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传播中的“教化”问题研究
2022-07-13张涵
张涵
【内容摘要】本文认为,科学传播过程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与“教化”有关的问题。这些问题倘若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就有可能不仅影响到科学传播自身,而且还有可能会影响到社会的和谐稳定。本文对科学传播过程中的“教化”问题进行了列举和分析,在此基础上提出了相应的对策建议,以期为做好相关工作提供一定的参考。
【关键词】科学传播;教化;问题;对策
一、引言
“教化”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个重要概念。所谓“教化”,就是相关行为主体通过一定的方式,借助一定的载体或者抓手,对于目标对象乃至社会各界进行相应的教育,从而达到帮助目标对象乃至社会各界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目的。中华文化一向非常重视“教化”,①这种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只不过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表述方式而已。中华传统文化语境有一个概念叫作“文以载道”。所谓“文以载道”,就是从理论上说所有文章都应当“载道”,也就是要承担“教化”的功能。在一个非常重视“文以载道”的国度里不“载道”的“文章”,从理论上说是难以想象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这些年,我们国家先后表彰了许多科学传播方面的先进工作者。他们之所以受到表扬,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科学传播作品中非常重视“载道”,也就是“教化”工作。应当说,这方面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成绩的。但是,俗话说成绩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在看到成绩的同时,我们也不能不清醒地认识到,科学传播过程中的“教化”问题还是普遍存在的。这些问题倘若不能得到很好的解决,就有可能不仅影响到科学传播自身,而且还有可能会影响到全社会的和谐稳定。正因如此,本文拟用一定的篇幅对科学传播过程中存在的与“教化”有关的问题展开研究,以期为做好相关工作提供一定的参考。
二、科学传播过程中存在的“教化”问题
科学传播过程中“教化”方面存在的问题,可谓多种多样。从抽象提炼的角度加以观察,我们可以将其分成以下三种情况。
(一)轻“教”轻“化”
所谓轻“教”轻“化”,是指科学传播过程中相关行为主体没有妥善处理好“职业”与“事业”乃至“伟业”之间的关系。这里所说的“职业”与“事业”以及“伟业”虽然都有一个“业”字,但是,三个词的含义以及相关层面却并不完全相同。其中“职业”一词历史相当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荀子·富国》中就有“职业无分”的说法,只不过那个时候的“职业”指的是“士农工商四民之常业”,其后,经过时间的推移,“职业”一词逐渐演变成为“性质相近工作的总称”。而“事业”则是指“人们所从事的,具有一定目标、规模和系统的对社会发展有影响的经常活动”。至于“伟业”则是指“伟大的事业”。从相关层面来看,“伟业”高于“事业”,“事业”源于“职业”但又往往高于“职业”。有一位学者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故事说的是有一位哲人路过一处建筑工地,见到一群人在盖房子,于是他先后问了三个人他们在干什么,结果三个人给出了三种并不完全相同,甚至完全不同的答案。第一个人回答说“我在挣钱养家糊口”,第二个人回答说“我在做建筑工作”,第三个人回答说“我在修建一座将来可以彪炳史册的宏伟建筑”。这三个人的回答其实就分别代表了他们对所从事工作的不同看法。第一种很显然就是把他的工作当成了一个“谋生的饭碗”,也就是当成了一种职业,第二个回答是将其工作当成了“一项事业”,第三个回答则是从一块块不起眼的砖头联想到了将来有可能“彪炳史册的宏伟建筑”,很明显,是将他的工作当成了一种“伟业”。这三个人中的第一个人就和我们所说的轻“教”轻“化”这样的科学传播工作者有类似之处。这些轻“教”轻“化”的科学传播工作者,实际上是将其所从事的工作当成了一种“谋生的饭碗”,而没有意识到这种工作实际上是有“溢出效应”的。这里所说的“溢出效应”原本是指一个组织在进行某些活动时,不仅会产生活动所预期的效果,而且还可能会对组织之外的人或社会产生一定的影响。②溢出效应又被称为“外部性”。我们所说的“溢出效应”,指的就是相关行为主体在从事科学传播活动的过程中,其实是难免不对外部相关行为体产生一定的外部性的,这个外部性又有正向、积极或负向、消极之分。