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娱乐主义思潮下青年审美能力的隐忧与解决策略
2022-08-18陈东辉王宇婷
陈东辉,王宇婷
(1.郑州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郑州 450001;2.河南省社会科学院,郑州 450002)
伴随着新媒体技术的迅猛发展,泛娱乐主义思潮的传播日益增强,在现实生活中大肆横行。国内学界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呈现出较高关注度,大致有六个不同的研究视角:一是从资本逻辑批判维度研究,认为资本逻辑与泛娱乐主义思潮存在宗缘关系,若要消解网络泛娱乐主义就必须立足资本批判逻辑视角;二是从青年亚文化视角研究,认为泛娱乐主义与青年亚文化在心理、意识形态、思维逻辑上具有共同性;三是从青年价值观视角研究,认为泛娱乐主义致使青年价值观碎片化、低俗化;四是从主流意识形态安全风险维度,探讨泛娱乐主义诱发主流意识形态被消解的风险;五是从大众文化视角研究,阐述大众文化泛娱乐化的实质是文化教育功能的异化;六是立足于高校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维度,系统论述泛娱乐主义思潮给高校思想政治工作带来的新挑战。总之,学界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研究视角颇为丰富,呈现出多元化研究趋势,但对泛娱乐主义思潮与青年审美能力之间的内在关系研究却较为零散与少见。因此,本文试图以泛娱乐主义思潮下青年审美能力的隐忧与解决策略为论题,对其作出系统分析与研究。
一、问题的缘起:泛娱乐主义思潮下青年审美能力隐忧的生成
之所以对泛娱乐主义进行批判,并非娱乐本身,而是由于娱乐之“泛”对社会产生了深刻影响。从“泛”的横向边界看,泛娱乐主义已然超越其所属的边界并将触角延伸至政治、社会、教育等众多领域;从“泛”的纵向边界看,泛娱乐主义过度放大娱乐效果,越出娱乐的界限,对人们的思维方式、社会心态特别是青年审美能力产生了极大影响。
(一)泛娱乐主义思潮本质上是关于“什么是美”的问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谈论泛娱乐化的时代,实质上就是一个关于什么是美的问题”。作为愉悦、休闲、放松的重要手段,适度娱乐是人存在与发展不可或缺的。马克思所预言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重要特征即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继而创造出更多的闲暇时间,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奠定基础。在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初期,资本主义剥削往往通过延长工作日、提升劳动强度等方式获取剩余价值,工人在这一时期基本没有时间进行娱乐活动。伴随着工人阶级反抗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调整,工人阶级劳动时间缩短、劳动强度降低,这为工人阶级进行娱乐活动提供了契机。然而,“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资本逐利性的本质是不变的,资本想要不断增殖,就必须将娱乐变为服务于自身增殖的工具。特别是在数字资本主义与流量拜物教勾连的时代,主体的存在方式发生转变,作为主体的虚体,唯有借助虚体形式才能在数字时代开展正常的社会关系交往,而作为当前社会交往形式中介的虚体,其自身得以运行的核心是数据或流量。因此,谁掌握了流量密码,也就自然意味着掌握了资本增殖的主导权,资本逻辑在泛娱乐主义层面就体现为流量至上的准则。泛娱乐主义往往借助明星婚变、偶像隐私、娱乐圈婚讯等事件,通过设置一些刻意吸引大众的标题或者设置一些不符合历史或现实的娱乐段子或是对社会热点话题进行炒作,片面放大其娱乐属性,近似疯狂地吸引受众眼球,博取流量,借此获取暴利,娱乐本身已沦为资本增殖的工具。