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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植物名称结构的共时特征与历时演化
——基于汉语植物学名的计量考察

2022-08-30姚素华

贵州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8期
关键词:缺省综合型构词

曾 亚,姚素华

(1.湖南外国语职业学院英语学院,湖南 长沙 410203;2.湖南信息学院通识教育学院,湖南 长沙 410151)

引言

所谓植物名称是指用来指称植物的那部分词,其历史悠久,内涵丰富,是现代汉语中颇具特色的一种词汇类聚。与汉语词汇学的发展历史相适应,汉语植物词的研究也经历了从早期只是零星见于相关的论著、且多从传统语文学角度对植物进行简单介绍或对其命名进行训诂考释,到多学科、多角度探索研究与补充细化的过程。20世纪80年代以来,除训诂学外,学者们还从语义学、文化语言学、认知语言学、语言习得等方面对汉语植物词语的语义、文化内涵、命名规律、认知模式等现象进行了广泛的研究[1],促进了人们对该领域相关课题的思考与探索,夯实了汉语词汇研究的基础。这些研究在植物词的界定与选取上多关注于《现代汉语大辞典》等辞书中涉及的常见的部分词汇,亦或是古汉语植物名、中草药植物名等小类词汇,针对植物名称的系统考察始终未有人尝试。汉语中植物词究竟有多少,它们在音节、词义状况、内部构成等方面所体现出来的基本特征有哪些,我们尚缺乏全面的了解。

《中国植物物种名录》(下文简称《名录》)是国家植物标本资源库组织分类学家定期收集、整理、审核中国公开发表的植物物种数据,并以名录形式发布的中国植物物种分类数据汇编。本文以修订后的《名录》中所收录的植物词作为分析和研究对象,对植物词的结构与发展做一个全方位的考察,以确保考察对象及结果的全面性和权威性。修订后的《名录》在《中国植物物种名录》[2]的基础上,结合《中国植物志》[3]、《中国高等植物图鉴》[4],进行了适当的补充和校正,共包括物种31333种、种下位分类(含亚种、变种、变型、品种等)8937种,其中模式植物3021种,能够判断命名理据的植物共2625种。本文主要就此2625种植物名称进行考察。

一、汉语植物名称的构成方式

命名义指事物的得名之义,是词义中表现被用作命名依据的事物表象特征的成分。它是词义构成成分的一部分,不是整个义位,没有独立交际的使用价值[5]59。植物命名义的内在意义表现方式是区别性特征义素(下文简称区别义素)、指示义素[5]61、类属特征义素(下文简称类属义素)合成的义素组,即:植物命名义=区别义素+指示义素+类属义素。区别义素指表示植物体某部分的表象特征的义素,突显的是该物种区别于其它物种的特征。指示义素指的是区别性特征义素描写的植物体部分,可以小到柱头、花药等器官,也可以大到整个植物体,或者是一个模糊边界的方位,如头、尾。类属义素指表示植物分类特征的义素。

词由语素构成,命名义表现在外部词形上(即植物名称),以语素或语素组的方式存在,即:植物名=区别语素+指示语素+类属语素。如线叶菊命名义:“……菊科,茎生叶互生,羽状全裂,末次裂片丝形……”[3]。外部词形上对应的区别语素为“线”,指示语素为“叶”,类属语素为“菊”。

植物命名的义素与语素并不总是一一对应。单纯词(主要为单音节,有少数双音节连绵词或多音节外来词)不存在词汇结构和语法结构,词义层面承载着区别、指示、类属三类意义,而在构词层面,虽然更多的是作为类属语素参与其它植物名的构词,却也可作为区别语素参与构词。合成词则相对比较复杂,有“区别语素+指示语素+类属语素”的构成方式,也存在大量的缺省一类或者两类语素的构词方式。根据植物名义素与语素的对应关系,合成词汉语植物名称主要有以下几类结构。