所谓正向的外部性,又被称为积极的外部性,指的是相关行为主体通过自己的传播,对相关传播对象乃至整个社会产生了积极的、正面的正向作用,而负向的、消極的外部性则指的是相关行为主体在进行科学传播的过程中,其所进行的传播活动,对其传播对象乃至整个社会造成了消极、负面的影响。③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面的外部性,都是难以避免的。如果一个相关行为主体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根本不重视这种“溢出效应”或者“外部性”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行为。据说法国国王路易十五曾经说过一句话,叫作“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路易十五的这句话,其实就代表了某些人的一种隐秘的心理,那就是只顾自己,而从来不顾及自己的言行可能会给其他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甚至伤害,所以,轻“教”轻“化”的行为主体,其实就是根本没有把他们所从事的科学传播工作当成一种事业,更没有当成一种伟业,而只是当成谋生的一种饭碗,所以他们才会在面对有可能影响到传播对象健康成长的时候而罔顾自己的“教化”责任。比如,以所谓的“科普文章”名义大力推荐某些涉黄、涉赌的软件,大力为那些有可能影响到青少年健康成长的手机游戏软件进行所谓的“科普宣推”等。
(二)有“教”无“化”
所谓有“教”无“化”,是指科学传播过程中相关行为主体没有妥善处理好科学技术的两面性之间的关系。这又可以进一步分成以下两种情况:没有认识到科学技术是一柄“双刃剑”,或虽然认识到科学技术是一柄“双刃剑”,但是却没有告诉人们怎么样来正确地使用这柄“双刃剑”。下面分别展开略加阐述。这里所说的“双刃剑”,是一个形象的比喻用法,指的是科学技术同时具有积极的作用和消极的作用,就像一柄宝剑具有双刃一样,既可以用来杀伤坏人也有可能伤及无辜甚至自己。中国有一句谚语叫作“是药三分毒”。这话的意思是说,任何药品,虽然都是可以救人的,但是如果使用不当的话,就有可能会给服药者造成不应有的伤害。正是基于这个原因,药品生产企业在制造药品的时候,往往都要附上药品的说明书,说明书要比较详细地列举出该种药品有可能的副作用和所存在的相生相克和相关禁忌等等。这些说明文字实际上就是告诉药品的使用者,不能过量服用,必须严格按照说明书的要求服用药品,否则就有可能会给服药者带来不应有的伤害。同样的道理,科学技术也是存在着一定的两面性的。记得20世纪50年代,在前苏联曾经有过一场关于“语言是否具有阶级性”的讨论。讨论的结果是语言本身没有阶级性。④但是不同的阶级使用语言来为本阶级服务时的语言运用却具有阶级性。同样的道理,科学技术本身无所谓好坏,如何使用它,趋利避害才是问题的关键。这就涉及我们要说的第二个问题,就是所谓的有“教”无“化”的第二种表现,即相关行为主体虽然也意识到了科学技术本身所具有的“双刃剑”性质和“两面性”属性,但是却不告诉其传播对象如何趋利避害,规避那些负外部性。其结果往往会使得一些没有任何知识储备的人贸然使用科学技术知识,对无辜者造成本可以避免的伤害。正是有鉴于此,1945年,在获悉美国向日本的长崎和广岛投下两颗原子弹,造成几十万人的伤亡之后,科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一生中犯的两大错误之一,就是当年在写给时任美国总统富兰克林·D·罗斯福建议发展原子武器的信中,没有十分明确地指出,原子弹可能会给人类造成重大危害的一面,这也成为爱因斯坦一生中令他感到为之扼腕叹息的两件事情之一。⑤这个故事从一个侧面非常形象地说明必须重视科学技术的“两面性”。如果不重视,如果没有意识到,或者说虽然意识到了,但是没有教导人们如何趋利避害地使用科学技术为善社会,为善人类,那么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有“教”无“化”的表现。在科学传播过程中,这种只重视“教”而不重视“化”的情况并不少见。
(三)有“化”无“教”或者有“化”少“教”
这里所说的有“化”无“教”或者有“化”少“教”,指的是相关行为主体在开展科学传播活动的过程中,往往过于强调“化人”,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传播科学知识”这个“教”的使命。⑥笔者把这种现象概括为相关行为主体的三个“不会”。这里所说的三个“不会”,分别指相关行为主体“不会种田”“不会做菜”“不会作文”。所谓“不会种田”是一种比喻用法,用一句比较形象的话说,就是“只顾耕别人的地,荒了自己的田”,属于某种意义上的迷失自我。郑板桥是清代著名的书法家。在没有成名之前,他曾经无数次四处临摹其他人的作品,到了中年也仍然还不自信。有一天他在休息的时候用手在朋友的身上乱画,朋友非常生气,就嘲笑他说,“你真是练字练魔怔了,干嘛画到别人身上,不知道人各有体吗?!”这话如醍醐灌顶般地让郑板桥悚然而惊,突然明白了其中的深刻含义,自此以后他自己自成一家,独创了一种特殊的书法形式“六分半书”。⑦这个故事非常形象地说明了“人各有体”的重要性。