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理本科生课程重修心理应激及应对方式体验的质性研究

罗忠琛，王秀红，唐 娇，郑泽鸿，贾玉玲，毕 丽，刘 妍，李 红

（1. 贵州医科大学护理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2. 重庆医科大学护理学院，重庆 400016；3. 贵州民族大学，贵州 贵阳 550025）

心理应激是指个体在察觉需求与满足需求的能力不平衡时，通过心理和生理反应表现出来的多因素作用的适应过程[1]。引起心理应激的应激源、个体应对自我效能及应对方式是决定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1]。超过个体适应能力的心理应激会导致创伤后应激障碍，甚至罹患抑郁症、自杀等[2-3]。大学生处于人生发展的特殊时期，心理发展尚未成熟、抗挫折能力较差、情绪管理能力较弱，缺乏应对生活应激事件和心理压力的经验，容易产生心理问题，甚至出现自杀、自伤行为[4-5]。研究发现，学习压力是引发大学生心理危机的重要应激源之一[6]。“清考”是指学生学习期间课程考试不及格，补考和重修后仍不及格的课程，高校在该生毕业之前会再次组织集中的补考而形成的一系列行为准则[7]。为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教育部于2019 年在发布的《关于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意见》[8]中指出，严把考试和毕业出口关，坚决取消毕业前补考等“清考”行为。这意味着重修考试将越来越规范、严格，重修不合格的学生将不能按时正常毕业，或直接永久结业。护理本科生对专业的认同度较低，普遍存在学业倦怠、学业自我效能感低等情况[9-11]，护生的学业压力更大。因此，本研究深入探索在取消“清考”背景下护理本科生课程重修心理应激及应对方式体验，为制订帮助护生积极应对心理应激，调节负面情绪和缓解心理压力的策略提供参考。

1 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2020 年5—10 月，采用目的抽样法选取贵州省某医科大学四年制的本科护生作为研究对象。纳入标准：①护理学本科专业学生；②必修课程（公共必修课、专业基础课及专业主干课）考核未通过且补考不合格；③知情同意，自愿参加本研究；排除标准：①调查期间已完成课程重修任务且通过考核者；②尚未被学校告知需要重修课程者；③被学校要求留级者。样本量以信息饱和为标准[12]。本研究共纳入15 名本科护生，受访者一般资料见表1。

1.2 方法

1.2.1 确定访谈提纲采用现象学研究方法。首先，由课题组两名研究者通过查阅相关文献并根据研究目初步拟定预访谈提纲。再采用德尔菲法，向护理学院1名负责学生管理工作的院领导、2名教研室主任、2名有5 年以上教龄的专职任课教师及2 名学生辅导员进行专家咨询，让其对预访谈提纲提出修订意见。之后通过目的抽样法抽取3 名符合本研究纳入排除标准的护生（纳入正式访谈名单）进行预访谈。根据专家函询意见和预访谈结果修改访谈提纲，确定最终访谈提纲如下：①得知自己需要重修课程时，你当时的感受什么？②这件事对你产生了哪些影响呢？③面对这种状态你是怎样调节的？采取了哪些措施呢？

1.2.2 资料收集方法访谈地点为护理学院外科护理学教研室办公室。访谈前与研究对象阐明本研究的目的，承诺访谈录音仅作学术研究使用，取得其同意后对访谈过程进行全程录音，同时记录研究对象的非语言性行为，如语气、语调、表情等，访谈时间每人45～60 min。

表1 受访者一般资料 （N=15）

1.2.3 资料分析方法本研究资料的收集、整理及分析同步进行，反复循环。访谈结束24 h 内由1 名研究者及时逐字、逐句地转录语音资料，整理成文字资料；另1 名研究者核对语音与转录的访谈记录。随后由以上2 名研究者分别单独采用内容分析法[13]对访谈资料进行分析：①反复聆听访谈录音并仔细阅读转录文本；②摘录出符合研究现象、有意义的陈述；③对反复出现且有意义的陈述进行编码；④将编码后的观点进行归类，形成主题；⑤建立主题与研究现象的联系，并进行详细完整地描述，形成主题群；⑥辨别相似的观点，升华主题概念；⑦将有歧义的分析结果返回研究对象处核实，形成最终主题。2 名研究者分析者均为本科护理学专业班级的班主任，经常与护生接触交流，对其思想状态有一定的了解。且均参与了复旦大学护理学院2019 年举办的《执行研究的理论与实践研习班》，具有一定的质性研究资料分析实践经验。

