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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语和汉语自然口语犹豫型拖音现象的共性及特性

2022-07-06李毅芳

关键词:词尾辅音元音

滕 海,李毅芳

(1.山西大同大学外国语学院,山西 大同 037009;

2.(俄)阿穆尔国立大学外语系,阿穆尔州 布拉戈维申斯克 675000)

俄汉自然口语拖音是我国语音学中一个相对薄弱的研究领域。从国内已有的成果来看,研究内容不够深入,缺乏系统的理论结构。对于外语学习者而言,自然口语非流利犹豫型拖音现象对口语输出及听力接收产生的影响非常大。为了更好地了解其产出的深层机制,进而把研究成果应用到教学实践中。笔者使用praat语音分析软件,基于自建双语语料库,研究分析了包括多语言者在内的不同母语者的自然口语拖音现象,总结出犹豫型拖音的三种类型,发现了拖音与增音现象的共性与特性。

一、犹豫型拖音的界定

刘亚斌、李爱军认为自然口语独白、自然口语对话以及朗读语料的语音韵律表现存在很大的不同。[1]斯韦托扎罗娃指出自然口语语音有以下韵律特征:语段的分割经常同犹豫型停顿相“交织”;由于语言不受约束从而导致的高度碎片化;犹豫型拖音、未弱化的虚词和元音类型填充词的大量产出;韵律模式和声调结构的差异;追求语言连贯性导致出现大量的平声语段及缺少明显的降调等等。[2](P226—235)

杨军对国外此类研究进行分析评述,并对非流利犹豫型拖音给出了相对科学的定义。他认为,非流利指的是在时定、韵律和语序等方面明显区别于流利话语的口语产出。[3]犹豫现象属于韵律干扰现象,是自然口语语音的一个典型特征,表现为特定的停顿。持续时间表现为非常规性的增加(犹豫型“拖长”)以及标准韵律模式的变化。这些特点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在母语或非母语的自然口语语音中表现出来。[4]近年来,人们对自然双语以及第二语言习得所产生的各类问题兴趣浓厚。[5]因此,笔者自建双语语料库,用进一步的语音实验对拖音现象的细节进行阐述。

二、实验

(一)预期实验结果假设

1.俄语和汉语母语者在说母语和非母语时所产生的词尾元音拖音现象数量会相近。

2.卡塞维奇指出:汉字没有以噪辅音结尾的,并且以响辅音结尾的汉字数量有限。受汉语音节结构的影响,汉语母语者说俄语时将在词尾辅音后使用更多的元音增音。[6]预想这一特征将会充分体现在中国人的俄语表达中。

3.俄语母语者和汉语母语者在说俄语时,元音增音的特点会存在差异。

(二)材料和研究方法 实验研究语料分别为:俄语母语者俄语自然口语独白;汉语母语者俄语自然口语独白;汉语母语者汉语自然口语独白。

所有语音研究材料都是自然口语独白语音文本。四名人员参加了该实验:两名汉语母语者(Chi⁃nese speaker 1-Sc1,Chinese speaker 2-Sc2)和两名俄语母语者(Russian speaker 1-Sr1,Russian speaker 2-Sr2)。所有录音者都没有言语能力、听力方面的障碍。两名汉语母语录音者Sc1和Sr2在大学学习俄语的时间分别为8年和5年。

本实验在俄罗斯阿穆尔国立大学语音研究实验室中,通过连接计算机混音控制器的麦克风完成录音。采用标准的编码参数:采样率44 khz,位深度16 bit,单声道。

在录音过程中,获得自然口语语音的总时长为56分55秒(俄语语音Sc1为17分18秒,Sc2为5分15秒,Sr1为6分55秒,Sr2为2分28秒;汉语语音Sc1为14分53秒,Sc2为9分33秒)。

(三)实验结果分析 笔者通过对听觉和声学的分析,总结出三种犹豫型拖音类型:词尾元音拖音、词尾响辅音拖音和噪辅音结尾单词后的元音增音,马斯洛夫[7](P70—71)和克莱纳[8](P174—180)对元音增音现象及界定有过详细的描述。

