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三重螺旋模型”的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研究

张慧毅 李 丹 杨雪文

(天津科技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天津 300457)

2020年9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教育部在其发布的《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发展方案(2020—2025)》中明确表示：针对国家重大战略和社会需求，我国到2025年将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以下简称“专硕”)招生规模扩大到硕士研究生招生规模的三分之二左右。根据国家政策指导，专硕将成为硕士研究生的主流。图1展示了2009—2025年我国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和学术学位硕士研究生(以下简称“学硕”)的招生规模情况①，从图1可以看出，近年来我国专硕的招生规模不断增长，且自2017年开始数量高于学硕。

图1 2009—2025年我国专硕和学硕招生规模情况 (资料来源：中国教育在线网站https://www.eol.cn)

新发展格局下，我国产业结构发展对人才质量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各高校需要进一步加强对专硕的培养力度。在此背景下，以往实行的培养模式将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问题。首先，由于传统观点强调培养学硕的重要性，且我国开展专硕教育的历史不长，这就导致了社会大众对专硕的认识存在误区。其次，在高校实际办学过程中，基于专硕培养目标、培养定位不清晰的情况，大多学校沿用了学硕的培养模式，不能对专硕与学硕进行分类培养，在专硕的课程体系设置方面脱离了实践，也并未做到专硕与学硕同等重视，相应地在导师队伍建设、学业考核体系方面也都面临着诸多问题[1]。

基于国家人才培养的战略调整，高校要借助国家宏观调控的力量，加强和市场的微观协作，构建符合时代要求的独特的专硕培养模式。三重螺旋模型(three triple helix model)阐明了政府、高校和市场三者之间良性的作用机制，不同主体之间相互交叉，在履行传统职能的同时，也与其他主体在部分职能上重叠，总体呈现螺旋式上升的推动作用。本文将借助“三重螺旋模型”，探索更符合时代要求的新型专硕培养模式。

一、文献综述

伯顿·克拉克[2]177依据现代大学教育系统勾勒出以政府、高校和市场为三个端点的“三角协调模型”(triangular coordination model)；加雷斯·威廉斯[3]172认为政府是主导因素，因此他进一步把伯顿·克拉克的理论细化为政府承担不同角色时的六种关系模式；而洛埃特·雷德斯多夫和亨利·埃茨科维兹[4]更加关注三者之间相互协调、互利共赢的关系，提出了“三重螺旋模型”(three triple helix model)理论。

国外学者利用“三重螺旋模型”理论进行高等教育领域改革创新活动的探索。迈克尔·曼德鲁普[5]设计开发了一种将三重螺旋理论和教育行动研究相结合的教育设计，以支持学生与各种参与者互动的学习和创新活动，提高其职业能力。伊布努·西斯万托[6]建议将三重螺旋模型应用于印尼高等教育改革，积极重建三者在社会中的角色。加奇·万吉鲁[7]探讨了三重螺旋模型的当前状态及其潜在弱点，并提出了在当前教育环境中使模型的新框架合法化的纠正措施，同时为国家创新体系中三重螺旋模型的性质提供了更广泛的理解。

国内学者也利用该模型进行了高等教育领域的相关研究。段丽华[8]运用该模型剖析了国外应用型大学产学研合作教育的驱动机制，并为我国产学研合作提供了有效的建议。蒋平[9]指出在“三重螺旋模式”理论指导下，地方普通本科院校协调政府、高校和市场的功能转变，发挥各自的优势，加快转型政策的落地。黄斌[10]指出基于三螺旋理论，高校的创新创业教育需要大学、企业和政府三方合作与相互作用。崔琳[11]利用三角协调模型和多中心治理理论，论述了在高校履行社会服务职能的过程中，协作式研究生培养模式可以有效提高人才质量。马永红等[12]基于三元逻辑的视角剖析了我国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的演进，同时进一步优化了三角模型整合方式，以进一步推动我国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的适切性改革。

国内外学者在高等教育领域的研究多利用“三角协调模型”和“三重螺旋模型”。其中，“三角协调模型”强调政府、高校和市场三个主体的权力制衡；而“三重螺旋模型”更关注三者之间的互动合作，三个主体之间的职能不断相互渗透和延伸，组织界线也日益模糊。另外，我国大部分研究是以所有研究生(包括博士研究生和硕士研究生)作为研究对象，而当前我国正积极转向培养高层次应用型人才，即加强对高质量、应用型的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的培养。基于此，本文选择利用“三重螺旋模型”来构建符合我国国情的特色专硕培养模式。

