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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维拉·凯瑟《啊,拓荒者!》的崇高性

2022-08-05朱思彧

名家名作 2022年7期
关键词:凯瑟埃米尔拓荒者

朱思彧

《啊,拓荒者!》不仅表达了作者维拉·凯瑟对内布拉斯加的热爱之情,并且向读者展现了她的崇高思想。该小说自出版以来备受学界关注。不少研究聚焦于小说的主题、人物和创作手法,并从生态批评、女性主义、性属研究、神化与原型批评、多元文化主义、世界主义、地区主义和文学印象主义等角度进行探究。然而学界鲜有研究运用朗基努斯的崇高理论分析这部小说。朗基努斯认为“崇高是伟大灵魂的回声”,而一部文学作品的崇高性脱胎于“高尚的思想”和“伟大的灵魂。”在他看来,只有当作家具备“庄严伟大的思想”和“慷慨激昂的感情”时, 他(她)的作品才具备崇高性,并且文学作品崇高性的其他构成要素还包括“辞格的藻饰”“高雅的措辞”以及“尊严的结构”。因此,本文将尝试运用朗基努斯的崇高性美学理论对作者的思想以及《啊,拓荒者!》的人物刻画、语言和结构进行简析,从而得出结论:凯瑟的《啊,拓荒者!》具备朗基努斯所定义的崇高性。

一、 维拉·凯瑟

凯瑟的生活经历,她对内布拉斯加的热爱以及《啊,拓荒者!》的主题都体现了这位女作家“伟大的思想”和“慷慨激昂的感情”。 她曾和家人在内布拉斯加生活了二十四年,并在《啊,拓荒者!》中抒发对内布拉斯加的思念之情和由此产生的创作激情。在这部小说中,凯瑟在赞颂开拓进取精神的同时探讨人性:她通过颂扬人定胜天和战胜自我的精神,宣告她对内布拉斯加的热爱,表达她对开拓进取精神的肯定。

凯瑟对内布拉斯加草原上移民的艰苦生活怀有浓厚兴趣,而这正是她创作小说的主要灵感之源。幼年时她经常拜访当地不同的居民,这使她自那时起便对家乡产生了兴趣。通过创作《啊,拓荒者!》,凯瑟在某种意义上成为像托马斯·哈代那样的开拓者,因为“她在自己的家乡找到了创作主题,直面并描绘它的顽强和悲剧性的福祉”。刘易斯(Edith Lewis)也表达了对凯瑟这方面贡献的肯定:“除了那里的居民,我想在凯瑟描写内布拉斯加之前,没有人会觉得那是个美丽的地方。”在《啊,拓荒者!》中,凯瑟欣赏家乡的美并珍视这片土地。正如怀特(George L. White Jr.)对凯瑟的评价:“维拉·凯瑟既不描写绝望,也不描写战争、征服、痛苦,或任何可能打败人类最高尚品质的幼稚乐趣。”

《啊,拓荒者!》中描绘的人定胜天和战胜自我的精神不仅表达了作者对内布拉斯加生活和当地居民的爱,并且反映了她作为作家所具备的“伟大的灵魂”。而这种高尚精神和伟大品格在该小说主人公亚历山德拉·柏格森的刻画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二、亚历山德拉·柏格森

亚历山德拉·柏格森在《啊,拓荒者!》中的品格反映了凯瑟的崇高思想和对生活的热爱。亚历山德拉是这部小说中开拓进取精神的化身,她具备几乎所有高尚的品格——聪慧、善良、有担当、可靠、坚毅、热情。从亚历山德拉的外形、品格和待人接物可以看出,她是凯瑟笔下浩然正气、奋进精神和高尚人格的代表。

这首先体现在凯瑟对亚历山德拉外形的描写之中。亚历山德拉的出场令读者感到强大的吸引力:

他的姐姐个头高而健壮,走起路来快而坚定,好像她非常清楚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穿着一件男式的阿尔斯特宽大衣(看上去并不令她感到别扭,反而令她感到舒适自在,颇具年轻士兵的架势),戴一顶圆长绒帽,并用一幅厚面纱扎紧。她的脸看上去严肃而充满思虑。清澈而湛蓝的眼睛凝视着远方,若有所思,像是陷入了困境。

