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基于15个创业团队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多案例研究

梁 林，李 妍，韩提文

（1.河北工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天津市 300401；2.河北工业大学京津冀发展研究中心，天津市 300401；3.河北工业职业技术大学，河北石家庄 050091）

一、引言

我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伴随着内循环对消费增长的第一动力作用、能源和产业结构自主自强的新要求、数字化转型带动的新技术革命等国家发展战略的趋势性变革以及新冠肺炎疫情等突发危机，多重外部因素叠加导致创业团队面临着许多无法预料的威胁。面对危机冲击的挑战，折戟沉沙者比比皆是，但也有少数创业团队能够成功应对危机冲击实现恢复反弹和反超改进。那么，解密创业团队成功应对危机冲击实现反弹恢复和反超改进背后的隐藏秘诀对于帮助更多创业团队具有重要现实价值，也是业界和学界共同关注的焦点问题。

大量实践表明，相较于其他团队成员，领导者在应对重大外部危机中具有关键性作用：一是最先和更为敏感地感知到危机冲击，二是领导者的自我调整和决策能力会直接影响团队整体应对危机冲击的效果。例如，美特斯邦威前总裁王泉庚通过对危机的快速反应和及时决策，最终带领团队从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的大量库存积压中转危为安；新冠肺炎疫情助推了大量企业数字化转型，涌现出安徽合力、中化能源、老乡鸡等众多成功案例，这些企业无一不是领导者善于借机乘势和快速决策，将疫情危机转变为企业变革的机遇。领导者如何引领团队修炼出应对危机冲击的特殊能力，从而实现恢复反弹和反超改进，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韧性是系统应对外部冲击、快速恢复原状和实现超越的特殊能力[1]，团队韧性是团队转危为安和借机成势的关键[2]，但团队韧性的获得需要经历一系列内在的主动建构和调整[3]。韧性是创业团队化危为机所需要的特殊能力。通过探索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可以由外及内、以点带面地破解创业团队化危为机的隐藏秘诀。然而，尽管理论界对团队韧性的研究热度日益增高，也高度认可团队韧性在应对外部危机时的积极作用[2，4-5]，但对创业团队韧性的界定及形成过程仍关注不足，特别是对领导者韧性与整个团队韧性的关联缺乏有力解释。

鉴于此，为更好解释危机冲击下领导者韧性与创业团队韧性的关联，本文以“新冠肺炎疫情”这一重大危机为例，选择成功应对疫情冲击的15个创业团队作为案例分析对象，聚焦于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通过回答上述问题，本文提炼出领导者韧性和创业团队韧性的动态构成，阐述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过程，可弥补现有文献对领导者韧性与创业团队韧性之间跨层次作用考量不足的研究缺口，突出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下领导者韧性在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

二、文献回顾

（一）领导者韧性相关研究

现有领导者韧性的研究寥寥可数，主要涉及两个主题。一是内涵界定，认为领导者韧性是领导者在面对逆境时展现出的自我调整并适应变化的积极心理状态[6]。二是影响效果。一方面，领导者韧性对领导者自身产生积极影响。如德洛（Dello）等[7]认为，具有韧性的领导者能够快速从逆境中复原，并通过不断努力取得良好工作绩效；黄佩仪等[6]认为，领导者的心理韧性能够激发领导者的主动行为进而促进领导者身份构建。另一方面，领导者韧性对组织层面产生影响。学者们将领导者心理韧性视为领导者心理资本的一个维度，认为领导者的心理韧性越强，对工作的投入度越高，就越能够将这种心理韧性正向地传递给下属[8-9]。普拉雅格（Prayag）等[10]认为，企业所有者韧性通过影响员工韧性进而对组织韧性产生积极影响；王勇等[11]发现，领导者的积极心理和行为倾向有利于提升自身适应冲击的能力，进而强化组织韧性。仅有零星文献探讨了领导者对团队韧性的积极影响。阿里（Ali）等[12]认为，在团队面临困境时，领导者的及时调整能够促使团队更好地适应环境。迪马斯（Dimas）等[13]、孙谋轩等[14]指出，变革型领导者对团队韧性具有正向影响。

