规模时,制造业产业规模也相应地得到增强,产业种类也较为丰富,很多细小的技术创新都能得以生存。(5)政府干预(GOVit),选取政府干预作为控制变量的原因是,在推动区域创新发展过程中政府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一定程度和范围内的政府干预能促进技术进步,本文选用政府财政收入占当年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表示。(6)贸易依存度(TDit),选用进出口贸易总额占GDP的比重来表示,对外开放度越高,越有利于对高新技术和先进技术的引进。(7)教育科学支出强度(KJit),选用教育和科学支出占GDP的比重来测度,政府的教育科学支出对于区域技术进步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4. 中介传导变量。该变量有3个。(1)金融规模(FSit),选用银行机构存贷款余额与GDP的比重,该指数越大说明面临的融资约束越小。(2)金融效率(Fefit),选用各城市银行贷存比,衡量贷款转换成投资的效率,该指数越大说明金融效率越高。(3)人力资本水平(Humanit),选用每万人中普通高等学校在校生比重,人力资本是经济增长的源泉,也是区域创新的重要影响因素。

表1 主要变量选择

(三)数据及样本

本文样本为全国城市的面板数据,由于存在较多缺失值,选用2011—2018年278个城市的面板数据。样本数据主要来自《中国城市统计年鉴》《区域金融发展报告》《区域经济统计年鉴》等。为保证数据的平稳性,避免出现多重共线性、异方差等问题,本文对经济基础、城市规模等绝对数据的变量进行对数化处理,各指标的描述性统计结果见表2。

表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续表2

五、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分析

本文首先对于面板数据展开F检验和Hausman检验,根据结果筛选出固定效应模型更合适,同时为了防止异方差及截面数据存在相关的统计推断问题,采用稳健标准误对其进行修正;其次,对“金融集聚将促进区域创新”假设进行实证检验(表3)。囿于篇幅,本文省略了控制变量的结果,下文同。

表3 基准回归结果

由表3可知,第1列中未纳入控制变量,但控制了城市和年份双向固定效应,结果发现核心解释变量金融集聚(FinaCit)对区域创新水平(lninnovit)的回归系数是0.3786,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说明金融集聚程度对区域创新水平有显著的正向驱动作用,提高金融集聚度有利于促进区域创新水平提升;第2列中加入控制变量未控制个体和时间固定效应,核心解释变量相关系数依然为正,系数略微下降,但显著性增强;第3列再次加入个体和时间固定效应,发现金融集聚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区域创新水平的提升,基本验证了本文的核心假说。从系数的经济学意义来看,金融集聚程度(FinaCit)每提高一单位,会引起区域创新水平(lninnovit)平均增加0.4428。这说明金融集聚的发展同地区创新水平的发展是同方向的,随着金融集聚度提高,金融机构成本不断下降,降低了创新主体的融资成本;凭借信息中心优势,增强了金融机构有效识别高利润、高风险的创新项目,并为当地创新活动提供合意的金融支持,从而推动区域创新活动的增加,促进创新效率提升,实现区域创新水平增益的效果。由此,假设1得证。

(二)稳健性检验

本文使用多种方法对基本模型进行稳健性检验(表4)。一是替换核心解释变量,重新替换口径测算全市范围的金融集聚水平和以金融业增加值计算的金融区位熵分别以作为核心解释变量的替代变量,重新对基准模型(3)进行回归。回归结果M(1)和M(2)显示被解释变量的系数方向不变且显著,表明金融集聚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区域创新发展,也进一步证明了前述基准回归结果的稳健性。二是替换被解释变量,依次采用专利申请数据、《中国城市和产业创新力报告2017》中的创新数据作为代理被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结果M(3)和M(4)也显示了系数方向不变且显著。三是控制省份—时间效应。考虑到模型仍然可能存在一些无法观测和控制的变量,例如省级政策调整会影响地区的技术创新水平变化,从而使估计结果产生偏误,本文加入了省份—时间的固定效应,重新对基准模型回归。结果M(5)相关系数变得更大,显著性增强,与基准模型回归结果方向是一致的,上述结论依旧维持不变。

