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历史

唐萃仪

用一个词来形容历史，“深沉”“厚重”“源远流长”往往被人们所提及。但一次口述史的调研经历却让我开始体会到历史也有温度，历史是由親历者和整理者共同创造的作品，每一段记述的背后都是一个个漫长而又短暂的人生，是一次次不懈的寻找与整理。有无数人在一段历史中穿梭停留，无数人的举动与记忆都影响着一段历史的塑造与记录，人间的温度也由此渗透其中。就像徐达内曾在评《历史的温度》一书时这样写道：“没有温度，历史不过教科书，即便已然雨打风吹去，故纸堆里终有冷暖几许。”

我曾与同学进行过一场近三个月的口述史调研活动，若要更加具体地形容这个过程，就像是以某一历史事件为主题，在漫漫汪洋里以遗留的痕迹以及他人的描述为线索去寻找散落各处的拼图碎片，从中挑选出符合主题的部分，并将它们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

我们以城市部分地区近十年的变迁为主题，拟定以地区居民、商家、规划部门和文化机构作为采访对象，在走访记录的过程中，我们逐渐发现口述史的调研过程其实并不像一般的学术研究那般充斥着有序性和规划感，最凸显的反而是它的人间烟火气息。受访对象有的会出于个人利益的考量拒绝采访或敷衍了事，有的会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侃侃而谈，有的会出于身份和工作的考虑对事件进行有详略的回忆和表态，还有的则会在古今对比中谈及自己现在的困难与焦虑。作为一场历史事件的亲历者，他们通常很难在采访中给予最直接简明的答案，更多地是以我们的问题作为引线，开启一场对于过去的回溯。

当我们作为旅者在受访者的记忆中穿梭过后，往往会发现个体的记忆与现存的记载存在出入，而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讲述亦有众多差异。对于大事件的发生时间我们尚可通过客观的记载得以辨明，但那些细小的人物经历、特征和态度看法则无法分清孰对孰错，又或者可以说其本身便没有是非之分。人人所处的时代背景不一，身份地位各异，这便注定了不同主体之间口述的历史会存在差异。商户们往往会更加关注经济的变化，文化从业者则会以文化场所的变革作为时间标志，规划机构工作者注重政策的变动，居民则关注交通与教育的完善。这些差异其实是历史洪流中个体在努力生存与发展的侧面反映，柴米油盐和宏伟理想同为历史的主线，同是历史的主角。

口述史调研期间的经历可以用“柳暗花明又一村”来形容，每一次遇到的难题和最终的解决途径都提醒着我们，历史研究远非单纯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的收集与记录，如何寻找信息所在并取得联系，辨别事件的真假并还原整个事件的全貌才是研究历史的核心所在;而历史记录的亦不只有国家大事、丰功伟绩、名人壮举，普通人的一生或某一地区的变化亦在历史的卷本中占有一席之地;历史本身不是单纯的文字与事实，重构历史的过程蕴含着亲历者的部分人生、回忆者的情感、探寻者的汗水与记载构建者的思维。

时代扑面而来，转瞬即成历史;时间奔流不息，历史温度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