2 结果

2.1 主题1：需进行课程重修的护理本科生心理应激反应主要为负性

2.1.1 焦虑恐慌部分受访者表示重修事件带来的心理压力较大，会感到焦虑恐慌。N11：“我很恐惧重修，压力挺大的，想起就想哭。”N12：“刚开始不关注“清考”政策，没想过自己会挂科。后来挂科了突然想到这个事情，很害怕自己重修又没过，心情就很糟糕。”N14：“成绩出来的时候很怕，觉得很负担感，因为我听说什么政策都改了，不能“清考”，我就怕留级，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说。”

2.1.2 后悔受访者表示知道自己重修后感到很后悔。N2：“知道自己挂科那一瞬间很难受，早知道就应该好好学，很后悔。”N4：“没想到会挂吧，说不后悔肯定是骗人的！过去重修毕业前还有几次机会重考，但现在没有了。”N5：“挂科本来就涉及到了自己的面子，自己和别人对比会有竞争感，之前就应该去学习的。”

2.1.3 失落迷茫受访者表示知道自己重修后心情低落、失落迷茫，甚至自我否认。N1：“想到才大一就重修，感觉开头就不太好，有点失落。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没学，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尽力了也挂，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办。”N5：“感觉心里边塞了个东西，堵得慌，都过了3 个星期了，还在想重修的事情，平时心情比较低落。”N12：“挂科后补考自己也费心思去复习了，但是没考过，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2.1.4 自尊受损部分受访者表示重修打击了自己的自信心，影响自尊。N4：“我以前很自信，重修后会觉得自信心和自尊方面受到些影响，毕竟补考挂科重修和普通同学或多或少在心理方面有一些差距，感觉人家成绩好，而我重修了，偶尔想到的时候会难受一下。”N11：“觉得自己应该够聪明，不至于要到重修的地步。现在觉得好像已经评估不了自己的水平了，重修不过可能会留级，伤自尊。”

2.1.5 否认事实也有受访者不相信补考成绩，不能接受重修。N3：“一开始查到成绩我怀疑系统会不会改错，就不太敢相信，我就在学校官网上查了差不多六七次，觉得可能是班级转错了。”N13：“我觉得应该不可能不过的，因为我也比较认真地对待补考的，有点不能接受。”

2.1.6 躯体症状部分受访者表示重修事件影响睡眠，出现噩梦和失眠的情况。N2：“这个对我影响挺大，尤其影响我的睡眠，有时候做梦会被吓到，想到了要留级就太恐怖了。”N12：“我晚上经常失眠或者会莫名地很难过，心情很糟糕，不论是白天还是晚上都那么压抑，也不说话，这种状态差不多持续了两个星期。”

2.1.7 社交躲避部分受访者表示重修后有羞愧感，害怕别人的眼光而想远离人群，减少社交活动等。N1：“如果重修是线下授课的话，我特别怕老师会有那种歧视的态度。”N14：“如果重修跟班学习，我不希望和下一届学生一起，会感到难为情。”N2：“我不想去面对老师，也不想说话，不敢告诉家人朋友。”

2.2 主题2：引起需进行课程重修的护理本科生心理应激的应激源较多

2.2.1 担心被留级或退学也有受访者担心多门课程重修不合格而被留级或退学。N2：“挂了很多科后，想到可能要留级，觉得有点害怕。我的亲戚对我有很高的期望，要是告诉他们我留级的话，就会觉得颜面全失。”N12：“我知道重修不过会劝退，还有留级。我最怕被劝退学。”N8：“会想能不能顺利毕业，会不会被留级，有一些恐慌。”

2.2.2 担心能否毕业有受访者担心绩点低或重修不合格会影响顺利毕业，担心拿不到学位证书。N6：“重修要是再不过会拉低学分、绩点，这些也会记录在我的档案里，也会影响拿学位证。”N10：“我的学分绩点太低，重修还没有过就真的会影响毕业！”N14：“怕自己拿不到学位证，毕不了业，大学就白读了。即使隔了好久了还是很担心，感觉这个事还在那摆着，没有完成、没了结。”

2.2.3 担心影响就业受访者担心重修的记录会影响毕业后就业。N2：“重修不合格出去找工作别人也不要你，想考研究生也不行。”N3：“如果有重修记录，估计就业会受到影响，不太好就业。”N7：“我认识的和我一样重修的同学有三四个，大家都担心重修影响就业。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人家可能会看成绩单，而我们成绩单上标记了重修的情况。”

