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人文视角下《切尔诺贝利的祭祷》中的核叙事研究
2022-07-11孙大满蒋婷薇
孙大满 蒋婷薇
摘要:能源人文作为一个新兴的研究领域,对于匡正人类能源意识、阐述能源文化价值、促进未来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意义。现阶段的社会发展进程与有限的能源资源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人类能源意识有待重塑。从能源人文视角出发,在能源叙事框架下解读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长篇纪实小说《切尔诺贝利的祭祷》,探究有关自然、社会、精神层面的三维核叙事,揭示现代能源技术灾难给人类和自然造成的惨痛后果以及随后引发的社会失序和政府公权力信任危机,在能源叙事的探究过程中提供以核叙事为参考的研究角度,并在能源转型和世界性能源危机即将到来的关键阶段,反思能源对自然和人类造成的深远影响。
关键词:能源人文;《切尔诺贝利的祭祷》;核叙事;可持续发展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595(2022)03004605
一、引言
能源人文是一个新兴的跨学科研究领域,近十年来发展迅速,其宗旨在于探索能源利用和更迭的历史,考察能源对人类日常生活各个层面的渗透程度,探究能源如何塑造我们当前的文化、社会、政治制度甚至人际关系。从宏观角度看,能源人文在不断寻求促进能源全面转型所需的社会、文化和政治变革,并通过这些可能的变革预判未来“后石油时代”的能源图景。早期能源人文研究主要聚焦在化石燃料对文化和社会的影响之上。自1990年石油危机以后,关于能源的讨论开始聚焦于能源转型和能源生态领域,能源的意义也开始呈多元化态势。
能源不仅是一种物质、经济和技术现象,它还更多地是一种社会和文化现象。[1]921世纪,能源转型是必然趋势。能源人文力图通过文学和其他艺术形式来协助能源转型,识别和强调能源在政治治理、权力和自由之中的不同作用,帮助人类寻求和建立可持续发展的社會模型。不仅如此,能源人文还在挑战、颠覆和重塑主流叙事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全球能源转型的关键时期将有关能源在社会、政治、美学和文化等领域的研究带到科学的最前沿。[1]199能源人文将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领域关于能源的研究相融合,促进它们之间的对话及合作。[1]10可以说,能源不仅仅是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新课题,它还深刻地影响了相关的人文学科,促使人文社会科学发展出更适合能源导向研究的新理论、新方法和新概念。
二、能源叙事与核叙事
能源叙事研究是能源人文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能源叙事见证了能源的发展与变革,尤其工业革命之后许多文学作品中都出现了能源的身影,从查尔斯·狄更斯(Charles Dickens)以煤炭时代和英国工业大发展为背景的《艰难时世》[2],到斯蒂芬妮·库克(Stephanie Cooke)探讨核能的未来与核废料处理的《在凡人之手:核时代的警示故事》[3]。能源叙事研究者从各种体裁的文本中找寻能源关键词,分析能源在文本中的表现形式以及文本与能源达成共识的方法。纽芬兰纪念大学研究员布伦特·瑞安·贝拉米(Brent Ryan Bellamy)提出,可以将现有的文学方法论与能源研究相结合,对出现木材、煤炭、石油、核能等能源书写的故事进行更集中的研究,探讨能源的叙事特性。除此之外,能源叙事研究还可以在历史叙事的框架下提炼能源因素、探寻和解读能源在文学中的不可见性。[4]直到今天,学者们还在不断发掘各类能源在文学中的身影。
1986年4月26日,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爆炸。作为20世纪最重大的能源灾害之一,切尔诺贝利事件不仅改变了公众对核能无比信任的态度,还让世界开始重新评估核能的未来。切尔诺贝利事故开启了核文学和核叙事的新时期,文学家和评论家聚焦于核事故的悲惨后果,关注核电站爆炸所影响的人类生活和社会变革,着重描绘受灾地区的生态问题。后切尔诺贝利时代的核小说促使人类意识到核能在能源依赖型社会中的多重影响,让人们开始关注生态和政治层面的核叙事。能源人文视阈下的核叙事研究可以与可持续发展、未来生态危机等主题联系起来,重塑人类对能源转型的看法和认识,批判性地思考世界可持续发展与能源未来。
