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后疫情时代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的转向

2022-07-15宋辉张甫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22年4期
关键词:风险社会治理体系后疫情时代

宋辉 张甫

摘 要:伴随着疫情多方渗透和局部爆发的样态,治理的不确定性和差异性在基层社区空间汇集,如何利用治理体系的转向促成基层风险防控机制常态化,成为后疫情时代基层社会治理亟待关注的议题。作为城市化扩张的产物,拆迁安置社区经历空间位移和社会秩序重组后,面临着内在居民生活秩序与嵌入治理体系间的诸多不适。当不确定性风险环境成为居民生活空间的既定事实,常态化防控机制难以融入居民正常生活秩序,呈现出功能性治理困境样态。基于风险防控介入实现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同时持续性地融入居民日常生活秩序,需要挖掘常态化防控结构的“源动力”,以实现居民多元化需求为主旨,提升城市由边缘到中心的整体联防联控动态应对能力,促成后疫情时代疫情防控机制与社区现有治理机制的相互衔接,进而实现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共同体的升级转型。

关键词:后疫情时代;拆迁安置社区;风险社会;治理体系

中图分类号:C9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 - 621X(2022)04 - 0075 - 11

新型冠状病毒性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持续性地肆虐,严重危胁着人们的生命健康,给各国社会治理体系带来了严重的应对风险,造成的影响迅速蔓延并衍生为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后疫情时代,伴随着逐步开放的生活空间与疫情局部爆发的常态化防控样态,微观的不确定性与地域的差异性使得治理的风险在基层社区空间汇集。作为承载社会个体生活最小单位,将治理重要性从治理体系中凸显出来是基层社区持续性防控疫情的重中之重[1]。为守住现阶段疫情防控成果,基层社会治理体系必然要容纳复杂的流动性和跨区域性,这决定了社会治理发挥精准防控效能的难度[2]。因此,如何将风险防控机制常态化合理地融入居民日常生活中,成为后疫情时代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议题。

针对常态化防控机制下社区治理转向中的现存困境,文军认为基层社区防控体系依然保留着疫情初期的共性缺陷,往往采用自上而下救济式帮扶的被动工具型防控策略,这与基层社区生活秩序产生一定程度的融合障碍[3]。进入了后疫情时代,防控风险逐渐被分解到流动化个体所在基层区域的趋势,虽然大数据技术运用的普及能即时定位到涉情人员生活轨迹及空间,但社区治理防控体系表现出的技术配备不足、使用率不达标等问题,反映出“智能增治能”结构未能下沉到基层治理末端[4]。基层社区治理效率低下,势必会动用更多政治社会资源力量下沉至社区,导致社会治理成本增耗,进而影响社区防控效能[5]。此外,居民参与意识薄弱,邻里意识、生活共同体意识不强,居民组织化行动弱,易造成基层社区防疫投入力量虽大但效益甚微的状况[6]。

有鉴于此,学者们从不同层面提出基层社区治理体系转向的路径,主要包括:一是构建动员式治理机制。通过整合社区场域内防控物资和社会资本集成资源体系,系统化地驱动全体社区成员参与社区治理过程,最终实现精准防控疫情的侵袭[7]。然而,在疫情常态化背景下动员式治理尚不具备持续性维护居民日常生活秩序的功能,最终演变为“应激式治理”。二是赋予主体效能。从社区的主体视角来看,基层社区治理需要树立居民增能理念,强化居民个人非常态化预防中的响应动员能力,并依靠辖区内治理机制拥有下达至居民个体的能力,双向发力使得社区能够更有效地组织起应急防控工作[8]。三是培育内生性自治力量。引入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社区防控治理体系,培育社区特有自治群体,培养社区自治领袖以及民主协商素养,提高居民在风险应对中的治理能力和主体地位[9]。四是营造共同体结构。以实现社区治理共同体为目标,弥补社区防控疫情短板,持续为社区治理效能续力[10]。