（二）创业团队相关研究

现有创业团队研究主要聚焦于三个主题。一是创业团队内涵。施乔德（Schjoedt）等[15]认为，创业团队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拥有共同目标、对企业做出职责承诺并在未来从企业获利、对企业具有决策权的人所构成的团队。郑鸿等[16]认为，创业团队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拥有一定技能和资源，追求共同目标，共担责任、共享收益的人组成的团队。二是创业团队稳定性。福布斯（Forbes）等[17]认为，创业团队成员变更会降低创业团队稳定性。近年来，学者提出认知锁定、团队内部薪酬差距小也能显著提高创业团队稳定性[18-19]。三是动态环境下创业团队的能力。沈思瑶等[20]指出，面对突发事件时，创业团队即兴能力能够帮助团队在有限时间内识别机会和快速决策。汤森德（Townsend）等[21]认为，在不确定环境下，人工智能可通过减少不确定性优化创业团队的判断和决策能力。邓（Deng）等[22]基于不确定性减少理论，认为团队成员对动态环境的感知可以促进创业团队成员的信息交流，并激发创业团队成员的创新能力。

（三）团队韧性相关研究

近些年，在动态复杂环境下，团队韧性的研究逐渐增多，这与越来越多的团队能在逆境中蓬勃发展的现实相匹配，目前团队韧性研究主要聚焦于三个主题。一是团队韧性内涵。学者主要从能力视角界定组织韧性。维斯特（West）等[23]认为，团队韧性是团队从挫折、冲突或其他威胁中积极适应和反弹的能力。阿利格（Alliger）等[24]认为，团队韧性是团队承受和适应压力的能力。从既有定义中可以看出，团队韧性涉及的两大要素是负面事件和积极适应。鉴于此，本文将团队韧性界定为团队对逆境冲击的防御、适应和恢复能力。二是团队韧性构成。学界对团队韧性构成维度尚未达成一致意见。杜赫克（Duchek）等[25]认为，团队韧性由抵御能力、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三个维度构成。肖余春等[26]认为，团队韧性由抵御能力、恢复能力、再组织能力和更新能力四个维度构成。三是团队韧性的影响因素。有学者尝试探究危机事件的危险性及其发生频率对团队韧性的影响，发现危险性较低和中度的事件更易被解决[27]。戈麦斯（Gomes）等[28]、诸彦含等[29]则从团队内部成员视角出发，认为团队成员之间的协调、团队成员的个体韧性是提高团队韧性的关键因素。此外，还有学者探究了内外部因素对团队韧性的影响，如梅内盖尔（Meneghel）等[2]指出，社会支持和团队协作能够提高团队韧性；埃利斯（Ellis）等[30]、克罗（Crowe）等[31]认为，系统反思对强化和细化团队韧性具有重要作用。

（四）文献述评

关于创业团队的既有研究已取得丰硕成果，但仍存在若干研究缺口。一是现有关于领导者韧性的研究主要将领导者韧性视为一种自身特质，忽视了韧性由外变到内生的动态变化本质，有必要结合能力和动态视角，探讨领导者如何基于危机冲击开展自身内修，在应对冲击过程中形成动态特殊能力的过程；二是现有研究虽然对创业团队稳定性和团队能力进行了大量有益探讨，但仍侧重于分析创业团队稳定性的内部影响因素，且大多从静态视角探讨创业团队能力建设，考虑到创业团队往往是在抵御冲击过程中逐渐壮大发展的现实，需要从动态视角分析团队韧性的形成过程；三是现有领导者韧性影响效果研究主要侧重对领导者自身和组织韧性层面的探讨，而实践中团队建设和管理的重要性已经被高度重视，亟须明晰“领导者韧性→团队韧性”的作用路径。鉴于此，本文运用多案例分析法，探索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过程。