与切尔诺贝利事故相关的核小说都在不同程度上使用回忆录形式——包括目击者的回忆录、间接回忆录和相关的代际创伤记忆。[5]作为文献文学和纪实文学中的重要作品,斯维特兰娜·阿列克谢耶维奇(Светлана Алексиевич)的《切尔诺贝利的祭祷》[6]脱离了僵硬的书面报告记录,倾听集体之外的声音,让事故亲历者讲述被忽略的故事和感受,记录从未披露的真相。阿列克谢耶维奇收集了社会各个阶层的声音,从农民到物理学家,从普通士兵到国会议员,为人们看待切尔诺贝利事件开辟了一个以人为本的新视角,在人道主义关怀的基础上重新审视这场灾难。
三、《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后切尔诺贝利时代的三维核叙事
能源塑造了人类现有的社会结构、生态环境、生活方式和物质基础,对经济和文化也产生了深远影响。能源的文学表现形态能够映射当下的能源价值体系,而能源人文视角下的能源叙事研究能够更加直观地将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相联系,重新在能源依赖型社会中塑造有利于生态友好和可持续发展的能源价值观。在认识论意义上,人类对能源的认识不应只局限于其物质资源属性,应该从人文主义视角审视能源对社会结构、政治经济制度和人类未来、人和环境之间的关系等的塑造作用。[7]《切尔诺贝利的祭祷》对核爆炸事故中的殉难者和幸存者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和关怀,表达了对自然生态、社会政治和人类命运强烈的忧患意识。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采用口述实录的叙述方式和多重复调的叙事结构,作者与见证者共同创作,揭示了切尔诺贝利核爆炸事故给自然和人类所带来的惨痛后果,对核爆炸事故前后公众认知性视角和感知性视角①下自然生态、社会秩序、精神信仰发生的变化进行真实记录。阿列克谢耶维奇在近20年的时间里,走访了受切尔诺贝利事故影响最为惨重的乌克兰、白俄罗斯等地的各个村庄小镇,找到核电站的原工作人员、各界学者、医务工作者、事故清理员、移民以及疏散区居民等当事人,与他们见面并进行访谈,事后按照其身份和内容对他们所讲述的故事进行了整理和排列。
切尔诺贝利事故是迄今为止人类历史上影响最大、最为深远的一次能源灾难,切尔诺贝利核爆炸发生后,人类生存和生态环境遭受危害,社会失序和政府公权力遭遇信任危机,民众承担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自然生态的破坏、社会环境的动荡、精神信仰的迷失让切尔诺贝利人在现实和精神上流离失所,遭受自然、社会、精神三个维度的失衡。
(一)熟悉—陌生:自然生态的无妄之灾
能源人文发轫于环境人文学,并与环境人文保持着深厚的亲缘关系和密切对话,能源叙事中往往包含对环境问题的描述与思考。随着人类工业发展水平的提升和能源需求的增长,生态环境不断遭受威胁。核爆炸事故发生后,切尔诺贝利周边的自然生态遭受了严重破坏。阿列克谢耶维奇第一次前往隔离区,就被告知不能摘花,最好不要坐在地上,不要喝泉水。据切尔诺贝利周邊村庄的养蜂老人回忆,在事故发生后的第二天早晨,他饲养的蜜蜂都消失了。河边的渔夫想钓鱼,却连条做鱼饵的蚯蚓都找不到。辐射区的居民被迫迁走后,军队的士兵和村庄里的猎人开始对村庄的动物进行射杀,对人来说,猫、狗、奶牛不再是动物,而是“行走的辐射”。被命令清除污染地区动物的猎人回想起当时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猫狗都在惨叫,到处乱窜躲避人类的追杀,有些甚至还往轿车上冲撞,而士兵们没有理会这些动物,将它们连拖带拽地拉走。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情形像极了战争。”[6]133-134没过多久,动物开始出现骇人的生理变化:有鹳在田野里奔跑,但却无法飞起来;有麻雀在地上跳,但却连栅栏都跳不过去。这些受到核辐射影响的动物丧失了正常跳跃、奔跑的能力,成为了人类造成的能源灾难下无辜的受害者。
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后,居民的生活环境因辐射变得危机四伏。核污染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森林的树叶上有飞散的核污染粒子烧出的小洞,当地村民日常饮食的牛奶、豆子、蘑菇、浆果都受到了辐射,辐射区内暴露在空气中的土壤、草木、植蔬等辐射剂量都已经超标。生活中熟悉的美味变成了“毒物”,自然的美景也散发着致命的气息。“我们像躲避弹片那样躲避原子,但它无所不在……在面包里,在盐里……我们呼吸辐射,我们吃着辐射……”[6]163更加不幸的是,核污染的影响顽固且持久,只要是接触过污染区的人和物都面临着飘散在各处的辐射粒子的威胁。一位在辐射区进行过清理工作的士兵把身上穿的衣服扔掉后,唯独留下了军帽,送给了他的小儿子当玩具,但不幸的是,他的小儿子在两年之后被确诊患有脑瘤。这位士兵又何曾想到,一个充满父爱的举动却给孩子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切尔诺贝利事故如影随形的诅咒,让自然和人类都承受无处可躲的恐惧和煎熬。