表4 金融集聚对技术创新的稳健性检验

(三)内生性分析

尽管本文为减弱因遗漏变量而产生的内生性问题采用了双向固定效应模型,但由于区域创新反过来对金融集聚可能产生促进作用,模型仍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估计结果并非完全有效。为了解决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根据数据的可得性,本文考虑使用2008年各市银行存贷款占GDP的比重乘以时间虚拟变量(DL2008it)作为城市金融集聚度的工具变量,工具变量(DL2008it)对内生变量(FinaCit)有较好的解释力,p值小于0.01,满足相关性条件。同时,工具变量为历史过去发生的值,也满足外生性条件。为了解决内生性问题问题,本文分别使用了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有限信息最大似然法(LIML)和系统GMM方法依次做了回归,回归结果与前文面板回归结果基本一致(表5)。金融集聚指标的系数显著为正,拟合效果较为良好。这验证了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竞争力发挥了显著的促进作用。

表5 考虑到内生性的回归结果

续表5

(四)异质性分析

为了进一步探究不同地区、不同级别的城市创新异质性影响,本文将样本分成两类,一类按照区域划分为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3)根据全国人大六届四次会议通过的“七五”计划,本文东部地区包含河北、辽宁、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和海南;中部地区包含山西、内蒙古、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和广西;西部地区包含四川、贵州、云南、西藏、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一类按照城市等级划分为中小城市和大城市(4)大城市是指省会城市和计划单列市。,再对金融集聚与区域创新水平的关系进行检验(表6)。

表6 分样本回归结果

通过对比发现,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有显著的助推作用,在全国范围、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存在较大差异。尽管核心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均保持为正,且效应显著,但中、西部地区的相关系数显著大于东部地区的相关系数,表明中、西部地区通过提高金融集聚水平促进区域创新水平提高的功效较大。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相比,其回归系数绝对值偏小,可能的原因是东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较高,是金融业发展和金融机构高度集聚的地区,具有金融机构密度高,金融产品丰富,行业竞争大,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出现了边际效用递减,对于区域创新的促进功效上受到一定经济规律的限制,但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表明金融集聚仍能正向驱动区域创新,因此,本文的核心结论依然维持不变。而对于中、西部地区来说,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显著高于东部地区。合理的解释是,中、西部地区的金融集聚程度和区域创新水平还处在一个较低的水平,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边际报酬处在递增阶段,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规模效应、资源配置效应和人才的虹吸效应可以得到较好地发挥。中部地区与西部地区相比,其人力资源丰富、生产要素密集、交通网络发达和承东启西、连南接北的区位优势将得到进一步发挥。因此,金融集聚对不同地区技术创新的边际影响从中部到西部再到东部呈现逐步递减的趋势。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影响在大城市与中小城市间分化明显。M(5)大城市样本的金融集聚的回归系数明显小于M(6)中小城市样本,显著性水平也远低于中小城市样本,原因是大城市尤其是直辖市,是中国金融中心高度集聚的核心承载区,金融市场竞争激烈,产生拥挤效应,降低了金融效率,此时的金融集聚促进区域创新的弹性有所下降;相比之下,中小城市的金融机构、金融产品种类、金融行业人才与金融服务水平处在较低水平,金融集聚的简单提升可能对区域创新水平产生较大的助推作用。总体来看,发达地区金融集聚的回归系数总体低于欠发达地区的回归系数,说明由发达地区通过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水平提高的作用十分有限,迫切需要找到新的支撑,而欠发达地区的金融集聚水平的提升能较大程度发挥促进区域创新的作用。从另一个方面看,金融集聚也为缩小地区技术创新差距,熨平“创新鸿沟”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发展方式。