基于已有研究，本文将创业团队界定为由具有创新创意想法，拥有共同目标、共担责任、共享利益的两个或两个以上创业者所构成的团队。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的选择

采用多案例研究方法主要是基于以下几个方面考虑。首先，从研究对象看，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前提条件是遭遇逆境等负面事件，具有情境化特征，而案例研究是探讨情境化较为恰当的研究方法[32]；其次，从研究问题看，主要是剖析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属于回答“如何”的问题范畴，适合采用案例研究方法[33]；最后，从案例数量和深度上看，本文研究的“个体韧性→团队韧性”的跨层次过程是一个新的研究课题，从提高结论信效度的方面考虑，选用多案例研究方法更为合适，多案例研究方法在构建理论的完善性和代表性方面更有优势[33]。

（二）案例的选取与标准

从全国6 家孵化器公司提供的创业团队资料中，选取15 个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较为成功的创业团队进行第一阶段预调研，进而依据本文的筛选标准，确定6个代表性团队进行第二阶段深度调研。应案例团队的保密要求，分别以甲、乙、丙、丁、戊、己来代表选定的6个团队，样本的描述性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深度调研的案例团队基本情况

为更好地与研究问题相契合，第二阶段案例选择依据以下三条筛选标准。第一，代表性。探究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前提条件是遭遇过逆境、重大危机事件等，因此，选取的创业团队均经历了2020年初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且在疫情持续的情况下仍能正常运营，契合了本文研究目的，能够保证研究信度。第二，可获得性。综合考虑以下因素：团队受访人员均同意访谈时录音和参与多轮访谈；团队愿意提供如团队发展历程、遭遇的困境以及解决措施等完整的一手素材。第三，启发性。本文分析了团队在新冠肺炎疫情这类“黑天鹅”事件冲击下的应对策略，以期能够为其他团队在危机冲击下成功化危为机提供启发和指导。

（三）数据来源与数据收集

1.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包括一手和二手数据。一是第一阶段获得的15个团队调查表及初步访谈资料。二是第二阶段获取的访谈资料（甲、乙、丙、丁、戊、己六个团队的编码依次为a、b、c、d、e、f）。三是公开二手资料，包括《2019双创白皮书》、创业团队相关的期刊论文、相关网站介绍的网页资料及微信公众号相关文章等（编码为m）。四是一手档案文件，包括团队内部纸质资料与印刷品，如获得的专利和荣誉，团队领导者讲话记录、年度总结等（编码为n）。五是一手观察记录，包括参加与项目相关的推介会、新产品宣传会、促销活动及参与团队会议形成的记录等（编码为z）。

2.数据收集

本文对案例团队的数据收集过程分为3个阶段。

第一阶段，预调研。基于相关文献资料，梳理创业团队相关问题，设计基本情况调研表，对15个创业团队所有成员发放调研表，并与团队领导者进行初步访谈沟通。通过整理收集到的调研表，梳理创业团队领导者及创业团队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采取的应对措施和表现等。

第二阶段，深度调研。从15 个团队中选择6 个代表性团队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访谈大多采用网络视频与线下面谈相结合的方式。访谈对象包括团队领导者和团队骨干成员，每人访谈时间持续45分钟及以上，访谈结束后24小时内将访谈录音转为文字并请受访者确认。同时，收集6个团队档案文件、整理参与会议记录等一手材料，并汇总各种二手数据（参见表2）。

表2 深度调研的案例团队访谈信息

第三阶段，检验与补漏。整理所有数据资料，在分析过程中不断与受访者通过电话、微信、邮件等形式沟通以补充案例信息。

（四）数据分析

本文采用一阶/二阶结构化数据分析方法[34-35]。通过一阶分析（忠于受访者提供的原始资料）和二阶分析（使用以研究者为中心的概念、主题和维度），产生严谨的数据分析结果，展示数据与新归纳主题之间的联系并形成聚合维度。