下列三个表格显示了实验结果的数量特征:总词数和以元音、辅音结尾的词数(对于汉语语音材料采用拼音以鼻辅音/n/、/ŋ/结尾的词)与各类拖音的数量关系。

(1)俄语母语者在俄语自然口语中的犹豫型拖音

表1显示,在Sr1录音者自然口语语音的674个词中有25个词出现了犹豫型拖音。在其中的20个词上出现了词尾元音拖音(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4.5%),2个词出现了响辅音/m/的拖音(占辅音结尾词总数的0.9%)。所有这些词具有1-3个音节。另外,在3个词的噪辅音末尾之后,出现了相当长的(277–423 ms)具有不同共振峰结构的元音增音(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1.3%)。

表1 俄语母语者俄语自然口语参数数量表

被拖长的词尾元音是/i/、/ɨ/、/ɑ/、/o/、/u/、/e/。其中既有重读元音(多音节词中:/ɑ/、/i/、/ɨ/,在单音节词中:/ɑ/、/o/、/i/、/u/),也有非重读元音(/i/、/e/、/ɑ/、/u/)。在20个发生拖音的元音中,有4个是重读元音,其余的都是非重读元音。词尾重读元音的犹豫型拖音持续时间的波动区间为361–710 ms,而词尾非重读元音的犹豫型拖音持续时间的波动区间为200–770 ms。在现阶段,所得到的数据还无法确定重音对犹豫型拖音的影响程度。实验结果表明,非重读元音的发音长度都超过了重读元音的平均发音长度。而根据波塔波娃的研究数据,重读元音在单音节词中平均长度为122.7 ms,在多音节词中为118.9 ms,在俄语语音中,非重读元音平均发音长度仅是重读元音平均发音长度的48–64%,她认为这种情况取决于其与重读音节的位置关系。[9](P112,120)

在实验材料中,重读音节后的元音拖音未发生音质的弱化,而是其音位变体。这种现象在“да́льше”“го́да”等一些单词中得以体现。

响辅音/m/的拖音现象出现在单音节词“там”(690 ms)和双音节词“пото́м”(342 ms)中。

词尾元音增音出现在爆破硬辅音之后(如тот)和在擦辅音之后(如响度未变化的前置词в)。在тот和в中,根据听觉感受,元音增音的发音与ты和вы中的/ɨ/发音十分相似,声学分析也表明存在着属于此元音过渡区域的明显特征。

在Sr2录音者自然口语语音的176个词中,有23个词出现了犹豫型拖音。受其音频长度及文字数量的影响,可见,录音者Sr2比录音者Sr1语音中的拖音要多很多。其中的10个词出现了词尾元音拖音(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8.9%)。其余的13个词出现了噪辅音词尾后的元音增音(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20.3%),比Sr1的指数高出三倍。与Sr1的语音不同,Sr2的语音中未出现词尾的响辅音拖音。带犹豫型拖音单词的音节数量从1到5不等。

在Sr2的语音中,仅在非重读元音上发现了拖音,同时,有一种情况,在词“какие-то”的发音中,向末尾的非重读元音(典型的[ə])添加了音质完全不同的元音[u]。这可能是此录音者的个人发音特点。另外,在重读音节后发现了整个[iju]组合的拖音现象,其质量并非典型的[iju],而是[iʌu]组合,总时长为435 ms(第一个组分[iʌ]为222 ms,第二个组分[u]为213 ms)。发生末尾非重读元音拖音的持续时间范围在175–495 ms之间。这些指数低于Sr1。但是,像Sr1一样,在Sr2的每一个具体的语音中,被拉长的非重读元音的发音长度都超过了重读元音的平均发音长度。

在以硬辅音(频率高)和软辅音(频率低)结尾的词中出现了元音增音,其中一些是塞音,而另一些是塞擦音:институт,к,сказать,сейчас,занимаюсь等等。词尾元音增音的共振峰特征说明这类音是中元音和后元音的发音。

俄语语音中,在单个的噪辅音后出现元音增音的现象并不常见。切雷米希拉·塔尼科洛波娃指出:在两个及多个连续噪辅音中会出现类似于中性元音增音的现象。[10](P90)而我们在两个俄语母语录音者的语音中,在单个的噪辅音后发现了中性元音增音,进而证明在自然口语拖音中语言规律的不确定性。