特别是在现实过程中,泛娱乐主义又常常与“消费主义”等社会思潮相互勾连,二者以追求感官上的刺激与兴奋等低层次的享乐为己任,以激发消费主体的消费欲望为目标。在资本逻辑驱使下,娱乐不断突破自身边界,进一步将政治、文化、教育等泛化为刺激主体感官系统的虚假娱乐景观。广泛存在的虚假娱乐景观使受众产生这样一种假象,即似乎自身占有和享受的娱乐景观越多,其本质性力量也就能愈发彰显,故而形成了恶性循环态势,受众沉迷于娱乐景观而无法自拔。20世纪50年代,西方学者尼尔·波兹曼在批判电视节目出现的过度娱乐化趋势时深刻表达了对娱乐越界现象的忧虑,他认为包括政治、宗教、教育在内的领域均渐渐以娱乐的形式出现,在无形之中沦为娱乐的附属物,“其结果就是我们成为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至此,娱乐的本质发生了异化,从最初供人休闲的手段变为了当今奴役人的工具,泛娱乐主义用娱乐来包装一切,将娱乐视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在掺杂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其它社会思潮的过程中不断越界并最终发展成为泛娱乐主义思潮,对社会生活特别是日常审美生活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二)泛娱乐主义思潮是审美价值扭曲和异化的产物
并非所有娱乐活动都以正确审美观为价值导向,即使是审美活动本身也并非都是好的。一个人总是在他喜欢的事物中汲取快乐的源泉,这就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主体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并自主选择娱乐方式来开展娱乐活动。因此,娱乐中潜藏着审美能力扭曲和异化的危险倾向。审美能力关乎青年在现实社会中如何真正地理解美、如何通过实践行动来实现美,关乎青年如何辨别现实社会中的真与假、美与丑,在青年正确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树立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青年审美能力不是一块真空领域,而是在其所处的社会实践关系中不断生成的,尚未成熟的青年审美能力具有较强的可塑性,这为正确引导和提高青年的审美能力留下了较大的塑造空间。泛娱乐主义作为一种社会思潮,是社会存在的反映,对青年的审美能力造成了深刻影响,“青少年并未定型的审美价值观较为容易受到消遣娱乐事物的影响”。因此,从青年审美能力和泛娱乐主义思潮相结合的角度进行思考,既是理解青年审美能力的新视域,也打开了研究与批判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新角度。
(三)青年审美特征更易导致审美能力受泛娱乐主义思潮冲击
群体性是社会思潮的重要特征,社会思潮往往影响范围广泛,对社会各个阶层均有影响。作为当代社会思潮之一,泛娱乐主义也具有群体性特征,而青年群体构成了这一思潮的主要群体基础。“青年群体基于共同兴趣和价值追求,创造性表达自我的文化实践。”朝气蓬勃的青年群体往往具有很强的聚合性,想要独立探索人生和社会意义的意愿强烈,但由于青年群体的价值观处于尚未定型的形成时期,较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从青年审美能力具体来看:一是青年的审美感知能力较为敏锐,善于感知美的事物并对其进行抽象。媚俗化的、低俗化的泛娱乐主义使得娱乐由消遣娱乐与审美娱乐的统一体逐渐沦为单纯的消遣娱乐,降低了青年对美的感知能力。二是青年的审美标准偏于求新求异。青年的审美兴趣广泛开阔,善于接纳新生事物,审美的标准偏向新、奇、异。三是审美评价标准偏于主观。青年群体的自我意识和个体意识较为强烈,对于事物的审美评价标准偏向于以自我为中心,使得审美标准较为个性化且较容易变化与波动。以“娱乐为美”“娱乐至上”为宗旨的泛娱乐主义,多样的娱乐形式是其惯用手段,更容易导致青年群体的审美能力被影响、误导乃至裹挟。
