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要干嘛
2022-07-28松塔文林希声
图/松塔文/林希声
1.
比赛结束的同时,看台这边爆发了雷鸣般掌声。
林时玖淹没在这群欢呼声之中,眼神里难藏失落。她已经无暇顾及四周这些细碎的声音,只想赶紧找到徐峄朔,陪在他身边。
她从拥挤混乱的看台挤了出来,小跑下了台阶,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她叫住:“林时玖!”
林时玖停下脚步,回头一看,那是一张并不熟悉的面孔。他跟徐峄朔一样穿着松垮的跆拳道服,黑色的带子系在腰间。
梁砚新一步步走向她,又仔细看了看,嘴角露出笑意:“是你吧?林时玖。”
她快速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后无果,直盯那人的眼睛,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梁砚新的眼底闪过了一瞬失落,却还是用轻快的语气说道:“是我啊,梁砚新。”
这个名字她倒是不陌生,刚刚把徐峄朔踢倒在地那人正是这名字。
林时玖怎么可能对着他露出什么友好的表情,冷言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梁砚新突然给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用超大声重新对她说了一遍:“你好!我叫梁砚新,你也可以叫我小新!就是蜡笔小新的那个小新!”
林时玖有点被他这突来的大礼给吓到了。不过,她总觉得这句话莫名的熟悉。梁砚新直起身,将脸凑到她面前:“现在,想起我了吗?”
忽然放大的面容,唤起了她记忆深处的回忆。梁砚新的模样与记忆里那个浓眉大眼,剪着锅盖头男孩的模样渐渐重叠上。她惊呼道:“是你啊!小新!”
林时玖七岁那年,她家隔壁那间常年出租的房子里搬来了一家三口。
梁砚新的父亲因为工作调动,从一个小县城搬上来了这座城市。
那天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梁砚新的父母带着他敲开了隔壁的门,那时的他剪着一个厚重的锅盖头,穿着也有些老土。门开的瞬间,她还没看清人,他就先行了一个大礼:“你好!我叫梁砚新,你也可以叫我小新!”说着,还撩起了额前的刘海,露出了两条浓浓的眉毛,“就是蜡笔小新的那个小新!”
她当时也是和现在一样的表情——过于突然,受到惊吓却强装镇定的表情。
梁砚新憨憨地笑着:“你想起我啦!”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十年。他们也不过做了短暂一年的邻居,林时玖扯出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说着最客套不过的话:“好久不见。”
也不怪林时玖没认出来他。
梁砚新小的时候说话带着一股方言口音,发型穿着都老土的不行,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看起来笨笨的,总是被人欺负只会躲在林时玖身后。
谁能想到十年过去了,原来那个小县城来的小窝囊,变成如今这样好看洋气,一看就是很招女生喜欢的类型。要不仔细瞧了瞧他的那双眼睛,她很难在现在的梁砚新身上找到小时候的痕迹。
他有些激动的拉起林时玖的双手,说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我们家在这儿落户安家了,以后都不走了!”
就算她想起来了曾经两人有过美好的童年,可毕竟十年过去了,他刚刚还一脚踹飞了徐峄朔,她略感不自在,从他的手里缩了回来说:“那挺好的啊。”
梁砚新倒是也没介意,沉浸在与她重逢的喜悦里:“我今天赢了比赛,我请你吃饭吧!”
林时玖刚要拒绝,就听见徐峄朔喊她:“林时玖!”
两人循声望去,徐峄朔表情不好走过来,瞟了一眼梁砚新,问她:“认识?”
“原来住我家对门。”她简单介绍,又对梁砚新说,“恭喜你赢得比赛,下次聚吧。”
“下次聚”是句很妙的体面话,谁都知道,下次又是哪次呢?
可梁砚新根本没懂她话里的意思,反而笑得灿烂:“我们下次还可以见吗?”
这一问反倒把林时玖问蒙了,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拦下了路过的同学,借了纸笔,把写有联系方式的纸条硬塞给了她,叮嘱道:“你一定要再联系我啊,林时玖。”
2.