(2)汉语母语者在俄语自然口语中的犹豫型拖音

表2显示,在Sc1录制者自然口语语音的1295个词中有37个词出现了犹豫型拖音现象(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4.8%)。在Sc2录制的427个单词中,有21个词出现了犹豫型拖音现象(占元音结尾词总数的5.8%)。在两名录音者的语音里,仅有元音出现了拖音现象。与俄语母语者一样,每个发生拖音的重读元音和非重读元音的发音长度都超过了上文中所提到的重读元音的平均值,为267–782 ms。

表2 汉语母语者俄语自然口语参数数量表

在汉语母语录音者的俄语语音中,在以辅音结尾词的绝对词尾上周期性出现了元音增音现象。与预期相反,词尾元音增音现象出现最多的情况却发生在其中一名俄语录音者Sr2的语音中。这也许是他个人言语习惯的体现。另一名俄语母语录音者Sr1的语音中增音现象少,为1.3%,这是较为典型的。在两名汉语母语录音者Sc1和Sc2的俄语语音中,词尾元音增音现象出现的几率非常相近(分别占各自以辅音结尾词总数的11.1%和9%)。

词尾元音增音可以概括为以下四种主要类型:

1.ɑ型音,近似程度取决于口腔的开闭程度(开口度),以及由[ʌ]到[ɤ]发音的舌位(后者在听觉印象上与俄语的/ɨ/有相似之处);

2.u型音([i]);

3.y型音([u]);

4.o型音([o])。

第一种类型ɑ型音出现在以硬辅音结尾的词之后,例如:из,например,этот,работает,проверяет,насчет,курс,с,ведет,оказывает,институт,хочет,будет。在Sc1的语音中,此类元音增音出现了32个,其中15个出现了中央元音[ɤ](平均共振峰值为:F1–567 Hz,F2–1344 Hz),其余的17个则为开口度更大且舌位更靠后的[ʌ](平均共振峰值为:F1–593 Hz,F2–1256 Hz)。在Sc2的语音中,这样的元音增音只发现了三个:两个[ɤ]型音(平均共振峰值为:F1–583 Hz,F2–1414 Hz)与一个[ʌ]型音(共振峰值为:F1–627 Hz,F2–1348 Hz)。

第一种子类型元音[ɤ]与汉语词yisi(意思)中最后一个元音相似,这样的元音会出现在句子停顿前以及个别俄语单词中,如:из,работает,курс,наш。[ɤ]发音在听觉印象上与/ɨ/的相似性未被证实:未发现俄语/ɨ/F2从较小值到较大值所表现出的差异(有关此元音的声学特征可参见邦达科在《现代俄语语音结构》一书中的论述)。[11](P64)

应当指出,[ɤ]型元音可能是中国人说俄语时语音停顿的元音化填充音的一种。[12]毫无疑问,这是受汉语母语影响的结果。

第二种类型u型音([i]),仅出现在录音者Sc1以软辅音结尾单词的词尾(共8次):перерабатывать,установить,рассказывать,есть,контроль,работать。平均共振峰值为:F1–295 Hz,F2–2231 Hz。在俄语母语录音者的语音中没有发现这样的增音。

最后两种类型分别是闭后圆唇元音(y型音)和半闭后圆唇元音(o型音),具有此特征的词以唇辅音结尾:переводим,там,будем,приглашаем,привлекаем,вдвоем,специалистов,в,работодателем,поменяем,потом(Sc1录音中有18个示例,Sc2录音中有3个)。平均共振峰值为:Sc1为F1–350 Hz,F2–859 Hz,Sc2为F1–386 Hz,F2–1006 Hz。

(3)汉语母语者在汉语自然口语中的犹豫型拖音

在汉语母语者的汉语语音中也存在犹豫型拖音现象,并在实词和虚词中均有发现。由于汉语音节的特殊性(汉语音节多数为开音节以及以鼻辅音结尾的闭音节),因此仅有词尾元音和鼻辅音出现了拖音。表3显示,在Sc1和Sc2的语音中,词尾元音拖音的出现频率基本相同(分别为1.6%和1.4%)。在发生拖音的元音中既有单元音也有复合元音。发生拖音情况最多的是单元音[i],如在这些词中:zongshi(总是)、yeshi(也是)、jiushi(就是)、banji(班级),其次是单元音[ɤ],如:qule(去了)。发生拖音的复合元音有[ou]、[iu]、[ai]、[ao],分别出现在词“xiaoshihou(小时候)”、“wojiu(我就)”、“houlai(后来)”、“xuexiao(学校)”中。