二、泛娱乐主义思潮下青年审美能力的多重隐忧
审美认知力、审美感受力、审美鉴赏力和审美创造力是青年审美能力的主要构成部分。审美认知力是审美能力的起点与基础,审美感受力是主体对审美对象本质的深层次理解与把握,审美鉴赏力是指审美主体经由对美的事物的感受,获得对于美的本质性理解,审美创造力是指主体在实践中主动表现美和创造美的能力。娱乐,在本质上应当发挥引导青年去分辨真善美的审美功能。但是在泛娱乐主义思潮下冲击下,娱乐所应传达的审美价值被冲淡与消解,引发了青年的审美认知力、审美感受力、审美鉴赏力以及审美创造力缺失的多重隐忧,而这最终有可能导致青年审美世界的虚无。
(一)泛滥化的娱乐范围影响青年的审美认知力
作为主体与现实世界进行互动的特殊方式,审美是一种独特的精神活动,是从整体出发并按照美的规律把握现实的创造性活动。在马克思看来,审美与人的本质密切相关,真正的美是实践基础上对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审美认知力是指主体在理智和情感的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关于美的认知,是人感知与理解世界的存在形式。审美认知力是主体对审美客体的理解与反映,主体只有通过审美认知力才能感知美的事物,在与美的事物建立联系的过程中开启审美活动并获得美感。因此,审美认知力是审美能力培养的基础性感性层面,也是审美能力的起点与基础。
其一,借助媒介技术赋权,泛娱乐主义刻意迎合青年审美偏好,导致青年审美认知边缘化。泛娱乐主义的传播与网络媒介技术的迅猛发展密不可分,各类网络媒介代替电视、广播等传统媒介而成为娱乐内容的承载者与传播者,人人都可成为娱乐内容的生产者,极大地降低了娱乐内容的生产成本。特别是以精准算法推荐为代表的前沿网络技术,在采集用户的浏览记录、喜爱偏好、转发评论等基础上形成全景用户画像,为用户精确投放其所需要的娱乐内容,青年被无所不在的泛娱乐主义景观所包围。在网络媒介技术的赋权作用下,泛娱乐主义的渗透效率极大提升,娱乐不断突破自身的边界范围,运用网络话语渗入青年的日常审美,穷尽所能对一切可能的领域进行泛娱乐主义的渗透,导致娱乐边界日益模糊。青年在目不暇接的娱乐刺激中遗忘了美的真正含义,淡化了对美的本质的追求,无法与美的事物之间建立起真正的联系。同时,审美本身根植于社会生活,应充分发挥“他者责任”的关怀作用。但为了成功“圈粉”,泛娱乐主义坚持“流量为王”的原则,淡化乃至完全漠视道德底线,大肆宣传不实消息,借助热点话题进行炒作,依靠猎奇心理求异求怪,以丑为美形成一种混淆黑白、丑态尽显的审美环境,缺乏对青年审美认知力的关怀。
其二,借助视觉主义化的直接呈现手段,泛娱乐主义导致青年审美认知力的惰怠。娱乐活动的审美价值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直接的愉悦,一种则是经过反思后的间接愉悦。审美价值的两种基本形式如同喜剧与悲剧给人带来的审美价值一样,喜剧给人带来的愉悦往往是直接的,而悲剧往往需要经历一个反思过程,带来的是间接的愉悦感而非即时的愉悦。视觉图像的形象化和直观性特征能够使抽象内容较为容易地转化为受众较容易接受的内容。在泛娱乐主义时代,娱乐内容在精准推荐算法技术的作用下以直接呈现的方式传递给青年,此类内容往往浅显平庸,青年只需要在感官层面或生理层面进行反馈即可自动感知娱乐内容。长期沉浸在此类环境中,青年的审美感知将形成对视觉图像的过度依赖而一味地追求仅限于感官刺激层面的愉悦,成为泛娱乐主义麻木而忠实的看客,审美认知力发生倦怠乃至最终消失,无法获得对于美的真正认知。同时,视觉图像的呈现方式一旦消失,青年的审美世界必然再次摇摆于虚无缥渺之中。
(二)媚俗化的娱乐内容降低青年的审美感受力
审美感受力是指主体感知美的事物的能力,是主体对审美对象本质的深层次理解与把握。娱乐是一个综合性概念,既包括个体本能层面的消遣娱乐,也包括人所独有的审美娱乐。消遣娱乐是动物性层面的娱乐,是人与动物所共同具备的。审美层面的娱乐则是人这一主体所独具的,属于相对高级层面的娱乐,带给人的是精神层面的享受与快乐,能够使人在娱乐的过程中感受到主体本质力量的拓展与生命的美好。因此,娱乐的构成决定了娱乐本身不能仅仅停留于消遣娱乐的层面,而必须在此基础上上升到审美层面,给主体带来审美层面的快乐。