六、机制检验

前述实证表明,金融集聚正向促进区域创新水平的提升,尤其是对于欠发达城市的技术创新水平而言,该效应发挥得更为充分。这为理解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的影响效果提供了可靠的经验证据。进一步验证前文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影响的机制分析。考虑到机制路径的变量需要与金融集聚有密切的关系,同时又要与被解释变量有较强的相关关系,根据前文提出的假设,本文将从三个方面进行实证验证,即金融集聚会通过扩大金融规模、提高金融效率和加强人力资本积累三条途径提升区域创新水平。为验证上述假说,本文借鉴温忠麟等(2004)的中介效应模型,设定了递归方程(2)~方程(4)进行识别检验。

innit=β+β1FinaCit+β2Zit+μit+vit+εit

(2)

Mediatorit=θ+θ1FinaCit+θ2Zit+μit+vit+φit

(3)

innit=δ+δ1Mediatorit+δ2FinaCit+δ3Zit+μit+vit+γit

(4)

其中,Mediatorit是中介传导变量,本文选取了金融规模(FSit)、金融效率(Fefit)和人力资本水平(Humanit)作为中介传导变量,其余变量同上所述。

(一)金融规模传导路径

在表7中,论文考察了金融规模的传导路径。研究发现金融集聚对金融规模的扩大有显著的正向作用(第(2)列回归系数为19.7012,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金融规模的扩大有利于区域创新(第(3)列回归系数为0.2998,且通过10%水平的显著性检验,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比重为33.29%)。确实,金融集聚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就是能够带来规模经济,降低融资成本。金融集聚区汇聚了大量的具备创新潜能的金融人才和金融机构,在强大的竞争压力下,金融企业要不断提高自身的技术水平和管理效率,加速金融产品创新和金融创新,以更低的价格为企业提供更加丰富的金融产品和优质的金融服务,直接推动了金融企业的技术进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金融集聚有利于金融机构间的协作,尤其是在中国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体制下,推动银行机构间开展业务联系和联合服务,吸引金融资本不断涌入,扩大金融市场规模,提高市场流动性,降低交易费用和投资风险,缓解企业外部融资约束,为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提供更加宽松有利的条件。企业在外部融资情况纾缓的情况下,能将更多的内部资金投入企业的研发创新活动,从而促进企业的发展、进步和创新。随着金融集聚区扩大和金融集聚度增强,金融企业和金融机构的数量和规模不断扩大,集聚效应和规模效应更加突显,为区域创新活动提供了显著动力,促进区域创新水平迈上新台阶。这也证实了前面的猜想,由此形成了金融集聚→(扩大)金融规模→推动(区域创新)的正向传导路径。

表7 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路径:金融规模

(二)金融效率传导路径

在表8中,本文转向了金融效率传导路径的考察。结果显示,金融集聚对金融效率有显著的助推作用(回归系数为0.1674,通过了5%水平的显著性检验)。第3列中介变量Fefit的系数显著为正(0.0812),说明金融效率的中介效应显著,表明金融集聚通过提升金融效率进而促进区域创新,也就是存在金融集聚→金融效率→区域创新的传导机制。产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方面,金融集聚区吸引了不同金融机构协同发展,共生共长,能通过价格信号引导市场资金流向高质量企业,使高风险、高利润、高科技含量项目能获得更大范围的资金融通,为创新型企业持续开展各种创新活动提供了有力的金融支持。另一方面,由于存在金融市场摩擦,资金供求双方信息不对称,金融集聚区凭借强大的信息处理功能,能增加市场信息有效性,减小资金供求双方信息缺口,改善金融资源配置效率,有助于提高资金供求双方的匹配效率,使资金供求双方对接更顺利,极大降低了交易成本和融资成本,改善企业的融资约束,从而带动企业整体创新活动的增长,正向激励区域创新水平。因此,假设3得证。