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核能的重要性日益增加,核能的迅速发展让人们开始认为电力在未来将越来越廉价。[8]核能发电是人类能源发展史上一项伟大成果,是最为高效、清洁的能源技术之一,核技术在我们通往无碳未来的道路上发挥着重要作用。作为人类现代化技术的产物,在核能巨大的发展潜力背后,隐藏着不可估量的危险。时至今日,切尔诺贝利地区仍被视为“死亡禁地”,一些放射性物质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衰变才能减轻对生物及环境的影响。事故幸存者在心理和生理的双重折磨下,不断反思着人类和自然的关系:“一方面,我们的文明是反自然的。人是大自然最可怕的敌人,但另一方面,他是世界的创造者,他在改变世界……切尔诺贝利是谁的错,是反应堆的错,还是人的错?无须讨论,是人,是人的错误操作,造成了一个可怕的错误。”[6]192-193当人类忙着享受能源技术带来的便利生活和快速发展红利的同时,河流、土壤、大气在不断被污染。切尔诺贝利核事故发生后,这场由人类主导的灾难彻底地毁灭了无辜的自然,也让周边居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二)规则—失序:社会秩序的激烈动荡
切尔诺贝利事故遗留下的物理废墟和精神废墟提醒着我们:人类对未来的探索、能源发展和技术的利用,若不能与自然和谐共处,最终必会殃及自身。在事故亲历者充满恐惧的认知性视角下,切尔诺贝利无疑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事故发生三天后,当地政府才开始对反应堆周围村庄的居民进行疏散,慌乱而疯狂的情景让当地居民遭受身心的双重冲击。据他们的回忆,到处都是端着枪穿着防护服的士兵,他们把装甲车、卡车、坦克开进村庄,不断疏散甚至驱逐居民,人们在士兵的监督下慌乱地撤出村庄,随后村庄被隔离网团团围住。多年后这样的场景让他们还会感到心慌和害怕:“我没有见过战争……但是眼前的事实让我觉得这就像战争……”[6]223同时,紧急疏散对社会秩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人们为了生存开始疯狂抢购有限的物资,即使早就被告知那些物资已受到辐射,但商店仍被撬开,里面的物资被洗劫一空,连银行也没有幸免于难,被强盗趁机抢劫。这样的乱象正是当时社会秩序混乱的真实写照。在灾难面前,人性的贪婪、自私暴露无遗。社会秩序混乱,公众也开始对政府产生不满和怀疑情绪。
能源往往是政治的先决条件。[9]356能源人文视角下的核叙事强调能源与社会政治的联系,关注核事故造成的人类和社会变革。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于戈尔巴乔夫当政时期,核事故发生后,苏联政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进行处理,而是采用欺瞒的手段意图掩盖真相、控制事态的发酵,直到瑞典发现大气中放射物含量过高,切尔诺贝利核爆炸事件才被公之于众。苏联政府早期为了掩盖事故态势,对事故真实进展的消息进行封锁,并在报纸、广播、电视上对反应堆的真实情况进行虚假报道。“每天我们会收到报纸。我只看标题:‘切尔诺贝利——建功之地’‘反应堆被战胜了’‘生活还在继续’。”[6]129不仅如此,据一位高校教师回忆,在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后,图书馆里有关辐射、广岛、长崎甚至X射线的书籍都消失了,只因为政府认为这样做能阻止人们散播恐慌。苏联政府这样的做法无疑是荒谬的,这是以牺牲当地居民的宝贵生命来延缓事态的曝光。切尔诺贝利事故还引发了“切尔诺贝利综合症”[10],即公众因对核辐射和事故恐惧而引发的一系列生理性紊乱,并从心理层面产生对核技术和国家核政策的恐惧、不信任和怀疑。[11]后切尔诺贝利时代的核叙事聚焦于公众对核能的情感和认知变化,将核灾难的文学表现与现实结合,引发了核叙事从虚构到真实的转变,并与能源文学的叙事问题研究进一步相关联。[12]
在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前,人们对核技术充满美好的向往。书中记录了一位环境保护监察员的声音:“在中学和大学,我们受到的教导说这是神话般的可以‘无中生有的能源制造工厂’,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坐在那里,只要操纵按钮就行了。”[6]254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就是在人们毫无思想准备、对技术绝对信赖的基础上爆炸了。在村民的回忆中,核电站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居住在附近的普通民众,下了班脱掉工作服还要下地干活,他们把反应堆叫作锅、茶壶、煤油炉、火窟窿。这不仅体现了民众对核技术发展的无知和信赖,还透露出民众对能源技术本身的傲慢与自负。核电站在苏联政府和科学家的宣传下显得异常美好,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核电站不过是能让电灯亮起来的东西,和家里的壁炉差不多,不会发生危险。苏维埃体系的一大标志就是其对科学技术的信念[13],而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发生无疑打破了民众对核技术的信任和对政府的信赖。