本文具体采取双人编码的形式分析数据。首先，逐个分析编码案例资料；其次，基于复制逻辑对各案例的编码结果进行提炼、比较和验证；最后，为保障案例分析的信度和效度，对编码不一致的条目，由编码成员进行讨论，最终保留达成一致的编码结果。为保证从数据分析到理论框架逻辑的清晰合理，综合运用其他数据来源，进行三角验证，以保障研究结论的稳健。

（五）数据分析过程中得到的重要启示

第一阶段对15个创业团队的预调研确定了一个重要前提：对创业团队而言，在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冲击时，创业团队的领导者首先做出反应，领导者通过自身修炼形成了应对危机冲击的能力，从而引领创业团队修炼，进而促使创业团队形成应对危机冲击的能力。第二阶段对6 个团队的8 位成员的深度访谈证实了第一阶段的猜想。

四、案例分析

根据案例团队资料，将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划分为临危时、危机中和危机后，重点锚定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以此提炼最终的理论框架。

（一）临危时

1.领导者韧性：快速反应力

在临危时，领导者韧性主要体现于快速反应力，即领导者展现的对当前危机形势研判和关键脆弱点识别的能力，激活了团队主动应对危机冲击的活力。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对团队带来的最大危害是团队成员间的联系不畅，各项业务被阻滞，而团队主动应对的前提是成员能感受到安全氛围，即领导者通过对危机形势的快速反应，提高团队成员的积极性和主动性，激活团队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能力。

快速反应力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研判形势。强调领导者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形势进行判断，为团队采取措施奠定基础，提升团队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变化的响应速度。甲、乙、己团队领导者通过对从各种网络渠道获知的新冠肺炎疫情信息的研判，立即告知成员做好无法实地试验的准备；丙、丁、戊团队领导者通过听取专家对新冠肺炎疫情形势的分析，告知成员尽快在网上购买一些材料，时刻准备就地工作。二是识别关键脆弱点。强调领导者通过对团队存在的缺陷进行评估，提前制定应对预案，避免出现业务运营的中断。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乙、丙、丁团队领导者意识到缺乏计算机和高端技术等方面的专业人才，这可能是团队应对冲击的致命点；戊、己团队领导者深知团队产品在市场上缺乏竞争力，如果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产品与市场脱节，将导致整个团队面临解散的风险。

2.创业团队一重修炼：激活存量

在临危时，领导者的快速反应力促使创业团队一重修炼的焦点聚焦于激活存量，即以生存为目标，激活团队成员活力，调动成员应对危机冲击的积极性，重组资源以将损失降到最低。在临危时，紧紧围绕“向死而生”展开，以团队面临消亡的危机信号来激发成员主动性。具体而言，在临危时，创业团队激活存量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盘活心理资本，角色转换，资源重组。其中，盘活心理资本能够激发成员应对危机的信心和动力，在此基础上，通过角色转换改变团队内部固有的分工规则，使团队能够根据危机变化迅速做出调整，紧接着，重新整合资源，积极应对危机。

（1）盘活心理资本

盘活心理资本是指引导成员以积极的情绪投入工作，帮助成员走出“受害者”牢笼，以积极的心态对待所处的困境。第一，稳定成员心态。甲、乙、丙、丁、戊、己六个团队主要通过激励、开展心理健康培训、推荐相关防护公众号等举措缓解成员的焦虑，提高其工作效率。第二，提振合作者信心。丙团队通过网络视频远程鼓励当地绣娘，承诺不会让其失业，促使绣娘专心投入刺绣工作，制作出优质的刺绣产品。

（2）角色转换

角色转换是指团队根据危机情形改变团队内部成员角色配置，促使团队成员施己之长，激发成员潜能，以快速应对冲击。新冠肺炎疫情突降，甲、戊、己三个团队要求成员积极出谋划策，想法被认可的予以表彰，不被认可的也予以鼓励，淘汰那些表现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心理的成员，以激励团队成员通过头脑风暴挖掘痛点，帮助团队在迷茫中找到前进的方向。