林时玖当然不会联系他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找上来。
他们第二次相见是在校长办公室,林时玖在门口时就看见梁砚新用笑得外露的九颗大白牙在迎接她。她毕恭毕敬跟校长问好:“周校长好。”
周校长招手喊她进来,满脸笑容。刚开始还是对她的寒暄,话音一转:“听说你和梁砚新小时候认识,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我想这件事交给你是最好不过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路上,梁砚新一直跟在林时玖身后喋喋不休:“刚刚校长跟我夸你来着,说你是天才,没满十六岁就考上大学了。不像我,四肢发达……”
任何一种重聚的方式都不会让她感到厌烦,除了这种命令式的捆绑,她不耐烦打断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天才啊!”
梁砚新在学校里的别名就是“笨蛋帅哥”,大学英语重考了五次都没有过,为了让这个学校重点培养的选手顺利拿到毕业证,这个重担就交到了她身上。
林时玖十五岁高考,以近乎满分的文化成绩考入这所被称为“著名综合类体校”的岑大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后来天天看她跟在徐峄朔身后,大家才猜到了几分原因。
他的回答过于理所当然,搞得林时玖有些哭笑不得,有脾气都发不出来:“梁砚新,你都不会看眼色的吗?”
梁砚新一脸无辜相。
林时玖叹了口气,她现在总算是明白梁砚新“笨蛋帅哥”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了,只好无奈地说:“只要六十分对吧?”
梁砚新双手合十,一双清澈的小鹿眼栩栩,乞求道:“一分不多!只要六十!”
林时玖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她难倒。
直到她碰上了梁砚新,才知道原来六十分原来是这么遥远的距离。
林时玖下周就要参加一场全国性质的学术竞赛,别人准备的热火朝天,只有她,还悠哉从容地从“ABC”开始教起梁砚新。
梁砚新背脊挺得笔直,已经很努力在接受她所讲的内容了,可还是听得迷迷糊糊。
“林时玖,你都不用准备比赛的吗?”他问完又自问自答起来,“也对,天才哪里需要准备呢。”
这比赛对于林时玖来说是稳操胜券,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上的书,不予回答。对于她来说,比竞赛更难的,无疑是让眼前这个人英语考六十分。
在梁砚新第一百六十二次把“sport”拼成“spots”的时候,她是真的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准备跑路保命了。
“你另请高明吧。”
梁砚新一把拦下她手上的动作:“别啊,你都救不了我,那还有谁能救我啊!”
林时玖欲哭无泪道:“你好歹未来也是要成为运动选手的人,要代表国家去参加比赛的,你这英文也太差劲了点吧。”
梁砚新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林时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直接了。
晚秋午后吹过的风都过于温柔,这个点图书馆里弥散着慵懒的气息,每个坐在桌前的人眼皮都昏昏欲合。
“我是不是,真的很笨啊?”他放开了拦住她的手,又拿起了笔。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脑子比别人慢半拍,秉承着笨鸟先飞的原则,做任何事情都付出更多的努力,“也对,本来有些事情是努力不来的,我理解的,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啦。”
他说这话时,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林时玖更是过意不去,内心柔软处被狠狠击中。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连语气都柔和许多:“你不是笨,你只是比别人慢一点。”
梁砚新猛地抬头,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原因,他觉得林时玖的眼睛闪耀着栩栩光芒。
一个女生,走到他们的桌前,有些谨慎地询问:“梁砚新,你好。”
梁砚新扬起嘴角,他笑起来时,不多不少刚好露出九颗牙齿,两颗虎牙过分对称,与他的可爱相称:“你好呀。”
“那个,这个送给你!”那个女生刚放下东西,就红着脸跑了。
梁砚新挠挠头,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袋帮着粉色丝带的手工巧克力,还有一张纸条。
他拿着那张纸条念念有词:“林时玖,上次给了你微信号,为什么不联系我啊?”
林时玖瞬间感觉自己的颈脖子有被一手抑住,后背发寒,动弹不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很内疚?”梁砚新一扫阴郁情绪,“林时玖!我们别学习了!我们出去玩儿吧!”
