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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体视域下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政策演进与运行体系研究

2022-07-20安,祝

浙江警察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公共卫生共同体应急

邵 安,祝 哲

(1.浙江警察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3)

(2.暨南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2)

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显示了我国对疫情防控救治体系和应急物资保障体系的强大动员能力,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同时也将人们对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关注推向了新高度。在重大疫情防控期间,如何加强整体政府的风险沟通职能、引导社会力量参与、加强公众互动,以实现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主体的多元协同,这是推动我国公共卫生应急体系现代化的重要议题。

一、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概念与共同体框架

(一)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概念

人类社会发展历史上,各种风险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始终与人类如影随形。20 世纪70 年代,由于“邻避现象”的存在,风险沟通工作在欧美重大工业项目和工程建设风险管理实践中逐渐得到重视。风险沟通的代表性定义是,“风险沟通是个人、群体和政府部门之间交换信息和意见的互动性过程”。这一互动过程既涉及有关风险本身的信息,也包括对风险感知的相关信息,或者对风险管理的政府部门作出反应的信息。[1]

20 世纪80 年代后期,公共卫生应急领域的风险沟通逐渐成为一个新的研究热点。[2]作为全球最大的公共卫生国际组织,世界卫生组织(WHO)将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Emergency Risk Communication,ERC)界定为“疫情相关信息在面临风险的公众与政府之间的实时交流”。具体内容包括公布疫情数据、医疗措施与效果、病毒科研等报告,发布个人健康防护、公众关注热点等信息,以及监测不实报道与辟谣等。[3]《国际卫生条例(2008)》要求所有世界卫生组织成员国加强应急风险沟通能力建设,并且各个成员国必须采用联合外部评价工具(JEE)对应急风险沟通能力开展评估。[4]由此,各国公共卫生实务界与理论界对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概念形成高度共识。

作为世界卫生组织的重要成员国,我国于2015年发布了《全国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卫生应急工作规范(试行)》,明确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是指及时了解公众信息需求,依据相关规定尽快主动地让公众和有关方面了解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有关情况,并传播个人防护和应急处置相关信息。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主要内容包括突发事件形势、已采取的控制措施、个人应采取的防控措施、出现可疑情况后需采取的措施、疾控专业部门的联系方式等。该定义有两层内涵。一是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目标与功效。有效的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有助于疫情期间加强民众自我防护、缓解社会恐慌,有助于政府及时回应社会关切、动态调整应急政策。[5]二是强调了风险沟通是一种多元主体的交互沟通过程,需注重收集民意民情,将服务公众的信息需求作为沟通工作的出发点。

(二)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共同体框架

共同体的原意是指一种探讨社会结构的方式,是社会治理视域下政府、社会组织、公众等所有公共事务的关联方,不是管理与被管理的主客体关系,而是主体间互动协商的关系。[6]在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的语境中,共同体是一种跨部门行动,旨在构建一个共同行动者网络。综合不同研究领域的已有成果,借鉴Boschma(2005)的邻近性理论,[7]构建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主要包括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共同目标、主体网络、运行机制、社会基础等基本框架和主要内容。

共同体成员拥有共同的目标,这一目标是为实现共同的理想愿景和利益诉求而行动,而不是仅仅追求个体利益诉求的满足。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重视个体成员的利益,找到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通过每个成员理想愿景和目标的达成,推动实现共同体的总体目标。

共同体应有多元主体参与,在公共卫生应急中所涉及的组织和个人都可以参与到共同体之中,并且呈现出网络化的结构。“共同体成员之间关系的紧密程度往往取决于成员间互动的频率与网络的密度。共同体的目标正是共同体的网络结构中藉由各个成员在网络中的互动和合作实现的。”[8]

共同体的高效运转需要相应的体制机制的支撑。公共卫生应急情景中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这往往超出了原来的应急方案范畴。因此,必须要制定一套详实具体且具有弹性的应急机制。[9]具体来说,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运行中的体制机制包括动员机制、运行机制和宣传机制。