其一,媚俗化的娱乐内容逃避现实,导致青年缺乏对真实世界“美”的感受力。泛娱乐主义具有较强的乌托邦倾向,在刻意逃避现实的过程中试图追求超脱于日常生活之外的存在物。娱乐本身寄寓着人类的超越性,与现实之间保持着一定的张力与界限,继而满足人们内在的乌托邦冲动。然而,正如鲍德里亚批判大众文化时所指出的:“我们从大众交流中获得的不是现实,而是对现实所产生的眩晕。”如同发达工业社会的大众文化一样,泛娱乐主义将娱乐原初的超越性特征无限放大,通过各种外在的包装曲解与否定真实的世界,突破了娱乐与现实之间的张力界限,将这样一种超越性异化为对现实世界的幻象化,其结果就是幻象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消失。所谓的虚拟真实与实存的现实之间相互混淆,对于审美价值观尚未成熟的青年来说摆在眼前的完全是一副“超真实”的镜像世界,最终导致青年无法从现实生活的世界中感受美,无法对美进行细致深入的研究与把握,直接影响了青年的审美感受。
其二,媚俗化的娱乐内容远离崇高,导致青年的审美感知趋于世俗化。黑格尔认为:“人应尊重他自己,并应能自视配得上最崇高的东西。”康德也将“美”区分为两个层面,即“优美”和“崇高”。对于崇高的追求是审美的重要价值取向,衡量审美活动是否具备价值应当从其是否表达了人类对崇高价值追求的角度来进行。在泛娱乐主义思潮的冲击下,审美活动向着自己的对立面转化,即审美活动不一定都是美的,而可能转向自己的对立面即审丑层面。同样作为人的感情表达方式,泛娱乐主义也时常利用“审丑心理”来发挥娱乐功能。例如,泛娱乐主义常常以革命人物为突破口,通过“抹黑”“嘲讽”等典型的审丑形式博取眼球,将消解崇高作为目标,使得审美活动异化为不折不扣的审丑活动。对于当代青年而言,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应当是每个人的崇高理想追求,审美活动也必须始终向这一崇高理想看齐。在泛娱乐主义时代,娱乐成为与崇高理想相背离的产物。例如,泛娱乐主义大肆对承载崇高理想的经典作品进行篡改,一些抗日神剧中经常出现徒手撕鬼子、用包子当地雷、用弹弓击退大规模的机械化部队等情节,中国人民在抗日战争中所表现出的英勇反抗、同仇敌忾、艰苦卓绝精神被带有戏谑成分的杂耍性表演与娱乐完全遮蔽,厚重的、气壮山河的历史被消解。由此,泛娱乐主义导致审美活动中的价值理性丢失,漠视对青年审美认知力的关怀并日益蚕食青年审美力。若长期沉溺于此,很容易导致青年在虚假的娱乐景观中迷失自我,崇高理想被不断消磨,青年不再把追求崇高作为审美活动的终极价值,而日益滑向世俗化。
(三)去理性化的娱乐理念模糊青年的审美鉴赏力
审美鉴赏力是指审美主体经由对美的事物的感受,获得对于美的本质性理解,达到对美的鉴别能力。康德认为:“鉴赏,是判断美的一种能力。……鉴赏判断因此不是知识判断,它不是逻辑的,而是审美的。”法国学者狄德罗认为真、善、美是十分相近的品质,真正的美必须以真、善为前提,真和善才能显得美,否则就是虚假的美。质言之,审美鉴赏力就是鉴别事物美丑的能力。
其一,去理性化的娱乐理念怀疑一切,散发着浓厚的审美价值虚无气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既是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价值引领,也是构筑个体精神家园的价值规范,同样是娱乐和审美活动的价值导向。娱乐,必须遵循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价值引领,其他的价值排序必须让位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首要价值。所谓的泛娱乐主义,就是将娱乐作为首要价值,其他的价值必让位于娱乐价值。