社区治理转向在不同类型社区的防控应对中呈现出复杂的异质性,差异性的治理模式产生多元化的治理样态。作为城市社区防控治理的基本单元,拆迁安置社区在风险常态化环境中的表现,也深刻地影响到城市由边缘到中心的整体联防联控体系功能的发挥。在以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为对象的研究中,学者们认为拆迁安置社区被框定在远离城区腹地的边缘空间,在城市资源分配结构体系中居于末端,致使紧缺的公共资源可获取程度普遍较低[11]。在此背景下,拆迁安置社区过渡期往往同时保留村治和城治两套治理范式,致使社区治理难以摆脱“半城市化”的性质,整合和调动社区资源的能力受到限制[12]。另有学者从“国家-社会”二元力量对立的角度,对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困境进行起底式分析,在政府主导的城市规划格局下,拆迁安置社区治理行政化色彩较为浓厚,自治组织难以获得发育空间,社区治理与生活空间产生异化[13]。拆迁安置社区在后疫情时代的防控过程中掺杂着重塑的复杂问题,同时也包含着治理主体因“拆迁安置”的标志性事件产生长期利益博弈,造成主体持续性分离的状况[14]。外来治理模式的嵌入,也使拆迁安置社区带有“强在地化”风险[15]。此外,拆迁安置社区基础配套设施的不足,物业管理体系缺失,居民社会适应融入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社区防控体系的作用范围。

整體而言,关于拆迁安置社区治理的研究仍旧难以脱离一般社区治理体系的分析语境,缺乏从微观层面诠释社区治理体系及组织生活秩序,路径也集中于较为宏观层面改善居民参与和去行政化。而在城市社区治理体系转型浪潮中,忽略拆迁安置社区这种类型化社区防控的研究,将会影响城市“边缘 - 空间”联防联控格局的实现,出现长效防控体系的漏洞。因此,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需要从社区本位视角出发,回归社区治理体系作为引导居民日常生活秩序的本质。本文以新冠疫情公共事件为契机,突破传统宏观分析方式,解构拆迁安置社区在防控要求与日常生活两种秩序的运行机理,基于社区治理实践,挖掘出常态化防控结构的“源动力”,在培育理性和治理资源汲取能力的前提下,实现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和能力的现代化。

一、疫情常态化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的困境表征

新冠肺炎疫情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出现,风险防范机制构建的障碍以及实施防控行为中隐含的后继风险和隐患,给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带来较大挑战。当疫情进入常态化阶段,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中存在的困境将直接影响居民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甚至影响社区治理能力的提升。

(一)治理网络体系较为僵化

科学的治理网络体系是社区良性运行的前提和基础,健全社区治理网络结构,有助于促成常态化防控工作的有效运行。随着社区内公共权力和基层组织的重组,拆迁安置社区建立了以“网格”为基础的基层治理体系,即以社区党委为领导,“社区-小区-楼栋”为基础的网格化服务治理模式。然而,在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中,社区党支部和居民委员会干部多为安置前原生性治理主体的延续,缺乏城市社区网格化治理和运营的经验,尤其在引领网格推进常态化防控的思路不清晰,惯性的村治思维容易导致网格走向高强度管控工作。

与此同时,拆迁安置社区党员群体流动性较大,党组织成员轮岗交流频繁,对社区把控能力较弱,限制了社区党组织在突发事件中的引领能力。从拆迁安置社区网格单位划分依据来看,网络体系织就的密度不够,网格单位间的界限区分较为生硬,网格服务内容受限,捕获信息不灵敏,忽略了社区居民的居住环境和地缘区位等因素,防控工作支撑力度不足,难以持续性地兜底社区疫情风险。拆迁安置社区网格管理员主要职责是入户调查、社区巡防、收发辖区统计表等,工作内容重叠度高,并且缺少风险防范意识,应变意识也较为薄弱,限制了网格对居民防控的保障功能。此外,拆迁安置社区网格管理员队伍大多来自原乡村居民,并未依据正式程序选举产生,而是受人情取向惯习的影响,通过熟人关系相互推荐获得网格员的岗位。这种实践体系下构成的基层网络,阻碍了社区居民政治权利的行使,使公共性事务参与和政治表达在固化的圈层中难以突破得到提升,网络化治理体系在常态化防控中趋于“外围化”。

(二)治理内容偏离居民需求

相较于传统农村以经济职能和经济资源为主旨的治理导向,拆迁安置社区治理更多体现在与社区基础设施、环境管理和公共秩序等相关的公共事务上。疫情初发期,拆迁安置社区按照政府的统一要求,全面实施封闭式管理,对居民逐户登记、建档立卡。为了缓解疫情带来的防控压力,以居民需求为本位的拆迁安置社区将治理内容转为以应对各级部门对社区防范的行政考核和信息的收集工作,普适化和概括化的上行下达式的治理导致居民日常生活维护功能有所弱化。

