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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媒介技术看尼尔·波茨曼的“娱乐至死”

2022-07-26曹汉娇

声屏世界 2022年8期
关键词:娱乐至死尼尔消逝

□曹汉娇

“娱乐至死”时代的文化特征

在尼尔·波茨曼生活的印刷媒介渐趋衰落,而电视媒介逐渐崛起的媒介环境下,所产生的影响在于人们思维方式的变化——理性的消逝,话语体系的转变——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

印刷术对人们思维方式的转变。 自德国工匠约翰·古登堡将葡萄压榨机跟图书制作联系在一起,1450 年产生金属活字印刷术起,人类结束了利于树立威严、维系传统的宗教性帝国和以口耳相传、转瞬即逝的口语传播时代,步入了印刷媒介时代。而后,稍纵即逝的言语得到了记载传承,笨重的石刻文字、泥板文字时代也逐渐式微;知识的产出和文化的传播不再以誊写者艰辛的复制而为统治者所专拥。印刷媒介时代到来不仅克服了人们原本信息获取的方式和途径较少的局限性,其所带来的“铅字文化”更给人们带来理性思考的能力,培养了人们线性思考和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在此基础上,相较于羊皮纸、甲骨文等媒介而言,书籍的空间传递也加快了文化与信息的传递和交流。因此,在尼尔·波茨曼笔下,印刷媒介时代是他心中对信息和文化发展的理想状态。

1939 年,全球第一台黑白电视机由美国推出,意味着人类由印刷媒介过渡发展到电视媒介。电视媒介的出现打破了尼尔·波茨曼心中对印刷媒介时代文化和信息美好发展的愿景,在他看来电视媒介所呈现出的连续不断的图片画面打破了人们原本在印刷媒介时代下有序思考的秩序感,因为文字的排版始终遵循一定秩序和规律,读者往往应该从上往下、从左往右并且从前往后的去阅览,如果跳过某一行、某几页就会出现思维脱节,不知书本所云的情况。相反,电视则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观众从第三集开始看到结局的效果和从第一集开始看到结局的效果总是相差无几的,因为阅读书籍与观看电视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们所需掌握的解码能力的区别上。

在口语传播媒介时代和印刷媒介时代之间曾过渡了书写媒介时代,这一发展历程中产生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影响就是,世界的文盲数量在大幅度地减少,其原因包括有三。第一,在书写媒介时代,由于知识与信息往往由誊写者抄写,故而知识的产出成本非常之高、产出效率则非常低下,所以知识和信息的稀缺程度形成了统治者和贵族专有的局面。第二,印刷媒介时代的到来使得知识产出的人力成本降低且效率大大提升,知识和信息的传递速度较之前更快,而由于印刷媒介的复杂性,仅仅只是掌握那些最基本的接触代码就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学习,所以诸如幼小的孩子、文盲、以及外来人口等都会在不同程度上被排除在印刷媒介的传播之外。在印刷媒介时代,因为印刷文字的解码难度较大,在知识获取的成本降低和打破知识由统治者与贵族专拥的情况下,并不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世界文盲的数量。而电视媒介的出现极大地改变了这种局面,虽然电视与书籍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以文字来传递信息,但书籍有且仅以文字传递信息,即便是书中罕见的图片也只能作为人们辅助理解的一种手段。电视媒介则将文字作为辅助理解的手段,即便观众不看字幕或看不懂字幕上的文字,但是电视还有声音媒介以及不断切换的清晰而明确的热媒介——“图片”将电视内容充分向观众说明,而声音媒介与文字却又辅助人们更快更精准地获取荧幕上的娱乐信息。

电视媒介对话语体系的转变。 电视的出现打破了印刷媒介原本严肃的公共话语体系,电视使得原本严肃的教育、宗教、新闻、政治、军事、科技等领域开始沦为“玩笑”。

政治领导人不再以卓越的思想和人格魅力为选拔标准,端庄的仪容、得体的举止、整齐干净而适合公开演讲的服饰、选举过程展露的标准微笑脸等将其取代。人们在言谈中提及的政治领导人往往以正装的图片取而代之其卓越的思想与政治方针,而至于其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往往一无所知,电视对严肃话语体系的打破则恰恰体现了思维方法在以文字为中心的文化和以图像为中心的文化中的不同体现。

不合时宜的背景音乐出现在了不同主题的节目中,教育的严肃认真被冠以“寓教于乐”头衔的《芝麻街》取代,开始了舍本——轻“教”而逐末——重“乐”的娱乐化趋势,电视媒介传播的教育资源过于肤浅、碎片化的信息更不利于培养孩子逻辑思维的能力。更令人堪忧的是,这股强劲的娱乐化发展趋势开始由电视荧幕转到课堂,教师们也开启了对舍本逐末式的“寓教于乐”教学方式的追求,过于注重增强严肃课堂里知识的趣味性元素,而渐趋忽略对于严肃知识体系的构建。当学校原本应作为培养人们严肃思考的堡垒阵地开始沦陷后,是尼尔·波茨曼笔下“娱乐至死”的第二种表现。