林时玖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立刻就给她安排上了。
她一口否决这提议:“不行,就你现在这水平,连三十分都难!”
梁砚新望向窗外:“你看天气这么好,这么好的天气,不应该和你只待在图书馆里的。”
3.
南方的冬天总是不按季节,提前悄然而至。
由于林时玖操作失误致使岑大团队爆冷出局初赛的消息很快传开,学校论坛上骂声一片。
林时玖是个多骄傲的人啊,梁砚新在看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她,他每隔五分钟就打一次,可她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状态。
过了好久,林时玖才给他回了电话。
“你,没事吧?”他试探开口。
林时玖讲话带着浓重鼻音,一听就是刚哭过一场:“没事。”
“你你你,不要看论坛上的那些东西!”梁砚新光是听她的声音就觉得心疼了,想第一时间冲到她的身边,“你在哪里啊?”
林时玖擤了擤鼻涕:“准备出门,徐峄朔说要带我出去。”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只剩下梁砚新急促的呼吸声,直到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你能不能不要跟他约会啊。”
林时玖听得莫名其妙,解释道:“我们不是约会啊。”
徐峄朔打电话来安慰她,要带她散散心,她想想,他的话是有道理的。学习久了压力自然就会大,要学会自我解压。她想起那天在图书馆,梁砚新那么渴望出去玩的表情,生怕他也被学习逼迫到适得其反,便主动邀约他:“你要是想来,你也可以一起。”
梁砚新没有丝毫犹豫:“我去找你。”
天气日渐转寒,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大多换上了厚重的衣服,但也有不少人会在这个暧昧的季节里穿的奇形怪状。
林时玖刚下楼,就看见不远处梁砚新的背影。
他穿了一件黑色针线衫,显得十分单薄,脖子上却挂着一条长围巾。旁边跑来一个小男孩,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便从脖子上将围巾取下递给了那个小孩儿。
小男孩开始用梁砚新的长围巾开始跳绳,跳了几个来回后,男孩把围巾还给他,恭恭敬敬朝他鞠了一躬,跑开了。
林时玖一步一步朝他走近,梁砚新看着手里的围巾凝视了很久,做出了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也学着小男孩的模样,抓住长围巾的两端,开始跳绳。
还没跳完整一个,刚挥了一个来回,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被迫中止了。
一扭头,就看见林时玖披头散发的站在他的身后。
梁砚新愣了十几秒,随即发出爆笑。
林时玖出门还没半个小时,梳好的头就毁了。听见肇事者不愧疚反而嘲笑自己,她忍不住吼他:“梁砚新!”
梁砚新笑得弯了腰,再直起腰,看着她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本想伸手帮林时玖将散乱的头发别在耳上,可就在快要触及她头发的瞬间,他意识到这个动作是个过于暧昧的动作,于是停了下来,指了指她的头发说:“你自己弄弄。”
这个动作,竟然让林时玖的心跳,变得剧烈了起来。在他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伸过来之时,她的心里住着成百只小兔子像是触发了机关,变得横冲直撞了起来。
或许,这份心动来自于这发乎情,止于礼的分寸感。
林时玖一时间慌了神,连忙用手快速整理起凌乱的头发,转移话题:“刚刚你跟那个小男孩说了什么?”
梁砚新回答:“他问我,我的围巾很长,是不是无聊的时候能拿来跳绳。”
“然后呢?”
他把围巾挂回到脖子上,老老实实地有问必答:“我就让他试试。”
林时玖语塞,想他真是个奇怪的人,于是又问:“那你为什么也跟他一样开始跳绳?”
他迟疑了一会儿,似乎不解他为什么会问出这问题,却还是认真回答:“因为我等你等得太无聊了啊。”
4.