从拆迁安置社区人口构成来看,由以前彼此熟知和同质性强的本村村民扩大到来自不同村落的村民和外来流动人口,受众群体范围的扩张以及居民身份、心理和行为惯习的差异化带来社区防控难度的提升。疫情防控过后,居民对拆迁安置社区正常秩序恢复的需求在解除隔离后得以快速扩张,然而社区生产方式的多元化,老龄人口和流动人口比重的偏多,居民自组织化水平的不足,导致居民应对突发事件的长效防范意识和心理疏导能力存在不足。这就意味着,常态化防控中的社区治理内容不以居民需求为导向,容易导致社区防控工作的“底盘不稳”。拆迁安置社区除了开展必要的检测与预防、信息反馈等基础工作,还应将行政指令转化为符合社区居民需求的治理内容。

(三)治理手段智能化程度不高

治理的高效性和科学化必须依赖数字技术的普遍运用,数据的有效采集和快速利用是赋能社区疫情防控的有效手段。后疫情时代,智能化治理手段的有效利用,治理空间的线上线下结合有助于提升居民防控责任意识。现实中,拆迁安置社区应急管理的智能化、精细化和数据化彰显程度严重不足。一方面拆迁安置社区风险预警缺乏信息系统和数据库等技术手段的有力支持,社区防控宣传、设防、人员核查等工作主要还是依靠广播、网格员走访等常规方式,半熟人关系的人际传播也是重要的预防渠道之一。但经历拆迁后的社区成员来自多个不同的村落,随着城市化、市场化、工业化以及信息化的渗入,原有社会关系网络断裂,熟人结构被打破与集体记忆的承载体分离,人口来源的多元化和频繁的空间流动使得传统乡村空间封闭与稳定被打破,社区个体之间关系联络缺失,交往的深度和频率降低,导致社区防控信息传播渠道并不通畅,传播时间较长并且效果有限。

另一方面,拆迁安置社区居民受教育水平的限制,在知识文化水平、专业技能、信息获取能力等方面处于弱势地位,不仅阻碍了对微信群或QQ群等虚拟空间的利用效率,而且限制了参与数字化治理的能力,导致智能化防控手段对拆迁安置社区居民影响不足。拆迁安置社区信息呈低速化流动,居民动态反馈机制难以及时建立,进一步增添了疫情传播的风险,阻碍了社区利用智慧平台精准对接居民多元化的需求,造成拆迁安置社区在整体城市防控体系处于劣势地位。

(四)治理主体功能性缺位

厘清权责边界,是多元主体参与社区治理的基础,也是维护社区秩序的根基。拆迁前农村空间的治理通常是围绕村民委员会这一群众性自治组织进行。随着社区内公共权力和基层组织的重组,新的拆迁安置社区在城市社区治理经验的基础上建立以“网格”为基础的基层治理体系[16],形成了以社区党委为领导,网格化服务管理为核心的微觀治理模式,但受制于主体来源的差异性和参与方式的多元化,治理主体普遍呈现弱功能性,在常态化防控机制中缺乏迅速反应、预警反馈、处理得当的应急功能,难以形成合力。从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事务上看,征地拆迁后农业生产经营职能的剥离,使得社区治理事务不再以传统熟人社会家庭、宗族等伦理矛盾为主,而转向土地纠纷、征地补偿、拆迁赔款、房屋买卖等经济性矛盾以及社区行为与空间的冲突类矛盾,使得原有村庄维系秩序的自群体力量优势逐渐消融、淡化。随着疫情防控的常态化,拆迁安置社区自由准入的环境与多主体协同参与形成反差,导致市场新主体、新社会阶层、社会工作者和公益性质的志愿者团队等主体缺少参与社区防控的机会,难以在短时间内形成跨组织合作与协同合作的效能,阻碍社区形成有序的治理能力。

二、疫情常态化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的影响机理解构

拆迁安置社区作为疫情防控的原子化单位,在后疫情时代总体呈现治理能力偏弱以及原生性治理短板。如何在疫情常态化阶段回应拆迁安置社区治理的结构性问题,需要通过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实践的反思,跨越概括式的笼统分析,探究治理转向困境的结构性原因。