尼尔·波茨曼曾将印刷媒介统治美国人思想的时代称之为“阐释年代,”他认为阐释是一种思想的模式,一种学习的方法,一种表达的途径。所有成熟话语所拥有的特征,都被偏爱阐释的印刷媒介发扬光大:富有逻辑的复杂思维,高度的理性和秩序,对于自相矛盾的憎恶,超常的冷静和客观以及等待受众反应的耐心。然而到了19 世纪末期,“阐释年代”开始逐渐逝去,另一个时代出现的早期迹象已经显现,这个新的时代就是“娱乐业时代”。

童年的“消逝”。在尼尔·波茨曼时代,如同人类原有的理性思维方式一般,童年的概念也得益于印刷媒介的到来,出于对印刷媒介解码的需求,社会对人们识字能力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正因为此,童年与成人之间的界限才被划分开来。

首先,由于印刷术的发明、人类读写能力的提高以及对印刷文本解码能力的提高,使得现代童年概念的基本文化语境得以诞生。因此,有无对印刷媒介的解码能力以及读写能力视为成年人与儿童之间一个重要的区分标准和衡量尺度。

其次,印刷媒介可以重新赋予儿童的自我意识与个性意识。因儿童通常不具备对复杂印刷媒介的解码能力,所以文字往往能够达到令儿童与社会环境区隔开来而使儿童回归其儿童世界的作用,进而促进了儿童的个性发展与自我意识,而儿童的个性发展与自我意识是童年得以产生的重要条件。

最后,成人普遍拥有的经验常识是需要随着年岁的增长与知识经验的积累才能够达到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成人往往比儿童更博闻强识,掌握更多的人生哲理。综上所述,印刷媒介通过将儿童与成人之间相区隔而产生了童年。

然而,印刷媒介时代下成人与儿童间不可逾越的界限被电视媒介的出现而打破,童年在消逝的同时成人的概念也逐渐模糊。电视媒介改变了印刷媒介时代下以文字为主的符号环境,形成了以图像为主的符号环境,图像的屏幕共享使得儿童与成人之间的文化鸿沟被填平,从而侵蚀了童年与成人之间的分界线。电视媒介所带来的以图像为主的符号环境可以令儿童与成人在图像未转换的瞬间所接收,且无需延迟分析和对图像进行解码与思索,儿童更无需进行长期的经验积累和解码训练。相反,长期观看电视的儿童反而会通过电视了解到只有成人才具备的后台行为,儿童则逐渐成人化。

电视荧幕上所展示的图片信息采用的是一种无法区分使用权的形式向观众展示的。它包含两个层面的意义,第一是电视媒介的屏幕特点决定了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都具有对其内容的使用权,它不同于书本,只能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供一人阅览。第二是儿童与成人在共同使用电视媒介的时候,但是没有将信息内容没有加以区分,即儿童可以接触成人的内容,二者之间的文化界限被消解。

新媒介技术下的文化转变

尼尔·波茨曼的媒介文化批判研究在当时的美国无疑是具有理论指导意义的,随着媒介发展的更新换代,从新媒介时代来看新媒介对我国产生的影响也随之发生改变——童年得以“绽放”,而由印刷媒介赋予人们的理性思维能力也并未被电视媒介直接取代,而是由新媒介重新赋予人们以理性的判断能力。

童年的“绽放”。尼尔·波茨曼“童年的消逝”观点形成后得到我国众多学者的赞同,但由于“童年的消逝”是尼尔·波茨曼针对美国电视媒介的崛起而做出的媒介文化批判研究,如若要由此来反观中国的媒介文化,则需从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时代背景诸方面思量。

在我国传统媒体时期童年确实在消逝,体现在书本阅读时期家长以及教师对儿童学习和成长的绝对话语权以及垄断权的掌控。“培其根”“固其本”“使之正”,强调“欲树之长,必于始生时删其繁枝。”是古代针对儿童学习和启蒙教育的核心。在这一时期,不论是从书本的阅读还是接受教育的权利,儿童均受制于家长及学校的限制,儿童缺失作为独立个体掌握自己获知信息与知识的权利。

反观我国新媒介的出现,则简单而又有力地改变了传统时期我国儿童本位缺失以及个体受约束发展的局面,由新技术主导的媒介文化解决了原本“童年的消逝”的难题,进而实现了“童年的绽放”。

