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潘伯鹰的手札
2022-08-15张瑞田
张瑞田
看到一篇介绍民国小说的随笔,其中提到《人海微澜》,署名凫公,实为潘伯鹰。也就是说大家熟知的书法家潘伯鹰还是一名小说家。吴宓认为《人海微澜》是当时“说部第一”,他在清华大学和西南联大开设“文学与人生”课程,把《人海微澜》列为必读书。
潘伯鹰也写短篇小说,《玄玄记》《拾书记》《拾书后记》《归燕记》《锁骨记》五篇文言小说成集为《蹇安五记》。他请曹聚仁把《蹇安五记》转送鲁迅,很多年以后,曹聚仁在回忆潘伯鹰的文章中重提此事:“潘兄,少年时才华流露,能作骈俪之文,所作《蹇安五记》,近于唐宋传奇。”
与写小说相比,写诗似乎更契合他的文化形象。自古诗书一体,能书者,自然看重诗才。他著有《玄隐庐诗集》,吴宓也击掌赞誉,并采入《空轩诗话》。抗战期间,潘伯鹰在重庆发起“饮河诗社”,主编会刊一百多期,团结了一批作家、诗人,叶恭绰、沈尹默、叶圣陶、陈寅恪、俞平伯、马一浮、钱锺书、谢稚柳等名家耆宿,均是此间的活跃人士。他在重庆的组织能力和艺术才华,他的老师章士钊很是欣赏,两人诗词唱和、手札往复频繁,潘伯鹰有难处,章士钊也鼎力相助。1949年,章士钊到北平参加国共和谈,潘伯鹰以秘书身份同往,料理章士钊的日常生活,协助章士钊的政务工作,细心、得体,坊间有了“书记翩翩潘伯鹰”之说。
今天,他的小说与诗歌的读者,远远少于他的书法的热爱者。他对“二王”书风的推崇,扬帖抑碑的态度,使他成为文墨兼通的大家,“师法古人之迹,又师法古人之心”。
潘伯鹰写给龙榆生的手札,是他的晚年之作,超逸、闲静、温润、柔丽,有古人之迹,也有古人之心。他告诉龙榆生自己的病情,劝他不要到医院探视。另外,曾向周炼霞求画,她已答应,迟迟不见,烦请龙榆生帮助询问。此间穿插对友朋的惦念,情深意切,跃然纸上。此札可以代表潘伯鹰书法的实际水平,书写精致,文辞古雅,是魏晋书法的当代样板,细读,临习,当有所悟。作为书法精品,写在自制的笺纸上,宛如诗稿,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用笔用墨极其考究,有诗之韵律,也有曲之节奏。手札,是书法的真正形态,只是这种心态我们已经陌生,很难实践。当代书法如何突破,深思潘伯鹰的手札,就会有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