(一)城市化语境催生治理的标准化模式

伴随着城市化的快速发展,城市在自我生产的过程中不断向外围地带拓延。为缓解扩大的城市空间和有限治理能力之间的矛盾,地方政府有意识地忽略城市社区类型的多元化,往往选择推行标准性、一体化的治理模式。从传统乡村治理方式到现代城市治理体系转型的过程中,拆迁安置社区内部尚存在诸多未能解决的基础性问题,如居民市民化生活秩序重塑、旧有生活惯习纠正、邻里人际关系重组、安置补偿利益矛盾缓和等。拆迁安置社区成立初期时,地方政府往往关注于社区公共空间的硬件设施和治理体系的模式化建构,包括成立临时治理委员会,但对于安置社区治理的制度设计、治理主体能力的培育缺乏有效的规划和引导,使得拆迁安置社区自组建之初就存在治理真空的缺失。对尚处于摸索阶段的拆迁安置社区,既缺乏自主语境的治理理念,又缺少成型城市治理的累积经验,在转型和后续发展期往往桎梏于城市社区常规治理体系中。

疫情常态化情境中,拆迁安置社区往往要求和城市防控体系保持一致,标准化的防控要求带来了强制性话语权威,使得模式化的防控要求和居民实际生活样态存在差距。城市化语境中防控措施的普适性,也导致拆迁安置社区自治主体特殊性的忽略及应对风险治理能力的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社区对居民的约束力,也限制了社区发展的多元化路径和拓展空间,影响应急防控体系的稳定和秩序的恢复,也难以彻底吸收疫情带来的高风险。

(二)强制性制度变迁带来治理理念的被动性

拆迁安置社区作为政府主导下所形成的新型社区,在发展过程中形成政府出资、定标准、安置住户,一切由政府包办模式,从最初拆迁动员、到协议签订与赔付、再到社区规划直至失地农民的入住,政府都是主导性的推动力量。在强制性与规划性为特征的自上而下政府主导型供给模式下,拆迁安置社区空间演化后期逐渐形成依赖性治理理念。一方面惯性的依附性治理思维衍生为常态化的“等靠要”理念,带给拆迁安置社区干部甚至居民本位意识的缺失,将社区疫情防控动员视为额外任务。常态化防控治理体系下,拆迁安置社区难以保持治理机制的持续有效性,出现时断时续的应急反应式治理。这种“得过且过”、“大致可以就行”惰化倾向下的实践结果,往往限制了拆迁安置社区治理能力的提升,也影响从城市中心到边缘地带联防联控治理体系的质量[17]。

另一方面,公私观念转换下的漠然倾向带来居民参与治理的自利化。经历拆迁后,村级集体经济为代表的公共利益消散,集体归属与认同的传统公共空间式微,社会关系的断裂与更迭,生活共同体的瓦解,高密度集中化与区隔分化的空间状态使得安置社区人情味减少,传统集体性的价值观念淡化,居民个体呈原子化趋势。拆迁安置社区所蕴含的社会基础和居民本身的认同度难以支撑居民的“公心”,基于契约理性的个体利益最大化行为逻辑在市场领域开始占据主导,由重集体向重个人角度转变,居民们更倾向于选择和延续“己私”。疫情防控期间,居民习惯从自我利益为出发点进行思考、评判和行动,公私观念内化为居民的某种倾向系统。在这种情景话语体系内,外在防控压力导致社区治理体系难以实现自身转变,阻碍疫情常态化下治理机制的正常转向。

(三)地域的边缘化限制治理能力的现代化

受土地地租级差及安置居民购买力的影响,政府及开发商习惯将城市周边及城乡接合部区域的建设用地用于拆迁安置小区的开发建设[18]。拆迁安置社区空间区位的边缘化是城市持续性向外围拓展土地衍生的必然现象,主要助推力在于引导城市空间进行自我生产的规划。伴随着安置房屋质量的矛盾、社区关系和资本的重组、社区组织的培育等问题的汇集,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拆迁安置社区面临更加复杂的治理限制,形成边缘化治理的被动特征。拆迁安置社区历时较短,地域上远离城市政治和经济中心,受监管辐射力度较小,难以聚集高质量的资本融入,使得社区治理体系发挥能力有限,在资源调度、人员协调、问题处理等方面受到影响并呈现出弱功能性,容易被城乡二元治理体制所裹挟,导致社区治理的稳定性和精确度不足,长期处于“半城市化”状态。

