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童话而生,也活成了童话
2022-07-22祁宇
祁宇
深耕儿童文学八十载,如今依然笔耕不辍,他就是陪伴一代又一代孩子健康成长的任溶溶。
“任老爱孩子、爱生活、爱文学,生性豁达乐观,把为孩子写作看作一生最快乐最愿意去做的事。作为儿童文学泰斗的百岁任老至今仍在写作,以令人敬仰的人格风范和永不改变的寫作初心,继续照亮新时代中国儿童文学的前行之路。”2022年5月19日是任溶溶的百岁寿辰。中国作协主席、中国文联主席铁凝,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张宏森向任老致贺信,代表中国作协向他表示祝贺。
“我叫任溶溶,其实我不叫任溶溶。我家倒真有个任溶溶,那是我女儿。”任溶溶在一篇文章的开头,说出了自己名字的来历。
在刚从事儿童文学创作之初,他经常要用到笔名,那时恰逢女儿出生,喜不自禁的任溶溶索性将女儿的名字拿来用。随着署名任溶溶的作品越来越多,“任溶溶”也成为他和女儿共有的名字。
任溶溶本名任以奇,1923年5月19日出生于上海,1945年毕业于大夏大学中国文学系,1950年任职于新华书店华东总分店,1952年任职于少年儿童出版社,1973年任职于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任职于上海译文出版社。
任溶溶常说,自己走上儿童文学翻译、创作之路有点偶然。1946年1月,22岁的任溶溶发表了第一篇翻译作品——土耳其儿童小说《黏土做的炸肉片》,刊登在《新文学》杂志创刊号上。就这样,他与儿童文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1947年,任溶溶的一位大学同学到儿童书局的《儿童故事》杂志做编辑,急需翻译,请他帮忙翻译一些作品,他乐呵呵地答应了。为了找资料,他去外滩11号的别发洋行(上海最早的外文书店)找外文书,看到迪斯尼出版社的儿童读物,他觉得那些画太美了,被深深地吸引,买回去一大堆陆续翻译,从此一头栽进儿童文学的世界里。除了向同学的杂志供稿,他还自译、自编、自费出版了10多本儿童读物,如《小鹿斑比》《小熊邦果》《小飞象》《小兔顿拍》《快乐谷》《彼得和狼》等。
任溶溶说:“我从事儿童文学是偶然,但是现在想来,我没有搞儿童文学之前,我一生的道路似乎就是准备搞儿童文学的。”他的性格大大咧咧,从小就喜欢看电影,特别爱看滑稽电影,非常喜欢卓别林、劳莱和哈台。他也爱读书,“我小时候最爱的书,现在想来就是《济公传》。我喜欢济公,因为这个人本领大,滑稽,专门捉弄坏人。”除此之外,他还喜欢看《七侠五义》《小五义》等侠义小说。
任溶溶很有语言天赋,通晓英语、俄语、法语、日语、意大利语、世界语。从事文学翻译80年来,他翻译过伊索、科洛迪、安徒生、普希金、马尔夏克、马雅可夫斯基、盖达尔、巴里、格雷厄姆、罗大里、特拉弗斯、达尔、林格伦等世界各国作家的作品。
外国儿童文学经典《安徒生童话》《木偶奇遇记》《假话国历险记》《长袜子皮皮》《夏洛的网》《彼得·潘》《杜利特医生故事》等能被广大中国小读者所熟知,都有他的一份功劳。
据统计,在新中国成立后的17年中,全国的翻译工作者对外国儿童文学作品的译介共426种,而任溶溶一个人的翻译就达30多种。后来他在少年儿童出版社当编辑,最多的时候,曾一年编辑翻译作品40种。
上世纪50年代,任溶溶翻译的苏联文学作品佳作迭出,从俄文翻译而来的意大利作品《洋葱头历险记》令小读者爱不释手;《铁木儿和他的队伍》《一年级小学生》等译著也受到读者喜爱;而《古丽雅的道路》更是以励志题材成为年轻人争相阅读的书籍,该书于1953年3月出版,7个月后,印数近50万册,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苏联文学作品一道,影响了几代中国人。
《木偶奇遇记》是意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的代表作,曾被翻译成200多种语言,匹诺曹的形象因此为全世界小朋友所熟知。之前,中国也出版过数十个中译本,但大都是从其他语言转译。任溶溶翻译的《木偶奇遇记》是国内直接从意大利文翻译的唯一中文译本,流传最广,也成为他最满意的译本之一。