具体来看,泛娱乐主义常常以戏谑、调侃的方式设置相关娱乐议题,根据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利用各类网络段子、恶搞笑料、流行语、表情包以及各类视频配音炒作,凭借主观臆测与幻想,对某些严肃的历史事件、已有定论的历史人物和相关政策进行歪曲,把一些本身并不应娱乐化的事物强行进行娱乐化炒作,用泛娱乐主义手段解构主流价值观,而一些缺乏基本历史常识与批判精神的青年常常怀揣猎奇和盲从心理随手对此类内容进行点赞与转发。殊不知,有些泛娱乐主义内容携带着政治分化的明确政治目的,泛娱乐主义这一空心化思潮与历史虚无主义的相互勾连就是明证。崇高的主流价值观逐渐被泛娱乐主义所蚕食,青年审美价值取向的崇高性被潜在地瓦解,审美价值虚无的气息日益弥漫,甚至当青年在面对各类审美价值观扭曲现象时,会默认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在冷漠中放弃审美鉴赏主动权。故此,泛娱乐主义的泛化除了表现为对娱乐范围的越界,更表现为价值评判标准上的越界而引发的娱乐无底线现象。
其二,去理性化的娱乐理念刻意营造虚假狂欢,引发青年审美鉴赏力庸俗化。习近平指出:“单纯感官娱乐不等于精神快乐。”而泛娱乐主义却坚持有趣即正义、快感即正义的娱乐理念,将娱乐等同于青年精神生活的全部和价值的最终归宿。例如,一些娱乐节目或者娱乐节目主播为了赚取流量,常常贩卖“三俗”(即庸俗、低俗、媚俗)内容,而这些“拼尺度”的内容常常游走于法律边缘。与此同时,受众出于猎奇心理,在这些“拼尺度”内容的吸引下,通过“点赞”“关注”“打赏”等方式与之进行互动,如此反复进一步加剧了泛娱乐主义的恶性循环,营造出一副充满感官刺激的虚假喧嚣场面。在虚假感官刺激和过度娱乐反复作用的过程中,青年的审美价值取向愈发倾向于感官层面的片刻消遣,坠入感官刺激的陷阱之中,将单纯的直接感官刺激视为真正的快乐,对美与丑的真正边界认知愈发模糊,以致青年在虚假的狂欢之中走向审美价值的庸俗化。泛娱乐主义不会引发人的理性思考,而是让青年丧失真正的审美鉴赏力。这可以从青年崇拜对象的转移中获得力证。过去,科学家、民族英雄是青年的主要崇拜对象,而在泛娱乐时代,资本包装出来的当红明星、意见领袖等取而代之成为青年的主要崇拜对象,这类人的情感经历、婚讯、家庭生活等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功圈粉、博取大量流量并成为青年关注的焦点,而崇高审美价值追求者反而被视作异类。
(四)同质化的娱乐形式弱化青年的审美创造力
审美创造力,是指主体在感知美、鉴赏美的基础上,按照美的内在规律,在实践中主动表现美和创造美的能力。审美能力的最终目标是使主体在认知美、感受美和鉴赏美的基础上,在实践中主动发现美、创造美。一个合格的审美者必须具备真正的审美创造力。因此,在青年审美能力中,审美创造力属于最终的实现目标。
其一,同质化的娱乐形式引发审美品位同质化,导致审美“茧房”产生,湮灭青年的审美创造动力。审美,并非超脱于社会存在的纯粹的鉴赏对象,其本身也是人类进行信息交流、传递与反馈活动的重要对象,多样化的审美风格、崇高的审美追求具有促进人类交往沟通、凝聚普遍共识的粘合作用。不可否认,泛娱乐主义为青年提供了大量的审美资源和审美选择,但同时也引发了审美共识与审美共同体的潜在破裂,青年的审美偏好、审美品位、审美追求在精准算法推荐作用下变得日益肤浅,持续沉浸在自我享乐的特定审美类型中,这就造成了千人一面的审美茧房的产生。审美茧房中的原子式个体总是幻想着借助自身接触到的碎片化娱乐信息重构自己的审美世界,这样一种高度个体化的审美方式可能导致青年无法再使自身的审美认知与娱乐之间保持必要的批判反思距离,引发技术洪流下的审美暴力与审美殖民。看似高度个性化的审美品位却可能导致审美区隔的产生,处于审美茧房中的高度原子化的自我一旦持续受到某种错误审美价值观的侵染,有可能在网络技术的加速作用下影响其已有价值观念,从而对于共同的审美价值观产生全面冲击,造成个体与集体之间审美价值观的内在紧张,更有甚者会引发严重的文化危机乃至社会危机。对于青年的审美创造力而言,审美茧房背后的实质问题是青年审美需求与审美创造力之间的严重失衡,审美茧房内高度相似、重复推送的娱乐内容一方面会导致青年进行审美创造的素材积累劣质化,使得难以得到美感滋润的青年向往美和创造美的需求自然而然下降;另一方面,审美茧房的形成使得青年更多愿意在模仿他人的过程中进行套路式的审美创造,淡化了进行独立审美创造的意愿。