其实,岂止是书法创作需要“人各有体”,科学传播的过程中,在处理“教”与“化”关系的过程中,也是需要“人各有体”的,就是要意识到自己的“责任田”在哪里,不能也不应这山望着那山高,不能为了赶时髦而忘记了自己最应该种好的“田地”。所谓“不会做菜”,当然也是比喻用法。做菜是需要盐的,盐不仅是重要的调味品,而且是人身体维持正常运转的必需品。在革命战争年代,尤其是在土地革命时期,当时还很弱小的红军在被国民党围困时,国民党反动派就曾经以断绝苏区军民的食盐供应来向红军施压。记得在20世纪70年代,曾经有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叫作《闪闪的红星》,说的就是儿童团员潘冬子和宋大爹等一起想方设法为红军赤卫队送盐以打破敌人封锁的故事。这个故事非常形象地说明“盐”绝对不仅仅是调味品,而且还是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做菜是需要盐的,但是不能也不应因为盐好就不要菜,把盐当成菜来吃,那肯定也是要吃坏人甚至吃死人的!同样的道理,“化人”犹如科学传播过程中的“盐”,没有它是绝对不行的,如果把“化人”当成了科学传播的全部,那又是不够的,还必须明白,科学传播还是需要其他“菜”来达到“营养”均衡的。所以,“教”与“化”一个都不能少。所谓“不会作文”,指的是科学传播过程中在对被传播对象进行“教化”时过于直白,没有妥善地处理好“教”与“化”之间的关系。⑧记得宋代大词人辛弃疾曾经写过一首词,叫作《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词中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这几句词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处于不同创作境界的相关行为主体在形象化地表达方面存在的不同。打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那些只顾“化”而忽略了“教”的科学传播主体,有点儿类似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而真正能够将“教”与“化”有机结合在一起的相关行为主体,则相当于“却道天凉好个秋”的人。
三、应对策略
(一)从“空间”和“时间”两个维度,分别妥善处理好“个体”与“群体”以及“当下”与“长远”的关系,从而努力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轻“教”轻“化”的问题
这里所说的“空间”维度中的“空间”是一个形象的比喻用法,是从“个体”与“群体”的角度而言的。所謂“个体”,指的是从事科学传播工作的相关行为主体,所谓“群体”,指的则是相关行为主体所进行的传播活动的传播对象乃至社会各界人士。这个“个体”与“群体”之间还存在着另外一种观察视角,那就是“职业”与“事业”的观察视角。前文我们已经对什么是“职业”、什么是“事业”做过相关的界定,这里笔者想从另外一个视角再来谈一谈二者之间的区分。在笔者看来,“职业”是偏向于“个体”的,是为“个体”提供谋生的饭碗和生存的必须条件的。而“事业”则是偏向于“群体”的,是偏向于为相关行为主体所在的国家、民族和社会的芸芸众生来服务的。⑨换句话说,“职业”可能更多考虑的是如何“利己”,而“事业”则更多的考虑如何“利人”。“利己”当然没有什么不好,如果没有以“损人”作为前提的话,“利己”也是个体生存与发展必不可缺的。记得鲁迅先生当年在一篇小说中曾经说过,“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⑩其实,岂止是爱情,人生也是需要“职业”来做支撑的,没有一个稳定的饭碗,就不能安身立命。但是,不能也不应把这个适度的“利己”无限放大,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如何更好的“利己”,恰如那句俗语所说,“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是活着绝不仅仅只是为了吃饭”。与“职业”不同,“事业”是偏向于“利他”的。如何将“利己”转向“利他”呢?这就需要将“职业”上升为“事业”,相关行为主体应该想方设法使自己的职业行为变得更加专业,从而在“利己”的基础上尽可能的“利他”,尽可能更好地服务其所在国家、民族与社会。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想要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存在的轻“教”轻“化”问题,就应该而且必须妥善地处理好“个体”与“群体”的关系。