2.2.4 担心影响考研有计划考研的护生担心重修记录会影响其研究生入学考试。N1：“我自己蛮想考研的，重修后我最担心的是在考研复试时，老师会看到我有挂科或者重修的经历。我最在意的是（重修）会不会影响考研。”N2：“重修对于我没啥压力，越难就越想去挑战一下，主要还是担心重修会不会对考研有影响。”

2.3 主题3：需进行课程重修的护理本科生主要通过内省和自我调节进行心理调适

2.3.1 调节负性情绪部分受访者表示重修后虽然心情难受，但能接受事实、积极面对。N4：“我刚知道成绩，需要重修的那天晚上很难受，但想想也没办法只能接受。我知道自己学到什么程度，也知道为什么会重修，没有委屈或不甘。”N13：“毕竟都要期末考试了，它（重修）也成现实了，如果再想这个事情，就会让自己心里不愉快，还不如想想当下，一直放不下这个事情的话，这个学期又要挂了。”N12：“那时候每天晚上都在想这个事情，想坏的，也想好的，后来就觉得这种状态不对，觉得想多也没用，总要往前走，考完了就不能一直抓着、一直想着这个事情，如果这样的话就怕这个学期又挂。”

2.3.2 调整学习态度和策略有受访者表示重修之后，自己对待学习的态度更加重视，克服侥幸心理，制订长期学习计划，细化学习目标，脚踏实地重修学习和备考。N5：“以后继续这样还会挂科，所以必须得改变一下，要游戏玩少一点，抽出时间学习。”N4：“我以后不能把它堆一块学习，至少每周看一下，不然堆到最后学，隔得太久也学不进去，也学不会。重修期间尽量得跟着他们一起去上课，上课的时候好好听课，如果重修课程和其他正常的课冲突，就自己背，好好看书。”N13：“我以后的复习会更全面，不会挑挑拣拣的，要全部吃透（知识点），让自己心里面更有底气，而不是说侥幸的去复习知识点。”N2：“给自己设立一个很大的目标我肯定做不到，要给自己设定几天可以做到的小目标。”

2.3.3 独自面对也有受访者表示重修需要靠自己，外界提供的帮助效果有限。N4：“其实外界是帮助不了我，我也不会寻求别人的帮助，因为再怎么寻求别人帮助没有用，事实是自己不想学。”N8：“重修那会没有人开导我，我也不会和别人讲内心感受与变化。”

2.3.4 寻求外界帮助部分受访者表示会向室友、学长或学姐、任课老师及班主任等求助，以了解重修情况并请教学习技巧和备考策略等，较少涉及心理调适。N10：“我会去跟班听老师讲课，比起我们自习，老师讲的会更清晰，容易理解和加深记忆，学的效率更快。除了老师，还会请教寝室的学霸，有一个是全年级第一。向他请教的话他都会讲的，而且会很清楚的讲出来。”N14：“我去找过班主任，问过很多学姐、学长，（向他们）到处打听重修会怎样。”

3 讨论

3.1 重修事件对护生的心理冲击较大，超过自身适应水平会引发负性心理应激反应本研究结果显示，重修课程对本科护生的心理冲击加大，导致护生易产生焦虑恐慌、后悔自责、失落迷茫、自尊受损等负面情绪，有的难以接受重修这一事实或出现社交躲避行为，甚至会出现失眠、噩梦等躯体症状。压力系统模型（system-based model of stress，SMS）将压力定义为“由生活事件引起身心症状”，生活事件为压力源或应激源，身心症状为压力反应，在压力源与压力反应之间存在认知评价、应对方式、社会支持、人格特征、身心反应等多种因素相互作用和影响，任何因素均可以诱发系统失衡，即产生压力，影响个体的身心健康[14]。学习压力大、受惩罚或挫折刺激等是引发大学生心理危机的重要应激源[6-7,15]。护生补考失败需要重修课程，对其自尊心和自我感知学习能力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此外，护理专业学生学业任务本身较重，重修意味着同学期比其他同学多学习一门课程，且取消“清考”后，重修考核不合格会影响其正常毕业，这些均增大了其学习压力，并对其产生较大的心理冲击，甚至超过了护生自身应对能力，进而引发了负性心理应激反应。可见，教育工作者应重点关注重修事件对护生带来的心理压力，及时筛查应激反应水平较高的学生，警惕其产生心理危机。