(一)无缺省

植物名称中无缺省的构成方式即“区别语素+指示语素+类属语素”的构成方式。这种构成方式只存在于三音节及以上的合成词中,根据不同类别语素的排列方式,可分为以下类型:D-P-G型①

①D指区别语素,P指指示语素,G指类属语素。,如:紫柄蕨、针苞菊;D-G-P型,如:山豆根、水竹叶;P-D-G型,如:叶轮木、苞舌兰;G-D-P型,如:木奶果;G-P-D型,如:桃叶珊瑚;其他可能类型如P-G-D型目前无实例。

无缺省构词方式的植物名称共591个,其中D-P-G型为主要类型,共581个,占无缺省植物名称的98.31%;其他型共10个,占1.69%。

(二)缺省一类语素

植物名称中缺省一类语素的构成方式,具体分为缺省指示语素、缺省类属语素以及缺省区别语素三种类型。

图1 缺省一类语素植物名称各类型分布图

1. 缺省指示语素

该类型中具体包括:D-G型,如:钻天柳、婆罗门参;D-G-G型,如:夹竹桃、独蒜兰;D-G-D型,如:水棘针、海榄雌;D-D-G型,如:雪香兰、盐节木;G-D型,如:姜黄、藿香;G-D-G型,如:枫香树、茅膏菜;其他可能类型如G-D-D型、G-G-D型,目前无实例。

缺省指示语素构词方式的植物名称共1302个,其中D-G型为主要类型,共1152个,占缺省指示语素植物名称的88.48%;D-D-G型次之,共89个,占6.84%;其他型共61个,占4.69%。

2.缺省类属语素

该类型中具体包括:D-P型,如:皂荚、锥形果;D-P-P型,如:膜萼花、四药门花;D-D-P型,如:朱缨花、三星果;D-P-D型,如:厚皮香、长节珠;P-D型,如:花锚、花旗杆;P-D-P型,如:冠唇花;P-D-D型,如:叶下珠;其他可能类型如P-P-D型,目前无实例。

缺省类属语素构词方式的植物名称共201个,其中D-P型为主要类型,共118个,占缺省类属语素植物名称的58.71%;D-P-P型次之,共46个,占22.89%;再次为D-D-P型,共26个,占12.94%;其他型共11个,占5.47%。

3. 缺省区别语素

该类型中具体包括:G-P-G型,如:松叶蕨、竹节树;P-G型,如:苞茅、蒴莲;P-P-G型,如:轴果蕨、穗花杉;G-P型,如:姜花、栀子皮;其他可能类型如P-G-G型、P-G-P型、G-P-P型、G-G-P型目前无实例。

缺省区别语素构词方式的植物名称共49个,其中G-P-G型为主要类型,共23个,占缺省区别语素植物名称的46.94%;G-P型次之,共13个,占26.53%;P-P-G型共7个,占14.29%;P-G型共6个,占12.24%。

(三)缺省两类语素

植物名称中缺省两类语素的构成方式(仅指复合词),即单类语素的复合植物名称,分为类属语素复合、指示语素复合及区别语素复合三种类型。

图2 缺省两类语素植物名称各类型分布图

1. 类属语素的复合

该类型包括G-G型和G-G-G型两类。G-G型如:梨竹、车前紫草;G-G-G型如:萍蓬草、栗豆藤。构词方式为类属语素复合的植物名称共161个,其中G-G型158个,占该类型的98.14%;G-G-G型3个,占1.86%。

2. 指示语素的复合

该类型共2个,即P-P型的叶子花和P-P-P型鞘苞花。

3. 区别语素的复合

该类型包括D-D型、D-D-D型和D型(单理据命名义对应的语素组)三类。D-D型如:细辛、骆驼刺;D-D-D型如:郁金香、天门冬;D型如:知母、玉簪。构词方式为区别语素复合的植物名称共220个,其中D-D型121个,占该类型的55.00%;D型93个,占42.27%;D-D-D型6个,占2.73%。