阿列克谢耶维奇在书中对核技术的发展进行了审视和批判,并对核能和人类生存之间的关系进行深入思考。她在自述中强调:“或许,我们已经可以对付军事上的核事件,比如广岛发生的事,并对其采取相应的措施。然而,事故发生在非军事的核设施上,而我们仅仅是二十世纪的人,且我们一如被教育的那样相信,苏联核电站是世界上最可靠的核电站,它们甚至能建在红场上。军事原子的表现是广岛和长崎,和平原子的表现就是家家户户的电灯。谁也没料到,军事原子与和平原子是双胞胎、同谋者。”[6]31人类对于核能的开发和利用从初衷上说是为了解决将来可能会出现的能源危机,但是切尔诺贝利核爆炸事故为人类追求能源发展敲响了警钟。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人们有必要开始审视非化石燃料的相关问题,重新认识能源的文化和社会意义,重塑人们对能源转型的看法和认识,批判性地思考世界的可持续发展与能源未来。
(三)信仰—迷失:精神世界的轰然倒塌
切尔诺贝利事故不仅对自然生态环境和社会秩序造成破坏,也对人的心理和精神造成了严重创伤。从前惬意地在林间散步、躺在草地上仰望天空的日子不复存在,恐怖渗入了内心,并进入了潜意识层面。那些执意留在污染区的人时不时会回忆起往日欢歌笑语的日子,但如今所生活的地方已经变成物理空间和精神空间的双重监狱。国立戈梅利大学的一位教师在重返切尔诺贝利污染区时被眼前“超现实”的景象所震撼:被处理过的核污染地区似乎与地球上的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从前丰茂的田野和草地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秃的沙粒,土壤表层被铲除,道路被白云石所覆盖,白茫茫的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这样的景像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并开始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恍惚间他觉得这不是在地球上,而是在太空。异化的影像改变了人们的认知,在之后他写的短篇小说里,地球上的生物都灭亡了,而人类也变成了长着四条腿、三只眼睛、耳朵在头顶的怪物。
孩子们的身体因辐射的影响变得脆弱不堪,而孱弱的体格让他们对周边事物没有表现出同龄孩子应有的好奇心,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开心起来。自然景觀在孩子们的眼中是病态的:树木的根须是朝上生长的,河水的颜色是红的或者是黄的。在生理和心理压力的双重摧残下,孩子们的心灵脆弱而孤独,他们不愿意去十几公里外的学校上学,因为其他正常的孩子会嘲笑他们的白头发、白眉毛、矮个子,“切尔诺贝利儿童”是他们无法撕掉的标签。
伴随切尔诺贝利事件而来的是人们的信仰迷失和精神灾难。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核辐射使切尔诺贝利事故的受害者承受着被其他群体“异化”的痛苦。“在其他任何地方,我们都是外来者。别人斜着眼睛瞟我们……提心吊胆……所有人都习惯对我们使用这样的称呼:‘切尔诺贝利人’‘切尔诺贝利儿童’‘切尔诺贝利移民’……切尔诺贝利……现在就是我们全部生活的前缀。”[6]290他们不被切尔诺贝利地区以外的人们所待见,被当作“行走的病毒”,路过的人、从前的亲戚和朋友都躲着他们,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孤立无援。那些被迫离开切尔诺贝利污染区的人承受着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一位母亲带着孩子去往明斯克,花了三倍价钱才坐上火车,在车上,当列车员得知她们是从切尔诺贝利来的,就不肯给她们倒水了,邻座的人听罢,便匆匆离开了包厢。亲戚对他们闭门不见,爱情和生育也被当成了罪孽。一位污染区的母亲在生下了各个器官都发育不全的女婴之后悲痛欲绝,她不知道以后怎么跟女儿解释:为什么她跟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她不能生孩子,为什么男人不能爱她。这个母亲知道这不是她与丈夫相爱的错,但残酷的事实让她不得不反复怀疑:切尔诺贝利人的爱情是不是罪过?