（3）资源重组

资源重组是指通过对现有资源进行“有进有退、有取有舍”的选择重组其价值，并摄取外部资源，为团队应对危机提供支撑。第一，重组内部资源价值。乙团队成立研究所，内部培养研发、销售、管理等专业人才，力争凭借自身独特的研发优势，灵活应对变化的环境。丙、丁团队完善微商平台，将各项产品拍照上传，根据用户浏览量，确定最佳产品并加快生产。戊、己团队着手研发市场上短缺的新产品，根据用户需求研制茶品或制作工艺品，以获得用户青睐。第二，获取外部资源。甲、乙团队通过获得来自学校、政府和家庭的支持解决燃眉之急。丙、丁团队通过网络招募有相关专业知识的成员，开辟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的存活之路。戊、己团队利用成员的社会网络关系拓宽产品推广范围，解决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业务阻滞问题。

3.创业团队韧性：抵御能力

在临危时，领导者的快速反应力引领团队完成一重修炼（激活存量），进而激发创业团队形成抵御能力。抵御能力是指团队在临危时通过激活存量对危机进行防御，以降低危机对团队造成潜在影响的能力。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时，在领导者的引领下，六个团队积极采取角色转换、盘活心理资本、重组内外部资源的具体举措，最终使团队成功抵御危机。如丁团队领导者所言：“虽然疫情阻碍了团队正常进行产品制造与销售，但通过积极采取措施，团队受损较小。”可见，在临危时，创业团队在领导者韧性引领下形成了对危机的抵御能力（参见表3）。

表3 临危时领导者韧性（快速反应力）与激活存量的典型证据

（二）危机中

1.领导者韧性：洞察决策力

在危机中，领导者韧性体现于洞察决策力，即领导者在洞察当前形势基础上果断决策的能力，为团队在危机中铺设安全垫。调研团队的领导者在研判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威胁后，都针对性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在短时间内提高了团队成员适应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能力。

洞察决策力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尝试新领域。在对新冠肺炎疫情形势研判的基础上，探索适合团队发展的新领域，支撑团队更好地适应危机。丙、丁团队领导者对原有线上布局进行完善，大力拓展线上销售业务。而甲、乙、戊、己团队领导者决定启动或整合线上业务，运用数据和流量助推团队从逆境中突围。此外，在洞察周边形势的基础上，己团队领导者开启同城免费配送业务，缓解了产品销量不佳的困境。二是调整战略。领导者结合团队业务与资源，调整优化团队发展方向，助推团队做出针对性应对措施，以持续经营。丙、丁、戊、己团队领导者一改以往配置专门的营销人员进行产品售卖的方式，让全员通过直播平台进行产品售卖。乙团队领导者做出了扶持试用团队设备的决策，助推团队进行以变应变的适应性调整。

2.创业团队二重修炼：开发增量

在危机中，创业团队二重修炼体现为开发增量，即通过对新冠肺炎疫情形势的分析，尝试通过模式优化、制度修正和因势施策等即时对策从危机中突围，降低危机给团队造成的负面影响。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各团队都开启了线上模式，受访对象经常提及“线上探讨”“共享屏幕”“线上推广”等，尽管这些对策大多是临时性的，但有助于团队快速适应新冠肺炎疫情的冲击。具体而言，在危机中开发增量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模式优化，制度修正，因势施策。其中，模式优化表现为团队业务层面相关模式的优化，制度修正表现为制度层面的调整，因势施策表现为战略层面的调整。

（1）模式优化。模式优化是指团队通过改善现有模式和开辟新模式，建立适应当前形势的运营模式，助推团队在危机中快速适应。第一，开辟新模式。六个团队均立即采用腾讯会议、钉钉、企业微信等远程办公软件进行任务分配，以适应变化的环境。第二，优化宣传模式。丙、丁团队都转向直播或小视频进行产品讲解，及时回复用户疑问，取得了不错的宣传效果。第三，升级营销模式。戊、己团队通过直播、快手小视频等开启限时优惠促销模式，以进行产品售卖。