说完了从“空间”维度妥善地处理好“个体”与“群体”的关系,我们下面不妨再来看一下从“时间”维度如何妥善处理好“当下”与“长远”的关系。这组关系实际上涉及了“事业”和“伟业”二者之间的关系。我们都知道,从“职业”上升到“事业”,那是一个质的飞跃,因为其从某种意义上完成了从“自然人”向“社会人”的一个过渡,从心里只有自己的人,向胸怀所在国家、民族、社会群体的人的一个转型。从“空间”的维度看,完成这个飞跃是非常不容易的,但是如果从“时间”的维度加以考量,仅仅飞跃到“事业”可能又是不够的。因为“事业”也有“一般的事业”和“伟大的事业”之分,而“伟大的事业”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积累的,这一定时间的积累,就意味着需要相关行为主体妥善处理好“当下”与“长远”的关系,不能也不应仅仅把目光局限于眼下,而应当着眼于长远,就像前面的故事中那三个工匠中的第三位那样,从砌一堵墙想到如何使自己的工作成果炳标史册,这样才能够有效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存在的轻“教”轻“化”问题。
(二)认真区分三种“责任”,做到三个“负责”,努力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有“教”无“化”或者重“教”轻“化”的问题
这里所说的三种“责任”,分别是指“个体责任”“机构责任”和“社会责任”。“责任”一词一般认为在中国历史上最早见诸《新唐书·王珪薛收等传赞》,原文是“观太宗之责任也,谋斯从,言斯听,才斯奋,洞然不疑”。这段话中的“责任”指的是“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后来发展成“应尽的义务”这个含义。“个体责任”“机构责任”和“社会责任”这三个短语中虽然都有“责任”,但却并不相同,至少并不完全相同。倘若打个比方,三者之间的区别就好比“画圈”,“个体责任”的“圈”最小,“机构责任”的“圈”次之,“社会责任”的“圈”最大,在开展科学传播的过程中,每个人从理论上说,至少有以下几种不同的选择:一是只承担“圈”最小的“个体责任”,二是既承担“圈”最小的“个体责任”,也承担“圈”稍大的“机构责任”,三是既承担“圈”最小的“个体责任”,也承担“圈”稍大的“机构责任”,同时还自觉地承担“圈”最大的“社会责任”。尽管从理想的角度出发,每一个善良的人肯定都希望每一位科学传播的行为主体都能做第三种选择:既承担“圈”最小的“个体责任”,也承担“圈”稍大的“机构责任”,同时还自觉地承担“圈”最大的“社会责任”。但是“理想”与“现实”之间肯定不一定能够永远画等号。“理想”与“现实”之间不一定能够画等号的原因很复杂,既有相关行为主体自身的原因,也有相关行为主体以外的其他原因。这里所说的“相关行为主体自身的原因”,又可以进一步分成“能力”与“态度”两种情况。所谓“能力”方面的原因是指相关行为主体虽然也想同时承担三种责任,但却因为自己的教育背景、人生阅历、从业经历、性格潜力等方面的原因,而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同时承担三种责任,退到只能承担两种责任,甚至只能承担一种责任,即只能承担个体责任;所谓“态度”是指相关行为主体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却因为受到某些外部因素的触动,或者由于自己的某些经历,而对于同时承担三种责任毫无兴趣,甚至哪怕让其承担“圈”稍大的“机构责任”也勉为其难,只愿意承担“圈”最小的“个体责任”;这里所说的“相关行为主体以外的其他原因”,是指是否建立了一整套鼓励相关行为主体承担更大、更多责任的激励机制,是否在全社会形成了有利于人人争当“成风化俗”行动者的文化氛围,等等。倘若相关激励机制和相关文化氛围没有得到很好的建立和营造,那么,即使相关行为主体有能力去承担更大、更多责任的话,往往也有可能难以做到可持续。记得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其实,岂止是“作家”,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从事科学传播的相关行为主体都应该努力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在《师说》中,韩愈曾经把老师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教知识的老师,就是所谓“授之书而习其句读者”的老师,还有一种是教人如何做人的“传道”之师,这两类不同性质的老师,如果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加以表述的话,那就是“经师”与“人师”。虽然《后汉纪·灵帝纪上》说,“盖闻经师易遇,人师难遭”,但是,每一个从事科学传播的科学传播工作者都应该努力既做“经师”,更做“人师”,尤其是在面向广大未成年人进行科学传播的过程中,既要帮助他们“解惑”,更要自觉地承担起“传道”的重任,这样才有可能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有“教”无“化”或者重“教”轻“化”的问题。
(三)妥善处理好“融合”与“迎合”、“领跑”与“替跑”之间的关系,从而努力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重“化”轻“教”、有“化”无“教”的问题
