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工智能异化对人的本质的影响
2022-07-19文舒晓彤张浚哲
文舒晓彤 张浚哲
人类在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基础上创造出一代又一代的新科技,人工智能作为一种前沿性、代表性的高新科学技术正以其惊人的发展速度、广泛的科技应用深刻改变着人类的生存方式与生活方式。同时,作为新科技时代的产物,不可避免的带有科技异化的特征,对人本身也产生了深远影响。马克思在资本主义时代就曾深刻批判异化现象,挖掘异化背后的根本原因,并为消除异化提供路径指导。在人工智能背景下,面对人工智能异化的挑战,特别是对人的本质影响,我们急需利用马克思主义理论武器探索在智能社会建构中消除异化、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方式和路径。
一、异化及人工智能异化
“异化”最初来自于拉丁文,表示权利的让渡与转让,社会学领域中则带有与他人分离、疏远的表意。黑格尔首先将“异化”上升到哲学含义,在《精神现象学》中他认为“绝对精神”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向自己的对立面,外化出异己的力并制约自己发展的力量。费尔巴哈将“异化”与人结合起来并指出宗教的本质是人类异化了的自我。
马克思在批判性地继承前人“异化”思想的基础上又重新提出了“劳动异化”的概念。马克思认为,异化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创造的物质或精神产品反过来控制、奴役人本身,成为一种异己的力量坐落在人的对立面。在劳动中,劳动者的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过程与劳动者相异化,劳动者与其类本质相异化以及人与人相异化四个方面构成马克思劳动异化理论的主要内容。马克思认为生产资料私有制和机器化大生产是造成劳动异化的根本原因,生产资料被资本家占有,没有生产资料的劳动者在资本家的雇佣下生产出来的劳动产品不属于劳动者本身,机器化大生产的生产方式同样也导致了劳动异化的出现。
人工智能同马克思描述的异化劳动及其产品一样,它是人类在发展过程中创造出来的产物,在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以及人本身的同时,异化为人的对立力量。本是为人类自身发展而创造出来的智能产物却反过来束缚、制约着人的发展,这种现象则被称为人工智能异化。人工智能异化对人本身产生了深远影响,包括对人的本质的负面影响,阻碍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减缓了人类解放的脚步。面对人工智能异化的诸多问题,我们需要继承马克思的批判思想,在肯定人工智能给人类发展带来的巨大利好的同时,更要警惕人工智能异化负面影响,以期人工智能与人协调发展,创建更好的人机协同关系。
二、人工智能异化对人的本质的影响
人工智能实质上是人脑的创造物亦是人脑智力的异化物,人工智能异化本质上是人脑的智力产物与人之间的异化关系。脱离了人脑就不存在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技术这些人脑外化物,所以人工智能首先是与人脑紧密结合的。而人工智能的出现,也同样证明人的脑力活动是可以脱离单个个体的大脑在个体大脑外部完成的,并且人工智能可以最大限度地不受外界影响永不停息地进行生产活动,这是人脑望尘莫及的。于是,人工智能不可避免的异化特征开始显现。人工智能异化对人本身的影响,尤其是对人的本质的影响是当下我们急需关注的重点。
人的类本质的概念首先是由费尔巴哈提出的,费尔巴哈认为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不是人具有“意识”而是人具有“类意识”,人只有意识到自身个体性及类的存在才具有真正的意识。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类本质概念进行了深层次探讨,他从人的生命需求角度出发提出人的类本质为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在资本主义时代,工人在劳动生产过程中不是自由自觉的,而是为了生存的被迫劳动,活动过程中工人的劳动不属于自己,劳动成果更不属于自己。这里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即为劳动,正是通过劳动,“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才能表现出自己的类本质。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智能科技的迅速发展和广泛应用,使得各式各样的智能产品已经深入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智能产品、智能科技等智能终端正联手打造一个智能社会。人工智能的智能活动正成为保证人们日常生活正常运转的关键。但是,人工智能的这种活动是否属于实践活动?这是一个极具争议的话题。目前,人工智能的自主性越来越强,能够承担的劳动任务量也越来越多,甚至,在很多方面已经可以取代以往被断定为人类专属的工作,当人被自身所创造的人工智能所替代时,劳动是否是专属于人的本质性活动就需要我们进一步反思了。
在人工智能面前,人逐渐成为被动接受物,人的需要和思想在科技主导的世界逐渐被控制,人越来越成为单向度的人。皮克斯动画在2008年上映了一部名叫《机器人总动员》的动画电影,在电影的后半部分曾呈现这样一个画面:人类在地球以外的宜居星球,过着十分“悠然”的生活,大部分人只需躺在自己的专属座椅,有各种人工智能机器为人类的生活起居服务,最“累”的事情莫过于动动手指按下按键。然而这样“悠然”生活,丰盈的人类连弯腰捡垃圾这样的简单动作也十分困难。在强大的人工智能面前,人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批判性越来越缺失,人作为人的主体性也逐渐缺失,改造社会的能力减弱,人的本质能力也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缺失。