（2）制度修正。制度修正是指通过完善旧制度和推行新制度，建立适应当前环境的制度规则，为团队响应危机变化提供支撑。第一，完善旧制度。丙团队在原有绩效考核制度基础上增加用户点击量，即根据大众对绣娘刺绣作品的点击量进行绩效考核。第二，推行新制度。丁团队要求每位成员每周线上直播进行产品宣传和讲解，对与用户互动时间、效果和反馈等情况进行总结，使团队在新技术赋能下快速适应危机的冲击。

（3）因势施策。因势施策是指团队根据不同的新冠肺炎疫情形势实施相应策略，使团队快速并创造性地适应环境变化，并提高利用新机会的能力。第一，成员调配。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乙团队将部分成员以共享的方式短期借调到一个有需求的企业中，负责技术设备的操作，缓解了当前团队成员处于闲置状态的困境。第二，开通线上平台。甲团队开通线上服务平台，将有家教需求的学生与经过严格面试筛选的辅导老师精准匹配，帮助团队缓解新冠肺炎疫情冲击造成的影响。第三，产品优化。己团队成员网上学习自制模具，购买控温设备，且计划拓展产品功能，以提升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

3.创业团队韧性：适应能力

在危机中，领导者的洞察决策力引领团队完成二重修炼（开发增量），进而提高创业团队的适应能力。适应能力是指团队在危机中快速把握外部环境并及时做出反应的能力。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在领导者的引领下，六个团队积极采取模式转变、制度修正和因势施策的举措，最终促使团队适应了变化的环境。如丙团队领导者所言：“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现在团队已经适应了疫情导致的现状，且通过线上直播等形式对绣娘的作品进行展示，效果比线下要好。”可见，创业团队在领导者韧性引领下形成了危机中的适应能力，且在抵御能力和适应能力的共同作用下，助推团队实现恢复反弹（参见表4）。

表4 危机中领导者韧性（洞察决策力）与开发增量的典型证据

（三）危机后

1.领导者韧性：反思预见力

在危机后，领导者韧性体现于反思预见力，即领导者根据环境变化转变过去非此即彼的僵化线性思维，从危机应对中汲取经验教训并反思学习的能力，助推团队在危机后实现反超改进。调研团队的领导者延续“洞察决策力”后的团队效果，思考旧模式是否适合未来的发展，如何使团队变得更强大，助力团队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后实现破局。

反思预见力具体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接受反馈。接受反馈是指领导者在危机后及时听取来自成员与客户的反馈，去糙取精，帮助团队在危机后重构和更新。甲、丙、丁三个团队的领导者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后都召开会议，认真听取成员的意见，对不完善的地方及时进行变革。乙、戊、己三个团队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后通过对客户的问卷调查收集客户建议，在此基础上对产品予以调整，为团队实现更新提供参考。二是居安思危。居安思危是指领导者在团队处于稳定状态时，仍时刻警惕可能降临的危机，助推团队在危机后更好把握机会。甲、丙、戊、己四个团队的领导者通过重新评估团队免疫力，意识到在保证团队短期生存的基础上，要做好长期发展规划。此外，六个团队领导者通过分析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线上潮流，认为数字化趋势是未来的一股浪潮，必须将数字化摆在团队发展中的重要位置，为团队实现重构提供支撑。

2.创业团队三重修炼：把握变量

在危机后，创业团队三重修炼体现为把握变量，即预判未来发展趋势，乘风借势，通过对团队实施重构和更新，实现反弹超越的效果。新冠肺炎疫情暴露了原来运作模式、危机管理体系等的缺陷，领导者需要因势而变，带领团队实现反超改进。具体而言，在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后，创业团队把握变量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反思更新，重构未来方向。其中，反思更新聚焦于原有危机管理体系和产品开发基础上的更新完善，增强团队自身免疫力；而重构未来方向则聚焦于与时俱进，结合新形势、新环境、新挑战对团队实施重新布局，成为团队崛起的新动能。