拆迁安置社区不仅面临地域边缘化带来治理能力的局限,整体性搬迁的方式导致居民失去了土地,受传统惯习的影响,在相当一段时间仍保留原有农业生产的习俗、文化和生活理念,阻碍了对城市社区的认同感与接纳感,尤其在疫情防控期间,对社区采取线上线下立体化治理方式接受程度不高,在一定程度上增加社区防控的难度。与此同时,作为社区居民利益诉求和权利保障的代言人,拆迁安置社区管理队伍主要由原拆迁村民委员会干部、街道选派或公开招聘组成,多数社区干部更擅长利用传统乡村治理的思维和手段展开工作,对于现代化社区治理理念和方式掌握不充分,使社区保留了较大程度的村治痕迹,“亦城亦乡”的治理手段影响社区常态化防控工作的工作效率。

(四)主体协同难破失衡利益结构壁垒

社区常态化防控工作离不开多元治理主体的协同共治,需要在多主体参与下分散压力,促成社区防控机制的可持续性和有效性。随着治理空间变迁和行动者空间关系结构和位置身份的转变,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形态、动员能力及行为模式均发生了较大变化。社区内治理主体基于理性行为的选择,往往以碎片化利益作为协同的前提。原有村党支部和村民委员会撤销,村民小组自然解体,以社区两委为代表的基层组织在产生和管理过程中存在较为明显的行政色彩,在行政命令链条和单向资源供给下逐渐内化形成服从与依赖的惯习结构,对于社区成员来说不再是熟悉的、经过选举的权威主体[19],容易产生信任与认同的缺失;衍生而来的社区业主委员会和物业管理公司尚缺乏专业化、制度化的支撑,组织运行还不规范,在职能边界上往往模糊不清,在部分社区公共问题上存在互相推诿现象;以趣缘关系为纽带的社区内生性组织专业水平不高、规模較小、缺少资本投入,在安置居民圈内涉及的深度与范围、有效性与广泛性较为有限;受区位影响,拆迁安置社区内驻区单位从类型、规模到辐射能力与城市社区都仍有较大差距。

在拆迁安置社区治理过程中,公共事务的协商与参与往往局限于居民委员会,居民参与的途径和效能不足,社区自治活动缺乏一定动力。由于多元治理主体实力不均衡,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常常产生权力的错位和越位,对防疫政策的执行成效带来不利的影响。

三、疫情常态化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转向的路径实现

拆迁安置社区有效化、精细化防控机制的顺利构建,需要从社区治理体系中发掘出转向常态化防控结构的“源动力”。立足于推进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的现代化进程,着眼于提升社区治理的科学化、精细化、智能化水平,从党建引领、智能化营造、动员式治理和多元主体协同等维度实现疫情常态化社区治理的转向。

(一)发挥党建引领拆迁安置社区治理效能

社区党组织发挥示范引领效能,是拆迁安置社区治理秩序实现长效保障机制的本位要求。面对疫情对社区治理带来的影响,拆迁安置社区需要从横纵相连的增能方式中提升党组织治理能力。

一方面夯实横向社区大党委联席会议机制。针对疫情防控的公共性与区域性,以拆迁安置社区大党委为中心,从横向构建社区组织协同的党建“同心圆”结构,形成区域性联防体系。采取突发事件联防联控、日常事件联帮联建、奖励成果联分联享的运行机制,推动拆迁安置社区党组织、驻区单位、社区社会组织党建工作不断扩大范围和持续性下沉,在常态化治理过程中通力合作、资源共享、信息互通、责任共担。与此同时,动员辖区内不同单位党员亮明身份,社区大党委对在职党员参与社区防控事务进行身份认定并计入个人档案,考核结果作为提拔任用、评先评优的一项重要依据[20]。

另一方面理顺纵向党组织网络体系。首先,坚持街道党委作为拆迁安置社区常态化疫情防控体系的政治“把关人”。通过服务与监管推进社区疫情预防思想不懈怠,保障社区正常规范化运行。其次,发挥社区党组织核心引领作用。全程指导拆迁安置社区党建工作,助力决策社区大事,做好疫情预防期间社区日常事务处理、政策理论宣传、内外关系协调等职责,满足居民多样化、多层次的需求,协同居民自治。再次,推进小区微党建。延伸拆迁安置社区党员体系,充分发动社区已退休党员、志愿者党员群体承担枢纽角色,聚焦居民小区治理单元,协助社区党组织为居民提供服务的同时,做好防控信息的收集反馈,畅通下情上传的渠道。最后,创建楼栋党小组,遴选楼栋党员扮演关键人角色。指导楼栋居民开展自我管理、自我预防和自我约束,展开结对子帮扶楼栋特殊群体,解决疫情常态化期间在邻里纠纷、环境卫生等生产生活中遇到的问题。通过塑造“街道、社区、小区、楼栋”立体化纵向党组织网络体系,全面保障拆迁安置社区疫情防控到位,健全社区兜底性治理体系。