亚历山德拉在这一幕中看上去坚强、果断且谨慎,甚至有些许男性气概,但她湛蓝的眼睛和浓密的红褐色头发又凸显出她温柔且充满活力的女性气质。她那光泽靓丽的红褐色长发象征着活力与希望。作者两度描写亚历山德拉头发的颜色和光泽:小说第一部分的第一章,当柏格森一家因家父即将离世而面临困境时,以及第一部分的第四章,当这一家人因土地干旱再遇挫折时。在这两次困境中,亚历山德拉都成功挽救家庭于分崩离析,甚至先后为家人和当地居民带来希望与富裕。在小说的第二部分,当亚历山德拉成功将荒地改造为良田,使家庭实现增收之后,凯瑟再次对亚历山德拉的外形进行了一番描述:“亚历山德拉自己则变化不大。她的身形更加丰满,气色更红润。她似乎比年轻时更阳光、更富活力。然而她依旧沉着、坚定,目光依然清澈,头上仍盘着两条麻花辫儿。”成功和财富并未使她改变。她一如既往地理智、冷静,只是变得更加强壮。这个时期她的头发好似一朵向阳花,而肤色也因田间劳作显得更加健康。正是由于她智慧而勤劳的耕作,她和她的土地都在这一时期呈现出完美的状态。

亚历山德拉的精神和品格在她与其他关键人物之间的关系中得到了更充分的展现。这首先体现在她与奥斯卡和卢的关系中。与亚历山德拉不同,奥斯卡和卢目光短浅、好管闲事、妒忌心强且不知感恩。起初他俩虽然对亚历山德拉的方法持怀疑态度,但仍听从亚历山德拉的安排。当一家人走出困境,这两兄弟却开始公开质疑亚历山德拉的每一个决定:让伊瓦尔留在家里做事,支持埃米尔上大学,收留返乡的卡尔住在家里。而亚历山德拉面对两位弟弟的质疑,总是与之讲理,表现出理解、耐心、果断和理智。甚至当他俩妄图使用那并不真正存在的男性霸权,否认亚历山德拉在家里的权威地位,介入亚历山德拉与卡尔的关系,并干涉亚历山德拉的婚姻自主权时,亚历山德拉仍然坚持耐心地与他们讲理。最后,亚历山德拉不得不警告他们她可以诉诸法律。即使如此,她并不记恨奥斯卡和卢,更没有与他们决裂。她最终选择对他俩敬而远之,并坚持做自己认为正确与合适的事。

亚历山德拉与伊瓦尔和卡尔的关系则表现了她的善良、聪慧和慷慨。起初,她向伊瓦尔请教问题并依赖于他的判断和建议。正是在伊瓦尔的帮助下,亚历山德拉才获得如此成就。伊瓦尔年迈后,无法务农,亚历山德拉收留了他,并让他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尽管其他人都怀疑伊瓦尔精神失常,她却拒绝将他送入精神病院。相反,她尊重他独特的生活方式,并因此获得了对方的尊重。卡尔对亚历山德拉来说则更像一位伴侣。尽管与亚历山德拉相比,卡尔性格内向、优柔寡断、悲观且未获得何种成就,但是他温柔、善良的本性正是亚历山德拉所需要和依靠的品质。他俩青梅竹马,自幼便互相依靠和支持。亚历山德拉对伊瓦尔和卡尔的依赖和支持使她的形象更加丰满,也更具人性关怀。

亚历山德拉与埃米尔和玛丽的关系则表现了她的乐观、期望、同情和坚强。对亚历山德拉而言,土地和弟弟埃米尔意味着全部。她将全部的希望与努力都倾注在耕耘土地和培养埃米尔上。尽管她热爱耕耘,但她仍然希望埃米尔能上大学,能自由地闯荡世界,过自己理想的生活:

这里生活艰难,负担重。我们没法像你一样来去自由,而且我们的思想已经僵化。倘若这世间仅有我这片玉米地大小,倘若这世上除此再无其他,我不会觉得它值得我为之奋斗。不,我宁愿埃米尔像你这样,而不是像他们俩那样。自你归来那一刻起我便这么认为。

而埃米尔的死对亚历山德拉造成沉痛的打击。尽管她的世界被摧毁了一半,但她仍坚强面对现实——埃米尔自己引发了这场悲剧。她不仅承认这一点,而且责怪自己没有早一些看出埃米尔插足玛丽的婚姻。尽管已然心碎,亚历山德拉仍鼓起勇气前往埃米尔被杀的现场。她为这对恋人悲痛的同时又深感同情:“亚历山德拉对这一幕肃然起敬,即使是当她为这一幕震惊到悲恸的时候也是如此。”