其二,同质化媚俗化的娱乐形式削弱青年的自我审美认同,导致青年审美创造力失去自我建构的动力。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是青年在成长过程中必须处理的一对关系。由于青年的审美能力正处于成长的关键时期,对自我审美标准与社会审美标准处于不断探索的阶段,故而其对外在的审美评价标准十分关注,社会广为流行的审美评价标准无疑会对青年进行自我审美标准的构建产生深刻影响。在泛娱乐主义思潮的冲击下,泥沙俱下的娱乐信息环绕在青年群体周围,一大部分青年群体被卷入泛娱乐主义的大潮之中。为迎合娱乐的市场化、商业化需求,博取受众眼球,泛娱乐主义将娱乐至上作为宗旨,日益呈现出同质媚俗化的趋势。具体来讲,泛娱乐主义的同质媚俗化趋势表现为两大方面。“媚”主要表现为泛娱乐主义过度取悦受众,抓住受众休闲的时机想方设法将娱乐渗透到政治、网络的各个领域,以博取流量为第一任务。“俗”主要表现为内容的低俗,泛娱乐主义所推崇的内容大多只停留于消遣层面的愉悦,以“戏说”“恶搞”为手段,用“一娱到底”的方式将具有严肃性的内容篡改为娱乐性材料,将需要诉诸理性思考的内容简单化处理变为嬉闹搞笑,将对事物崇高价值的本真追求降低为现象层面的博君一笑,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傻乐主义”。以优秀传统文化领域的泛娱乐化现象为例,优秀传统文化是在长期的历史过程中积淀下来的,蕴含着丰富的社会记忆,积淀着深厚的民族情感,是中华民族得以延续的文化基因。在泛娱乐主义的冲击下,“一娱到底”的审美观充斥其中,传统文化中广为人知的历史人物被恶搞,严肃的历史事件被戏说,经典内容被泛娱乐主义改编成为娱乐生产线中的俗套剧情,优秀传统文化的价值与理性娱乐遭受摒弃。上述现象常常会导致青年群体产生麻木的集体无意识,丧失宝贵的自我建构能力,无法从事真正的审美创造活动。
三、泛娱乐主义思潮下青年审美能力隐忧的疏解策略
青年的价值取向决定了未来整个社会的价值取向,而青年又处在价值观形成和确立的关键时期,抓好这一时期的价值观养成十分重要,“这就像穿衣服扣扣子一样,如果第一粒扣子扣错了,剩余的扣子都会扣错”。
(一)完善青年审美教育体系,培育马克思主义审美价值取向
审美是现实的人的存在方式之一。马克思认为人也是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的,美是人的存在方式之一,是人自由全面发展的重要条件。审美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具体的、历史的,是在具体的社会实践关系中不断生成的。作为社会存在的泛娱乐主义思潮,对青年审美能力造成了一系列影响,需要运用马克思主义审美观对之进行透视,进一步明确并引导青年的审美价值取向。
其一,摆脱“傻乐主义”的审美价值取向,重视从现实世界中汲取审美体验。马克思认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从整体来看,作为观念层面存在的审美一定会受到现实社会关系的制约与影响,真正的美一定是对其所处时代社会关系的正确反映。因此,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审美取向一定是对中华民族在革命、建设与改革过程中所凝结的精神品质的反映,是对中华民族走向伟大复兴的希冀,是与时代脉搏同频共振的。泛娱乐主义以幻象化为手段,模糊了虚与实的边界,超越了真与假的分野,严重脱离社会发展的实际,导致青年在幻象中迷失了审美价值方向。故此,要在马克思主义审美观的指引下,增强青年辨别真与假的能力,激励青年参加劳动实践和社会实践,在劳动与实践中去发现美、感受美,自觉划清真与假的界限,从现实世界中获得美的滋养、体会美的感受,时刻保持清醒的美的感受能力。例如,可以抓住国庆节、国家公祭日等党和国家重大节日的重要节点,强化关于“四史”“中国共产党精神谱系”等内容的传播,树立精品意识,打造精品节目,实现与青年群体的高效互动,降低娱乐内容的传播频率,让青年在生动的现实世界中获得崇高之美体验。