社会基础是共同目标、主体网络、运行机制三者的前提与保障。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成功与否依赖于社情民意、社会习俗、应急文化等环境因素,特别是民众对政府的信任程度、配合程度、支持程度。如果一个国家长期存在贫富分化、种族歧视等顽疾,导致社会撕裂,则构建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无从谈起。

二、我国公共卫生风险沟通的政策演进

作为公共卫生领域的一个实务性概念,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体现了政府、社会、公众等主体在疫情防控中的互动状态。基于上述共同体框架特别是主体网络视角,结合SARS 疫情产生的历史影响,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政策演进可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一)单向输出为主的起步阶段:改革开放至2002 年

新中国建立后,我国突发事件报道一度存在“报喜不报忧”的问题。改革开放以后,派驻我国的外国记者和来访的新闻从业者不断增多,我国突发事件报道监管有所放松。[10]总体上,统一信息公开口径仍然是突发事件信息传播的主要原则。1994年,《关于国内突发事件对外报道工作的通知》要求,“突发事件的对外报道由中央外宣办公室统一协调、归口管理,新华社发通稿。若没有获得授权,各地新闻单位不能擅自报道”。[11]1997 年,《国务院关于加强抗灾救灾管理工作的通知》要求,“重大灾情的报道由新华社统一发稿,局部灾害一般只在当地报道。报道因灾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和人员伤亡情况,应以主管部门核实的统计数字为准。凡公开报道要慎重,报道内容要按规定经有关部门审核”。这种信息关口的设置虽然有利于引导与控制舆论,但影响了应急信息传播的效率,加大了应急风险沟通的滞后性。[12]

2001 年,国务院办公厅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国内突发事件对外报道工作的通知》;2003 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改进和加强国内突发事件新闻报道工作的通知》。这些文件虽然都在政策层面促进了突发事件报道的开放程度,不过,“送审制度依然是新闻媒体及时报道突发事件的束缚”。[13]

同时期,公共卫生领域的应急风险沟通也处于进展缓慢的起步阶段。1989 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第三章“疫情的报告和公布”,规定了“国务院相关部门应当及时公布疫情,并可以授权地方政府部门及时公布本行政区域的疫情”。这标志着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迈出了第一步。但作为配套政策文件,1991 年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实施办法》在全文中仅用两句话强调了当地政府应开展防疫知识的宣传教育。2001 年,卫生部印发了《全国疾病预防控制工作第十个五年计划纲要》,大篇幅地强化了疾病监测与报告制度的完善,但仅有“加大卫生宣传教育力度,提高群众自我保健意识”寥寥几字涉及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

总体上,此阶段的应急风险沟通以单向输出为主。沟通主体上,政府是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传播主体,而社会公众是受众客体。官方媒体成为政府唯一的“喉舌”,这既是受限于当时的媒体与网络科技水平,更是为了确保信息发布口径的统一性。沟通信息上,政府重视流行病监测与疫情报告的能力建设,但这是一种自下而上的卫生疾控系统的内部上报机制,而非来自全社会的民意民情收集,存在途径单一、时效滞后等弊端。沟通目的上,政府通过官方媒体向公众输送信息,使公众按照预期的方式理解风险和应对疫情,目的在于维护社会稳定与秩序、维护政府部门良好形象,而不在于对公众的引导、解释及咨询。[14]由此,公众处于信息不对称状态。

(二)步入双向互动的发展阶段:2003 -2013 年

2003 年的SARS 事件对我国公共卫生应急体系提出了严峻考验,也暴露出我国应急风险沟通工作的诸多不足。之后,党中央和国务院高度重视公共卫生应急能力提升,极大地健全了我国公共卫生应急法律法规及规章制度。