二、汉语植物名称的结构特点

植物名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两大类,根据植物名义素与语素的对应关系,非附加式合成词又包括无语素缺省5类、缺省一类语素17类、缺省两类语素7类(详见表1)。

表1 植物名称结构表

汉语植物名称呈现以下主要构成特点:

(一)以复合词为主

在分析的2625个植物名中,复合词占96.2%。种范畴植物名平均词长为4.24,模式种植物名平均词长2.78,随着音节的增加,复合词所占比例逐渐增大(详见图3)。

图3 不同词长植物名复合词比例

(二)大多缺省词素

77.5%的植物名称有一类或者两类词素的缺省。虽然三音节词已具备无缺省的构词基础,能容纳三个语素,但即使在三音节以上复合词中,有词素缺省的植物名称仍有66.9%。无缺省的构词方式在五音节词中才成为主要的构词方式,占到63.2%;三音节和四音节植物词中,缺省的构词方式还是占主体地位,分别为68.2%和57.7%,但整体而言,词长越长,植物名称越倾向于无缺省的构词方式(详见图4)。

图4 不同词长植物名缺省构词情况

(三)大多具有区别语素和类属语素而缺省指示语素

如表1,在所有2625个复合植物词中,具有区别语素的有2314个,占91.6%;具有类属语素的有2103个,占83.3%。即使在1935个缺省语素植物名称中,具有区别语素的有1723个,占到89.0%;具有类属语素的为1512,占到78.1%。缺省语素植物名称中大多缺省指示语素,1552个单缺省语素植物名称中,缺省指示语素的有1302个,占83.9%;在双缺省语素植物词中缺省指示语素的则高达99.5%。

三、汉语植物名称结构的历时演化

植物名称产生和发展反映的是人们对植物界不断认识和思维的结果,在体现事物的决定性特征的同时,需顺应不同类型、不同时期受众的认知水平。同时作为一类特殊的汉语词汇,其演化又遵循汉语言文字变化和发展的规律。一方面,植物命名力求准确,命名者要尽可能准确描写出物种的区别性特征与类属特征,同时描写的方式对于受众来说要能基本准确地理解,以便于人们在不同领域对植物的了解、应用和研究;另一方面,植物命名力求丰富,为了实现植物名称的准确性,势必要求植物名称能具备尽量大的信息容量;与此同时,植物命名还力求经济,经济性原则是人类活动的基本原则,也限制了植物名称在准确性和丰富性发展过程中的无序性。

(一)汉语植物名词长的历时演变

从词的结构上而言,词素越多、词素的类型越多、词长越长,植物名的容量越大、表达准确率越高。复音化是汉语发展的内部规律之一[7],植物名称也无例外。根据不同学者以往的研究数据[8-13],笔者对不同时期的植物词长进行了对比分析。如表2所示,先秦时期植物词以单音节词为主,占总数的50%左右,鲜有四音节及以上的植物词,平均词长在1.5左右;之后开始向双音化,甚至三音化、四音化方向发展。在现代的《名录》中,单音节植物名“种”类别只占0.2%,平均词长4.2;“属”类别为1.9%,平均词长2.8[14]。发展过程中,植物词复音节词逐渐增多,词长逐渐增加,结构更加复杂。

表2 植物词长的历时分析

(二)汉语植物名称结构演化的机制

人类的生存与发展自古以来便与植物息息相关,随着人类认识世界的深入和科学技术的不断发展,无论是人类的日常生活还是专业科技领域的研究与应用,都对植物命名有着更高的要求。为了实现命名的准确性、丰富性与经济性,在植物词的发展过程中,除了简单地增加词长,不同时期不同音节的植物词侧重于不同的结构组织策略,形成了汉语植物名称结构独特的演化机制。