二、“三重螺旋模型”理论发展过程

关于“三重螺旋模型”的理论主要经历了三位学者的修正与完善。

首先，伯顿·克拉克[2]177认为政府、高校与市场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权力关系，三者依据不同时期各主体力量和地位的强弱发生调整，但始终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这就形成了一个动态变化的三角协调模型，如图2所示。三角形内任意一个角代表某个主体权力发挥到极致且另外两个主体力量达到最低限度，三种成分的结合程度体现于三角形内各个位置。伯顿·克拉克的理论强调政府、高校和市场三者之间相互制约、共同发展的关系。

图2 伯顿·克拉克的“三角协调模型”

1995年，加雷斯·威廉斯[3]172对伯顿·克拉克的理论进行了修正。他肯定了三者之间动态平衡的关系，但是他认为政府是影响三角关系的主导因素，政府与高校、市场之间亲密的程度决定了三角关系中各主体的地位和权力的强弱变化，因此他进一步把伯顿·克拉克的理论细化为政府承担不同角色时的六种关系模式，更加详尽、动态地描述了三者在实际应用中的演变过程。

2000年，雷德斯多夫和埃茨科维兹[4]进一步继承和发展了前人的理论。他们更加关注三者之间相互协调、合作共赢的关系，提出了“三重螺旋模型”理论，如图3所示。政府、高校和市场之间的互动越强，就越能够通力合作以满足市场的人才需求，实现经济增长和产业升级。该理论肯定了政府、高校与市场的主体地位及功能，通过三者的密切合作与相互作用，能够加速资源和能量循环流动，提高创新型人才的核心竞争力，最终三者共同受益。在该模型中，三者打破权利壁垒，齐头并进，相互协调，维护各方利益。任何一方都不再永久占据领导地位，根据现实需要各个主体都有可能成为核心螺旋线，加上其余主体的协调配合，最终形成螺旋上升的共赢关系[13]。

图3 雷德斯多夫和埃茨科维兹的“三重螺旋模型”

三、构建特色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

基于三重螺旋模型的作用机制，政府、市场和高校在构建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过程中都承担着重要角色，三者各自发挥职能，不同主体之间相互合作和交流，有助于实现培养高层次应用型人才的目标，进而推动我国社会的高水平发展，如图4所示。

图4 “三重螺旋模型”下我国专硕的培养模式

1.多元主体

(1)政府——政策制定者

在人才培养问题上，政府应充当舵手，起到主导作用，利用其天然优势，通过制定相关的政策法规为专硕研究生培养提供一个可靠安全的外部环境。与此同时，人才的培养离不开资金的支持，政府需要给予与高校开展专硕研究生协同培养的企业相应的财政资助、实行恰当的税收减免政策，加大资金投入，加速科技成果的转化，以提高企业参与联合培养专硕研究生的积极性；更要增加对高校的财政拨款，给予高校教育经费的自主分配权，为其争取更多的发展机会。所以，政府发挥其主导作用，不仅能有效调整资源配置，而且可以积极整合优势资源投入到专硕的培养之中，从而使各主体都能够从中受益，长期保持良性的合作关系。

(2)高校——直接培养者

①培养目标定位

专硕教育主要是把从事社会特定职业领域工作的人才作为培养目标，培养高层次的应用型人才。与学硕不同，专硕更侧重于增强个体的实践能力，注重理论联系实际，致力于解决某一领域的疑难问题，因而专硕研究生是顺应时代发展要求而生的产物，且特征鲜明。此外，职业能力是专硕培养计划的重要环节，根据专硕的培养目标，我们应该制定更具职业特色的专硕培养计划，更关注学生的职业特征。

②课程体系设置

第一，模块化与网络状课程设置。现行的研究生培养方案中，多为“必修+选修”的课程组合方式，同时，课程设置注重横向拓展和纵向深化，主要表现为横向强调专业课程、基础课程以及跨学科课程相互补充、相互渗透，纵向强调对所有课程进行难度分级，授课由易到难，实现学科知识的渐进式积累。

第二，强调个性化选修课程。基于学生的个性化需求，逐步增大选修课程的比例，同时要求硕士生选修3～4门跨学科课程，形成科学的知识体系，有利于拓展其知识广度，丰富自身的知识面，从而使其有针对性地服务于未来将要从事的领域。

第三，增大实践性课程的比例。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专注于实践性知识和技能的培养，为未来我国制造业蓬勃发展提供了强大的人力资源保障。在制定培养计划时，应当多安排专业实践课，增大这类课程在考核中的比重，有意识地培养其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并且对学生的实践学习提出更高的考核要求，而非只是流于表面。