2003 年颁布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规定,国务院相关部门可以授权地方政府向社会发布本行政区域内突发事件的信息。①2004 年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新增了传染病疫情信息公布制度,强调了传染病信息公布的及时性和准确性。②2006 年1 月,国务院颁布了《国家突发公共事件总体应急预案》,规定了突发事件的预警、发生过程以及善后工作等环节的信息发布规则,并明确“事件发生后要第一时间公开发布简讯,接着发布核实情况、政府应对措施和公众防范措施等”。同时,规定了“授权发布、散发新闻稿、组织报道、接受记者采访、举行新闻发布会等”多种信息发布形式。同年2 月,卫生部制定了《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但有关应急风险沟通的内容很少。③同年3 月修订的《卫生部法定传染病疫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发布方案》规定,及时、准确公布国家所采取预防和控制传染病疫情的措施和相关科普知识。同时,第一次提出建立国家和地方公共卫生新闻发言人制度,以及构建各级政府与新闻宣传机构间的工作联系网络。④在热线方面,2005 年起我国各地开始设立12320 卫生热线,这标志着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进入双方互动的发展阶段。12320 作为全国公共卫生公益电话,在甲型H1N1流感等重大疫倩期间,积极收集各地社情信息,为公众提供咨询服务,成为卫生行政部门与公众沟通的桥梁和纽带。[15]

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如何建设法治政府、提高透明度、保障公民知情权等成为我国政府改革的重点方向。2007 年4 月,国务院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信息公开条例》进一步规范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发布制度。2007 年6 月,全国人大常委会二审《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草案)》时,删去了有关新闻媒体不得“违规擅自发布”突发事件的规定。同年8 月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事件应对法》对政府、法人、公民和社会组织应对突发事件时的权利与义务予以规范。可以说,突发事件应急和政府信息公开这两个领域不断完善法律法规,这为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带来了有力的上位法支撑,提供了强劲的外部推力。

2007 年8 月,卫生部应急办公室组织相关专家编写了我国首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风险沟通指南》。同年,我国编制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工作指南》《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宣传教育手册》等指导性文件,旨在更广泛更深入地普及突发公共卫生疫情应急的科学常识,提升群众的公共卫生健康意识和自我防护能力。2011年5 月,卫生部应急办公室编发《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风险沟通手册》,详细规定了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全流程、各机构的职责,以及与公众的沟通方式与互动技巧。卫生部应急办在福建省漳州市和三明市等地联合开展了系列项目试点和应急风险沟通培训工作,并逐步向全国各地推广。此阶段,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在制度建设、组织职能、人员培训等方面均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总体上,此阶段步入了政社良性互动的发展阶段。在党委政府方面,各级党委政府逐渐重视风险沟通在公共卫生应急中的作用,不断完善了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政策体系。在卫生行政部门和医疗系统方面,卫生疾控部门也发现单向传播模式存在诸多弊端,例如公众风险感知与疾控专家判断之间存在差异、单向传播模式下信息的片面性难以支持应急决策等。同时,越来越多的公共卫生行政人员和医护人员意识到在疫情中与社会公众双向互动的重要性。在社会公众方面,随着3G网络不断普及,从BBS 论坛到博客,再到微博,公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力,基层社会获知事件信息的欲望越发强烈,在公共卫生应急事件中被前所未有地释放。

(三)多元协同的共同体建设阶段:2013 年至今

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既是一种政府应急能力,也是一种公共治理能力。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政府有力地加强了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配套政策的供给,建立了疫情民意感知体系与快速反馈机制,开启了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建设阶段。

