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叙述逻辑的面孔——评张江舟绘画

撰文＝张玮

对页张江舟《人类图像学研究-图腾》130×130cm 纸本水墨 2019 年

本页张江舟《人类图像学研究-自闭》130×130cm 纸本水墨 2019 年

在列维纳斯看来，无法用现实中的面孔对其详尽描述的是人类的苦难，正因为面孔不是声音，它才能象征声音。生命在人生中有很多表达方式，人类以不同的方式对生命进行诠释与表达，哲学家通过文字书写生命絮语；科学家通过技术探索生存轨迹；艺术家则以绘画来演绎人生百态。譬如贾科梅蒂(Alberto Giacometti）的“恐惧与孤独”，马克·夏卡尔(Marc Chagall)的“真实的心灵”…… 每个艺术家对生命的感悟不尽相同。而在张江舟的画作中，面孔作为表现主体，通常以扭曲、变形、遮掩的方式得以呈现，其多变性的形式、充满寓言式的图像与象征性的符号语言相互融合，并与当下的社会情境形成某种关联。他深入挖掘传统艺术的本质，不断地创新与思考，注入人文关怀的深层寓意，从而探寻其内在的精神内涵与社会指涉。

生命是脆弱不安的，但又是坚强有力的。在2019 年所绘的《人类图像学研究》系列作品中，张江舟依旧围绕着以人作为创作主体，通过粗扩朴拙的笔法、简洁的黑白用色以及具有意象性的结构布局，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等肢体语言形成对生命脆弱的一种移情置换。在一个个犹如傀儡般的表象之下，实则潜藏着内心的恐惧与生存的不安；而那一双双遮蔽人们双眼的手，象征着人们无法直视残酷的现实与逃避的自我。张江舟通过一种极具诗意性与感染力的图绘模式，创造出独具个人符号性的叙事逻辑与艺术体系，传达出面孔与社会之下的另类话语。

本页张江舟《只有你能在这里找到爱情》388×180cm 2021 年

以《只有你能在这里找到爱情》为代表的作品中，则描绘了作为面孔的另一种形式——面具，面具以重色调、大体块或悬浮出现在画面中。在此，人类真正的面庞被面具所取代，面容不再具有喜怒哀乐的表征，而是类似动物的脸部一样显得十分神秘，无法通过表象揣测其内心的感触，只能通过面具得以直观呈现。值得注意的是，面具既可以表现人们的表象，也可以掩饰自身的情绪，使当代人不禁产生种种的疏离感，包括情感上的疏离、精神上的疏离以及直接看见或不被看见的真实。它悲鸣却有力量，牵动着人内心最本质的东西，直击人的灵魂深处，从而获得价值认同与情感共鸣。张江舟以一种独特的生命叙事，呼吁人们回归内心，重回彼此之间真诚的交流，共同塑造一个和谐的生活状态与现实情境。

面孔同样也可以成为人类生存的“工具”，成为一种声音，一种发自内心的呐喊。无论从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到存在主义再到现当代人类意识的自我觉醒，都表现出对于人类生存问题以及哲学理念的思考。张江舟则用自己的绘画融入到了对于这些议题的讨论中。这无疑是人类生命中最值得关切的话题。

在2022 年创作的《是春天 花总是会开的》一作中，略去了绘画作品中对血腥场面的常规描绘，也并没有采用仅有黑白色调的战争绘画题材，取而代之的是比黑白画面更有强烈意味的以粉红色、浅绿色和重墨色形成的高长调明度关系的画面呈现。在这种强对比关系的中，恐惧不安的平民面孔与武装全身的士兵，形成一种强烈的戏剧冲突，是对人民被迫遭受战争后的无奈和隐隐作痛，同时也是对战争给人类和自然造成巨大伤害的无言控诉。与此同时，粉红色和浅绿色是春的色彩，象征着画家对遭受战争苦难的人们心存美好的愿景和对战争顽强的抵抗，正如画作的题目一样，“是春天，花总会开的”。是苦难，也总会过去的。

对页张江舟《只有你能在这里找到爱情》局部

在张江舟这些关于生命议题的画作中，那些具有符号性意味的面容，通过明与暗、繁与简、局部与全局、模糊与清晰之间的对比，形成强烈内在张力的视觉效果，看似压抑且沉重的表象之下，使我们感悟到其对于回顾内心的生存态度以及具有深度的人文关怀。

对页张江舟 《是春天 花总是会开的》 200×200cm 纸本水墨2022 年

本页张江舟《人类图像学研究-界限》130×130cm 纸本水墨2019 年

张江舟运用自身特有的笔墨语言形式，以信息时代对当代人社会生活的改写与重塑为创作主体，将不同角度、不同时空的人物及物象巧妙地安排组合，在生发强烈对比的同时，又相宜地融为一体。通过一条条张弛有度的墨线，或重复或拉长或平行排列在画面中，形成一种具有多重音效合奏的形式美感，同时，墨色的层次变化以及重复性，也加强了笔墨的动势与力量感。

由此可见，在张江舟这些关于生命议题的画作中，那些具有符号性意味的面容，通过明与暗、繁与简、局部与全局、模糊与清晰之间的对比，形成强烈内在张力的视觉效果，看似压抑且沉重的表象之下，使我们感悟到其对于回顾内心的生存态度以及具有深度的人文关怀，这些系列作品虽然以不同的形式进行创作与诠释，但都不断相互联系与融合，始终记录着社会生存的环境、日常生活的状态以及生命存在的意义，揭示出时代变迁之下的人类困境与寻求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