“从前崇拜马克思,现在崇拜美元,我们在历史中迷失。”[6]191在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五年之后,苏联解体。切尔诺贝利事故的亲历者在失去了亲人、爱人、友人之后,他们继而失去家园和祖国,连从前所珍视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也随之被改变,这让本就不被外界所接纳的切尔诺贝利人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精神依托。现在,他们需要重新思考:如何生存,如何重建精神信仰。历史的洪流将他们赶到新的岸边,但他们的精神世界却永远留在切尔诺贝利的历史废墟之中。
《切尔诺贝利的祭祷》蕴含深厚的人文关怀,在能源历史的探究和未来能源的选择上提供以核能为参考的研究角度,呼吁人类反思现有的能源科技意识和工业发展进程,警惕核技术的不可控性,更是给我们传递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概念,为人类的存续和能源发展指明方向。
四、结语
能源是贯穿人类历史的驱动力,是人类社会所有变化和发展的基础。从化石燃料向可再生能源及清洁能源的过渡,即使是暂时的过渡,也会产生不可预见的社会和文化影响。如今,人类对物质享受和社会发展的无限追求与有限的能源资源之间已经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巨大矛盾,如果不再反思,能源资源将在不久的将来被消耗殆尽,生态环境也会因工业生产和人类生活造成的污染而毁于一旦。切尔诺贝利事故就是现代性过度膨胀的恶果。过度崇拜能源,一味地陶醉于能源带来的高效和便利,就容易忽视其背后能够颠覆人类生存前景的可怕力量。只有客观地看待能源,对能源技术建立起一整套监督、管理、限制、改造的机制,才能真正避免因能源开发和利用而造成的自然和社会危机。
注释:
① 在叙事学理论中,视觉与声音相互依存,是读者对叙述者进行观察和感受的重要途径。叙事视角主要由感知性视角和认知性视角构成。感知性视角指由人物或叙述者的眼、耳、鼻等感觉器官所感知的信息。认知性视角指人物和叙述者的各种意识活动,包括推测、回忆以及对人对事的态度和看法,它属于知觉活动。见2004年由胡亚敏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叙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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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clear Narratives in Chernobyl Prayer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ergy Humanities
SUN Daman, JIANG Tingwei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 (East China), Qingdao 266580, Shandong, China)
Abstract: Energy humanities, as an emerging research field, is important for putting human energy consciousness on the right track, elaborating the value of energy culture, and promoting futur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There exist irreversible conflicts between the need for social development and the limited energy resources, which calls for energy consciousness to be reshaped. This paper interprets the long documentary novel Chernobyl Prayer by Belarusian writer S. Alekseevich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nergy humanities in the framework of energy narrative, and explores the threedimensional nuclear narratives about nature, society and spirituality, disclosing the catastrophe modern technology has brought to human beings and nature and the ensuing social disorder and crisis in mass distrust in government. In the course of the energy narrative inquiry, the nuclear narrative is used as a reference to reflect on the farreaching impact of energy on nature and human beings at the critical stage of energy transition and the impending worldwide energy crisis.
Keywords: energy humanities; Chernobyl Prayer; nuclear narrativ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