(二)营造符合拆迁安置社区特质的智能化运行体系

治理的数字化和信息化,是后疫情时代拆迁安置社区走向高效治理能力现代化、提升治理体系应对风险常态和转向能力的必然要求。

一是推行“大数据+积分兑换”动态衔接机制,提升社区风险防控能力。居民参与是拆迁安置社区参与式共治的动力基础。常态化防控期间,应以拆迁安置社区为单位采集完善社区人员信息,建立社区数字化信息平台。依据社情民意细化社区防控体系,将线上智能化服务和线下居民积分兑换有机结合。将拆迁安置社区日常化、重复度高的公共事务,包括居民健康状况、出行记录、接触人员等信息收集工作,交由居民每日打卡软件填报来完成,并计入居民积分账户中。通过积分制将防控指令“软化”,将居民个人累积账户、积分兑换服务与福利发放有机结合,既能对居民参与行为赋予积分价值,又可以将防控意识和内容内化于居民日常生活中,维护社区生活秩序的动力,获取社区防控信息精确度,推动拆迁安置社区动态防控机制有效运行。

二是推进分层次社区智能化信息机制建设。首先针对拆迁安置社区居民的适老化,推动社区老年人“一键式+”专项信息化服务平台改造,将老年群体日常关注的养生保健、看病就医、情感故事、时事新闻等内容与社区防控有机结合,通过图文结合、数字信息、语音阅读、字体放大等方式提升老人使用智能化平台的频率。积极开展拆迁安置社区老年人信息化技能培训,重点针对移动设备、简单软件和基础性智能化服务的使用,通过体验学习、尝试应用、经验交流、互助帮扶等方式提升老年人疫情期间自身权益的保障能力。其次打破居民参与防控工作的“数字鸿沟”。根据疫情防控经验,大力宣传无接触式服务,提高拆迁安置社区居民网上平台参与治理的机会,拓展线上服务和治理的功能板块,包括招聘信息实时通告、务工复工证明申请等项目。鼓励建立家庭信息支点,实现跨越空间多时段的参与“在场”,提升居民获取关键信息的主动性,减少传统线下治理产生的人工成本,提高社区治理和应急防控衔接的灵活性,弱化防控治理中蕴含的风险因素。在线上平台及时公开社区居民的服务反馈意见,实时连接居民手机终端,确保线上平台与社区治理体系的互补嵌合。再就是提升社区干部防控数字化治理思维。巩固拆迁安置社区干部队伍的智能化、数字化知识配备,培养信息分析和决策意识,迎合社区居民在数字化时代掌握信息化技能的需求。

通过线上线下同时发力、数字化和传统化方式共同兼顾、人性化和便民化手段相结合的方式,提高社区输出服务和治理工作的高效化,切实做好疫情期间社区居民的全线服务保障。

(三)夯实内群体特色的动员式治理体系

充分调动拆迁安置社区居民内群体优势,通过动员式治理发挥抚慰和融入效用,塑造居民自我组织能力,促进居民日常生活秩序与社区常态化防控的高度融合。

一是建立以满足居民需求为导向的动员机制。推动防控工作回归居民本位,聚焦疫情期间拆迁安置社区居民最迫切需求的识别,提升居民信息反馈的吸纳能力。将防疫宣传工作下沉到居民群体中,通过开展防疫知识普及、自我防护演习、突发危机应对知识讲座等预防活动,动员居民参与到社区防控体系中去。与此同时,强调社区防控机制对社情民意收集和反馈功能,以“扫楼”方式获取居民对社区防控的意见和态度,提升居民的知晓度、认可度和参与度。坚持社区治理与居民需求同质同向,将居民滿意度和需求回馈率纳入社区工作者绩效考核。通过社区常态化防控工作与后续治理精准落点相结合,激发居民反馈的动力,将居民需求和防控机制有效绑定,提升社区防控一体化机能。