“融合”与“迎合”虽然都有个“合”字,但是两者却像那句古话所说,“司马相如蔺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也”。从行为主体上看,“融合”也好,“迎合”也罢,都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行为主体产生一种横向的关系。前者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行为主体发生一种相互平等意义上的互动,“融合”的结果是既不是原来的“甲方”,也不是原来的“乙方”,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行为主体之间是平等的关系。而“迎合”却是另外一种情况。它虽然也是两个或两个以上不同的行为主体之间产生横向的关系,但产生关系的双方事实上却是不平等的,其中的一方为了某种可以言说或者不可言说的目的,自我矮化,居于不平等的地位,而对于被“迎合”对象采取近似于谄媚的行为,这种“自我矮化”不仅不利于“迎合”者自身的可持续发展,而且从长远上看,对于被“迎合”者本身也没有什么好处,还有可能会造成古人所说的“三习一得”。“领跑”与“替跑”虽然也都有个“跑”字,但是这两种“跑”也并不完全相同,甚至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由一个行为主体引领其他行为主体一起来开展行动,强调的是行动的此起彼伏、前呼后应。而后者则是将本来应该成为群体行为的行动,变成了“领跑”者个体的行动,也就是相关行为主体出于种种目的,想要包办代替本应由其他行为主体承担的行动。这种包办代替看起来比较省事,从“领跑”者或“替跑”者的角度来加以考量的话,可能觉得是不错的,但是从变“外驱动力”为“内生动力”的角度加以考量,那么这种“替跑”的行为又是非常不可取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东西就是把你的思想装到别人的脑袋里,恰如把别人的钱装到你的口袋里一样!所以,与其那么难,不如化难为易,将“替跑”行为变成“领跑”,让被引领者在与你并跑的过程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你的教化。“迎合”与“替跑”分别隐喻了“教化”过程中两种不恰当的做法,一种是极度的自我矮化,一种是极度的自我拔高。这两种情况都是不利于科学传播过程中妥善处理好“教”与“化”之间的关系。只有妥善处理“融合”与“迎合”、“领跑”与“替跑”之间的关系,才有可能化解科学传播过程中重“化”轻“教”、有“化”无“教”的问题。
四、小结
中华传统文化一向都非常重视“教化”在各种各样传播中的地位和作用。这方面有很多大家习焉不察,但是却饱含深意的例子。南宋末年有一个人名叫文壁,此人非常聪明,读书简直是一点就透,做起文章来虽不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但也是洋洋洒洒,被当时的人视为神童。此人于南宋理宗宝祐四年(公元1256年)考中进士,先后担任过新昌知县和惠州知州等官职,而且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乃是文天祥的亲弟弟。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人所鄙视。与他同时代的人曾经写诗讽刺他“江南见说好溪山,兄也难时弟也难。可惜梅花如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这首诗的意思是文壁原本是与文天祥齐名的同科进士(文天祥号“文山”,文壁号“文溪”,所以说“江南见说好溪山”),但却因为他觍颜投靠了异族,投降做了蒙古人的官,所以只能是“南枝向暖北枝寒”了。由于在“做人”方面存在着重大缺憾,所以,文壁一生虽然诗文无数,但却因为有损教化,所以没有一首流传下来。甚至连清代的乾隆皇帝都曾经写诗批评文壁说:“子不知终弟受职,应难地下见其兄。”而與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文壁的哥哥文天祥,后者虽然主要兴趣从来都在治国理政、抵御外侮,但其随手写就的诗文却因为往往都寓“化”于教,所以,千载之后仍然被后人所传诵。熟悉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朋友想必都知道,宋词的可读性虽然极强,但是在中国历史上,却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为主流社会所不重视。尽管“词”这一文学样式最早可以追溯到李白生活的唐代,但是在整个中唐乃至晚唐,甚至包括五代十国和北宋初年,“词”仍然没有像诗那样登堂入室,获得主流话语层的认可,只是被称为“诗之余”,很多今天我们认为著名的写词高手如欧阳修,虽然词写的很好,但是也不愿意向别人展示自己所写的词。五代时期有一个名叫和凝的宰相年轻时喜欢写词,等到当上高官之后竟然教人把自己以往所写的词都烧掉了。之所以如此,究其原因,就是至少在当时的人看来,“词”这种东西,不但无助于“教化”,更多的时候往往甚至会“有伤风化”。所以在问世之后差不多100多年以后,“词”才逐步取得了其后来取得的地位。