③情境式教学

对于大部分选修课程，采取以学生为主的专题研讨式教学。专硕就是为了解决工作现场中的实际问题应运而生的时代产物，因而课堂教学主要以情境中的问题为导向，用实际案例教学来模拟真实的工作情境，使学生能够沉浸式参与其中，真正体会到理论在实际应用中的作用方式，从而提升专业实践能力，并且在此基础上也能加强对理论知识的了解，进一步做好知识体系的构建。

④导师队伍建设

专硕的师资配备需要同时满足指导理论和实践的双重条件，部分高校已经实行校内导师为主、企业导师为辅的双导师制，校内导师利用其丰富的理论经验对学生进行基础理论的指导和创新意识、创新素养的培养，企业导师利用其较强的实践经验，提高研究生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能力，分析和解决实际问题，为未来职业发展奠定良好的基础。但是，在实践层面高校多以校内导师为主进行培养，高校与企业的合作流于表面，很少按照既定方案进行理论与实践的双重指导，难以保证学生实践能力得到真正的提升。此外，现有发展格局对专业学位研究生提出了更高要求，社会发展需要高端复合型人才，高校应当跨学院合作、跨学科协同，打破传统师资学术背景单一的局限，为培养具有跨学科素养的硕士生提供强有力的师资保障。

(3)市场——共同培养者

①建设实践基地

专硕培养应当关注国家当前的发展方向，遵循市场的人才发展规律，与我国各新兴的行业、领域密切结合。市场作为专硕联合培养的重要参与者，建设实践基地是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在人才培养方面高校和企业优势互补，合理分配社会资源。在实践实习期间，企业需要带领学生参与真实的工程项目，按照当前市场对人才整体实践技能的要求进行针对性培训，着重对学生理论知识转化为实践技能的能力进行培养，以达到市场所设定的标准。

②建立企业导师激励制度

在现行的研究生培养方案中，校内导师仍然是专硕培养的主要负责人，企业导师只是起次要的辅助作用，因此，学生实践也还是校内导师主导，仍然侧重于知识层面的提高，不符合专硕的培养目标。企业导师对强化学生实践能力具有关键作用，但许多企业导师只是兼职，不需要对专硕研究生的培养承担责任，导致双导师制度并未有效实行。企业导师在学生参与工程实践的各个环节都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因而为了保证培养质量，高校和企业都需要制定针对企业导师的激励和奖励办法，以增强其对参与学生培养工作的积极性，使双导师制落到实处，充分提高专硕的职业能力。

在构建我国专硕特色培养模式时，选择政府、高校和市场作为三大主体，三者的职能边界融合，不再是各自独立发挥作用，而是共商合作，实现可持续发展。具体实施方案如图5所示。

图5 多元主体下专硕培养模式的实施方案

2.协同机制

在构建独具特色的专硕培养模式过程中，三个主体之间存在协同并进的关系，在消除职能边界限制的情况下，三者将不断加深彼此之间的互动合作，提升社会资源的利用率，以达到相互融合、协调的状态，推动专硕教育的发展，如图6所示。

图6 多元主体的协同机制

政府在高等教育体系中起到的指导和支撑作用，是推动方案有效实施的关键。政府通过出台针对性政策为高校和市场提供方向性指导，并对高校和企业给予资金支持，提高两者实行联合培养的积极性，同时，在全社会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转变传统的专硕认同度低的观念，为构建新型培养模式提供制度保障。

高校是培养高层次人才的主要机构，在整个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对政府而言，高校是实现知识传播的主要途径，为国家建设培养了大批人才，创造了极大的社会效益；对市场而言，高校培养了大量优秀人才，为企业提供了人力资源的保障，提供了最新的科研成果，满足了企业技术创新的需要。

市场作为主要的参与者，是协调政府和高校的重要载体。一方面，企业能够加强与高校的合作，有效利用高校的教育资源，加快各项知识成果的转化，为学生提供实践平台，提高其职业能力；另一方面，企业可以向政府进行人才需求反馈，为政府决策提供方向，同时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促进社会经济的良好发展。

3.核心成果(如图7所示)

图7 “三重螺旋模型”专硕培养模式的核心成果

(1)联合研发平台

在新型专硕培养模式下，政府、高校和市场不再是相互独立的个体，而是要在“三重螺旋模型”方法的指导下，通力合作，协同开发独具特色的人才培养方案。根据时代发展的特征，市场现在需要的是高端复合型人才，相对应的就是要重点培养高等教育阶段的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政府要进行宏观调控，以市场需求为导向，引导高校把重点转向培养服务于中国制造的高层次应用型人才上来。基于此，三者建立联合研发平台更适合进行专硕的培养工作，能够更有效提高专硕职业能力。例如，在相关政策指导下，高校与企业通过建立合作研究中心、产业孵化器等，既提高了企业科研创新的能力，也达到了联合培养专业硕士的效果。