其二,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指导下,完善审美教育体系,提升青年审美素养。青年的审美能力正处于较强的形塑时期,因此按照青年的审美能力发展规律,在其成长的过程中循序渐进地开设审美教育课程就显得极为重要。具体来看,审美教育体系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要以基本的美学原理为主要教育内容,使学生系统了解美学发展的历史脉络,为青年开展基本的审美活动奠定美学基础,提高青年的审美认知力;第二阶段,要以激发青年的审美兴趣和培养审美感受力为主要目的,在此过程中可以运用经典的美学作品并配合启发式的教育手段,让美学作品进课堂,在欣赏经典美学作品的过程中唤起青年的审美兴趣,全面强化青年对经典美学作品中所蕴含的深刻情感、美学境界等的理解,使之在情理交融的环境中立体式地接受美的陶冶;第三阶段,要以培养青年的审美鉴赏力和创造力为主要目的。审美教育者要在主流意识形态的指引下,合理运用自身积累的审美经验,对书本中的审美知识进行合理补充,使得审美教育更加饱满多姿,使较为抽象的审美知识变得更为具体生动,端正青年的审美鉴别标准,激发青年主动去发现美、创造美、传播美。同时,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凝聚青年审美价值共识,坚持“破”与“立”并举的原则,既要破除青年狭隘的审美视界,又要推动创作一大批启迪心灵、形式活泼、贴近青年、符合主流审美价值取向的文学作品、电视电影、音乐话剧等,做到从青年中来、再到青年中去,使青年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下自觉克服狭隘化、私人化以及非理性化的不良审美取向。
(二)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凝聚青年审美价值共识
审美价值共识是指主体对某种审美价值形成的共同认同,关乎主流审美价值观的建构和审美共同体的稳定。作为泛娱乐主义的惯用伎俩,泛娱乐主义常利用解构原则对宏大叙事和主流价值观进行解构,以此瓦解青年的审美价值共识。在当代中国,作为主流意识形态凝练化表达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挥着引领审美价值共识的作用,是捍卫与保障正确审美共识的价值制高点。若要有效阻断泛娱乐主义的泛滥化发展,就必须高度重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
其一,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破除青年审美“茧房”。审美茧房的形成导致青年的审美视野固化在特定的审美范围内,个体与共同体之间的审美价值观出现内在的紧张,一定程度上冲击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审美价值共识。对此,要积极运用区块链、精准算法推荐等前沿的人工智能技术,占领审美价值观的制高点,拓展主流审美价值观的发声渠道,让青年充分接触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导的多样化文化娱乐产品,将大数据时代的信息共享机遇转变为凝聚价值共识的新出路,在扩大青年审美视野的过程中破除狭隘封闭的审美茧房。同时,这一过程并非是要扼杀多样化审美需要的发展,而是要充分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引领作用,鼓励具有教育性和启发性的理性娱乐内容的创新发展,发挥合理性娱乐文化的作用。当代青年在具备一定的审美判断力后,就能够具有一定的抵御不良社会思潮的能力,因此要特别注重引导的作用,引导青年辨明自身现实需要与个体虚假欲望的差别,自觉剔除自我的虚假欲望;区别现实世界与泛娱乐主义营造的幻象世界,自觉从现实世界中获取真实审美愉悦感;明晰现实世界中的真实自我与泛娱乐主义迷雾中的幻象自我,确立自我的人生价值定位。