新媒介技术的发展克服了电视媒介未将成人和儿童使用权相区隔的问题,在新技术未产生之前,在电视媒介发挥媒介技术主体位置之时往往呈现的局面是一家老小都坐在电视机面前观看电视,而电视媒介的特征导致了成人与儿童对于电视内容使用权的问题很难得到平衡,除非儿童或者成人中的一方不参与电视观看,但在那样的时代显然是不现实的。而除网络电视以外的智能手机与平板电脑等新技术的产生则很好地区隔了二者之间的使用权,因为新媒介的特征限制了电视媒介屏幕共享的功能,加之当今媒介发展不断朝着人性化发展的方向进化——防偷窥膜技术的产生,使得新技术无法实现屏幕共享,这就从根源上杜绝了儿童对成人世界的窥探,大大的缓解了尼尔·波茨曼所担忧的童年的消逝这一问题。

童年又是如何因新媒介而“绽放”的?我国从1979 开始实行了长达37 年的独生子女计划生育政策,这意味着儿童问题也变得更加严峻。而这一时期的节目内容极大程度上解决了儿童本位意识缺失以及个体自主意识淡薄等问题。节目形式的多样化提升了儿童作为独立个体的选择权,而不是由家长专断。无锡电视台的《无锡少儿新闻》和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袋袋裤》等栏目,采取了“儿童拍儿童,儿童评儿童”,儿童从自身的视角出发来拍摄节目、评论时政新闻。采用这种儿童参与且根据儿童需求来指定的电视栏目,相较于成人对儿童电视的制作而言解决了儿童本位的缺失问题,也化解了儿童由成人压制和掌控的现状,提升了儿童作为独立个体的自主权,实现了“童年的绽放”。

地域的消逝——理性的回归。 新媒介环境的到来不仅使得消逝的童年得以绽放,更使得理性判断再一次回归人类,印刷媒介时期的理性思考并没有被电视媒介的无序所取代,而是在新媒介时代重新被赋予人类理性判断的能力。原因在于,媒介的发展总是以人的需求为导向,不断朝着人性化的方向而发展的。

保罗·莱文森在《数字麦克卢汉—信息化新纪元指南》一书中提出“补偿性媒介”时说道:“补偿性媒介证明,技术决定论要发生逆转。这种逆转是人类理性的追求,是人类在感受到旧的技术不能完全满足人们现有的需求之时所唤起的理性逆转。”这样的时刻不胜枚举:人们不愿意使用笨重的石刻文字、泥板文字,所以人类发明了埃及草莎纸和中国纸;人们不满足广播的枯燥无味——仅闻其声、未见其人,于是人们又发明出了电视;接下来,人们不能接受走路和说话的分离,这便是电视、电脑都拥有的局限性,包括电脑在内的以前一切技术都没能打破这一先例,这些技术或把人类绑在椅子上,或把人类束缚在室内,直到手机的应运而生重新打破了说话与走路的分离。手机将人们从生硬的机器与禁闭的室内解放出来,拥有手机的人们可以在山间河川、平原野地将说话与走路相结合。这便是付晓光在《互联网思维下的媒体融合》一书中曾提到保罗·莱文森的“补偿性媒介”的观点:“新的媒介技术是对旧有媒介技术缺陷的补偿,”也就是后一技术往往是对前一技术缺陷的改进与完善。

曾经其他媒介对物质地点与信息获取之间关系的破坏,对群体身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只要物质地点与身体在场必须联系在一起,这种物质的隔离就会形成社会的隔离和信息的隔离,而新媒介则能实现人们在物质地点隔离的情境下仍能实现身体的在场。

当今智能手机对于人们最大的影响在于,手机媒介赋予人类的理性判断系统——可以使人们跨域物理空间来实现身体的在场,如独居感冒高烧的中国居民可以足不出户享受到退烧药送货上门的服务。而达到这一效果的根本原因则在于新媒介发展趋势的人性化,手机媒介的发展无异于实现了包括电脑在内的前有媒介的飞跃式发展——说话与走路的分离,赋予人类理性判断系统使之能实现人们物质在场与身体在场的分离。人们往往会合理而理性的利用手机媒介最大限度的实现自身从物质空间的抽离而达到身体的某种“在场”。

结语

毋庸置疑,尼尔·波茨曼的“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等观点在当时的美国具有深刻的警觉意义,哪怕是放在当今的中国,也不失为一种合理而恰当的反思。但是我们同样应该注意到,今时不同往昔,当今的媒介发展发生变局,处在新媒介环境下对我国所产生的影响在于——童年由消逝到“绽放”;而由印刷媒介曾赋予人们的理性思维能力也并未被电视媒介直接取代,而是由新媒介重新赋予人们以理性的判断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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