（1）反思更新。反思更新是指团队通过对此次危机的总结反思，更新团队原有产品和危机管理体系，以适应已经变化的环境。第一，研发新品。戊团队调研发现，新冠肺炎疫情期间，针对熬夜人群的健康茶饮备受青睐，团队审时度势，及时研发与消费者需求相匹配的茶饮，以助力团队在危机后实现蝶变。第二，危机管理体系更新。戊、己团队意识到，在创业初期制定的应对危机预案无法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这类突发事件，团队必须将此次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经验纳入危机管理条例，以防患于未然。

（2）重构未来方向。重构未来方向是指团队通过对外部快速变化环境的审视，重新塑造与当前环境相匹配的布局和结构，以实现危机后的逆势翻盘。第一，线上业务布局。丙、丁团队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通过尝试直播推广产品，潜在客户比之前翻了两番。这让团队意识到布局线上、打造线上线下流量闭环是团队实现翻盘的契机。甲团队将学生和辅导老师的交接转为线上，实现弯道超车，并据此将线上业务作为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工作重点。第二，塑造线上信任关系。在危机后，乙团队将与消费者建立线上信任关系作为工作重点，通过直播与客户更直接地面对面交流，在图像与语音同步呈现的互动情境中减少因认知偏差而导致的需求理解偏差问题，以赢得客户信任。

3.创业团队韧性：进化能力

在危机后，领导者的反思预见力引领团队完成三重修炼（把握变量），进而激发创业团队形成进化能力。进化能力是指团队在成功应对危机后，通过对危机事件的反思学习，找到团队新的发展方向，从而实现团队进化升级。新冠肺炎疫情后，为了使团队发展壮大，在领导者的引领下，六个团队都积极采取了反思更新和重构未来方向的举措，助推团队借机乘势，实现逆势增长。正如戊团队领导者所言：“通过直播宣传，订单量相比往常翻了一番，团队目前已经成功获得了两种茶产品的专利。”可见，创业团队在领导者韧性引领下形成了危机后的进化能力，助推团队实现反超改进（参见表5）。

表5 危机后领导者韧性（反思预见力）与把握变量的典型证据

五、结论、理论贡献、实践启示与讨论

（一）结论

本文以新冠肺炎疫情这一重大危机为背景，围绕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这个核心问题，最终提炼出“外部危机→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过程→团队应危结果”的理论框架（如图1）。研究结论如下：

图1 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理论框架

1.领导者韧性动态构成

基于案例资料分析，本文提炼出领导者韧性是在应对危机冲击过程中，领导者通过自身修炼形成的与之相匹配的特殊能力，表现为快速反应力、洞察决策力和反思预见力的动态组合。以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为例，在临危时，面临新冠肺炎疫情引发的业务停滞，领导者综合研判各种渠道获取的新冠肺炎疫情相关信息，准确预测新冠肺炎疫情造成的潜在影响（快速反应力）；在危机中，领导者准确洞察新冠肺炎疫情催生的新变化，调整原有战略和尝试新业务，让处于瘫痪状态的团队重新运转（洞察决策力）；在危机后，通过自我反思和接受成员反馈，领导者总结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的经验，重新评估团队发展现状，预判新冠肺炎疫情的持续时间和引发的趋势变化，并思考如何带领团队顺势发展（反思预见力）。

2.创业团队三重修炼过程

创业团队三重修炼包括激活存量、开发增量和把握变量三个过程。以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为例，在临危时，创业团队一重修炼是激活存量，最大程度激发团队潜能，调动团队成员积极性与主动性，以应对当前变化，提高生存率；在危机中，创业团队二重修炼是开发增量，冷静分析新形势后确定新策略，以适应冲击给团队造成的不利影响；在危机后，创业团队三重修炼是把握变量，通过反思总结和预判未来趋势变化，进行及时重构和更新，助推团队实现进阶。

