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说话的十一岁（节选）

［菲律宾］艾琳·恩瑞达·凯莉/作 程婧波/译

维吉尔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十一岁男孩，经常被外号叫“公牛”的同学切特·布伦斯嘲笑和欺负。这一次，维吉尔在丛林“冒险”时撞上了切特·布伦斯，切特·布伦斯将他的背包扔进了一口废弃的井里——连同背包里的豚鼠“格列佛”。维吉尔硬着头皮下到井底，却发现自己上不去了……

维吉尔想不起来哪怕一次他曾经大喊大叫的情形。他很确信自己曾经大喊大叫过。哪个活了十一年之久的人还没大喊大叫过呢？可是尽管记性很好，他却一点儿也不记得有关大喊大叫的事。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是不是大喊大叫过。他原本可以去问问洛拉的。她一定知道。

“你是萨利纳斯家有史以来最最安静的男孩子。”他妈妈总爱说，“每次带你回老家的时候，我们少不了得教你开口。要不然别人一定注意不到你，你可能会被驯鹿或者吉普尼*给压扁的。”尽管已经把这段话翻来覆去说了一万遍了，她还是会大笑起来，维吉尔闹不明白她怎么还能这样不厌其烦。老实说，他第一次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就不觉得有趣。当维吉尔在脑海里想象自己被一头驯鹿或者一辆吉普尼给压扁的时候，他真是吓坏了，尽管他还不是特别清楚那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

维吉尔倒不觉得父母不爱自己。他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一门心思地想要把他从“壳”里拉出来。再说了，有个壳有什么不好？乌龟在地球上存活了两亿年之久——甚至比蛇或者鳄鱼还要久。而且乌龟的个体寿命也很长。美洲箱龟能活上百岁，而且它们的视力和嗅觉都很出色。乌龟真算得上是杰出的物种。要是两亿年前人们强迫它们从壳里出来会怎么样呢？恐怕它们早就灭绝了吧。

维吉尔靠在发霉的井壁上。井底有一圈低矮的石桩，但高度远远没法让他有信心够到梯子。他犹豫着要不要坐下来。坐下来，是否就意味着放弃？

他琢磨着现在是几点了。

他琢磨着是不是该大喊大叫出来。

大喊大叫似乎是明智之举，但当他张开嘴时，便不禁想象自己的呼喊冉冉上升，上升，上升，轰鸣着穿过树林，摇晃着树叶，惊吓着鸟群，最后落入切特·布伦斯那厚墩墩、脏兮兮的耳朵里。他想象着“公牛”一路猛冲，咕哝着，喘息着，像一头狼一样，嗅出了他的踪迹。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公牛”搬起井盖，把他永远关在这底下的画面。

维吉尔决定，最好再等一下下，直到“公牛”已经回家了。

问题在于，他不知道“一下下”到底有多长，因为他没有表，手机也摔坏了。于是他决定跟着感觉走。他已经下到井底十分钟了还是四十分钟了？谁知道呢？本来维吉尔就不太擅长和数字打交道，时间概念更不是他的强项，有没有钟都一样。这一点曾经把他父亲搞得很沮丧。曾经在一个下午，他父亲举起双手说：“算了，维吉尔，你就搞清楚开始和结束的时间吧，中间就别管了。”

维吉尔闹不清楚此时到底是开始、结束，还是中间，或者别的什么。他只觉得双腿发疼，而日头也似乎不再那么高了。于是他仰起头，喊道：“你好！有人吗？”这喊声似乎不够大。会有人听见吗？他得再喊大声点儿。

“你好！有人吗？”

格列佛的胡须不动了。它从背包里拿那双圆溜溜、乌漆漆的眼珠子盯着维吉尔。维吉尔把背包背在胸前，这样他就能一边靠着井壁，一边看到格列佛了。

“你好！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维吉尔还从来没有大喊大叫过救命，这听起来有些奇怪。不过要说他该什么时候出手求救，那就是现在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气沉丹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胸腔像气球一样鼓胀起来。

接着他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了出来：“救命！救命！”

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他的。它穿过了他的身体，一直穿透了他的脚趾。谁能想到他还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

他父母真该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