表3 汉语母语者汉语自然口语参数数量表

应特别指出的是,在大多数示例中出现了声调变调,最常见的是去声变阴平,除了banji“班级”(阳平变阴平)和qule“去了”(轻声变阴平)。在两个单词“houlai”(后来)和“xuexiao”(学校)中,总体上声调没有变化(分别为阳平和去声),但是,在这两种情况下拖音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保持了平声调(阴平)。

末尾响辅音出现拖音现象的次数明显低于元音拖音。在Sc2的语音中,响辅音拖音现象占辅音结尾词总数的百分比明显低于元音拖音的相应值(分别是0.2%和1.4%)。在Sc1的语音中,末尾响辅音的拖音百分比和词尾元音的差别不大(分别是1.1%和1.6%)。

在鼻辅音中,被拖长的主要是舌根浊鼻音[ŋ](Sc1有7次,Sc2有1次)。在一些词中,元音上的原有声调发生了变化(从去声变为阴平,如:zheyang“这样”、jueding“决定”),还有一些词的元音上保留了原有声调,但在拖长的鼻辅音中就表现为平声调(去声+阴平:xiang“像”,阳平+阴平:erling“2012中的前两位数字”)。有时,上述情况中的元音的第二声有时保持不变,如:keneng(可能);第一声始终未变化,如:Beijing(北京)和jiedusheng(借读生)。在Sc1的语音中,齿龈鼻音[n]只出现了一次,表现在词zan(暂)(在Sc2的语音中未出现),此时,元音上保留了原有的四声,而被拖长的响辅音发一声。未发现在响辅音拖音后出现元音增音的例子。在所有情况中,响辅音拖音的持续时间都超过前面元音的发音长度。

三、结论

以上我们结合自然口语独白语音研究材料,通过所进行的语音实验,从拖音现象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初步得到以下结论:

第一,在俄语母语者讲俄语、汉语母语者讲俄语和汉语时,不论是实词还是虚词都发生了犹豫型拖音现象。这些词的音节数从一个到五个不等。在元音和响辅音上出现了拖音现象。末尾噪辅音出现拖音现象较少,并总是伴有元音增音现象(擦辅音根据其固有特征,也可以被独立拖长)。

第二,在母语语音中,与响辅音相比,元音上发生犹豫型拖音现象更为常见。这个特点也体现在元音和响辅音发生拖音的次数与以二者结尾词总数的百分比关系中。其中一名中国录音者除外,在他的汉语录音中,元音和响辅音发生拖音现象的频率几乎相同。在两名中国录音者的俄语语音中未发现响辅音拖音现象。

第三,在汉语和俄语的母语语音中,发生拖音的只有鼻辅音,但其成分不同:在俄语母语中被拉长的是[m:],而在汉语中被拉长的是[ŋ:]。

第四,汉语语音中,在以鼻辅音结尾的词中未发现元音增音现象。与预期相反,在一名俄语录音者的语音中出现词尾元音增音的现象最多,这可能是由于不习惯对着麦克风讲话或因其他原因导致。在另一名俄语录音者的语音中,出现元音增音的现象较少。与预期相同,在两名汉语录音者的俄语语音中,词尾元音增音现象的百分比明显高于其中一名俄语录音者。在两名汉语录音者的俄语语音中,元音增音的特点和词尾辅音的本质特征之间的联系(浊/清,唇音/非唇音的区分标志)比在两名俄语录音者的俄语语音中二者的联系要更加密切。

所获得的数据表明,除了受到母语音位学规则的影响之外,犹豫型拖音的频率、特点以及词尾元音增音还受到个人特征的影响,如录音者的表达能力以及心理因素。当然,更客观的声学分析需要扩展实验研究数据库;另外,有必要研究这些语言中录音者们的拖音和元音增音的语音感知特性,这会为本课题带来更加广阔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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