3.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过程

创业团队韧性是在危机冲击下，领导者通过塑造自身韧性，引领创业团队经过三重修炼形成的团队整体能力，由抵御能力、适应能力和进化能力动态构成。以面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为例，在临危时，通过快速反应力，领导者引领创业团队完成一重修炼，力求团队在最短时间内形成抵御能力，让团队在危机中能够生存；在危机中，通过洞察决策力，领导者引领创业团队完成二重修炼，助推团队形成适应能力，适应新环境的变化；在危机后，通过反思预见力，领导者引领创业团队完成三重修炼，激发团队形成进化能力，实现反超改进（参见图1）。

（二）理论贡献

本文明晰了领导者韧性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过程，理论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方面：

第一，从领导者对外部危机感知与应对的实践现象出发，重新解构领导者韧性的动态构成。与以往研究聚焦于内部视角剖析领导者韧性不同[6，8，36]，本文基于领导者应对危机冲击全过程，提炼出领导者韧性是一种特殊个体能力，表现为快速反应力、洞察决策力和反思预见力的动态组合。这既是对领导者应对外部冲击能力建构的新探索，又丰富了领导者韧性的已有研究。

第二，遵循先从领导者韧性塑造再到带领团队修炼的现实路径，解释了“个体→团队”跨层次的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过程。与以往研究聚焦于创业团队稳定性或创业团队某种静态能力的探讨不同[19，22]，本文将危机冲击视为团队内生变化的起点，以动态视角审视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过程，呼应了桑托斯（Santos）等[37]提出的建立创业团队时需将团队能力与更紧急、更不确定的创业环境联系起来的观点。有别于现有研究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起点聚焦于危机冲击下团队的自身行动[23-24]，本文发现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起点是领导者韧性，即危机冲击首先影响领导者，通过自身韧性的塑造，领导者引领创业团队三重修炼，激发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这既明确了领导者韧性在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过程中的关键引领作用，又解构了“领导者→团队整体”跨层次的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过程。此外，以往研究主要聚焦于领导者韧性在个体和组织层面的影响效果[6，11]，本文补充了“领导者韧性→创业团队韧性”中间路径的研究不足，丰富了创业团队韧性前因和领导者韧性后果的研究。

第三，通过整合个体层面和团队层面的韧性研究，拓展了韧性理论在创业领域中的应用。尽管近年来学术界已将韧性引入了创业领域，但主要聚焦于创业者的韧性及其对团队发展的积极作用[38-39]。本文将韧性引入创业者个体和创业团队层面，重新解构领导者韧性的动态构成，厘清创业团队韧性的形成过程。在当前变幻莫测的环境下，为创业成功提供了新的发展视角。

（三）实践启示

本文以新冠肺炎疫情为背景，得到的实践启示主要包括两个方面：

首先，突出强化塑造团队领导者韧性的重要性和途径。领导者具有韧性，在临危时，能通过研判形势，识别团队当前关键脆弱点，快速找到冲击解决方案；在危机中，洞察当时形势，果敢决断进行调整，重新建立起新平衡；在危机后，通过内外部反馈和对未来变化的主动研判，带领团队逆风翻盘。

其次，领导者要注重带动团队一起修炼提升。在临危时，注重培育团队成员的心理安全氛围，鼓励成员大胆提出见解，调动团队成员充分整合现有资源，尽可能降低外部冲击的危害；危机中，注重调动团队成员接受变化，并通过对运营模式的优化及相关制度的完善，积极适应新的外部环境；危机后，注重引领团队全员参与反思，总结经验，强化核心竞争力，并主动判断外部环境变化的趋势。

（四）研究局限与未来展望

尽管本文对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进行了有益探讨，但仍有一些不足之处。一是本文采用多案例分析方法展示领导者韧性如何引领创业团队韧性形成的作用过程，但有待通过大样本实证研究对二者之间的作用过程进行深入探讨。二是本文仅以新冠肺炎疫情为背景解构领导者韧性的构成维度，未来可进一步考虑其他突发事件，细分其构成维度，增加结论的普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