1.单纯词植物名

如表2,人类最初对植物命名时,大多是单音节单纯词。如果把单纯词视为由一个语素构成的词,则单纯词的语素义和它所构成的词的意义是一致的,单纯词植物名称也可以看作是兼具区别、部位与类属意义的综合型语素。由于声音和意义没有必然联系,部分单纯词的词义没有理据[15],亦或是原有的构词理据早已漫灭,难以钩沉,在现代汉语中石化成联绵词[16]。尽管如此,单纯词植物名,尤其是单音节植物词,类、象合一的属性,决定了其在植物名称演化过程中参与形式和类型的基础性和多样性。

2.综合型语素的凝合

凝合词的构词语素之间无直接的意义关系,综合型语素的凝合指没有直接相关关系的植物词“生硬”地组合在一起形成新的植物名称,如:枸杞、枫杨等部分G-G和G-G-G型植物名。

枸、杞、枫、杨分别指称不同种类植物。类似枸杞与枫杨两种植物名以实体类属语素的复合的方式命名的植物名中,枸、杞、枫、杨分别作为独立类属范畴参与新植物概念的认知,但因视角的选取差异,新的认知主体在认知过程中可能保留或者形成新的区别概念,从而只突出了原类属的部分特征,并作为区别语素参与到新植物的命名中。原本集区别、部位、类属意义于一体的综合型语素,突显部分特征并作为区别语素参与植物命名,是一种意义的降级现象。

由于其类属意义的弱化带来认知准确性的缺陷,《名录》中通过综合型语素的凝合的方式构词的植物名称仅存17例。

3.综合型语素与抽象类属语素的复合

随着人思维的精细化,类别概念发展起来,但由于此时人类对自然界所知还很有限,主要通过植物的功能属性如“谷”“果”“蔬”“药”或自然属性如“草”“木”“树”进行分类[17],这些分类是处于高度上位的类属范畴,在构成新的植物名称时,我们称之为抽象类属语素①

①相对实体类属语素而言,指草、木、树、菜等高度上位、无具体指称的类属范畴语素;有具体指称的植物名成为新的植物名中的类属成分时,本文称之为实体类属语(词)素,如“血苋”中的“苋”和“山茉莉”中的“茉莉”等。综合型语素与通过类属语素套叠的方式产生的分析型类属语素,成为实体类属语素的两种形式。。与此同时,单音的综合型语素也给表达带来了麻烦,如:栎、栗、苙、枥、篥,发音同为lì,皆为植物名。单音节信息容量太小、所指太多、准确性低,若加上类属语素归类,则能克服此类困难,还能使名称系统化。于是,随着汉语双音韵律化的进程,综合型语素与抽象类属语素复合便成为一种现象,如“茜”“栗”演变为“茜草”“栗树”。

在古汉语中,“茜、栗、……”的意义是清晰的,既能表达其类属特点,属于“草”“木”;又能揭示其区别特征,不同于“草”“木”中的其它小类。但在植物名称发展过程中,这些表达下位(种)范畴的独立根词逐渐丧失其活动能力,发生了词汇地位上的降级,最终沦为复合词中的粘着语素②

②有文献根据其非能产性称之为“剩余语素”[19]。[18],其原有的表达下位范畴的功能也随着其词汇地位的丧失而不复存在,其表达功能的丧失主要是因为意义中类属意义的湮灭。即使在字形上,“栗、茜……”可以通过形旁“艹”“木”来显示其类别,但仅凭孤立的语音形式,人们在理解上很难把它们同相应类别种类联系起来,于是经历了从综合型(使用单个根词)向分析型(由类属特征同区别特征相组合)的演变,如同综合型语素的凝合,也是一种综合型语素意义降级现象③

③葛本仪将其归类为补充式构词法中的注释型,认为词素之间是补充与被补充、注释与被注释的关系[6]。。

通过综合语素与抽象类属语素的复合,产生了最早带有“种”和“类”概念的植物名称,但由于综合型语素丰富度和抽象类属语素精准度的局限性,限制了其进一步发展,《名录》中通过该方式构词的植物名称仅存33例。

4.区别语素与综合型语素的复合

综合型语素前(后)添加不同语素,从而形成大量新的植物名称。如:

