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改革两周年对地方法人银行影响研究——基于浙江省绍兴市样本

吕杏平

（中国人民银行 嵊州市支行，浙江 嵊州 312400）

一、LPR改革内容和配套措施

2013年10月，中国人民银行建立了LPR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但在运行过程中显现出了市场化程度不高等问题。2019年8月17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改革完善LPR形成机制公告，通过配套的改革措施完善银行运营机制。

（一）新的LPR形成机制

主要包括：（1）新的报价机制。银行在首次报价前需向中国人民银行提交报价模板并经审核同意，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对LPR报价质量定期进行考核。（2）新的形成方式。各报价银行以一年期MLF为基准，按照资金成本、市场供求、风险溢价等因素确定LPR，以0.05个百分点为步长报价，市场化程度和灵活性明显提高。（3）新的期限品种。LPR在原有一年期一个期限品种基础上，增加五年期LPR。（4）新的报价银行。LPR报价银行由10家增至18家，增强了LPR的代表性。（5）新的报价频率。由每日报价调整为每月报价。为方便参考MLF利率，中国人民银行大体固定在每月15日左右开展MLF操作。

（二）LPR改革配套措施

为顺利推进LPR改革，中国人民银行通过对金融机构MPA考核、业务督查指导和利率自律机制约定等方式促使金融机构同步响应改革：（1）对LPR应用和打破利率隐性下限进行考核。为促进金融机构应用LPR，中国人民银行从2019年9月开始对金融机构的LPR应用情况开始考核，在MPA的“定价行为”指标下增设“新发放贷款中参考LPR定价占比”子指标，若该指标不达标，则2020年起不得发放参考贷款基准利率定价的贷款。（2）将LPR嵌入银行FTP疏通银行内部定价传导。（3）推动存量贷款定价基准转换。转换时的参考基准统一为2019年12月的LPR，在转换时点的利率水平均保持不变，重新定价周期最短为1年。从2020年8月开始，各金融机构陆续发布公告对符合条件的存量个人住房按揭贷款进行了统一转换。（4）通过利率自律机制加强引导。一是从2019年12月开始将承诺保底收益的理财产品和结构性存款纳入存款自律范围，控制金融机构负债成本。二是规范存款创新产品，要求各金融机构从同年月开始立即停止新办靠档计息等不规范存款产品，并逐步压降存量不规范存款产品余额，要求2020年底之前清零。三是通过房贷利率加强房地产信贷调控。各省利率定价自律机制按照“因城施策”的原则确定辖内房贷利率下限。四是明示贷款年化利率。五是2021年6月下旬起金融机构各档次存款执行利率以基准利率加减点表示，两年期（含）以上定期存款利率上限略有下降。

二、LPR改革成效

绍兴市共有12家法人银行，其中1家城商行、6家农商行和5家村镇银行，LPR改革已经两年多，利率政策传导效率提高，存贷款定价更加灵活，内部资金转移定价逐渐完善，贷款市场利率明显下行，有效降低了实体经济融资成本。

（一）贷款利率定价灵活性更强

各法人银行自2019年9月起根据中国人民银行要求应用“LPR加减点”发放贷款，总体上仍根据盈利目标、资金市场供求状况和当地同业利率水平，按期限先设置贷款定价基础，再根据客户担保条件、信用等级、所属行业、客户黏性等给予不同程度的优惠定价。随着LPR改革的深入，各法人银行贷款利率定价更新加快，根据市场变化、业务拓展需要等因素及时调整，以提升价格竞争力。主要表现有：一是根据阶段性信贷重点出台一口价利率。如某农商行在2021年1—4月期间为拓展首贷户而特地推出“越美·新苗贷”产品，明确一年期抵押贷款利率为LPR+50BP，保证贷款为LPR+100BP，信用贷款为LPR+115BP，利率比以往更加优惠。二是增加下属支行定价权限。法人银行在考虑综合收益后对支行设置贷款利率的低限，由支行根据客户实际、当地同业水平等因素灵活确定执行利率。三是建立优惠利率审批机制，对符合条件的特别优质客户可到总行申请突破支行低限的利率。四是履行社会责任主动让利，绍兴市12家法人银行针对新冠疫情下客户经营困难情况，2020年共为企业减免利息高达3.3亿元。

（二）内部资金转移定价进一步完善

各法人银行逐步建立FTP系统，进一步完善内部资金转移定价。一是扩大FTP考核比重。某农商行于2018年上线FTP系统，2019年应用到绩效考核上，当年仅考核人均FTP利润，且在绩效考核中仅占8%；2021年考核FTP利润和人均FTP利润两个指标，绩效考核中合计占比提高至20%。二是完善FTP定价参考因素。各法人银行存贷款FTP定价主要以SHIBOR、同业存单发行价格、银行间固定利率国债收益率等因素为基础，从2020年起逐渐开始将LPR列入定价参考因素。

（三）贷款市场利率下行明显

LPR报价的下调带动了市场利率的下调，从图1来看，法人银行的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与LPR变动趋势总体一致。2020年LPR下降30BP，绍兴市法人银行的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5.57%，比2019年下降36BP。