梁砚新时隔很久回到了这个小时候曾经住过得地方,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慢了,他四处看寻找着儿时的记忆。
“林时玖,我还记得这里。”他指着小区里一处空荡荡的空地,“这里以前有个台球室。”
她淡淡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嗯,你搬走后没多久就拆了变成了沙坑,后来沙坑又填成了空地。”
十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他想起小时候,小区里的孩子都嫌弃他说话的口音,和体型不带他一起玩。只有林时玖,每次都会牵起他的手,带他玩,为他说话。
她教他说普通话,帮他剪头发,告诉他应该如何融入新环境。可惜,由于父亲工作性质的原因,他没能在这里待上很久。后来他不停在转学、搬家。好在有了林时玖之前的帮助,他变得很快就能接受新环境。
只是,年少记忆除了流转在各个城市间,就只剩下了林时玖。
每每想到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觉得自己内心某一处变得柔软,温柔缓缓渗出,身心被深深包裹住,温暖又炙热。
他又认识了很多人,交了很多朋友,他们很快的来也没留很久,最后,只留下了林时玖。
他变了模样,她还是跟儿时一样。
“那个……林时玖,我有话对你说。”梁砚新突然停下脚步,定在原地。
林时玖回过头问他:“什么?”
“嗯,啊,这,怎么说呢……其实吧,我从很久以前就,就……”他红着脸,说话跟这暧昧的天气一样,要来不来,吞吞吐吐。
林时玖的目光被他身后的人所吸引,眼神越过他的肩膀:“你原来在家啊。”
他顺着她的眼神转过身去,眼看着徐峄朔朝他们走来:“有点冷,回来加件衣服。”
“发烧好些了吗?”他问林时玖。
林时玖点点头,梁砚新一听急了:“你发烧了?”
徐峄朔看了眼梁砚新,不悦道:“他怎么来了?”
“他上次说想出去玩,那干脆一起吧。”林时玖解释,又扭头跟梁砚新说,“你搬走以后,徐峄朔他们家就买下了那间房子,很巧吧!”
梁砚新听完这话再看徐峄朔的眼神就有了种,人家偷了自己十年的怨恨感。不过转念一想,他和林时玖会失联要是把责任怪到他头上,确实无辜了些。
他只是遗憾,若是他没走,这十年,就是属于他们的了。
“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林时玖两只眼睛清亮有神,看得他心神荡漾。
他突来的勇气就这么被打断,想想还是作罢。
现在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毕竟这十年,确确实实遗失了。
他只能凑到她耳边,偷偷告诉她:“其实我说想出去玩,是想跟你单独出去玩儿。”
他说话时,身上那同泉水般清新自然的淡淡气味凑近。林时玖感觉自己的心脏漏了拍,狠狠咽下那涌上的悸动,对他说:“如果你通过了考试,我就单独跟你出去玩儿。”
5.
林时玖竞赛出错,是因为她发着高烧头一天晚上为了梁砚新制定了一套专门的学习方案,第二天病情加重,精神不佳所导致的。
但她并没有告诉梁砚新。
对于林时玖来说,竞赛夺金和把梁砚新的英语教到及格,明显是后者让她更有成就感。
梁砚新按照林时玖的学习方案,头悬梁锥刺股。当他把六十二分的试卷举在她面前时,那得意劲儿,惹得林时玖忍不住扬起笑,摸了摸他的头:“真不错,想去哪里玩儿?”
梁砚新眼睛一亮,拉起她的手:“跟我走!”
他们来的地方是一家台球馆。
小时候,小区里开了一家台球馆,所以在孩子间涌起了一股台球热。梁砚新从乡下来,不知道台球是什么东西,孩子们就笑话他土,林时玖就缠着爸爸买了迷你台球玩具,他们跟着电视上播放的斯诺克比赛视频有样学样。
后来他们不止于迷你台球,就偷偷溜进了台球室。他俩当时还没有台球桌高,球棍都要比他俩高两个头,梁砚新就驮着林时玖,让她打出了人生第一杆。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林时玖进球了以后,从他背后跳下来,亮着眼睛对他说:“小新!我可能是个台球天才!我一杆进洞诶!”
“我都好久没打台球了。”林时玖没想到他会带她来到台球馆,她久违地摸着球杆,想起了儿时的回忆。
“开一台吧!”
