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自成蹊

朱永新

我和陶西平先生更为密切的联系和交往，是在我到北京工作以后。

2007年底，我当选为中国民主促进会中央委员会副主席，到北京工作。在北京，我和陶老不仅经常一起参加中国教育学会的各种工作会议（他是学会的常务副会长，我是副会长），而且经常在各种学术会议上见面，经常是我跟在他后面发言。其中还有一个特别的缘分，那就是陶老和民进中央共同推动成立了中国民办教育协会。

陶老与时任民进中央主席的许嘉璐先生是好朋友。民进是教育党，60%以上的会员来自教育界。民进会员中有一批重要的民办教育举办者，民进中央也有助力中国民办教育发展的传统，如中国第一所私立高中的创办人汤有祥，在其办学最困难的时候，雷洁琼主席亲自协调借款。那段时间，我经常在民进中央机关见到风尘仆仆的陶老。

2008年5月17日，中国民办教育协会成立大会暨第一次代表大会在北京会议中心隆重举行。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陈至立分别给大会发来贺信。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进中央主席严隽琪，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张榕明出席大会。民进中央原主席许嘉璐先生作为中国民办教育协会名誉会长在会上作报告。时任教育部副部长、党组副书记袁贵仁到会讲话。民政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代表到会致词。

在那次会议上，陶老众望所归，全票当选为首任会长。民进中央副主席王佐书和秘书长赵光华分别担任了常务副会长和秘书长。那一次，我也受邀参加了成立大会，见证了中国民办教育协会成立的过程。

2011年9月18日，新教育实验在内蒙古自治区鄂尔多斯市举行新教育实验第11届年会，我邀请陶老到会指导。他欣然参加会议，并且在会上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讲话。陶老动情地说，在新教育刚刚起步的时候，他曾经说过，新教育实验将会引起一场“鲶鱼效应”，会在教育常规的池水里搅动起一场波澜。现在看来，不仅是“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而且是“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他说，现在的新教育已经发挥了一种“摇篮效应”：“在它的不断摇动下，成长起一种新的理念，成长起一个实践体系，成长起一支教改队伍，成长起一批优秀学生。”

陶老在讲话中强调了新教育实验的五个重要特点。他说：“新教育实验给我们的深刻启示，一是新教育的社会性。新教育的宗旨是要让我们的孩子最终能够真正融入社会，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使命感、正义感。二是新教育的人本性。新教育主张为了一切的人，为了人的一切;关注人的生存状态，关注人的发展空间，关注学生和教师、校长、家长以及社会上所有人的发展，而且强调尊重人的个性发展。三是新教育的人文性。教师作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首先要使学生成为有灵魂的人。新教育倡导真正关注人类的问题，人类的命运，人类文明的进程，人类文化的发展延续;倡导用人类几千年创造的精神财富浸润学生的心灵，并且让中华文明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中更加繁荣。四是新教育的实践性。教育虽然缺少反思，但更缺少的是理性的反思，而最缺少的是反思后所采取的切实的补过和提升的行动。新教育重在实践，重在实验，用具体的可操作的行为，指导教育活动，使教育改革成为看得见、摸得着的事情。五是新教育的激励性。新教育实验引导和鼓励校长和教师超越自我，不消极等待，不怨天尤人;鼓励大家都应该有自己的梦，都应该给自己一种挑战自我的勇气，一种超越自我的精神，在耕耘中赢得收获。”

陶老在讲话中还详细论述了尊重、敬畏教育规律和价值的问题。他指出，现在的教育存在着诸多困难和问题，其中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我们常常做许多违背教育规律的事。有的人不懂得教育规律，有的不认同教育规律，有的以长官意志代替教育规律，有的甚至以不正确的政绩观支配下的决策取代教育规律。对于我们面临的许多困惑，如果不从教育规律上找原因，而是只想采用简单的行政命令办法解决问题，并把这种简单的行政命令称之为教育改革，这是教育改革的悲哀。

陶老对新教育人尊重规律、探索规律的努力，則给予了高度赞赏：“新教育始终坚持教育实验，并在实践中取得明显的成效，这才是教育家应走的道路。”他特别期待在新教育实验过程中有更多的教育家涌现，希望“新教育实验坚持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传统，高扬站在时代发展前沿的改革和创新精神，用教育改革实验的新的成就，成为中国先进教育思想的代表，教育改革的指南，新世纪教育成长的摇篮”。陶老的这个讲话，不仅仅是对我们的褒奖和肯定，也是鼓励和鞭策。我也把它视为陶老的第二次对新教育的“预言”。

2015年1月9日—10日，由中国教育学会与新教育研究院联合举办的新教育实验“缔造完美教室”叙事讨论会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四川省宜宾市人民路小学“太阳花”教室班主任郭明晓等9位教师相继发言，讲述他们教室里的故事。陶老和时任教育部教师司王定华司长、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主任田慧生、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部长石中英教授、清华大学附属小学校长窦桂梅等多位嘉宾出席会议，并在会上对相关教师进行了点评。

陶老的点评，风趣生动而深刻睿智，给与会者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一开始就说，自己是新教育的老朋友了，已经参加过四次新教育的活动，这是第五次。“每一次都能看到新教育实验前进的脚步”“感觉到我们新教育在推动中国的基础教育改革方面迈的步子越来越大，而且影响也越来越大”。陶老讲述了他对新教育的新的感受，认为“新教育确实跳动着中国教育的脉搏”，对郭明晓等教师在教室里的“微创新”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完美教室“体现了一种理想的教育追求”，希望新教育继续坚持做求真、求善、求美的教育。他在讲话最后，称网名为“飓风”的郭明晓老师为“飓风小妹妹”，并且解释道：他不久前与他担任班主任的第一个班的学生聚会，他们的平均年龄是70岁，所以郭明晓当然就是“小妹妹”了。

会议结束以后的当天晚上，我发短信感谢他对新教育和我个人的鼎力支持。他很快回复：“老朋友，不客气！”短短六个字，让我热泪盈眶。

（责任编辑：苏少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