其二,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引领,坚定青年对科学价值观的信仰。康德认为,崇高的情感“是一种仅仅间接产生的愉快”。泛娱乐主义以娱乐为衡量标尺,将一切美学作品与文化作品进行无差别化的处理,到处散播错误的审美价值取向,消解宏大历史叙事,戏说历史事件,戏谑严肃政治事件,消费英雄人物……“瓦解着崇高感”,通过消解青年对历史、信仰、英雄等的敬畏之情试图颠覆青年的政治认同。对于个体而言,信仰是对人生终极价值的追求,也是指导个体在社会实践中行为选择与思维方式的价值导向。娱乐本来是青年放松身体与精神的手段,但泛娱乐主义却造成了乐极生悲的“愚乐”局面,导致青年在虚幻之境中追求肤浅的暂时快感。在获得短暂的快感后,留给青年的却是肉体的疲乏与信仰的空虚,造成青年在娱乐与自我价值实现之间产生了严重断裂。因此,要特别注重培养青年对历史、英雄、国家、信仰等的敬畏之情。要通过榜样宣传教育、实践活动等方式,深入挖掘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丰富内涵,敢于并善于直面、回应青年的审美困惑与价值焦虑,推动主流价值话语向青年易于接受的大众话语转变,围绕青年密切关注的热点事件积极设置议题,引导青年树立正确信仰,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转化为广大青年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实现自我价值的动力,使青年从内心深处筑起主动抵御泛娱乐主义思潮的强大防线。
(三)强化娱乐空间监管,主动应对泛娱乐主义引发的青年审美风险
资本是泛娱乐主义的幕后推手,对于这样一种社会思潮,如果任由其发展,必然会导致青年审美能力的全面异化,诱发系统性审美风险。因此,必须构建全方位的监管机制,为泛娱乐主义划清界限,防止泛娱乐主义的蔓延。
其一,从监管主体来看,要充分统筹各监督主体,形成监管合力。加强法律法规等顶层设计,联合立法部门、公安部门、文化宣传部门等相关部门,实现对泛娱乐主义的齐抓共管与协同治理。敢于向泛娱乐主义亮剑,旗帜鲜明地全面揭露泛娱乐主义的理论谬误与现实危害,科学纠正娱乐越界现象,框定泛娱乐主义的活动原则,做到娱乐不可以至上和娱乐必须无害化。互联网企业要对娱乐内容的生产与传播进行严格审核与把关,将智能技术与人工把关相结合,充分掌控泛娱乐主义的发展。同时,应充分发挥社会监督的力量,建立群众举报反馈与奖励机制,及时精准打击不良的泛娱乐主义行为,实现政府、互联网企业和社会的协同发力。
其二,从监督对象来看,要严把娱乐内容质量,生产传播正能量娱乐产品。网络技术发展日新月异,特别是各类自媒体、直播平台迅猛发展,造成了巨大的防控压力,产生了许多监控盲区,既有监控技术难以实现全覆盖和地毯式的监管,一旦泛娱乐主义内容产生与传播,很难做到及时阻断。在这样的情况下,要引导娱乐内容生产者与传播者严格加强人工审核把关,严把娱乐内容质量,必须做到事前审核,将不良苗头彻底扼杀在萌芽期。与此同时,娱乐内容生产者与传播者要提升自身素养,坚守伦理道德底线,积极生产与传播弘扬主流意识形态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娱乐产品和内容,充分反映人民群众的真实生活,彻底摆脱泛娱乐主义的影响。
其三,从监管策略来看,要合理确定监管范围,平衡娱乐与监管行为。泛娱乐主义的内容跨度较大、影响范围较广,且发展衍生速度较快,所涉及的监管范围较为广泛,较难对娱乐监管内容进行单一的划界。如果监管范围过于宽泛,那么在实际监管中很难对其进行精准打击,也会留下很多监管盲区与中间地带,给泛娱乐主义留下喘息与发展空间;如果监管范围过于狭窄与刻板,又容易抑制文艺创作的积极性,导致文艺创作工作瞻前顾后,致使文艺工作的创新力枯竭。因此,要在娱乐与监管之间进行合理平衡,既尊重市场规律,又防止娱乐过度,做到张弛有度。此外,还有注重日常监管,将运动式的监管策略变为阵地式监管策略,综合运用多种手段加强日常化监管,最大程度发挥监督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