马克思将关注点转移到现实的人领域后,他认为现实的人即在社会历史活动中从事物质生产实践活动的人。人是一种社会存在物,当人在社会历史活动中从事生产实践时不是一个孤立的团体,而是一定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中同自然发生关系。用马克思具体的话来说,“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当前,人工智能机器使人与人之间的现实交往变得虚拟化,传统意义上的现实、有机的劳动模式被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宅生活及相应的工作模式。“机械化也把他们分裂成孤立的、抽象的原子,他们的工作不再把他们直接地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劳动者在人工智能机器的控制下被分解成一个个孤立的个体,使其与现实世界愈来愈分离。人工智能机器同样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愈发疏离,对人工智能的掌握程度、运用程度不同就导致了国际间、区域间的数据鸿沟和算法鸿沟,信息差越大,国际间、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愈发疏离。
包括人形智能机器人在内的人工智能研究虽正处于起步阶段,但其进步速度之快以及应用范围之广是有目共睹的。当前,人形智能机器人正以不同的社会身份参与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与工作。例如银行大厅的智能职员,家庭生活的智能管家,学习生活的智能教练,他们正扮演着一定的社会角色并与人之间组成一定的社会关系。随着智能社会的到来,智能产品的广泛普及,人形智能机器人等各种智能机器会在更紧密频繁的交往中组成更加强大的智能系统。未来的智能系统中,智能机器人或许会真正进入家庭成为家庭成员,那么这种颠覆性的家庭关系、人机关系是否能够获得人们的承认,我们不得不说未来的“社会关系”会日益复杂,智能机器事实上已经跻身人类的社会关系网络。
三、消除人工智能异化对人的本质影响的可能途径
人工智能正发展成为智能社会的基本技术支撑,信息化、智能化注定将是人类的宿命。我们不可能像“卢德分子”那样一味地反对现代科技,所以应该开拓视野、更新观念,重新认识自己,重构人机关系。
一方面,加快智能时代人自身进化的步伐,突出人的主体性、社会性,增强人的主体意识及社会意识,投身社会实践,提升其基本能力。马克思认为人的本质不是一成不变的,人的本质同样具有发展属性,在智能时代,智能科技也能够在人的进化方面大显身手。科学技术既是人类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产物,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呈现和确证,同时在人类自身的进化过程中也发挥着积极作用,是人类进化的手段和条件。在人类创造的人工智能面前,人更应该清楚自身的主体地位,提高自身的主体意识,这种主体意识并非狂妄自大的“人类中心主义”;而是正确认识人依然是人工智能的制造者,善于和比人类更加聪明的人工智能协作共生的主体意识。在日常生活中,人处处表现出自由自觉性、主观能动性、创造性等,正是因为人的种种特性从而能够不断改造自身与社会,促成人在人类历史上的发展与变革。在人工智能时代,人工智能系统塑造的虚拟社会往往独立于现实之外,身处虚拟社会的我们长时间蜗居在自己的一方世界则会使人们逐渐远离现实社会,使人自身的社会意识、主体意识淡化,如此越来越成为一个单向度的人,丧失主动性、创造性和批判性。投身于社会实践,人自身的各种能力才有了不断提高的可能。人们在社会实践中总结规律,形成理性认识,推进世界和人自身的发展。人工智能时代,人们更要积极投身社会实践,与各种各样的智能系统协同合作,在进一步认识智能系统的过程中对自己也有更加清醒的认识。全方位拓展自己的视野和能力,提升自己的脑力和体力,使自身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智能。
另一方面,对人工智能进行理智的价值评估和必要的道德规范,消除人工智能异化产生的技术和社会基础,构建以人为本、人机协同的智能社会。面对人工智能技术对人的制约、束缚,社会出现的一系列异化现象,我们必须确立好人工智能研发、运用的价值原则。将价值原则运用到人工智能的开发和应用,能够创造出更好更有德性地为人类服务的人工智能。确立人工智能研发与应用的道德规范,对于人工智能运用领域出现的道德、伦理问题不仅能提供良好的价值判断标准,更能让问题可溯源、可判断。现代社会已出现人工智能相关伦理问题,例如医学层面的人工智能应用未达到治疗目的而损害人体的事件在社会上已经引起广泛影响。人工智能按照价值原则和道德规范的内在维度进行研发和应用,既必要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机协同发展成为可能。其次,要想构建一个以人为本、人机协同发展的智能社会,还需要建立一个新型的劳动分工体系。人工智能的广泛应用提高了生产效率和生产水平,但同时在一些岗位上完全替代了人。被替代的人看起来增加了自由时间,但实际上因为远离劳动,其所拥有的自由时间不过是失业。智能社会的真正进步体现在就业率普遍提升,生产率普遍提高,在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大幅减少的基础上自由时间增加,人向自由而全面发展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