综上所述,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古人是非常重视教化的。但“重视”只是一种理念,要把理念变成作品,往往有优劣之分。清代的乾隆皇帝一生写了4万多首诗,虽然在数量上是中国历代诗人之冠,但是却很少有诗文流传下来。究其原因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作品往往过于直白,不加任何修饰地想要传达他所说的“教化”的内容,自然就容易被人们所遗忘。乾隆的这种有“教”无“化”的情况,其实在中国古代并不少见。《中国历代笑话集》就记载过一则故事,说的是有一位三家村的冬烘先生文理不通,把孔老夫子所说的“郁郁乎文哉”愣是教成了“都都平丈我”,所以最后闹出了笑话。即使是同一个人,也可能存在着有的作品 “教”与“化”处理得非常好,有的作品“教”与“化”处理得并不怎么好的情况。比如说南宋时代的朱熹。此人的一些说理文章,满口都充满了教化,让人读之不感兴趣。反倒是他的一些清新隽永的寓“化”于“教”的小诗,却时常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比如他那首著名的“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就寓“化”于“教”之中,让人印象深刻!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包括但不限于上述所举的这些例子,分别从不同的角度说明。在传播过程中,没有“化”的意识是不行的,但是仅有“化”的意识又是不够的。轻“教”轻“化”、有“教”无“化”或有“化”无“教”都是不可取的!必须妥善处理好“教”与“化”之间的关系,要像“寓教于乐”那样“寓化于教”。
注释:
①全红:《中国古代社会教化问题探讨》,《中国青年研究》1994年第1期。
②周丹:《人力资本溢出效应研究新进展》,《智富时代》2015年第2期。
③Guo, J., Gu, B. , Sun, X. , Xue, J. , & Yuan, B. . (2019). Communication barrier, spillover effect and industrial-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Sustainability, 11(18), 4841.
④张丽娟:《苏联有关语言学的一次大讨论——马克思主义语言观》,《汉字文化》2018年第8期。
⑤渝文:《爱因斯坦——“原子弹之父”因“原子弹”而后悔》,《科学大观园》2012年第15期。
⑥Baram-Tsabari, A. & Osborne, J. . (2015). Bridging science education and science communication research. Journal of Research in Science Teaching, 52(10), 135-144.
⑦佚名:《鄭板桥自创怪体书法》,《小读者之友》2020年第2期。
⑧Banik, G.. (2013). Education strategies for science communication and education in conservation science. Restaurator, 34(4), 261-274.
⑨Debove, S., Füchslin, T., Louis, T. , & Masselot, P. . (2021). French science communication on youtube: a survey of individual and institutional communicators and their channel characteristics. Frontiers in Communication, 6, 612-667.
⑩郑丽君:《“人必生活着,爱才会有所附丽”——重识〈伤逝〉》,《青年文学家》2020年第9期。
Trench, B. , & Bucchi, M. . (2010). Science communication, an emerging discipline. Journal of Science Communication, 9(3), 1-5.
随敬德:《先秦两汉儒家教育思想中教师标准的历史演变》,《湖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20年第2期。
Jensen, K. B. (2010). Media Convergence: The Three Degrees of Network, Mass, and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 K.B. Jensen. Wiley‐Blackwell.
(作者系北京教育融媒体中心副研究馆员、中国数据新闻大赛组委会副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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