苋——血苋、砂苋、杯苋、千针苋、马齿苋

此类的构词方式多样,共同特点是其综合型语素凸显类属意义,且本来所指类属范围不大,作为实体类属语素构成若干词后,所指从下位范畴(种)升级到上位范畴,概括范围逐渐扩大。如含类属语素“苋”的多种植物名称中,单纯词植物名“苋”,指苋科、苋属的一种植物,在种范畴;血苋、砂苋、杯苋等植物皆为苋科植物中的一类,“苋”作为综合型语素参与命名,其类属义扩大到科范畴;在千针苋(蓼科)、马齿苋(马齿苋科)等植物中,指与“苋”具有相似性或其他关联的多类植物,“苋”的类属义进一步扩大。

区别语素与综合语素的复合,提供了能较为精准地同时体现植物的区别特征和类属特征的基本构词框架,尤其对于双音节植物名称而言,是674个双音节植物名称中占统治地位的构词方式,共411个,占双音节植物词的60.98%。

5.类属语素的套叠

通过综合型语素义的升级或降级来作为区别语素或不同层次的类属语素参与新植物命名,极大程度增加了植物名称的能产度,同时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语素原指称信息,确保了新植物名承载信息的准确度和丰富性。但单音节综合型语素信息容量毕竟有限,而多音节综合型语素信息容量明显不如同音节复合词。随着人类认识世界的不断深入,如何命名自然界如此繁多的物种,如何在准确性和丰富度上突破原有构词规约的束缚,在体现植物的区别特征的同时最大程度体现其分类特征,类属语素套叠成为最有效的方式。

类属语素套叠指:植物A名称可作为类属语素参与到植物B的命名中,而植物B名称又可作为类属语素整个参与到植物C的命名中……如此套叠下去①

①理论上实体类属语素可无限套叠,经济性限制了植物命名的词长和意义层级。在植物科学分类词中最长的种范畴植物词,“锈毛喜马拉雅崖爬藤”,也只有9个音节和3层词义结构。。这是一种非常能产的构成方式,可以在各种基础结构上生成新的植物名称,如:

楝(G)——山楝(DG)——台湾山楝(DG)

茉莉(G)——山茉莉(DG)——山茉莉芹(GG)——台湾山茉莉芹(DG)

如同综合型语素,其他植物名称作为分析型实体类属语素通过套叠的方式参与其它植物命名时,可同时行使多种意义功能。凸显区别语素功能时,是作为一个概念整体参与新的概念构建,可能会与命名时产生一样的区别性特征,也会因视角的不同产生与原命名义完全不同的区别性特征;凸显类属语素功能时,保持其表征分类的功能。如“茴香”(伞形科)与“砂仁”(姜科)在参与“茴香砂仁”(姜科)命名时,“茴香”凸显区别语素功能,说明此物种“花序如菊花,极为引人注目,揉之有茴香味”[3],“砂仁”凸显类属语素功能,说明该物种与“砂仁”同属一类(姜科)。

单纯词植物名称本身就承载着类属意义,复合词植物名称也极少缺失类属语素(83.3%的植物名称中含有类属语素),加之类属语素在植物分类命名中独特的认知地位②

②类属语素体现了人类在认知植物客体过程中概念化和范畴化的心智过程和特点,是植物类属概念词汇化的结果,笔者已撰文另行阐述[24],本文不作详述。,植物名称结构变化和发展主体上是围绕类属语素语义的变化和发展进行的。通过套叠已有植物名,能很容易地产生大量准确性相对较高且易于认知的植物名称,极大扩充了植物名称的丰富性,也使上述2至4的结构方式有了极大的能产性,是现代植物名称主要的生长方式。

6.其他

除了上述主要植物名称构词发展方式以外,还有其它构词方式,如加缀、类属语素缺失等。这些构词方式在准确性、丰富性和经济性上或多或少存在缺陷,一直作为小众类存在,本文不作详述。