2015 年10 月公布的《全国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卫生应急工作规范(试行)》明确,对疾控机构内部、辖区医疗卫生人员、社会公众、各类媒体,以及公安、农业、工商、市场监管、药监、航空、铁路等部门分别建立应急风险沟通协调机制。⑤同时,国家卫健委及各地方政府不定期开展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演练,以加强各地各部门间的协同能力。这初步形成了社会各方参与的共同体雏形。⑥大数据技术的发展为共同体建设提供了科技支撑。2020 年,国家卫健委印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方案》明确规定疫情防控信息的沟通与共享,并要求将相关信息纳入全国一体化政务服务平台和各地健康行程码管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各地通过健康码这一技术方法,极大地提升了各部门的数据共享度与行动一致性。

同时,上级政策再次为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建设提供了外部推力。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2020 年政务公开工作要点》,明确了政府办公厅(室)为本地区政府信息公开工作主管部门以及各级政府部门的领导责任,指出加快构建教育、卫生健康、供水、供电、供气、供热、环境保护、公共交通等公共企事业单位信息公开制度体系,并强调融合政务、社会、网络等各类信息发布渠道。这为公共卫生领域的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建设奠定了框架基础。在国际上,我国与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组织及相关国家保持密切联系,及时提供数据支持与信息咨询,体现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中国担当。

总体上,此阶段基本形成了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党委政府作为应急风险沟通的领导主体,既重视信息的输入,也重视信息的及时输出;既重视疫情与防控报告,也重视公众意见和社会情绪。对社会力量而言,政府不再是唯一的传播主体,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志愿团体、行业性协会等都成为应急信息传播网络的重要节点,社会公众参与应急风险沟通的能动性大大增强。除了官方媒体,自媒体、社交媒体也成为个体参与的重要渠道。可以说,党委政府、社会力量、公众相互间呈现出多方互动的沟通特征,不仅加强了社会公众的知情权,而且提升了公众监督政府的有效性。

三、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运行体系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完善党委领导、政府负责、民主协商、社会协同、公众参与、法治保障、科技支撑的社会治理体系,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这一共同体理念也在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领域扎根生长,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多元主体之间的运行关系得到极大发展。基于共同体框架特别是主体网络视角,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运行体系可分为代表党委政府组成的内核圈层、由社会力量构成的中介圈层、人民群众形成的基础圈层。这三个圈层相互配合、紧密互动。

(一)党委政府的内核圈层: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统筹下的多部门协同

新冠肺炎疫情来势汹汹,中央和各级地方党委政府均成立了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通常,省级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内设管控组、舆情组、医疗组、医疗物资保障组、生活生产组(复工复产组)、综合协调组、技术保障组等分组。领导小组组长通常由省长担任,各分组组长由相应的分管省领导担任。这为疫情防控工作指令畅通、资源有效调配提供了政治保障。在性质上,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属于政府议事协调机构(临时机构),是依据新冠肺炎疫情防控需要所设立的典型任务型组织,旨在加强政府部门间的横向沟通协同、弥补科层制条块关系的管理间隙。新冠肺炎疫情影响经济社会的方方面面,在争分夺秒的“战疫”过程中,仅仅由卫健委或联合若干个政府部门是难以高效开展防疫工作的,而是需要每一个政府部门全力协作、共同抗疫。

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的舆情组具体负责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目标定位、沟通策略选择及沟通效果监测。总负责人通常是省委常委、省委宣传部部长,总协调人通常为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舆情组下设综合协调组、舆情研判组、新闻发布组、媒体引导组,分别由网信办、报业媒体等机构领导来牵头负责,由此形成了宣传部主导、多部门协同的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体系。宣传部本身就代表党委行使统筹协调职能,负责新闻、出版、舆论等,分管网信办、文化厅、新闻出版局、报业媒体机构等。我国抗疫经验显示,正是这种党委管理的制度优势造就了中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体系强大的协调能力与执行能力,能够对疫情期间的风险沟通工作进行统一领导组织、通盘整合行政资源、破除“信息孤岛”,以实现疫情期间风险沟通工作的整体治理。以新闻发布为例,舆情组与卫健委、疾控中心、公安、交通、应急管理等政府部门建立24 小时动态联系。各个部门的相关信息统一汇集至舆情组,进行统一梳理分类,进而统一对外发布,以保证信息的权威性和数据的精确性。