“好呀。”
两人出杆都很顺畅,没一会儿所有球都进洞。林时玖会计算角度和力度,梁砚新则是靠着日复一日的手感。
“你专业的像个台球选手!”林时玖自知聪明是得天独厚,可像他这样努力才更令人敬佩。
她无心的一句夸奖,让梁砚新暗自伤神。选择运动员这条路并非他本意,他是真的喜欢台球,可惜奥运会的项目中,并没有这项运动。
“十九,你觉得我去打台球怎么样?”梁砚新正给皮头上巧粉,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觉得可以!”林时玖以为他是开玩笑,便顺势肯定,她又认真地摸了摸他的头,“我们小新,要加油呀!”
她无心的一句肯定,又让他更加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喜笑颜开:“你叫我小新啦!”
“不可以吗!”她定住了动作,后觉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脸上险些露馅。
“可以呀!”他一欢喜,全身上下都隐藏不住,上蹿下跳活像只猴子。
那个下午,他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停下来过。喜欢的人,喜欢的运动,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欢喜。
看着他的笑容,林时玖想到这段时间两人日夜作伴奋斗,今天过后再无正当理由见面,她竟然有些难过。
“林时玖。”梁砚新轻唤着她的名字,他用挠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觉得你说得对,以后迟早要代表国家走出去,所以我这英语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林时玖缓缓抬头,弯着眼睛冲他笑。
光秃的枝桠趁着换季的好时候,偷偷伸展着腰身。少女的脸蛋如同粉末花蕊,她欣然应声,伪装着这个寒冷的季节。
6.
由于世界跆拳道锦标赛的来临,梁砚新和徐峄朔都一头扎进了训练之中,这场大赛的获胜者可以进入国家队的青令营集训,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十分重要的比赛。
林时玖提着东西准备去给两个人加油打气,天空无尘有无数只白鸽从头顶飞过,路过从体育馆内出来成群的少女们正在激烈讨论,她就听到一句:“梁砚新人好好啊,我做的饼干他都全部吃掉了!”
她心头一股酸涩,本想扭头就走,转念又想:不对啊,自己又不是为了他一个人来的!马上掏出手机就给徐峄朔发了预告消息。
一进跆拳道馆,她就看见梁砚新与上次在图书馆给他送礼物的女生相谈甚欢。看着他那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徐峄朔笑脸迎她:“来啦。”
林时玖举起手里的饭盒:“给你做了营养餐!”
说着就把饭盒拿出来,一个个排好,徐峄朔看了皱眉:“养猪呢!做这么多!”
她也不好说,这其实是两个人的量,只好说:“这些都是我满满对你的爱!”
徐峄朔看出林时玖心情不佳,故意逗她:“我吃完你能开心点不?”
她失魂地望了一眼梁砚新的方向,徐峄朔立刻领会:“我就知道,我已经不是你的唯一喽,赶紧拿过去给他。”
林时玖生气咂舌,自己跟自己生气:“你要是不吃,我倒掉都不会给这个中央空调!”
梁砚新从林时玖进来就注意到她了,不过他又不知道怎么打断贾卿。他远远地看着他们俩,心里难掩失落,面前贾卿还在喋喋不休,注意到他的眼神飘渺,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当看到林时玖和徐峄朔时,用羡慕的语气说:“他们好好啊,听说林时玖本来可以去清北的,最后为了徐峄朔才来了岑大。”
他耳内一阵鸣声,后来贾卿再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等徐峄朔吃完去厕所的空隙,梁砚新才有机会上去跟她搭话,他装作无事,跟她开玩笑:“没有我的份?”
林时玖就当做没看见他一样,理也没理他,收拾完东西没等徐峄朔回来就走了。
留下梁砚新一个人神伤。
林时玖,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赖着你。
哪怕只是待在你身边,当一个爱着你却不敢说出口的小窝囊。
比赛当天,林时玖坐在场馆内,看着梁砚新和徐峄朔两人在场上相互鞠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是为谁而来。
从开始林时玖就看出梁砚新的不在状态,结果果然和开头所预料的一般。
“你是故意输给他的对吗?”比赛结束后,林时玖质问梁砚新。
梁砚新本来还挺开心的,到了林时玖面前,他立刻就怂了下去,耷拉着脑袋道:“这你都看出来了。”
“为什么?”想到台球馆那天他说的话,将信将疑道,“你,不喜欢?”