上世纪80年代初,任溶溶开始有意识地将安徒生奖获得者的儿童文学作品介绍到中国。他将瑞典儿童文学作家林格伦的“小飞人三部曲”翻译成中文,深受中国读者喜欢,之后又翻译了林格伦的长篇童话经典——《长袜子皮皮》,这个个性鲜明、真实可爱的儿童形象得到中国小朋友的热烈欢迎,在中国的儿童文学界掀起一股热潮,给处于转型期的儿童文学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任溶溶的一生孜孜不倦,翻译了大量的国外优秀儿童作品。2005年初,任溶溶花一年多时间重新翻译的《安徒生童话全集》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这个版本获得了丹麦首相的亲自授权,是国内唯一取得丹麦女王捐赠的安徒生诞辰200周年专用基金经费资助出版的图书。《安徒生童话全集》字数近百万,难以想象当时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是如何完成这大量的工作的。
说他译作等身毫不为过。《任溶溶译文集》于2021年4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该书共20卷,收录任溶溶翻译的全球近40位知名作家的80余部作品,文集总字数近千万字。
任溶溶的翻译作品语种多,数量大,最重要的是,他以高质量的翻译为当代儿童文学提供了众多经典译本。他的译文通俗易读,亲切幽默,富有感染力。
任溶溶曾如此表达初心:“我翻译许多国家的儿童文学作品,只希望我国小朋友能和世界小朋友一道得到快乐,享受好的艺术作品。”
长期翻译外国文学,任溶溶从中总结了一些儿童文学创作的技巧,再加上平时与孩子们相处,让他攒了一肚子的故事要讲,于是当时机来临的时候,任溶溶开始拿起笔创作。
“没头脑”记什么都打个折扣,糊里糊涂地造了999層的少年宫,却把电梯给忘了;“不高兴”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上台演《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不高兴了,导致武松怎么也“打不死”老虎。这两个形象生动的角色和他们身上发生的故事,让几代读者笑破了肚皮。
《没头脑和不高兴》的作者正是任溶溶。
当时《少年文艺》编辑急等稿件上版面,只给了任溶溶2个小时。上班前总要拐到咖啡馆喝杯咖啡的他,利用这个时间振笔疾书,一篇5000字的经典童话作品诞生了。
这篇发表于1956年的童话,给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带去了快乐。其中最好玩的一句话是:“你不高兴跟他玩,他可是不高兴你不高兴跟他玩。”
任溶溶在回忆《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创作时谈道:“角色都从生活中来,我自己就是那个‘没头脑’,常常糊里糊涂的。至于‘不高兴’嘛,我的孩子有点儿倔脾气,叫他做什么,他就会说‘不高兴!不高兴!’有一次,我和孩子们一起去少年宫,这个故事突然自己就跑出来了。”
1962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将《没头脑和不高兴》制作成动画短片,成为常映不衰的经典之作,更成为几代人的集体记忆。
在这之后,任溶溶又创作了《一个天才的杂技演员》,同样获得成功,与《没头脑和不高兴》堪称姊妹篇。
虽然只是试水创作,但这两篇作品在风格和技巧上都已成熟,并与世界儿童文学接轨,成为中国儿童文学史上不朽的经典。
相比之下,儿童诗是任溶溶最钟爱的体裁。
从1962年起,他创作了《我的哥哥聪明透顶》《爸爸的老师》《弟弟看电影》《强强穿衣裳》《我给小鸡起名字》等一大批脍炙人口的儿童诗。
在他看来,创作儿童诗要从“诗人本位”向“儿童本位”转换,使用尽量清浅、好读的语言,教训意味不能过重,应该“不能只写要儿童做什么,同时也要写儿童要做什么”。
近十来年,任溶溶又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了散文写作中。他的散文辨识度很高,简洁、干净、明快,不拖泥带水,不啰唆,不矫情,不无病呻吟,有话则长,无话则短,适时打住,自然天成。
强调作品让人看得懂,看得明白,看后又不觉乏味,并为之着迷,这是任溶溶一以贯之的追求。
“虽然我的头发开始白了,但我也是看任老的书长大的。”上海翻译家协会会长魏育青说,自己出生于1956年,也就是任老先生写下《没头脑和不高兴》的那一年。“刚来到世界上,就有一个人为你写了这么多让你在几十年后读起来仍然觉得很有意思的书……非常感谢任老为我们的童年带来了那么多快乐,他的翻译著作照亮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世界。”
岁月匆匆,转眼间,那个带给孩子们快乐的任溶溶已经百岁高龄。
任溶溶曾说过:“我的一生就是个童话。”对此,他的解释是:“人的一生总会碰到各种各样机缘,这是不是像一个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