(二)社会力量的中介圈层:社会组织、基层组织、企事业单位等的社会协同

在应急风险沟通中,社会力量在信息影响力、社会信任和身份认同方面有着明显优势。社会力量处于社会网络的结构洞位置,既能够代表政府传达权威的信息,又能够代表公众反馈民意民情。[16]

一方面,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舆情组与各类媒体、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等利益相关方建立联动响应机制,以第一时间汇总与反馈各个渠道的信息数据。在媒体方面,舆情组内设的媒体引导组联系传统媒体、新媒体、社交媒体、网络平台等,主动提供数据支持与信息咨询,实现全方位多途径地传递疫情发展态势、公告疫情防控措施、个人健康防护等信息。在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等方面,建立与相关事业单位、重要企业、社会组织及非营利性组织的双向沟通联系,特别是重视对医院等一线医疗机构的支持与沟通。若有必要,各类媒体、企事业单位、社会组织等可派代表进驻舆情组,以便第一时间面对面地开展协调工作。

另一方面,社会力量迅速配合与支持党委政府的组织动员,深入基层社区进行风险教育、政府政策宣传、民众意见搜集和反馈过程,有效提升风险沟通的效率和效果。[17]研究显示,在公共卫生应急事件中,社会组织对于危机事件进展的介绍、对舆情的回应和卫生科学知识普及更易获评论和关注。[18]可以说,社会力量是一个积极的中介变量,能够有效地提升政府与公众关系的质量,进而有力地促进公众参与防疫。

(三)人民群众的基础圈层: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

公众是应急风险沟通信息的接受者(客体),也是信息的传播者(主体)。只有公众的广泛参与和高度理解,才能真正在公共卫生应急事件中形成风险沟通共同体。得益于扎实的群众基础,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各地积极发动群众参与防疫,充分发挥了人民群众的主体作用。

在工作体系上,依托庞大的基层网格员队伍、志愿者服务组织等,各地构成了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应急风险沟通体系。在谣言治理方面,开展在线网络信息监测,引导公众做到“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共同营造科学防治、理性应对的社会氛围。很多民众积极检举不实报道、虚假信息、谣言等,协助舆情组第一时间辟谣,也对疫情防控工作发挥了监督作用。在信息传播覆盖率上,社区居民参与街道、社区排查活动,挨家挨户逐一摸排,重点与孤寡老人、老弱病残、文盲等进行面对面的沟通,确保每一位居民了解疫情情况和学会自我防护。在咨询互动方面,除了运行12320 等多个部门的热线,在政府官网上开设新冠肺炎疫情专题网站(网页),鼓励公众咨询留言,同时,通过问答形式来回应常见问题,以提升公众的参与效能。[19]

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运行体系的三个主体圈层示意图

四、我国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的深化对策

我国应急管理体系具有党的集中统一领导、举国体制等制度优势,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取得了重大战略性成果。当前,亟待将我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经验进行全面总结提炼,进而转化成公共卫生应急的长效机制。下一步,应从制度建设、精细治理、科技赋能三大路径,健全完善具有中国特色的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共同体。

(一)以制度建设提高网络节点组织的链接能力

各地成立了由党委政府主要领导担任组长的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领导小组,这一共同体网络结构中的“中心组织”有力地保证了政令一致、跨部门协调有序。卫健部门作为公共卫生的主管部门,不仅具有疫情防控的职能,也具有开展应急风险沟通的职能。一方面,作为共同体网络结构中的“节点组织”,应更加充分发挥卫健部门的专业优势,健全党委政府领导、卫健部门主导、其他部门协同的公共卫生应急风险沟通机制,明确卫健(疾控)部门与其他部门风险沟通之间的权责关系。另一方面,提升公共卫生应急政策的法律效力。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中华人民共和国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等,重点完善应急风险沟通的条文内容,规定相关部门的具体职责和协调机制。将卫健(疾控)部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健康教育与健康促进工作指南》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风险沟通手册》等参考性文件中的重要内容,吸收至《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以提升其可行性与可操作性。