他的十九果然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女孩。
梁砚新也没打算瞒,他从不告诉别人自己对台球的热爱,因为没有人会理解,只会笑话他止步不前。
可林时玖一定懂。
他坐到林时玖的身边,与她说起他们失联的这十年。告诉她为什么放弃台球,为什么选择了荣誉,怎么迷失如何失落。说完这些他长舒了一口气,事实上他也知道,他们之间缺失掉的时间,哪里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补回的呢。
梁砚新想起比赛前,其实也没想故意放水,而是面对徐峄朔,他真的泄了所有力气,他看着林时玖,自嘲道:“尽管嘲笑我吧,我就是个小窝囊。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我该走的路,我只能遵循都不敢反抗,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现实毁了,梦想也丢了,一事无成。”
林时玖本来心里还在跟他生气,此刻也只剩下心疼,她微微侧目,抓起他的手:“现在开始还不算晚,那么多顾虑,得先开始才能担心。”
他的手心里都是汗,她注视着他,浅浅地笑着:“你才不是小窝囊,我相信,你只是大器晚成。”
7.
林时玖不知道为什么,梁砚新最近总是在拒绝她的邀请,不肯与她见面。
自从上次在学术竞赛中操作失误,林时玖就决定退出了学校的学术队,碍于多方阻拦,现在还属于挂名阶段。不过,无论校方怎么劝说她都铁了心的选择退出。
徐峄朔因为梁砚新的放弃,获得了进入国家队的机会。临行前,他来找林时玖问她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好,可能是梁砚新让她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她真正想要去做的事情。
她从小顶着神童的光环,不停在学习,没有一件事是顺着她的心意。
唯一做过最叛逆的事情,就是答应和徐峄朔一起考进这所不被父母所看好的学校。她和徐峄朔打过一个赌,赌注就是修改志愿,只不过这个赌,她输的心甘情愿。本以为来到这所学校就会轻松一点,没想到生活还是一如既往。
直到梁砚新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临近毕业,她却突然失了方向。
徐峄朔说:“十九,如果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你这么聪明就继续读书吧!也不是真的让你继续学,只是在校园里你就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去考虑,反正人生还这么长,你可以尽情浪费时间,最终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林时玖想了很久,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活得随心所欲,想要没有触摸不到的星星,想要到达任何想去的远方。
想要就这一刻,活在当下。
林时玖找到梁砚新的时候,他在看到她的瞬间还想要躲,转头就跑。
“梁砚新!”
林时玖叉腰站在原地吼住,他还真条件反射的停了下来。她看他站在原地,就慢慢地朝他走进:“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梁砚新着急解释,一个转身,就看见她站在身后,相隔不到五厘米,“十九,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敢见我?”
梁砚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比赛结束以后,他发现自己对林时玖的爱意已经无法做到仅仅只是陪伴在她身边了。他生怕自己低头就会越线,只好抬头看月亮。
见他不回答,她委屈道:“我都没生气你中央空调,对每个女生都那么好!”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不知道怎么拒绝别人?
“那你拒绝我倒是拒绝的很爽快。”
“那是因为……”梁砚新不敢低头,因为他知道低头就可以看见星星。
“因为什么?”林时玖踮起脚尖,一直抬头倔强地盯着他,等待着对视的那一瞬间。
梁砚新一直在意的那十年,殊不知,如果他真的参与了那十年,兴许林时玖就不会喜欢上他了。
林时玖懊恼,他怎么反应这么慢啊!只好主动牵起他的手,让他快点发现:“梁砚新,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怎么还没发现?”
“嗯?”他还没反应过来,心跳愈发剧烈,紧张地哑了声。
“梁砚新,你给我把眼睛闭上!”
闭上眼睛要干嘛?
当然是——
她的吻,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当然是亲你了,笨蛋。”
喜欢你,百转千回,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