3.2 护生对重修存在认知误区，过度担心重修对学业及就业的影响本研究发现，护生过度担心重修记录对将来就业或申请读研产生负面影响，或认为取消“清考”后，每门课程只有一次重修机会，考核不合格则不能顺利毕业。教育部发布《关于深化本科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人才培养质量的意见》[9]后，重修同学失去了毕业前“清考”这一保护伞。尽管这促使了重修护生意识到重修的难度和脚踏实地学习的重要性，也杜绝了护生考试作弊或侥幸过关的投机心理，但由于护生对重修的认识较为片面，对重修带来的影响存在认知误区或夸大的成分，可能会导致其过度焦虑重修所带来的不良后果。虽然承受适度心理应激的大学生具有较好的记忆力，而过度的应激反应则会对其记忆功能产生负面影响[16]，影响其重修学习效果。此外，个体应激水平越高，其心理疲劳越显著，而希望水平对应激与心理疲劳之间具有调节作用[17]。护生过度担忧重修的不良影响会降低其希望水平而表现出较严重的心理疲劳。目前医疗系统纷纷确立以岗位胜任力为核心的护士岗位评价指标体系，更重视各类岗位护士的综合能力，应对压力和解决困难的能力也是其中一部分[18]。医疗机构招聘护士多采用笔试、护理操作技能考试和面试形式进行，笔试成绩才是评估就业申请者专业知识水平的标准，与重修记录没有直接的联系。此外，取消“清考”并不意味着只有一次重修的机会，在毕业前通过重修考试即不会影响正常毕业。因此，正确、及时地发布和解读重修相关文件，或通过谈心谈话等方式帮助护生捋清重修与就业、毕业和考研等的关系，避免其陷入认知误区而产生过度的心理应激反应是非常有必要的。

3.3 重修课程护生主要通过自我调节克服负性情绪，应给予必要的心理支持，预防心理危机重修护生多采取自我反省和心理调适的方式应对负性情绪。虽然部分护生会求助室友、学长或学姐、任课老师、班主任及家人等了解重修信息，请教学习和备考指导等，但较少寻求心理支持。应对方式是个体在经历应激事件后为缓解紧张状态而采取的行为或进行的反应过程，是心理应激过程中一种重要的中介调节因素[19]。一方面，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职业关键能力要求包括独立性及主观能动性、心理承受能力及自我发展能力[20]，教育工作者应重视强化护生面对压力的自我应对能力，提升其心理韧性和应对效能[3,16]。另一方面，社会支持对个体的急性心理应激反应能起到良好的缓解作用[21]，避免重修护生压力应对不良而出现心理危机[4-5]。教育部、卫生部和共青团中央《关于进一步加强和改进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的意见》[22]指出特别要做好学习困难学生的心理辅导和咨询工作，帮助其化解心理压力，克服心理障碍。及时对重修护生心理水平进行评估，对于超过自身适应能力者及时给予心理支持，预防心理危机是高校教育工作者的工作重点。已有研究表明，焦点解决短期治疗[23]、认知行为干预[24]、开展体育活动和精神放松训练[25]、参与Healing Beats 项目[26]等是心理应激干预的有效手段。此外，远程心理干预模式可满足学生对心理咨询隐匿性和匿名性的需求[26]。教育工作者可通过及时评估重修护生心理应激反应水平，根据其压力源和自身特点给予心理支持帮助其有效应对重修带来的压力。

4 小结

本研究探索了在取消“清考”背景下护理本科生课程重修心理应激及应对方式体验，结果发现重修事件对本科护生的心理冲击较大，且护生对重修存在认知误区，过度担心重修对学业及就业的影响，易引发不同类型的心理应激反应。护理教育工作者应帮助护生正确认识重修，及时评估重修护生心理应激反应水平，根据其压力源和自身特点给予心理支持帮助给予有效的心理支持，提升自我应对效能，预防心理危机。本研究仅选取1 所二本护理院校护生作为研究对象，样本的最大差异性可能不足。建议今后在研究条件许可的情况下，同时纳入不同地区、不同教育水平的高校实习护生为研究对象，以增加样本代表性。此外，本研究未能动态反映重修护生心理状态的变化过程。建议今后的研究在开展质性访谈时，在合适的时机适当增加访谈的次数，进一步获取更丰富的研究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