亚历山德拉正直高尚的人格还体现在她的责任感、是非观以及进取精神。作为柏格森家的长女,她肩负起维系家庭完整的责任,并以她的智慧、勤劳、宽容和奉献让家人免受饥饿。她学习如何在荒地上与悲观的家庭成员一起努力耕种;她坚持研究耕作技术并付诸实践;她忍受奥斯卡和卢的质疑和挑衅;她更为了当地居民的福祉牺牲个人幸福。在那样一个观念狭隘保守的地方,她认为每个人都有权利按自己选择的方式生活。而当弗兰克枪杀埃米尔之后,悲痛的亚历山德拉拜访弗兰克,安慰并原谅了他,甚至向他提供帮助。如此高尚的人格在小说结尾处更进一步升华:当埃米尔之死使亚历山德拉的所有努力和希望遭到残酷试炼,她再次唤起强大的勇气和不屈的精神:“我们在这条路上一起走了多少次了,卡尔?我们又将走多久啊!你是否感到一种归属感?你是否在这里感到内心的平静?我想我们将会生活得非常幸福。”而在卡尔的支持和陪伴下,亚历山德拉又重新获得了内心的平静和幸福。

三、辞格、措辞与结构

朗基努斯认为,文学作品的崇高性除了“庄严伟大的思想”和“慷慨激昂的感情”,还在于作品“辞格的藻饰”“高雅的措辞”以及“尊严的结构”。在他看来,这三者须为思想和感情服务,并且应当自然、简洁、一致、高雅而庄重。《啊,拓荒者!》的语言、修辞和结构符合朗基努斯的这一标准,从而进一步证实了作品的崇高性。

这部小说的语言和修辞不仅自然、简洁、一致、优雅,而且为主题服务。这从凯瑟对景色的描写便可窥见一斑,例如凯瑟对汉诺威小镇的描写:

三十年前一月的某日,位于内布拉斯加草原上的小镇汉诺威在风雪中屹然挺立。灰色的天空下,风吹雪缠绕着灰色草原蜷缩作一团的低矮建筑。它们毫无秩序地分布于这坚硬的草皮上,其中一些看上去像是近期才有人入住,另一些则像是想要离去,向着开阔的草原进发。没有一栋像是要扎根于此。狂风呼啸着穿过房底和房顶。

可以看出,作者不仅惜用定语,且慎露情感。这段描写简洁利落,却足以勾勒小镇艰苦的环境和萧条的氛围。接下来的一段描写更能凸显作者自然、简洁却有力的文风:

路指向西南方,直抵铅灰色天空中那隐约闪耀的暗淡、湿润的光线。这光线照在两张年轻、伤感的脸上,使他们此时静默无声:光照进女孩的眼睛,她似乎满含痛苦的困惑望向未来;光照进男孩忧郁的双眼,他似乎已然在回望过去。他们身后的小镇仿佛未曾存在地消失了踪迹,草原的浪涛也落在他们身后,苦寒的村庄却将他们拥入怀抱。

在这一幕中,人物与情景相融。作者对人物的情感虽着墨不多,但充分体现了人物的特质,即只有亚历山德拉心态乐观。正如前文解析小说的开场一幕,这段描写的修辞与措辞同样简单而高效——象征、对比和隐喻都为主题服务,并与故事情节相契合。不仅如此,作者表达的情感和含义自然、简约而到位。

此外,该小说的结构完整、一致、统一且切合主题。小说共包括五个部分,分别是“荒野之地”“邻间良田”“冬日回忆”“白桑葚树”“亚历山德拉”。第一部分“荒野之地”包含五个章节,主要描绘了内布拉斯加草原荒凉的自然环境,及其对柏格森一家(特别是亚历山德拉)造成的困境以及这一家人的生存方法。在亚历山德拉眼望星空的一幕中,作者充分展现了亚历山德拉的决心,并不再详细描写她具体如何改造土地。包含十二个章节的第二部分则主要描述亚历山德拉的处世之道。与前一部分讲述她如何战胜自然的内容相比,这一部分对亚历山德拉应对人际矛盾、背叛和挫折的描写更能体现她高尚的品格和精神。篇幅较短的第三部分虽只包含两个章节,却在整部小说的架构中发挥转折作用:亚历山德拉和玛丽分别完成了各自的转型并渐行渐远——卡尔离去后,亚历山德拉决意平静地独自生活,而玛丽对埃米尔的思念令她渴望与丈夫离婚。 对比和悬念就此产生。第四部分,悬念最终以悲剧收场,而玛丽与埃米尔的悲剧对亚历山德拉造成了巨大打击,也印证了该部分的题目“白桑葚树”。小说的最后部分通过描写亚历山德拉如何走出人生悲剧而将进取精神进一步升华:这不仅是一种强调勤奋、包容和尊严的精神,而且强调宽恕与勇气、美德与高尚。至此,凯瑟构建了一个结构完整、统一且切合主题的故事结构,为颂扬进取精神和高尚人格服务。

四、结语

维拉·凯瑟怀揣着对内布拉斯加的热爱之情,赋予了小说《啊,拓荒者!》伟大的进取精神。而通过人物塑造、语言修辞和篇章架构,作者伟大的思想与激昂的情感被充分表达,使小说具备朗基努斯所论述的崇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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