二是构建符合安置社区内群体特质的动员机制。拆迁安置空间变迁后,关系空间由熟人社会向半熟人社会过渡,但建立在地缘认同基础上的同质文化会驱动居民在异质空间内再聚集,形成相对封闭的使原文化得到保留和延续的“庇护所”[21]。首先引导居民挖掘内群体互助力量以提升自我抗压能力。在疫情常态化防控行动中,推动社区居民以亲友或者邻里组成互助小组,带动居民形成集体行动和结队参与的自发行为,以居民组织化应对疫情带来的信任缺失。大力宣传和培育个体的理性自觉,激发居民的集体意识,推动社区整体防范意识持续性渗透,挖掘居民互助和谐的潜力,逐步加大以社区名义组织的活动力度和范围,为增强社区内群体动员意识奠定基础。其次设立流动人口“居民认领制”。拆迁安置社区内流动人口生活轨迹的游离性给常态化防控带来高度的不确定性。以居住空间为节点,通过楼栋、楼层、邻里为单位增强居民对流动人口或暂住人口的强关系,以帮扶融入方式将防控风险下沉到楼道住户中。培育和塑造社区共性因素,促进居民对流动人口的包容和接纳,动员与就近流动人口联动建立动态信息反馈机制,塑造共同的社区认同,实现与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合。再就是发动居民开展“文化防疫”活动。结合拆迁安置社区实际,重塑乡土性与培育现代性,将传统文化、民风民俗与疫情防控相结合开展不同形式的文化活动,如编写防控标语、评选防疫先进代表,讲述抗疫小故事等形式唤醒集体记忆,发掘独特地域文化的同时提升居民的文化自信与塑造社区共同体的情感能量,增强归属感和身份意识,逐渐生成与社区场域相适宜的防控系统。

(四)塑造新型多元主体参与的治理格局

最大限度培育与健全拆迁安置社区多元主体有效参与的治理格局是常态化防控保障的前提和基础。

一是大力培育拆迁安置社区内生性社会组织。常态化疫情防控需要以内生组织作为社区防控本位话语的支撑。基于拆迁安置社区居民权益维护意识较弱、志愿服务内容缺乏、物业管理不到位等状况,发展内生性社会组织势在必行。整合拆迁安置社区内不同利益关系的社区团体,培育扶持由个性、知识、兴趣与爱好相投居民自发形成的民间社团,如兴趣类组织、志愿类组织、互助类组织、公益慈善类组织,在居民为主的观念指引下提供社会支持和服务,为社区自治化和自主性发展提供基础和空间。强化社区志愿者队伍建设,健全社区组织工作者岗位薪酬、福利待遇和绩效激励的动态调整机制,为内生性组织社区积累专业人才队伍。鼓励社区社会组织主动承担公共物品的供给,通过链接社会资源为社区公共事务与持续发展争取更多机会,形成多主体的资源供给体系。发挥内生组织对社区内资源的了解程度,发展组织协调能力并指导社区居民参与到社区决策的制定和实施中,配合突发事件的应急响应,有序参与预防救援。

二是进一步细化嵌入型组织协同治理的路径。将政府购买服务和资本融入有效结合,鼓励基金会、企业、民间团体等社会力量以创办基金、招标、捐赠等方式参与拆迁安置社区公共事务和公益事业。以政府扶持、社区承接的项目为载体,鼓励养老服务机构、社会工作机构、社会企业等嵌入型组织围绕拆迁安置社区居民关注的议题开展就业技能培训、社区养老、社区矫正、社区康复等服务,为社区工作赋能。充分发挥驻区单位组织运营经验,对居民开展疫情防控工作、宣传和干预等服务。创设嵌入性组织参与拆迁安置社区共建防疫项目,增强社区防控机制的可持续发展能力。

三是塑造多元主体共建共享的联动机制。探索城市拆迁安置社区“小联合,大网络”的协作机制,即功能相关或趋同的两个或多个组织形成联合体,以服务供给为纽带,合作开展社区服务[22]。通过社区民主协商方式,跨越传統社区内外组织层级间的界限,推动拆迁安置社区资源链条公平分配,通过对居民委员会、业主委员会、物业管理公司、社区社会组织、社会工作服务机构、社区志愿者、驻区单位、居民等多元主体参与、合作、协商的机制设计,形成认同的合作规则,搭建互相帮扶、应急有效聚集的联动机制。进一步拓延拆迁安置社区常态化防控结构,围绕疫情预警、宣传、人员协调、健康检测、物资采购等环节,精准界定各参与主体的责任和任务边界,实现多元主体联动参与的有效基层治理共同体。