表8 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路径:金融效率

(三)人力资本传导路径

表9转向了人力资本水平机制的考察,结果显示金融集聚对人力资本积累有明显的增益效果(回归系数为0.5831,且通过了1%的统计显著性检验)。金融集聚区汇集的各种企业、人才和机构形成的网络规模随着集聚度的增强而扩大,各种企业间的联系更密切,频繁的项目合作和技术交流让各种有相似背景或共同兴趣爱好的人才集聚在一起,极大地促进了人才间的学习交流,降低了学习成本,对人力资本的积累起着关键作用。在中国经济增长从高速增长阶段迈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过程中,随之而来的是劳动力市场供需结构改变,人力资本已成为创新经济的核心力量。当前区域创新充斥着“创新泡沫”,如何促进技术创新从量变到质变,创新型人力资本是关键。高质量和训练有素的人力资本能推动企业内部知识利用和外部知识吸收,拓展企业生产可能性边界,改善企业组织管理,加速企业创新成果转化的步伐,促进技术水平提升。模型3中人力资本的积累对区域创新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回归系数为0.1467,且在10%的水平下显著,中介效应占总效应比重为22.49%),印证了上述猜想。的确,金融集聚区随着集聚程度加强,虹吸效应逐步显现,对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发挥了积极的影响,而人力资本尤其是创新型人力资本的积累能提高金融集聚区的知识流动和传递,培育金融集聚区的持续竞争优势,积极助推区域创新活动的增长和创新水平的提升。因此,形成了金融集聚→人力资本(积累)→促进区域创新的正向传导路径。

表9 金融集聚影响区域创新的机制路径:人力资本水平

续表9

七、结论与政策建议

当前中国经济面临重大科技瓶颈,关键领域的核心技术受制于人,如何打好技术创新尤其是原创性技术创新攻坚战,提高创新链效能,实现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在当下尤为急迫。金融集聚之于区域创新和经济高质量发展有重要影响。首先,本文从理论上分析并论证了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具有正向驱动作用,探讨了金融集聚通过扩大金融规模、提高金融效率和促进人力资本积累促进区域创新的影响机制;其次,利用2011—2018年中国278个城市的面板数据,对上述核心关系进行实证检验,主要得到三点结论。一是金融集聚对区域创新存在显著的正向驱动效应,通过为区域创新活动提供合意的金融支持,推动区域创新活动的增加,实现区域创新水平增益的效果。二是通过异质性研究发现,金融集聚对东部发达地区和大城市创新的边际影响较小,对于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和中小城市,该效应发挥得更为充分。三是进一步研究发现,金融集聚通过提高金融规模、提升金融效率,有效缓解了资金融通困境,对区域创新产生了持续显著的正面影响;还可通过提升人力资本积累,助力高新技术和前沿技术的消化吸收,有效地促进模仿创新和实质性创新。

通过研究,本文得到三点重要政策启示。第一,相关部门应继续推进区域金融集聚水平向更高层次发展。集聚已然成为现代金融的发展趋势,金融集聚能加速金融市场的发展和金融体系的完善,推动金融效率的提升,保障金融的有效供给,纾缓创新主体的融资约束,助力创新主体获得更为低价高效的金融服务,积极推动数字金融发展,助力区域创新活动,从而实现经济的高质量发展。第二,相关部门应合理配置金融资源,实施有差异的金融政策。根据不同地区、不同城市所处的发展阶段合理配置金融资源,优化金融产业,强化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实施有区别的发展策略。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经济发达地区依靠金融集聚促进区域创新的空间变得更加有限,必须注重原始创新,提高经济科技含量,实现创新链和产业链的跃升,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则仍可继续提升金融集聚水平,充分发挥金融集聚的配置效应和规模效应,促进资金融通,不断强化区域创新,缩小与发达地区的创新鸿沟。第三,相关部门应积极破除体制障碍和行政壁垒,促进要素自由流动。国家可从资本流动、人才流动、社会公共服务等多方面建立和完善相关机制,促进人才、资本等要素的自由流动,最大程度地发挥市场机制,充分借助高端核心技术(比如大数据、人工智能),让金融机构有效甄别高利润高效率企业,增强资金供求双方匹配率,提高金融资源配置效率,对融资需求旺盛,创新能力强,能带来高利润的企业给予足够的资金支持。与此同时,加强人力资本尤其是创新型人力资本的积累,强化对新知识的创造能力,积极助推区域创新活动的增长和创新水平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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