如同整个汉语的发展历程,综合型语素添加区别语素、类属语素、虚语素,都使植物名音节加长,尤其是实体类属语素的套叠,使植物名音节加长有了极大空间。不难预计,现代汉语中植物名的平均词长会不断增加,带实体类属语素的植物名称会不断增加,以无缺省方式命名的植物名称也会不断增加,精细化表达是植物命名的发展趋势。

(四)影响汉语植物名称结构演化的其他因素

影响汉语植物名称构词特点的因素是多元和多层次的,除了上文所述的人类认知活动以及汉语词汇发展直接影响了汉语植物名称结构发展变化以外,排列组合因素和规约因素也是影响汉语植物名称结构发展变化的主要因素。

1.排列组合因素

从多样性来讲,区别语素几乎是无穷尽的,也不受太多约束,类属语素受到范畴特征描述的约束,指示语素则因为植物体的生物学特征的一致性,几乎没有能产性。依据排列组合的数学规律,含区别语素的组合重复率低、区别能力强,含类属语素组合次之,含指示语素的组合最少,信息量小、准确度低。因此,如图1,在单缺省的植物名中,缺省部位语素的最多(83.9%),缺省区别语素的最少(3.2%);又如图2,而在双缺省植物名中,区别语素的组合最多(57.4%),部位语素的组合只有2例。

2.规约因素

(1)命名法规约

国际上在18世纪瑞典植物学家林奈确立了生物分类的双名法后,1905年第二届维也纳国际植物学大会产生了第一版《国际植物命名法规》(以下简称《法规》),为植物学界所普遍遵守[20]。《法规》规定“一种植物只能有一个学名。一种植物的名称由一属名和一种加词构成。”“科或科以下分类群名称的应用由命名模式来决定”[21]。即“科”依据“模式属”来定名,“属”需要依据“模式种”来定名。在《法规》之前,中文植物命名类属层级混乱,模式不一,之后受《法规》影响,同时随着《中国植物志》和FloraofChina的完成,命名模式趋向统一。

(2)语言规约

汉语有其独特的规约性,如古汉语单字成词,古汉语植物名遵循“六书”的构造规约;从汉语韵律学的角度来说,双音节音步是“标准音步”[22];汉语重音需要落在双音节上,多词结构里,辅助词比中心词重,辅助词往往需要用双音节,而中心词不必用双音节[23]等。汉语植物名的发展遵循汉语语言体系的规约。

四、结语

现代汉语植物名称以复合词为主,在词义层面承载着区别、指示、类属三类意义。根据义素与语素的对应关系,汉语植物名称普遍存在语素缺省,但大多具有区别语素和类属语素而缺省指示语素。词长越长,汉语植物名称越倾向于“区别语素+指示语素+类属语素”的构成方式。指示语素是缺省的优先选择;区别语素突显该物种区别于其它物种的特征,是植物名称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类属语素在植物词意义构建中起核心作用。

从历时的角度看,植物名称的产生和发展反映的是人们对植物界不断认识和思维的结果,既体现了汉语词汇发展的内部规律,又留下了植物分类和命名法则发展等诸多因素的烙印。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植物名称词长不断增加,内部结构和意义由综合型向分析型发展,各类语素中实体类属语素在不同词汇发展时期体现出不同的意义特点:在古汉语中作为单音节综合语素,既表区别义又表类属义;随着词汇的发展逐渐淡化其类属义,凸显其区别义;或类属义完全消亡,降级为区别义,沦为复合词中的粘着语素;亦或通过类属义的升级,加以区别或其他类属语素形成新的植物名;实体类属语素的套叠是近现代汉语植物名称结构形成与发展的基本框架。

短音节词通过语义的内容和层级变化,以区别语素或者类属语素的形式参与构成更长音节的植物词。尤其是单音节词,表面上来看,早期“称霸”植物词界的单音节植物名称在现代汉语词汇中几近消亡,而实际上他们仍以类属语素或区别语素的形式存在于几乎全部的科属物种名称之中。这也是汉语植物词在演化过程中形成的“古今融合”的独特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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