(2)个性化学业考核制度

传统的研究生学业考核制度主要是“学位论文+专业实习”的模式，但多以学位论文作为毕业生质量评价的指标，忽视了考核指标的多元化。对于专硕研究生，单纯地用在校学习成绩和科研成果进行评价是缺乏科学性的，考核其专业技能才是比较重要的，缺乏职业技能的标准化考核会使学位教育与职业资格认证脱节，不利于其未来的职业发展。就学位论文而言，专业硕士应偏向于撰写应用实践导向的论文，文章内容更关注与行业的联系。

在解决专业硕士培养质量保障的问题上，高校建设跨学科的师资队伍刻不容缓，同时企业导师的选择也十分关键，需要兼顾人才需求端和培养端的客观要求，也要具有较高水平的创新性导向，才能实现提升人才质量的客观目标，使各方利益最大化。对于专硕研究生的质量评价应该采用多主体协同考核的办法。高校层面，校内导师根据学生在校期间的学习成绩和科研成果进行量化考核，企业导师则根据学生在企业或者实践基地的培训表现，对其创新和实践能力进行评估；市场层面，用人单位的评价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但在实践中的可行性和信度难以把握，基于此，我们更倾向于以职业资格认证评价其职业能力，但是不能将其作为主要指标；政府层面，国家应该加快建立面向社会大众的管理服务平台，信息公开，让其他的社会主体也参与到人才的质量考核中来，使社会评价更科学合理。

四、我国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的相关建议

1.选择自下而上的诱导性制度改革

以往我国的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培养模式改革主要是依靠政府主导，通过法律法规等强制性手段推行新政策，在一定时期内起到了重要作用。但是在国际形势转变和国内新发展格局的影响下，我们迫切需要将基层力量(包括高校、研究机构、学生等)放在改革的主体位置，因为只有基层才能更快感知到市场真正的需要和利益相关者不同的诉求，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改革的效果。基于此，政府应当承担宏观调控者的角色，更多地放权给高校和行业等，增强其参与改革的积极性，营造良好的革新环境，给予院校更大的创新空间，实现高等教育领域改革的良好发展。

2.完善相应的规章制度建设

《关于加强和改进专业学位教育的若干意见》明确规定，高等院校人才培养工作要兼顾专硕与学硕，二者同等重要，都是高层次人才培养的关键，各高校一定要充分认识到提高专硕质量的重要性，高度重视专业学位教育工作。根据国家政策，培养专硕应当与学硕一视同仁。有研究者指出，在院校培养过程中，专硕与学硕待遇并不平等，专硕的学费明显高于学硕，但与学硕相比，专硕能够申请的国家资助覆盖面窄、总额少[14]。此外，有学者发现专硕与学硕并没有做到分类培养，专硕在缴纳更多学费的同时并未享受到其应有的培养模式，并且对应的奖学金制度也向学硕倾斜。高额学费和“低配”培养两者共同作用加剧了专硕内心的落差[15]。因此，相关部门应在改革专硕培养模式的同时，不断完善以政府投入为中心，培养单位多渠道筹措经费的多元化投入机制，科学划定专硕学费标准。此外，就奖学金问题，高校可以借鉴已有优秀做法，采用专硕与学硕单独设立奖学金、分开测评的方式予以改进。

3.切实加强实习实践，创设良好的实践环境

2021年，我国研究生满意度调查结果显示，只有53.0%的专硕具有参加专业实践的经历，还有接近一半的专硕学生并没有实习经验，这对他们的职业发展有着重要影响[16]。专硕培养中实习实践仍然比较薄弱，没有达到应用型人才培养的要求。针对这一问题，首先，政府应充分发挥宏观指导、统筹协调的作用，通过财政专项经费以及政策支持等方式，对实习实践基地给予必要的鼓励和支持，引导和激励各利益相关者合作。同时，政府还要牵头打破企业和高校之间的壁垒，切实解决它们之间资源流动的问题。其次，高校应充分利用自身的人才、知识资源，构建以学校为基础，以学院为依托，以导师及毕业校友的资源为辅助，以企业项目为支撑的多主体和多渠道的实习实践基地，为专硕实习实践提供更大的选择空间。最后，市场要充分认识到自身为国育才的社会责任，企业应当协同高校按职业所需统筹设计专业硕士的实习环节，组建富有经验的实践导师队伍，为专业实习提供指导，实现理论知识与实际应用的有机衔接。

注释：

①图1中，2025年专硕和学硕的招生规模为预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