(二)以精细沟通提升政府与社会的互动效率

目前,主要的互动渠道有国家12320 热线、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疾控中心热线。2020 年,国家疾控中心发布了《关于设立应对疫情心理援助热线的通知》,各省(直辖市、自治区)在原有疾控热线上增设心理援助功能,或在各卫健(疾控)部门网站开设在线互动。据调查,大部分公众特别是老年群体不知晓这些热线。由此,部分热线电话总是“热不起来”。为了改变这一状况,应加强以下三个方面的工作。一是精准定向输出相关群体。由于教育程度、经济水平等的不同,我国不同群体的风险认知水平也存在差异,其信息沟通途径和风险消息需求呈现出差异性。风险沟通部门应进一步精细分类民意民情,精准传播信息至相关受众,特别是为老年群体、视听残障人士等特殊群体优化信息服务。二是提高公众互动的积极性。鼓励有需求的民众进行政策询问和心理咨询,也欢迎民众监督和反馈问题。有条件的话,建立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专题网站和微信小程序,并设置在线互动平台和常见问题问答等版块。[20]三是留足疫情防控措施的弹性空间,不搞“一刀切”,对有特殊情况的居民或地区,在符合政策原则的情况下给予灵活沟通。同时,做好一线防控人员的培训工作,提高与群众的风险沟通能力。

(三)以在线监测强化应急风险沟通的科技赋能

互联网时代的危机具有扩散性、公开性、互动性等传播特征。在线媒体监测系统实现了应急风险信息实时采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早期预警这两大功能。SARS、H1N1 等疫情的早期信息出现在互联网上时,就曾第一时间被世界卫生组织和加拿大CDC的在线监测系统成功监测到。从2008 年北京奥运会开始,我国疾控中心应急办公室、广州疾控中心等机构开始探索建立互联网公共卫生信息检索系统。但迄今为止,全国大部分省级疾控中心仍未设立专门的在线监测系统和配备专职的工作人员。

总体上,我国公共卫生领域在线媒体监测工作仍有较大发展空间。[21]由此,有必要构建以国家疾控机构为中心、各省(直辖市、自治区)疾控机构为辅助的在线媒体监测体系。在应急期间,在线媒体监测主要聚焦于媒体报道的准确性和客观性、自媒体的社会关注热点、社交媒体的谣言传播等方面,以期全面收集社会信息,为应急决策提供支撑。在非应急期间,在线媒体监测系统则转入传染病网络信息监测模式,以有效拓展我国疾控领域个案直报系统的信息途径和提升预警速度。

注释:

①详见《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https://baike.baidu.com/item/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条例/7997848?fr=aladdin。

②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https://baike.baidu.com/item/中华人民共和国传染病防治法%EF%BC%882004 修订%EF%BC%89/22385384?fr=aladdin。

③详见《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https://baike.baidu.com/item/国家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急预案/2818596?fr=aladdin。

④详见《卫生部关于印发〈卫生部法定传染病疫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信息发布方案〉的通知》,http://www.nhc.gov.cn/zwgkzt/pzcyj/201310/caa25c1f23ef4e888ac4f42f4bbbe 291.shtml。

⑤详见《国家卫生计生委办公厅关于印发全国医疗机构卫生应急工作规范(试行)和全国疾病预防控制机构卫生应急工作规范(试行)的通知》,http://www.nhc.gov.cn/yjb/s7859/201511/8b520f79cba04976bd563ab22bd0fc69.shtml。

⑥详见《开展疾控机构卫生应急风险沟通需求和能力调查》,http://zw.huangshan.gov.cn/OpennessContent/show/939922.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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