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阅读与精神成长
2022-07-28张文质
■ 张文质
一文学就是自由
阅读一定是人的成长的最为重要的推动力,文化传承与发展几乎可以看作是人的天命所在。说起来,我最为喜爱的一句话是:“文学是进入一种更广大的生活的护照,即进入自由地带的护照,尤其是在一个阅读的价值和内向的价值都受到严重挑战的时代。文学就是自由。”这是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所言,值得为这句话致敬十次。
博览群书的人总是令人敬佩的,尤其是他还能把阅读化作深刻的体验与生命的智慧传递给别人。在我记忆力衰弱之后,我仍然能看透或者更为看重这些。安坐在家中读书、漫想、随便写写,实际上属于我的光亮也更多了些,可脑袋里冒出来的却是现在我似乎没办法和人交流了,我读过、我想过、我忘记了。
一部作品读者广泛,超出想象,最重要的是它的共情力,反过来也可以说,真正在艺术上有创新力的作品,往往就难以有这样的机会。
“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杜鲁门·卡波特这句话很有味道吧?他说的并不是什么具体的事,而是由所谓的文学方式构成的味道。
每每我都会想到要用我的笔写出温暖的故事,如果写不成故事,就写一些片段或者一两个句子也行,这不是雄心,而是一种心软的自我安慰。慢慢地打量世界,发现需要以敌对的心境去怨恨的心情已经不多了,人是颇为可怜的,不时会陷于各自的处境之中,而你只得把这一切看成是自己的命运。
二读与写的二元精神支撑
我是一个只能写一些短句子、小片段的人,如同一个只能盖些小房子的建筑师,然而我一直做这样的事:把日常化作微薄的诗意。有时我也想,其实并没有人干预你做什么,这再好不过了。
之前,我大概以为我要做的是挖一个一般人看不见的洞穴,大多数人是毫无兴趣的,于是我便有了属于我的小风景,一些句子,一两个段落。人的微声低于窗外的风吟。
什么样的书能启发我最多呢?还是那些片段的、揉和了具体生活、没来由的感悟,以及那些尖锐如警句的,更犹如一种不正经的日记、札记、随笔。
我发现自己唯有读小说与传记时是最为愉快的,各种故事本身就蕴含了命运的脉络,无论阅读谁的命运都可以反转到自己身上,这不仅是一种同理心在起作用,而是命运确实最令人畏惧,所有的知识无非就是关于它的解读。然而人又是各不相同的,这就是故事能保持永恒吸引力的法宝。
有时我也会时不时回到各种相遇之中,作为一个事后者去咀嚼一番,总会发现有很多线索一直在带着你前行,有时有些线索也许早早断掉了,最后就连所获得的体验也慢慢地变得含混。若不是用笔记住一些,大概总会有一天人又复归于婴儿,没有什么能留下来。
人文滋养最要紧的总是从语言中而来,这又是我迷信不醒的寄托所在。先哲云,文明最终是在纸上,在各种记载与艺术中赢得荣光的,会以弱者之势而胜出。
三最可贵的自由阅读
有些作家被广为阅读,我只明白成为网红似的写作者定然不属于我期望的范围,大概我看一眼也就够了,只能说自己趣味就是如此。
一个年代思想是如此稀少,有时那些以残忍之笔写下的同情文字,其实也加入了庸常的生活,成为软绵绵的喂养,为什么会有如此之多的人在等待着这些呢?想想也不奇怪,他们的思考大体到了善良易于辨别的大门口,却徘徊不前,再无那股同样也让自己受到责问的思考力,更别说一种苛刻的勇气。只有指向自己所有的讨论,每个人才多少有些价值。
我常坐在自己家院子的芒果树和龙眼树间读纳博科夫的《斩首之邀》。院子里有无数的鸟,歌声婉转如梦,你若置身其间,就会知道我所说的并非虚言。每次坐在院子间,我总要为乡村的命运担心。我总是想这是行将消失的“最后的村庄”。
这是不须急着往前赶的阅读。纳博科夫的所有文字都有一种从容的幻想性,你应该尽量享受这样智性的、离奇的、带着病态好奇心探究人的命运的游戏。他不给你翻出底牌,他的乐趣只在于不断地接续自己的牌局。他常常会让人怀疑其本人也“入戏太深”。我说的是,作者同样在享受着自己所制造的迷幻。
世界上最为残酷的罪恶之一,是限制人的自由阅读。同时,我们始终要警惕的正是那些陈辞滥调与钦定的文本,以及更不可不假思索地照单全收,一个研究者若无勇气指出其中的欺骗与野蛮,他同样也就有欺世盗名之嫌,他很可能就是一个钦定的领读者,胸前挂满了看起来比实际重量又增加了无数的分量的破铜烂铁。
现在想想,在此时明媚的春光中,我的心情却也是平静的。
我的阅读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