图1 绍兴市12家法人银行的企业贷款加权平均利率变动图

（四）推动存款利率市场化

随着资产端收益的下行，不计成本的揽储行为难以持续，促使金融机构改变以往存款利率都上浮到自律机制上限的做法。同时优化资金来源结构，以降低负债端成本。法人银行根据自身实力、存款产品、客户性质、不同期限，实施差异化定价，主要特点：一是资产规模越大的金融机构存款利率越低。以一年期定期存款为例，某县市辖内城商行、农商行和村镇银行网点的挂牌利率分别为1.95%、2.1%和2.145%。二是定期存款的存期越长利率上浮幅度越小。如三年期定期存款上浮幅度低于一年期。三是金额大的存款上浮幅度较高。如招标的财政性存款上浮幅度高于个人存款。四是客户敏感度不高的存款产品利率较低，如个别法人机构网点对活期存款利率实行不上浮甚至下浮。五是控制大额存单发行，因大额存单利率普遍高于同档次定期存款，法人银行仅选择关键时间或关键客户发行大额存单，2020年绍兴市法人银行发行大额存单66.34亿元，比2019年下降26.8%。

三、LPR应用中存在问题

（一）利率风险增加

一是因存款基准利率未发生变化，存、贷款的变动基准不一产生了基差风险。如一年期LPR已累计下降46BP，而存款基准利率没有变动。二是重新定价风险增加。2020年一年期LPR下降30BP，五年期LPR下降20BP。2020年完成贷款基准转换时利率未发生变化，2021年存量贷款将进入第一个重定价周期，贷款到期后将参考最新LPR重新定价，实际贷款利率进一步下行。如住房按揭贷款利率从2021年起开始重新定价，某农商行将近8亿元的按揭贷款重新定价后利息收入减少0.16亿元。三是选择权风险。当客户主动选择提前偿还贷款或者提前支取存款时，金融机构利息收入有可能会遭受损失。LPR形成机制改革后贷款市场利率处于下行趋势，信贷客户作为追求利润最大化的理性人，倾向于用低息贷款偿还之前的高息贷款，增加了金融机构的选择权风险。

（二）法人银行盈利能力减弱

由于法人银行中间业务收入占比小，息差收入占比更高。2019年8月以来LPR已经5次下降，而存款成本下降有限，净息差压缩明显。绍兴市法人银行2020年净息差为2.43%，比2019年下降0.57个百分点。法人银行的盈利能力也随之大幅下降，2020年平均资产利润率为0.87%，2013年以来首次低于1%。个别法人银行因不良贷款压降困难，利润增速放缓，坏账核销能力不足，已暴露出明显的经营风险，成为亚健康机构。LPR如果持续下行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风险事件提前暴露，不利于金融市场稳定。同时，利率风险管理能力不足。相较于国有大型银行和上市股份制银行，法人银行利率风险管理手段单一，主要使用利率敏感性缺口模型开展利率风险管理，工作效率和精确度不高，利率风险管理能力偏弱。

（三）MLF利率难以准确反映法人银行负债成本

目前法人银行暂未能将MLF利率变动因素作为贷款定价的主要参考。一是法人银行难以获得MLF资金。目前绍兴范围内的12家法人银行均不在49家MLF一级交易商名单中，即使下一步获得了MLF交易资格，部分法人银行因缺乏国债、央行票据、政策性金融债和高等级信用债等合格抵押品而不能获得MLF资金。二是18家报价银行代表性不足。绍兴市12家法人银行中10家不能跨区域经营，资金来源和资金运用的环境与18家LPR报价银行有较大差异，这就使得MLF价格也不能很好地代表广大法人银行资金价格的边际成本，在此影响下，LPR作为贷款基础利率较难成为法人银行贷款定价的基准。三是法人银行负债中存款占比高。绍兴市法人银行2020年末存款余额3617亿元，占到全部负债的70%以上，资金直接成本主要是吸收存款资金的利息支出。各法人银行在FTP定价中运用LPR的积极性并不高，MLF利率难以有效传导到金融机构的贷款利率。

四、对策建议

（一）优化资产负债结构

一是拓宽收入来源。法人银行立足支农支小定位，凭借网点、人员等优势，与国有大型银行和上市股份制银行实施错位竞争，形成比较优势。在传统业务的基础上，逐步开展理财等业务，丰富中间业务收入范围，提高中间业务收入占比。二是优化负债结构。做好定期存款等稳定性较强的存款，进一步强化金融产品创新，提高活期存款占比，还要适度主动负债，拓宽资金来源。

（二）提高利率定价能力

一是继续完善贷款利率定价。在资产规模大幅扩张受限的前提下，法人银行应着力提高精细化定价能力，逐步将FTP收益率曲线应用到存贷款定价上，在收益率曲线的基础上结合保本点、目标回报等，对产品实施差异化定价，提高风险溢价能力。二是提高存款利率定价能力，根据时点、客户性质、同业利率水平等适时调整利率水平，规范产品设计，降低资金来源成本。

（三）进一步深化利率市场化改革

一是持续完善LPR形成机制改革配套措施，适当增加公开市场业务一级交易商的金融机构家数，让更多中小银行参与MLF交易，以提高金融机构负债成本向LPR传导的效果。二是在避免引起市场大幅波动的前提下，稳步推进存款基准利率的市场化改革，推动其与市场利率逐步并轨。三是大力发展挂钩LPR的衍生品市场，为投资者提供更丰富的产品选择，助力金融机构提高利率风险管理能力。

（四）发挥行业自律机制作用。一是建议在市级、

县级层面增设市场利率定价自律机制。在国家级和省级自律机制的指导下，对辖区内金融机构存贷款利率及相关市场行为进行自律规范，提高自律规范的针对性和有效性。二是建议下调定期存款的约定最高加点。如期限越长的定期存款在基准利率基础上加点越少，使各档次定期存款能体现期限因素但利率差距更小，减轻金融机构的负债端成本，为进一步降低实体经济融资成本腾出空间。三是提高风险管理能力。充分发挥金融衍生工具的作用，选择适合的金融衍生工具对冲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