四、结语

后疫情时代,相较于成型的城市社区,拆迁安置社区面临着更为庞杂的环境,传统情感治理与现代规则意识的叠加、行政化任务与日常居民事务的并进、社区公共资源匮乏和内生多元化需求的交织,无不对社区治理体系转向提出更多挑战。因此讨论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不能单纯地局限于城市社区治理的手段和分析方法,还需要深掘治理体系结构的层级,从社区治理结构、治理思维、治理方式以及治理主体等维度进行思考。通过社区本位视角建构拆迁安置社区治理转向路径,从源头上发掘社区公共事务治理的向心力,塑造社区转型升级的“源动力”,补齐拆迁安置社区治理功能性短板,进而实现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防控秩序与日常生活秩序的持续性融合,仍需持续而深入的研究。

参考文献:

[1]  李培林.新冠疫情背景下的基层社区治理[J].社会治理,2020(12):11.

[2]  李强,卢尧选.疫情防控与我国基层社会治理创新[J].江苏社会科学,2020(4):26.

[3]  文军,刘雨婷.从被动工具型到积极自主型: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社区防控模式的转变及其反思 [J].学术月刊,2020(11):76.

[4]  杜专家,王爱丽.论健全国家公共卫生应急管理体系——以社会治理智能化提升为视角[J].学习与探索,2020(9):35.

[5]  刘凤.公共卫生重大风险防控背景下的社区治理:力量下沉与效能提升[J].秘书,2020(6):16.

[6]  王勇.使社区运转起来:重塑后疫情时代的基层治理[J].中国矿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5):82.

[7]  雷晓康,汪静.基于社会动员的新冠肺炎疫情精准防控体系构建研究[J].山东社会科学,2020(9):64.

[8]  张宇栋,王奇,刘奕.“后疫情时代”社区治理中的个人数据应用:问题与策略[J].电子政务,2021(2):86.

[9]  林梅.疫情防控视角下的社会治理现代化[J].科学社会主义,2020(3):19.

[10]文军.直面新冠肺炎:风险社会的社区治理及其疫情防控[J].杭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2):7.

[11]马光川,林聚任.分割与整合:“村改居”的制度困境及未来[J].山东社会科学,2015(9):80.

[12]石伟,董国礼.地方政府土地开发与社区治理机制建构——基于苏南Y安置社区的田野经验[J].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156.

[13]蓝宇蕴.转型社区的“总体性”组织及其破解[J].学术研究,2016(11):50.

[14]马良灿,陈淇淇.易地扶贫搬迁移民社区的治理关系与优化[J].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3):115.

[15]王振.易地扶贫搬迁社区的社会稳定风险防范与化解[J].中共山西省委党校学报,2021(1):56.

[16]何雪松.面对病毒的社区治理:举国体制下的基层行动者网络[J].社会发展研究,2020(2):6.

[17]LOPEZ MIRIAM MAGAÑA,HOLMES SETH M. Raids on Immigrant Communities During the Pandemic Threaten the Country’s Public Health[J]. American journal of public health,2020,110(7):58.

[18]馮婧,龙德才.拆迁安置小区规划的问题及解决途径——以宁波市北仑区为例[J].城市问题,2006(4):100.

[19]BOB JESSOP. Capitalism and its future: remarks on regulation, government and governance[J].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1997(3):16.

[20]李德.疫情背景下党建引领“楼宇社区”治理的功能转型研究[J].华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2):121.

[21]潘力.农村流动人口的地缘聚集效应和地缘连锁效应[J].社会,1991(6):27.

[22]宋辉.新型城镇化推进中城市拆迁安置社区治理体系重构研究[J].中国软科学,2019(1):70.

[责任编辑:吴才茂]

猜你喜欢

风险社会治理体系后疫情时代
“后疫情时代”的管理新焦点:办公环境
掌控“后疫情时代”的五大商业趋势
进击“后疫情时代”
新加坡法治反腐的实践经验及启示
大数据视角下的国家治理现代化
高校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探究
全球治理下的外层空问国际环境法治问题
风险社会背景下大学生安全意识及防范能力调查
高职院校学生管理问题现状研究及对策初探
论风险社会下生态文明建设中新闻媒体角度的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